“看来她是嫌十日太短了!”这话声量不高; 却是将陆锦珩那股子阴狠劲儿展露了个七七八八。
苏鸾立马意识到若要帮刘雪婵,只得好生哄着陆锦珩; 不然怕是一条鲜活的小命儿又要折了。
她忙转回身来看着陆锦珩; 语气也温柔了许多:“陆锦珩;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出气; 可那些摩擦原本只是姑娘间的小问题; 远不至于你出手。”
苏鸾的温声软语对于陆锦珩来说很是受用; 先前还略显阴鸷的眼神,在对上苏鸾那双波光潋滟的杏眼后,立马笑意盈眸。
陆锦珩抬了抬手,极自然的轻握在苏鸾的胳膊上,“只要你觉得不气了,那就免了她日后的罚吧。”
“哦。”苏鸾满意的露出个笑容,同时也觉得完成任务了,不必再行讨好陆锦珩之事,便抽开双手转身走开:“那我们回去吧。”
“等等!”
苏鸾才抬起的脚复又落下,回头为难的看陆锦珩:“还有什么事?”
“嫁不嫁我?”
苏鸾面上微怔。在库房陆锦珩说这话时,苏鸾只当句轻佻的荤话来听,没想到陆锦珩竟是认起真来。
“我……”她犹犹豫豫,既不想激怒他,也不想违心的答应他,迟疑了下正打算再搬出过去的婚约来挡一挡。
谁知不等苏鸾将薛家搬出,陆锦珩便抢先一步将这条路堵死:“你不要拿欺骗圣上的那些话来敷衍我,你与薛良彬的婚约早就不复存在了。”
到了嘴边儿的借口,苏鸾只得又咽下去,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回应陆锦珩。
只有一点苏鸾是非常确定的,她不想嫁陆锦珩,也不能嫁陆锦珩!
因为陆锦珩势必会如书中那般卷入朝堂争斗,而那场争斗下除了胜者,其它皆没什么好下场。即便陆锦珩侥幸成了胜者,苏鸾也不打算过那种宫中金丝雀的日子。
这个男人,不是能在这里给她幸福的那个。
看出苏鸾面上的凝重与为难,陆锦珩突然有了一丝的心软,他不想这样逼她。
“罢了,我给你时间慢慢接受。”陆锦珩上前拍了拍苏鸾的背,原只想安抚她情绪,可见她没有排斥,他一时忘情又将她拥进怀中搂了会儿。
苏鸾心中惶恐,自然顾不得这些小动作。陆锦珩方才说的是给她时间慢慢接受,而不是考虑。
“我……我得回去了。不然母亲会多思的。”
缓了缓,陆锦珩放开苏鸾,抓着她的一只手说道:“好。”
而后便牵着苏鸾的手一同回了偏堂,直到门口才松开。
柳姨娘初见陆锦珩时,畏惧多过于感恩,故而进门所说的皆是浮于表面的话,心里想了许久的感激却没能说出。
待陆锦珩这次再回来,柳姨娘便掏心窝的又说了许多,尽管陆锦珩的视线总停在苏鸾身上,对于柳姨娘的话并没听进去多少。
苏家一行上马车时,管家的确是将几个锦缎罩面的木匣子也放到车上,说是苏鸾此前落在这里的东西。
一路上,柳姨娘几回看着那精致的木匣子发愣,直到马车快行至苏家了,她才终于忍不住问起:“鸾儿,世子给你拿的这是些什么东西啊?”
苏安与柳姨娘坐在同侧,见娘亲这般寻根问底儿,便悄悄捏了娘亲一下。
柳姨娘也意识到这话自己不该问了,只是她也没什么恶意,单纯的好奇罢了。
秦氏看向苏鸾,苏鸾一怔。她猜着这里面定是陆锦珩命人从库房挑出来的首饰,若是给大家看了必会引起猜测。可眼下既然柳姨娘问了,她若再躲闪便更显得心虚。
故而便大方的将一个匣子打开,看到里面果真是些首饰。便带着丝得意的说道:“这些东西是我在郡王府养病时,吴侧妃时常拉我去玩叶子戏,赢来的。”
“噢哟,赢了这么多宝贝!郡王府不愧是郡王府啊,玩个牌都这么大手笔。还好咱们鸾儿是赢了,玩儿这么大若是输了,只怕整个苏家都不够赔的。”说着这话,柳姨娘是又激动,又后怕。两眼黏在那些首饰上,怎的也移不开。
秦氏瞥了一眼那些东西,之后便阖眼靠在软垫上假寐。心下想的是明明今日去郡王府前,苏鸾还再三叮嘱过,不要去见吴侧妃,暗示吴侧妃不是个好相与的。
见母亲这样,苏鸾也隐约猜到她已起疑。不过心下也是明白,就陆锦珩这种行事风格,次次将她推至风口浪尖,想要瞒住母亲也不太可能。
回府后,苏鸾将那些木匣子抱回房里。这里面的东西既贵重,可偏偏又是她用不上的,一时竟不知放在哪儿合适。最后只得先放在了床头的点灯橱上。
水琴端着碗热腾腾的姜汤进屋,推门便说道:“小姐,不管路上有没有淋着雨,也都趁热喝了这碗姜汤。”
看着那姜汤冒着热气,苏鸾便道:“先放一旁稍凉一会儿。”
“哦。”水琴应着,左右看了看,将碗放在了床头的小柜子上。放时才看到点灯橱上多了几只锦盒。
“小姐这是些什么东西?”说着水琴便伸手去掀。
“别动!”苏鸾蓦地出声阻止,阻止完了才恍然意识到口气有些硬。见水琴的手愣愣的僵在半空,苏鸾又缓了缓语气安抚:“没什么,先放在那儿吧,别去管它了。”
“是。”水琴收回手,去收拾床上的枕被。收拾完后又试了试碗壁的温度,“小姐,已经不那么烫了,趁不凉快喝吧。”
“好。”苏鸾接过姜汤,又想起刘雪婵的事,便问:“刘家小姐可走了?”
“走了,您前脚出门,那丫鬟就回了刘府报信儿。只说是刘小姐与您相识,今日过府串门突然病倒。没多久刘府就派车来将人接走了。”
听着这些,苏鸾将碗中的姜汤喝下,并吩咐道:“水琴,我打算睡上一会儿,晚饭时若醒不了,就不必叫我了。”
“好。”水琴将窗户仔细关好,之后便退出屋去。
外面仍是暴雨倾盆,这种天气除了补觉,也真没别的什么可做了。
苏鸾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醒时还是被一场噩梦惊醒的。
她面青唇白的从床上坐起,梦境有些模糊,只记得有些什么鬼啊怪啊的追赶着她,她在无边的黑暗里没目的的乱跑。
苏鸾重重的喘息着,胸前剧烈起伏,她久久不能从先前的恐惧中抽离出来。看了看天气,已是夜里,她也不便再将水琴喊来与她作伴儿。
就这样一身冷汗的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愣,苏鸾突然爬到床头去摸那几个锦盒。
她抱了一个锦盒在怀里,然后再次躺下。虽然一时半会儿难再入眠,但不知为何,抱着这东西竟好似有人为她壮胆一般,突然心安了许多。
苏鸾大睁着双眼看着夜幕,渐渐的眼睛适应了这黑暗,竟能依着清冷的一星月光看见些东西。
先前的梦,她还是有些余悸,便将怀里抱着的匣子打开,小心的翻弄摸索着里面满满的一匣子首饰。
没多会儿,苏鸾的手腕儿上已戴了六只镯子,脖子上也挂了四条链子,十指上还戴着各式各样的珍贵宝石戒指……
之后,苏鸾就无比踏实的睡了。她很快入眠,且这一觉睡的很沉也很香,莫名的嘴角还噙着笑。
直至清晨水琴进屋准备伺候苏鸾盥洗时,一见床上穿金戴银的苏鸾,不禁吓了一跳!
“小姐!小姐!”水琴失声唤道。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苏鸾看着一脸骇怪的水琴,开口时声音因倦怠而微微发哑:“怎么了水琴?”
水琴没说话,只上前捧起苏鸾的一只手来,举到苏鸾眼前。
看着满手的饰品,苏鸾也是一惊,既而很快想起半夜被噩梦惊醒的事来。她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的将饰品脱下放回匣子里。
全程都是躺在床上完成。之后苏鸾一蒙被子,命了声:“出去。”
水琴百思不得其解的出门,想着小姐这是怎么了?她整日为小姐整理梳妆台,何时突然变出来这么多造型太过华丽夸张的新首饰?而且为何要全戴在身上睡觉,是怕招贼么。
苏鸾蒙在被子里也是想不通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何做个噩梦吓到了,就要把陆锦珩送她的首饰全戴到身上?
她何时开始这么依赖他了。
第87章
阴了数日的天; 终在这一日放晴。
雨后初霁,一切都是新鲜的。苏鸾打开窗,立马便有一股子清新的泥土香气入鼻。
水琴急急跑来; 没叩门就推门而入,“小姐,出事了,大姑爷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了!”
正望着窗外面浮笑意的苏鸾; 脸登时白了。她急急转过身; 询道:“来了几人?可是要闹的?”
“那倒没有; 大姑爷只带了一个贴身随从,一进府就吵着要见你; 却完全没提大小姐的事儿!”这点水琴是完全想不通的。
“好,帮我更衣!”
苏鸾来到前院时; 听下人们说柳姨娘已将唐光霁带去了正堂。这会儿苏道北不在府里; 二哥也不在府里; 只余一府的女眷应付他的确是有些麻烦。
苏鸾走到正堂门外; 隔着不近便听到里面的吵嚷声; 是柳姨娘的。也是,上回在孝安伯府里; 对方人多势重; 柳姨娘许多话根本没机会对唐光霁说。
进了屋; 苏鸾见柳姨娘还呶呶不休的骂着; 唐光霁就负手立在一旁角落; 完全不理柳姨娘。一副秀才遇到兵鲁子的感觉。
倒是见苏鸾进屋时; 唐光霁的双眼才终于波动了下。他几步迎上前:“鸾儿妹妹,我有话要同你说!”
“妹妹?”苏鸾撇了撇嘴,又好笑又不屑:“我大姐姐住在孝安伯府时,唐公子都没唤过苏鸾一声妹妹。如今我大姐姐都搬回娘家与你无任何关系了,唐公子怎么反倒乱攀起亲来了?”
说罢,苏鸾寻了张椅子坐下,如平日无外人在般舒服的翘起二郎腿,全然不将唐光霁当个客待。
见苏鸾这副态度,唐光霁只好转身先去解决柳姨娘那边:“姨娘若是骂够了,就请先回避,我今日是来商议正事的。”
“呵!”柳姨娘气的笑出声来,原本还想骂上几句,可想想如今的苏鸾比她的应事手腕儿要高明许多。便狠狠剜了唐光霁一眼,悻悻的出了屋。
唐光霁又看了眼苏鸾身后的水琴,还没开口,便被水琴先呛了回去:“唐公子,您一外男,怎么可能与我家小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话也在理儿,唐光霁只得打消了摒退水琴的念头,直接看向苏鸾。
有了先前苏鸾的那句嘲讽,唐光霁再开口时,称唤已是变了:“苏姑娘,你把唐某害得好惨!”
“惨?”苏鸾一下从椅子里弹起,讥刺道:“你这是被灌了迷药昏死榻上了?还是被下了堕胎药掉了孩子了?谁给你的脸在被你害得险些承受丧女之痛的苏家卖惨!”
唐光霁怔了一瞬。
娶苏安那年他就曾见过苏鸾,当时还因着这丫头出奇的标志,他格外留意了几眼。只是当时这小丫头乖巧拘谨的很,生人的眼神瞥在她脸上,便能将她的脸烧灼得粉粉的。
不想两年不见,竟是成了这般凌厉。
“苏姑娘,安安毕竟有惊无险,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苏鸾听着这话有些怪异,唐光霁气她上回的恶作剧她能理解,可听唐光霁这话意倒似她又刁难了他们什么。
“赶尽杀绝?这话何意。”苏鸾冷声问道。
唐光霁也不想多绕弯子,干脆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安安是受了不少苦,我夫人的确是对不住她。可毕竟安安如今还活得好好的,你怎能不看在两家结亲一场的份儿上,奏明圣上将我夫人浸猪笼!”
“浸……浸猪笼?”因着太过意外,苏鸾的语调也是夸张了些。她是恨阴氏,故而上回当着京中贵眷们的面让阴氏出丑。可她何时要将阴氏浸猪笼了?
见苏鸾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唐光霁却是完全不信,只哄道:“苏姑娘,事已至此你就别再佯作不知了!圣上虽未正式下旨,但我已收到宫里的消息,圣上已过目你诓我写下的那封休书,因内里提及我夫人伤害妾室腹中之子,故而圣上打算处罚!而圣上一但处罚便是广而告之,我唐氏宗亲必会追究到底,依家规,我夫人定是难逃浸猪笼之惩!”
虽起初听着有些糊涂,可捊了捊苏鸾也大致捊出来头绪来。唐光霁既然说圣上过目了那封休书,想来定是陆锦珩转给圣上的。看来陆锦珩是真的打算帮苏家出这一回头。
想通这些,苏鸾突然有些想笑,果真恶人还得恶人磨。难怪今日唐光霁对她的态度如此怪异,明明是一肚子火想要急眼的,却还不住的套着近乎。
苏鸾重新又坐下,端起桌上的果脯来吃,边悠哉的吃着,边戏谑道:“唐公子既然这么舍不得阴夫人,那就趁着圣旨还没下,多让厨房给她做点儿好吃的吧!浸了猪笼可就只剩喂鱼了。”
“你!”唐光霁眼冒怒火,却也知道不能正面翻脸,否则此事更无转寰。
他自然知道能帮苏家出这个头的只有陆锦珩,可是他不能直接去找陆锦珩,只能来找苏鸾迂回求救。
“苏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就给世子美言几句,让世子放我夫人一马吧……”说到最后,唐光霁已是哭了出来。
看着唐光霁痛哭流涕的模样,苏鸾心下出生一丝怜悯。口中喃道:“可怜啊……可怜……”
唐光霁听这话有转机,连忙附和:“是啊,苏姑娘就放我夫人一马吧!”
“呵。”苏鸾冷嗤一声,将手中拿的半块果脯丢回桌上。“可怜我大姐姐被人害掉了半条命,孩子也没了,都没换来你的一滴眼泪。果然妻是家人,妾是下人,死都不足惜。”
唐光霁一听这话,一颗心如坠冰窖般绝望!原来苏鸾可怜的不是他也不是阴氏,而是苏安。
“你是不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为这事去见世子?”
苏鸾笑笑,“去,当然得去!”
唐光霁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可随着苏鸾的后半句话,很快又恢复了黯淡。
“得再去谢一回恩啊。”说罢,苏鸾起身出正堂,水琴跟上。到门口时苏鸾刻意大声的命了一句:“送客!”
苏府下人敞着门给唐光霁做了个‘请’的动作,唐光霁迟疑片刻,抬脚走人。
苏家已不是过去那个好拿捏的苏家,不是他说两句软话就能摆弄的苏家。如今唯有指望阴氏的娘家人了。
陆锦珩是昨日进宫与圣上对弈时提及的此事,宫中今早才传出消息给唐家。唐光霁来苏府的同时,阴家人也进宫面圣,然而并未被圣上召见,灰头土脸的又打道回了府。
翌日,旨意便下了。只是不是皇上的圣旨,而是吴皇后的懿旨。吴皇后的罚惩并不严重,只以管束命妇妇德之由,罚阴氏抄写女戒一百遍。
皇家罚的是不重,只是此事既然被提到了桌面儿上,宗亲族老们再也不敢默而视之。即便是嘉陵郡主,此时也无力可使。
阴氏受罚这日,正是清明。
城郊河畔,孝安伯府的人没几个,阴家的人齐齐来送她这最后一程。
四个小伙子将锁在猪笼里的阴氏从马车里架出,阴氏的口中塞着棉布,她除了无声的落泪外,没有半点表示抗议的能力。
阴氏被架到河边时,一辆马车行至此处停了下来,跌跌撞撞从马车里跳下的,是唐光霁。
唐光霁几步跑到猪笼旁,抱着阴氏哭,只是隔着那笼子,他的手摸不到自己的妻。
阴氏哭得更狠了些,她拼命发出些“嗯啊”的声音来,表示自己还有话要讲。可唐光霁根本不敢将她口中的棉布取下,他怕听到她的怨怪。
唐家上百年的家规如此,他无力改变,如今也只想来送阴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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