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测是经过挤压。”波姬丝道。我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挤压。”
“为什么这样说?”波姬丝似乎不解,“难道凶手是用手将肠肚拉出来的?还是,你发现了什么?”
我笑了笑,“不,凶手是个干脆的人,不会这么婆妈。”
“那他是怎么弄的?”波姬丝来了兴趣,因为涉及到她的专业。
“我看了再说。”我道。然后将死者的肠肠肚肚,从腹部掏出来,一节一节地检查。
胃已经被波姬丝剖开过检查。这是例行检查。凡死者,不管是自杀的,还是他杀的,都要剖腹检查,尤其是胃。检查胃里面有没有毒药、酒精、药物之类的残留物。
所以,在此顺便奉劝想不开的人,好死不如赖活。即使自杀,死后仍要被开膛破肚的。那是绝对没有美感可言的。
当然,胃上的创口很专业,波姬丝的解剖刀也是用得十分纯熟的了。吸上缝上的几针,也显出女性特有的细腻。绝不像我当年跟那位男法医,三下两除二缝上,便歪歪扭扭的,显得十分粗糙。
肠子完好。
肝完好。
肾完好。
居然没有一点损伤的痕迹,这就怪了。难道是我的推测错了?真像波姬丝所说,凶手是用手将肠肚拉扯出来的?
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我呕出的黄胆水就白呕了。
因为在肠肠肚肚里,我嗅到了刀的钢味。
刀接触过肠肠肚肚,按说是应该留下多少伤痕的。但一点都没有。
说明什么?
我望着波姬丝。波姬丝也望着我。
我不由自言自语道,“凶手的刀法太熟练了。”
“是杀猪的?”波姬丝急问。
“不。”
“那是干什么的?”
我看了看波姬丝,心里想,亲爱的你也太急了。二十多件案,哪能只看了几具尸体就下结论的,这也太轻率了吧?
笑了笑,我便对波姬丝道,“暂时还没有把握。看完全部受害人的尸体再说吧。”
波姬丝点了点头。
“累了,今天到此为止吧。这里太压抑了。我们走吧。”我道。波姬丝却望着我的双手。我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脏脏的。
“冲凉更衣去。”波姬丝下命令了。
我自然执行。
出了门,上了车,我突然问波姬丝,“你认为凶手为什么对女性的乳房感兴趣?”
“你都感兴趣啊,何况凶手?”波姬丝笑说。我抚摸了一下她的大腿,“亲爱的,不要开玩笑,我这可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波姬丝调皮地说。
“那说说你的看法。”
“凶手自小压抑吧。”
“比如——”
“比如他出生之后,母亲的乳房没有奶水,时常饿着他,让他可望而不可及。渐渐便对乳房产生仇恨。”
“仇恨是对的。你看他下刀的利索,对乳房根本就没有一丝怜惜。但原因似乎显得牵强。”我道。
“那你认为呢?”波姬丝问。
“是我先问你,你还没回答完哩。再从你们女性的角度去想想,他为什么会对乳房产生仇恨?”我说罢,望了望车窗外的街景。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迎面的小车灯光,不时照到车内。
波姬丝沉思了片刻,方道,“以我的推测,凶手谈过恋爱,后来却发现女朋友还有很多男朋友,而这些男朋友最感兴趣的是他女朋友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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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纽约迷案(八)
我为波姬丝能够这样分析而感到高兴。虽然过于简单,但思路是对的。而且,对许多案件的动机来说,真是简单到你连做梦都想不到的简单。我记得我当年办过的一宗凶杀案,一个女孩的乳房被插了二十八刀,那是变成黄蜂窝一样的了。当时专案组的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一宗恶性的报复杀人案。当他们都谈完自己的看法,最后才将目光落到我身上。我知道,这不过是走走形式,在他们侦查员眼里,我这个技术员能将现场图片、摄像、痕迹资料搞定,就已经完成任务,阿弥陀佛了。
平常我也是顺水推舟,一句“没什么意见”就过场了。
但这天不知发什么神经,我突然冒出了一句,“不是什么恶意报复,不过是小孩闹着玩的。”
我的话引起哄堂大笑。
支队长还严肃地对我道,“小李,这是案情分析,不是你作诗,爱写给哪个女孩就写给哪个女孩子那么闹着玩的。”
我没吭声,因为这个支队长斗大的字不识一箩,不过凭着老子当市委副书记,而爬上支队长的位置。他看我不顺眼,我更当他是狗屎。尤其他说写诗是闹着玩的,更令我反感。
在这位支队长的带领下,花了足足一个月时间,对女孩的关系,女孩父母的关系,通通查了一个遍。那些跟女孩母亲吵过嘴的人,被女孩父亲提过意见的人,真是遭殃了,不管走到哪里,都被当作犯罪嫌疑人似的,被怪怪的目光投射得头都抬不起来。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最后,还是凶手的家人大义灭亲,将凶手带到公安局来投案自首。
凶手是个奶气未断的十三岁的男孩。
问:“为什么对女孩下手这么狠?”
答:“我看她那奶子像沙田柚,所以就用刀插着玩。”
就这么简单。
事后,支队长对我皮笑肉不笑地说,“小李啊,你那是野鸡撞铁砂,真让你撞中了。”
呵呵,我推测对了,是野鸡撞铁砂。如果是他说对了,那就是领导英明、高度智慧了。
哼哼,什么世界。
因此,尽管我们接手的这宗“乳房迷案”涉及二十六个受害人,手段极为残忍,非一般人所想,但我仍然认为,动机很简单,并不复杂。问题是如何寻找到这个简单点,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经过对几具女尸的检查、搜索、又嗅又闻,以及几经对比,我心中已经有些感觉。然而这种感觉还非常朦胧,远未到清晰的地步。
为了这宗迷案,我的灵魂也是十分卖力的。夜里睡觉,我只发出轻轻的鼾声,它却“呼噜、呼噜”的像抽风箱,比我还劳累十倍一样。
每当问及它一些情况,它都脸有难色,好像遇到了什么阻碍。在我看来,灵魂是十分自由而具有穿透力的,不应该有什么阻力。
可它为啥还没有直接提供一些有价值的资料给我呢?我不得其解。难道灵魂也有隐私,也会对它的主人藏一手?
正想着,车已接近海边。
我发现波姬丝心情很好,她将我带到海边的一间环境优雅的情侣餐厅来了。
当我们相对而坐在窗边的座位上,我一眼就可以望到近处的长岛海峡。远方大西洋的波涛,也仿佛在耳边隆隆翻滚。
餐厅放着爵士蓝调。这是我重庆妈妈喜欢听的曲子。我不知道我那么现实主义的重庆妈妈,为什么会有那般抒情的心境。也许是物极必反吧,否则她也不会看上我那超浪漫主义的老爸。
侍应走过来,波姬丝正欲点吃的,我忙对她笑了笑,“亲爱的,别急嘛。”
说罢,我起身对侍应耳语了几句。
侍应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波姬丝好奇地望着我道,“亲爱的,你又要搞什么名堂?”
“没什么。”我答。
“肯定有。看你神神秘秘的。”波姬丝说,目光秋水一样淌到我身上。瞬间,我全身就像被她充满花香的手轻抚,脸庞如贴在她胸乳上一样舒服。感觉得到,此刻,她不想去想那残忍、恐怖的“乳房迷案”,也不希望我去想。在这宁谧的空间里,只想灵魂如诗地交融。
在波姬丝的主动进攻下,我的双眼升起了花香,将她轻搁在桌面的手,拉到我这边,轻轻抚摸着她如玉一样的手指、掌背。
在我的抚摸之下,波姬丝的脸蛋红润润的,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有如相拥在月下的花园,相拥在春光明眉的海滩。
这时,侍应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大束红玫瑰。
波姬丝一看,满脸如沐春风,笑意盈盈地漾起了两只迷人的小酒窝。
将玫瑰花抱在怀里,波姬丝开心地轻嗅细闻着鲜艳欲滴的花瓣。人在花中,花如人,人如花。真可谓“人面桃花笑春风”,春风也会拜倒在桃花的石榴裙下。看波姬丝陶醉的神情,不只是闻着花,也是闻着我,将我闻到她的心坎里去。
点了一份情侣牛扒,一份炸鸡翅,当然,还有一瓶红酒。
举着酒杯,望着酒的酡红,我不由来了诗意,灵魂对波姬丝轻吟——
《亲爱的,请你喝杯红酒》
在城里最美的//地方//我想到你//就像你//在最甜蜜的//时候//想到//跟我分享。
一杯红酒不多//但加上你//坠落春天的//眼神//我的心//已醉。
轻摇酒杯//就想把你摇到//天上去//像最亮的星//令我的目光//无法//离开//一瞬。
波姬丝开心地笑说,“亲爱的,就怕你把我摇到天上去,你再不理我了。又想着在黑珍珠的乳房上写诗了。”
“亲爱的,该罚你一杯酒了。这阵我真没有想到过她。”我说。波姬丝二话没说,一口将酒喝了。看她的样子,这样的罚酒,她巴不得喝一百杯。只要我不去想别的女孩子。
可她提到黑珍珠了。
她干嘛要提?是偶然,还是她的灵魂接收到什么信息?
我正要叫我的灵魂。
这坏家伙已经一把泪一把鼻涕地跑回来了。
“咋啦,你——”我急问。
它哭泣道,“你的黑珍珠出事了。”
我感到头“嗡”的一声闷响,呆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四十一章 纽约迷案(九)
它哭泣道,“你的黑珍珠出事了。”
我感到头“嗡”的一声闷响,呆了。不过我的头脑很快就醒目过来了,想,怎么是我的黑珍珠呢?
我的灵魂也太多事了。
只喝了一杯红酒,我和波姬丝的情侣晚餐便草草结束。
赶到现场,我发现黑珍珠赤身裸体倒卧在郊外的一条乡村公路的小树林边。只要路过的人都能发现。
天已漆黑,分局的警员打着探灯。所有的车灯,也都亮着。
黑珍珠也是乳房被割。也是被开腹破肚。
我和波姬丝蹲在黑珍珠的尸体旁边,仔细地查看着她身上的创口。
黑珍珠是丰满型的人。也许是因为死去不到三个小时,健康的肌肤,仍有些光泽。但比起生前的青春光采,生机润润,真是天堂与地狱之别了。生与死啊,就是这么截然相反,水火不容的。她生前,我的灵魂想在她的乳房上写诗,想与她的充满弹性的肌肤舞蹈一番。现在?她的乳房不见了,只展露着两吓人的黑窟窿。别说我看了都浑身颤栗,心里感到深深的哀伤,就连我的灵魂,也站在她浑圆的胳臂上,咝咝嗦嗦地哭泣。
仔细地检查了乳房上和腹部的创口,波姬丝抬头望着我,悄声道,“这跟前面的手法不一样,应该不是同一个人所为。你再看看。”
我俯下身,用放大镜先检查乳房上的创口。第一刀由上而下切割的,既没有明显的弧形,创口也显得粗糙。一看就知道,凶手是个新手,很不熟练。再看腹部的创口,也是歪歪扭扭的,并非一条直线。翻了翻那些肠肠肚肚,肠和肚都有被刀割到的伤口。
我对波姬丝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不是同一个人。”
“那你认为,这个凶手是模仿前面的,还是——”波姬丝问道。我望着波姬丝,思路转得很快,片刻我即道,“不,是她的熟人所为。”
“这么肯定?”波姬丝倒有点疑惑。
“你马上化验她的胃溶液,我猜得没错的话,她是喝了被人偷放了安眠药的咖啡。”我答得很坚定。其实是我灵魂的功劳。它哭泣归哭泣,面对自己想在其乳房上写诗的美人儿,它是尽心尽力,绝不会放过半点蛛丝马迹。是它嗅到了黑珍珠胃里的咖啡味和安眠药的味道。
分局勘查车的设备很齐全。
波姬丝从黑珍珠的胃里提取了溶液之后,马上上了勘查车进行化验。
波姬丝去化验的时候,灵魂扯扯我的衣袖,“是她的第一任男朋友干的。”
“她有几任男朋友?”
“五任。”
“最后这任——”
“最后这个是她第一任男朋友的弟弟。”
啊,这明显是因妒而起杀心。我想。
“如果我没猜错,第一任男朋友跟她分手之后就后悔了,并一直在追她,可她再也没有给机会他。”我道。
“是的。”我的灵魂答。
我不由慨叹——
本来,做个地球人是很幸福的。至少,在地球这座村庄里面,最终得到了时间的偏爱。它对人类的偏爱,既不像对恐龙那样,只给予恐龙庞大的身躯,而不是发达的大脑;也不像对鸟类那样,让它们飞得自由、飞得美丽,一生却只为食而奔忙。而是,既给了人类充满激情的肉体,又给了人类储存文化知识的大脑,让人类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基因都充满食、色、性的意识。
食,令人的生命躯体变得健康。
色,丰富着人类的精神欲求,灵魂世界。
性,是人的本能。一方面让人类顺利地传宗接代,一方面又令异性双方彼此尊重,彼此爱慕,从而使性得到升华,使性不仅仅局限在肉体的相交,更期望灵与肉的相融。
然而,也正是这色和性的不同层次,不同需求,而产生了差异。差异无疑造成种种不同的心态。这种不同的心态,显然就是产生犯罪念头的根源。
爱,本是一件美事。
可因爱不成而生妒生恨,也就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了。
波姬丝从车上走下来,望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对分局的刑警说了化验的结果。有了这明显的化验结果,刑警办事就方便多了。
一是死亡时间不到三个小时,黑珍珠生前所接触过的人,都会记忆犹新,很容易提供线索。
二是咖啡的安眠药,已经指向是熟人所为。只要查查黑珍珠近段所接的电话、手机、网络邮件、网络聊天纪录,就可以找到所要找的人。
这么简单的案件,当然不用再劳烦我和波姬丝了。
上了车,我和波姬丝的心情都比较沉重。
走了一段路,也没说一句话。
直到入了城,被五彩的街灯一闪烁,我的心情才有所好转。不是我无情,而是干上了这一行,就得学会关门。即是将一些不愉快的东西关在门外,然后打开另一扇门,从另一扇门通向另一片天地。如果不是这样,几乎每天都要面对悲惨事件的,悲伤全积在心上,谁能承受得了?不出一个月,自己恐怕就会因悲伤、忧郁而死。
“去哪?”波姬丝倒先说话了。显然,她也有我一样的想法。
“回家。”我答。
“哪个家?”
“当然是回你的公寓嘛。”我笑道。
“哪能回么?不是被我们的替身——”
我打断波姬丝的话,“他们回不了了。”
“为啥?”波姬丝不解。
“他们刚刚在高速公路上被撞死了。”我说。
“那么——”
波姬丝显然想说,公寓让他们住过,那么脏,我们去有什么意思?
可她没说出口。
我笑了笑,也没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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