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司机停车，年轻人下车，走到车后，打开车厢门，立即被涌出来的泡泡膜淹没了。
“看到没？”司机扯着嗓子大声问，一边拿出工具箱里的榴弹发射器，装上弹药。接着往工具箱里塞进一些以上，拿起工具箱、发射器和伞，走到车外。
音乐还响着，钻进车厢里的人没有回应，大概没听见。
司机端着榴弹发射器，瞄准货车的油箱部位。
他听到一些动静，掩盖在吵闹的音乐下。周围黑洞洞的建筑里，有一些活的生物正在集结。
发射。卧倒。
货车发生爆炸，整个陷入一片火海。他放在车厢里的几大桶汽油非常尽职地燃烧，贡献热量。
叶修等待着，不忘提防周围的动静。
他看到一个人从火焰里走出来，还没烧光的、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沾着火，脸上漆黑，大概是在车厢里被熏的。
那个人了走过来，叶修扔过去一套衣裳。
“高兴吧？”他笑道，“听说被提线木偶操控身体的经历很恶心。”
“是的。”对方硬邦邦地说，“被炸也一样。”
他就地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新衣服。大街上不是适合换衣服的地方，他知道，但他总不能穿着一身还冒着火的衣服去战斗。
“没有下次。”他说，声音小得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叶修竟然用这么粗暴的方法给他解围！说真的，有点过分。他以为叶修会委婉一点，去联系联盟，然后和赶来的援兵一起救他。或者那只猫有别的奇特能力，让他再次大开眼界，感慨他占据了一个多么牛逼的身体。
还真是大开眼界啊！
虽然他没有受伤，但被炸和烧的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他唯一的一套狩猎专用正装就这么没了。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再有这样的遭遇。
“那以后你可得多小心点，别再被控制了。”叶修说，背起伞。
集结的蜘蛛们不再隐匿身形，从阴暗的建筑内爬出来，其中有一只硕大的白蜘蛛。
那蜘蛛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头胸部与腹部之间没有相连的地方，与其他蜘蛛不同，它的这里是完成的一块。八条腿是人手的模样，但又有一些不同。人的手不会这么长、显得这么畸形。
当它沿着建筑的外墙往下爬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只长了八只手的人脑袋。让人联想到一些关于人面蜘蛛的恐怖片，而眼下这副光景比恐怖片里的怪物更刺目。
“你杀了我的朋友。”人面蜘蛛幽幽地说，快速从建筑上下到地面。
“下次你该提醒他即使得到一副好身体，也不该玩单挑。”叶修笑道，转头对周泽楷说，“不要恋战，先去接一帆。”
“他在哪？”周泽楷取出枪套里的手枪，然后扔了枪套。
“你来之前，那只吸血鬼干什么去了？”
周泽楷顿了一下，用枪头敲敲左肩。
“上来。”他说。
“不需要我协助？”叶修眉一挑。
“不需要。”
周泽楷看了一眼白乎乎的人面蜘蛛，然后看向一个方向。叶修变成大脸猫，飞到他肩上，注意到他右手上的一些变化。周泽楷右手手背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些黑色的纹路，那看起来是某种咒符的某段，其余的被掩盖在衣袖内。
他记得那只手的腕部，原本有一颗他没猜透的黑点。
乔一帆快速飞进一栋建筑内，慌慌张张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乱飞，终于找着通风口后，急急忙忙钻进去，背贴着墙壁屏住呼吸。
那只吸血鬼好吓人！
那家伙对他特别怨恨，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记着他把他冻成人型冰棍的仇，可他又没被冻多久。再说又不全是他的错，如果当时吸血鬼不忽然出现在面前、抓住他，吓他一跳，他不会慌不择路扔一把豆豆出去。
那只吸血鬼冲进了房间里！
乔一帆胸腔里的小心脏砰砰跳，大气都不敢出，一只手抓着叶柄，提防着一旦被发现就立即溜走。
吸血鬼站在房间中央，用各个感官感应周围，一边还有闲情逸致说话。
“你逃不掉的。”他看起来气定神闲，“我能听到你心跳的声音，啊，你在害怕，心跳的频率很快。”
乔一帆悄悄后退了几步，思考要不要往通风管道的另一头走。他在人类世界诞生的时间还不够长，没来得及了解这种遍布城市的神秘通道，另一端通往何处。
“我不喜欢捉迷藏，你这是在玩火。”
乔一帆吓了一跳，吸血鬼刚才那句话他听着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一句忽然感觉近在咫尺了！
对方的感官太灵敏，乔一帆在黑夜的建筑之间飞来飞去，东躲西藏得有些吃力，吸血鬼对这种漆黑的环境非常拿手。他总是在一个地方躲藏超不过一分钟，而他可是要拖着这怪物足足一个小时的！
乔一帆跃上飞天叶子，片刻不耽误，往通风管道的另一端飞去。与此同时，一只除了皮肤苍白了点、指甲长且尖了点、其他与普通人无异的手撞开通风口的扇叶，猛得抓到乔一帆原先躲藏的位置上。没有逮着那只小混球让吸血鬼发出恼怒的吼声，尖利的指甲在管道壁留下几道刺目的划痕。
乔一帆吊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一些。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备受惊吓的小心脏又吊了上去，急急忙忙往前冲的同时，转头看了一眼。
一只蝙蝠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自己的速度不够，眼看要被追上，乔一帆赶紧扔出去几粒豆豆。黑豆豆炸开，冰冷的气息在管道内蔓延，瞬间冻住长长一截管道。乔一帆看不到冻冰那边的状况，不知道吸血鬼被冻住了，还是被拦在了那边。
他听到撞击的声音，看来没有被冻住。
乔一帆飞出了通道，眼前视线骤然开朗，他离开了刚才那个房子。
他降低飞行高度，左右看了两眼，往前方的一个房子飞去。他没找着通风的地方，只好躲到茶几下面。
就这样，他东躲西藏、左闪右窜，吸血鬼在后面大肆破坏一个又一个房间，可算过去了四十分钟。乔一帆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计算着剩余的豆豆数量，深恐出什么意外不得不大把地撒豆豆，导致接下来不够用，也担心自己撑不到老妈成功救到老爸，赶过来救自己。
不过，虽然担心，虽然那只凶恶的吸血鬼很吓人，乔一帆丝毫没有退缩。
“哇——”乔一帆被陡然撞破一侧的墙壁的吸血鬼惊得立即往相反的方向飞，脑袋瓜飞速运转，思考接下来往哪里去。吸血鬼的速度太快，在空旷的地方他吃不到好处，躲到建筑里起不到太大作用，对他来说厚实的墙壁，对吸血鬼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果能把吸血鬼冻住就好了，然后趁吸血鬼一时动不了的时候，他继续丢豆豆，加固冰层，兴许能一劳永逸。只是现在吸血鬼学乖了，轻易打不中。
怎么办好呢怎么办好呢怎么办好呢……
忽然侧方响起一阵枪声，紧追在后头的吸血鬼调转了方向。乔一帆大喜，大叫了一声“爸爸！”，往及时赶到的援兵方向飞去。吸血鬼试图阻拦，他的速度很快，快得像闪电一般，然而枪手的射击总能精准得让他不得不改方向，不然就得让肉体吃下那些子弹。
那可是银子弹。
乔一帆飞到家长身旁，情不自禁欢快地绕着家长飞了几圈，然后才安份降落到老妈头上。老爸的服装换了，不知为何变成了没有口袋的连帽衫，帅气和英气因此少了一些，使得老爸此时有点像走错地方的邻家大男孩，和背后的画风格格不入。
“哟，玛丽的走狗之一。”叶修咧开嘴，露出大脸猫体型特有的两排尖牙，“犹记得上次见面，你被我揍得哭着闹着喊女神。”
“女神？”乔一帆疑惑。
紧迫的危险一消失，乔一帆放松下来，聊天的闲情逸致也有了。在小朋友的认知里，家长总能处理好所有危机，无论那危机多大。
“就是血腥女王，她很漂亮。”叶修解释道。
被嘲讽又被忽视的吸血鬼恼羞成怒，忽然冲上来，速度前所未有地迅捷。周泽楷举起枪，面向随着吸血鬼的移动而偏移。手臂稳稳地持着枪，枪口总是稳稳地对着吸血鬼的最新位置，脚下稳稳地站着，丝毫没有挪动。
“怎么不开枪？”叶修问，“打算活捉？”
“嗯。”周泽楷应道。
这只吸血鬼和叶修的身体有关，他想抓活的，也许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不需要。”叶修说。
“好。”
周泽楷开了一枪。
没有完全打中，子弹擦过吸血鬼的大腿，只造成了些微伤害。而吸血鬼已经靠得够近，利爪一般的手挥舞，嘴大张露出狰狞的獠牙，朝周泽楷扑来。
叶修离开结实的肩膀，飘到上空，带着乔一帆找了个最佳观战的位置。
“妈妈，爸爸是不是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乔一帆不是很肯定地问。
“宾果。”
气势变了，但这只是一方面。
之前他评价其处于中等程度的各方面感官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视觉、听觉、嗅觉，甚至皮肤上的触感，这些感官决定猎手对周围环境的掌握程度，从而又影响到猎手的应变能力。空气流动的改变是否能第一时间感觉到、眼睛能看到多远、耳朵能听到多细微的声音，每一样都至关重要。
犹记得那一晚，周泽楷处理三只狼怪都要小心翼翼。
而眼下，面对以速度与力量著称的吸血鬼，他看起来应对自如。
气势并没有天翻地覆地变化，曾经温和、有些腼腆的人没有陡然变成什么冷酷的杀手，而是少了那份柔和、那份虽然话不多但平易近人的气质，变得沉着、冷静、一丝不苟。
就该这样。对付敌人不需要温柔。
这是工作，是守卫，是对某个不安安分分守规矩的怪物的刑罚，这种姿态才是正确的。
吸血鬼的速度很快，周泽楷毫不逊色。
当利爪破风而来，他离开原来的位置。接下来的攻击接连不断，他从容不迫，扳机迟迟没有按下去。他打算节省点弹药，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这不是因为弹药余量告急——手枪里的弹匣早就空了——也没别的特殊原因。节约是美德。
他不打算给吸血鬼逃走的念头，变成蝙蝠的吸血鬼他不一定追得上。
吸血鬼忽然张开翅膀，周泽楷疾退，跳到了一旁的屋顶上。
身体敏捷度、反应力、跳跃能力有了全面提升，同时叶修注意到，周泽楷好一会儿没有更换弹匣，但从刚才开始一直就没缺过子弹。难怪这家伙总是使用最廉价的普通手枪，估计即使是把毫无内涵的玩具枪，他都能毫无障碍地使用。
——但真的带着玩具枪狩猎未免太目中无怪了，还显得自己很幼稚。
真是方便快捷又省钱的能力。
吸血鬼的一边翅膀中了枪，子弹对受伤的翅膀持续灼烧，使他的飞行变得极度不稳。周泽楷在屋顶与屋顶之间奔跑、跳跃，有些屋顶是倾斜的，但他步伐稳定。
吸血鬼落到一处屋顶上，周泽楷近身，一个左勾拳，将其打落屋顶。他紧跟而上，从屋顶跳下去，在空中接近吸血鬼，将其对方狠狠踩踏到地面上。
他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
他维持一只脚踩在吸血鬼胸口上的姿势，对着后者头部开枪。
乔一帆“啪啪啪”鼓起掌来，因为手掌小所以声音也很细小，但他听到了。
大脸猫飘到他身边，“啧啧啧”地看了眼头部被银子弹灼烧干净的吸血鬼，回到周泽楷肩头上。
“干得漂亮。”叶修称赞，“早该使出来了，嗯……”他忽然凑到周泽楷颈边，使劲嗅闻。后者把他的大头拨开。
“还有事。”周泽楷说。
“我联系了联盟，支援就快来了。”叶修说，“你先离开这里，到镇外等待援兵，或者你有信心不会出事的话，可以留在这里，和蜘蛛们周旋。”
“不。”周泽楷说，“这里，还有活人。”
“嗯？？”
“在巢里。”
叶修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还有活着的人在巢里，他能想象是怎么回事。他本以为蜘蛛们打算在这里繁衍后代，现在看来，它们早已经这么干了。一些人被麻醉后塞在卵袋里，这样小蜘蛛出生就能享用一顿大餐。这帮家伙没按牌理出牌，现在还没到蜘蛛的筑巢季节。
有人质在人家手上，这就难办了。
“总之先离开这里。”叶修说。
这种情况下他们做事会束手束脚，若头领蜘蛛视他们为重要威胁，可能会用人质的生命进行胁迫，到时候可就纠结了。趁现在没被包围，得赶紧撤。
专攻与奇异生物进行外交的政府部门到了后，大概得头疼好一阵子。
周泽楷来到镇外。
乔一帆一路都盯着老爸，目光参着些奇异的情绪。气势变得不同的缘故，他感到现在的老爸和之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并没有变得不好，但让他忍不住感到好奇。
周泽楷注意到猫脑袋上的小人的视线，笑了一下，伸手过去，指头轻轻碰碰小人的脸。乔一帆也腼腆地笑着，抱着指头蹭了蹭。
叶修敏感地察觉到周泽楷一瞬间恢复了原来的气势。
“哟，又变成纯良的样子了啊。”他调笑。
周泽楷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了。”叶修又说。
“回去谈。”周泽楷低声道。
他等了大概一个小时，联盟的后援终于赶到。叶修向来人叙说了大致的情况，报告了大致的损失，接下来就没他们什么事了。经理派了一辆车送他们回市里。
到家已经是凌晨四时。经历了一场惊险刺激的追逐战，周围没有危险气氛松懈下来后，乔一帆趴在大脸猫的头上睡着了。
周泽楷洗了个澡，回到卧室，看到叶修像前几夜一样，趴伏在床上，将乔一帆藏在胸口下，只露出个小脑袋。
他上床，盖上被子。
“‘灵石’体质哈。”叶修忽然来了一句。因为有人睡觉，他的声音很轻。
这世上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比如怪物，比如猎手。怪物为什么会成为怪物，猎手为什么会成为猎手，超人一般的力量是怎么回事，这些从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东西，相关研究部门至今没有研究出个头绪。
“灵石”体质是一种稀少的古怪现象，听起来像玄幻小说，也确实是以玄幻小说里某种物品命名的。天地间到处都是能量，最常见的比如太阳光，有些能直接利用，有些需要转化，比如食物。“灵石”体质说白了就是直接——通过皮肤、呼吸——吸收周围的能量，储存于身体的每个细胞里。
如果周泽楷乐意，他可以一直不吃饭，不会饿死。
周泽楷能让体内的能量变成子弹、螺丝刀、勺子，或者别的任何他能想到的东西，外貌上没有任何区别，只除了和真正的物品相比，他造出的那玩意其实是一团能量体。这是他的能力，名为“转化”。与“具象化”有所不同。
他本身就是个能量的容器，或者更贴切地形容——在有心人或怪物眼里，他看起来就是团能到处走动的能量。可以吃，挺好吃，大补。
相同的能力曾经发现过两个，第一个因为没有意识到这种能力可能招致的危险，那个可怜的家伙被吃了。第二个无节制地吸收能量，爆体而亡。人体不是无限大的容器。
难怪……
周泽楷身上有一层封印，平常的时间里，封印覆盖着他的身体，中断他的身体与的外界联系，并为之提供保护。手腕上的那一点是封印的“结”，破除封印的方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