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什么苦衷，现在看来好像其实没有苦衷，是真的没一点上进的想法，想靠喽啰小怪过日子。”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不关你事。”周泽楷郁闷地低头看屏幕。
“说嘛。”叶修说，伸爪子，戳戳周泽楷的额头，“我不说出去。”
“不。”周泽楷缩了缩脑袋，还在纠结怎么回复以为自己已经答应了的经理。
“接受呗。”叶修说，像在不坚定的人旁边循循善诱的魔鬼，“既然你做这份工作不是为了混吃等死，有能力做，为什么不做？隔壁市的猎手失踪，你难道不去看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如果能力不够，再联系联盟，找有能力胜任的人来。”
见那人还在犹豫，叶修又道：“要是你怕打听不出什么东西，我来帮你打听，不过有时限，你懂的，两小时。”
“……好吧。”
“哈哈，这才对嘛。”
2
经理所谓的隔壁市指的是紧贴在BJ市左边的LY市，来威镇位于LY市境内，但没“内”多少。穿过来威镇，再走上一段路，就到了两个市的交界线。
在距离镇外还有一段距离的加油站，两人下车。的士司机满面春风，开心地朝两位客人招手，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他收了一笔极其可观的打车费。
“赶紧多干点活儿，存钱买辆好车。”叶修叨叨，“老是这么打车到处走，你现在的薪水哪里够用。”
周泽楷对这事也是很无奈的，但现在没什么好办法。按了按行李袋里探出头来说话的猫，把猫按回去，他走进加油站商店，左右看看。收银台那里有一个男人，正抽着烟玩电脑，带着耳机，仿佛没发现进了客人似的。
“买点东西，然后跟那个人打听一下来威镇。”袋子里的小猫又扒开拉链，冒出头来。
“嗯。”周泽楷再次把猫头摁回去。
买了两个鱼罐头，一瓶矿泉水，周泽楷拿着东西走到收银台前。收银台内的男人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才开始结账。
“来威镇……”周泽楷盯着对方，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事？”
已经照完商品条码的男人傻愣愣地看着他，“啊？”了一声。他耳机没取下来。
“来威镇。”周泽楷重复了一遍，并伸手指示镇子的方向。如果他没记错，镇子应该是在手指的那个方向。
收银的男人呆了呆，然后耸耸肩，说“不懂。”不知道他是不懂来威镇最近有什么新闻，还是不懂这位客人的问题，还是根本就没听到客人的问题。他的耳机还没取下来。
周泽楷付钱，收银的男人找零，然后迅速坐回电脑面前。
周泽楷离开商店。
叶修在袋子里扶额。
叶修再次扒开拉链，这次直接从行李袋里窜出来，一路窜到周泽楷肩头上。
“你这是病，需要治疗。”他严肃地在对方耳边说。
周泽楷无奈地抓住他，再次塞进行李袋里，想拉上拉链时却发现拉链开口的地方被扒烂了。
叶修再一次窜到周泽楷肩头，这次周泽楷不再抓他，随便他爱干嘛干嘛。
“你这口才，太让人着急了。”叶修嘀咕。
周泽楷没有说话。
没多久，就到了来威镇内。
这时，已经是夜晚九点。怪物通常都喜欢白天休息，晚上出来吓人，九点，正是周泽楷计算好到达这里的时间。
天已经完全黑下，镇里的街道两旁的路灯亮着。亮度不是很大，只能照到灯下很小一片范围，每个路灯之间的间隔却很长。街上除了周泽楷，没别的人。
“去酒吧。”叶修老气横秋地指示，“打听小道消息的好地方。”
周泽楷在街上走着，路过一家旅馆，接着没多久就看到一家酒吧。他推门走进去，外头的街道有多冷清，酒吧里头就有多热闹。
“欢迎光临！”一名头发有些发白男人在吧台叫道，“哟，是个英俊的客人，快来，要喝酒是吗？我们这里可有不少好酒。”酒吧很小，人很多，服务生也很少，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上了年纪的人。
“西瓜汁。”周泽楷对兼职服务员的老板说。
“西瓜汁？”老板有点犯难，“这个……如果你要的话……”
“嗯……一杯，谢谢。”
老板耸耸肩，叫老婆去拿西瓜。
西瓜汁一杯，三十块。
“夏天已经过了，现在的西瓜不便宜。”老板摊开手，说，“这一杯都是鲜榨的好西瓜，绝对值这么多。”
周泽楷付了钱，端着那杯西瓜汁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个位置旁边坐着一大桌人，正高声喧哗，也许在旁边能听到些有用东西。
没有，那帮醉汉在讨论女人，时不时吹嘘自己或者认识的某个人如何如何。
整个酒吧内都非常吵。
喝完西瓜汁，周泽楷离开酒吧。走到外面，冷冷清清的气氛扑面而来，他松了一口气。
“你这也太不行了。”叶修感慨道，“还是等会儿我来吧，先去找个旅馆定个房间。”
往回走不远，旅馆就到了。
五天定金三百。
单人房，房间很窄，一张床，一个椅子和一个放着电视机的矮柜就占满了绝大部分空间，墙壁、家具都显得有些陈旧。周泽楷关上门，把行李袋和叶修坚持要带上的伞放到床上，然后坐下。
小猫跳到床上，看着周泽楷从行李袋里把给自己准备的衣服拿出来。
该是他出马的时候了。
叶修变成人形，麻利地换上衣服。周泽楷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水龙头有些问题，打开后发出好一阵气音，才有水出来。水有些浑浊。周泽楷又拧了拧水龙头，等着，然而流出来的水没有逐渐清澈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浑浊。水流一开始只是带点淡淡的黄色，这会儿却已经变得发黑。
周泽楷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不禁后退两步，狐疑地撕下观察。
什么东西，这么古怪。
水龙头忽然爆开，从管道里喷出一股黑水。与此同时，马桶、花洒、洗手池窟窿里也冒出大量黑水……不，那不是黑色的水，那是湿漉漉的黑发。那些东西也不是喷出来的……而是冲出来的，像有意识一般，争相往外涌！
水龙头爆开时，周泽楷就已经迅捷地闪到洗手间门外。一刻也不敢耽搁，他冲到床边，拎起行李袋，另一只手一捞把叶修扛到肩上，纵身一跳，撞碎窗户，跳到地面。房间在二楼，周泽楷落到地上，一点事也没有，继续往前冲。
周泽楷看不到身后的情景，但能从身后的动静感受到一些。在他肩上的叶修清清楚楚看到大团的头发气势汹汹在后头追赶，他手里拿着伞，警惕地盯着那些平白无故跑出来吓人的头发。
离开旅馆一段距离后，那些头发忽然不再追赶，缩了回去。周泽楷还没来得及停下来喘口气，路边的消防栓忽然爆开，大量水混着头发喷出，如黑色的龙卷风，纠缠着朝周泽楷的方向冲过来。
“妈呀，这也太吓人了，全镇女人的头发都跑来参与排外了吗！”叶修哇哇叫，见那些头发靠得越来越近，他连忙撑开伞，黑发悉数砸在伞面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周泽楷差点栽倒，赶紧往前连跨几步，这才稳住。
那伞异常坚固，竟然没有被这股强大的冲击撞破，但也没就此让黑色发丝止步。湿漉漉的黑发仿佛触手一般，迅速缠住整张伞面，甚至有部分眼看要碰到叶修身上。
“放！”周泽楷叫道。缠着伞的黑发拉扯着伞，叶修紧紧抓着伞不放，若不是周泽楷两手紧紧抱着叶修的腰，叶修已经被拖进那一团头发里。
“不放，跑。”叶修冷静道。
只见伞骨与伞面忽然高速转动起来，缠着伞面的黑发纷纷被削断。身后对伞的拉扯力量一消失，周泽楷立即像离弦的箭一样，拔足狂奔。
跑出镇子的范围，恐怖的黑发终于消失了。叶修从周泽楷身上下来，两人齐齐看着来威镇的方向。一时之间，周围竟升起一股萧索之感。
“好凶。”过了好一会，周泽楷说。
叶修连连点头。
才刚到地方，还没正式展开狩猎呢，怪物已经非常自觉地送上门来。太主动了，太凶残了，消受不起。
“我们对盘踞在这里的怪物了解不够，准备得也不够充分。”叶修说，“先在加油站呆一晚上，有针对性地准备准备。”
“嗯。”
两人来到加油站商店，收银台的那个男人还坐在电脑面前，已经半夜了，还一点疲态也没有，明显是个夜猫子。
周泽楷去挑东西，叶修则站到收银台边，敲了敲台面。里头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叶修钩钩手指，示意自己有事。那家伙带着耳机，说话没用，得用肢体语言才行。
“什么？”那个男人走过来。收银台离电脑只一步之遥。
叶修伸手摘掉对方的耳机，说：“我想跟你打听点事情，不介意吧？”
另一方瞪他，说：“看你这架势，我想介意也没用啊。”他不高兴地把耳机拿回手上。
“别这样，打听点事而已。”叶修笑了笑，说，“离这不远的来威镇，最近有没有不太平的事发生？你应该是来威镇的人吧？”
“我是，不过我很久没有回去那里了，不太平的事？我没注意，倒是听说有两个人在家里失踪了。”收银的男人说，“这年头，到处都不太平。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是警察？”
“是啊，我是高级警探。”叶修说，“失踪这事，你详细点跟我说说。”
“给我看看你的证件。”
“便衣呢，哪能随便给你看。”
“那你就是在骗人了。”
“你见没见过这个人？”叶修拿出失踪猎手的照片，脸不红气不喘地问道，没有理会对方的狐疑。
收银的男人看了眼照片，又疑虑重重地看了眼自称高级警探的家伙，心里衡量一番，决定问什么说什么。反正把这些告诉别人又不会造成他什么损失，不说的话，万一这人真是警察，麻烦可就大了。
“这个人，我有点印象。”他说，“半个月前来过这里，买了点东西，我不记得他买了什么了。他跟你一样，问我来威镇的事。”
“他问你什么，你怎么回答的，都告诉我。”
“来威镇的失踪案，我从来不看新闻，不清楚这事，只知道不见了几个人。他借了我的电脑看了会儿新闻，给了我五十块钱。另外问我这里有什么传说，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来威镇有什么信仰？”
“基督吧，有个基督教堂，我是无神论者，不关注这些。”
这真是个不问世事的宅男啊。
“这里有精神病院吗？”
“没有。”
“以前有什么地方出过灾祸吗？比如一场大火，N条人命之类的悲剧。”
“没有。”宅男收银员说，“来威镇好着呢，失踪案本地的警察会查明的，用不到什么高级警探。”最后几个字，他把音调压得有些低。
“有没有适合旅游的地方？”
“墓园算吗，先生。”这位空口无凭的高级警探问的问题都太不着边际，宅男收银员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再怀疑，这就是个骗子，“游戏该玩够了，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现在，给我……”
“谢谢合作。”叶修抓抓宅男收银员的手，表情严肃，一副正秉公办案的架势。宅男被这一招弄得一愣一愣，叶修这时候已经松手，转身看向推着满满一车东西的周泽楷。
“你买灭火器干什么？”他不解地问。
“灭火。”
“给什么东西灭火？”
“头发。”周泽楷敲敲推车里的桶装汽油，“以防万一。”
像刚才那么大一团头发跟怪物的血盆大口似的冲过来，开枪或者用刀砍造成的伤害都会很渺小，不如放火烧。周泽楷的意思显然是万一烧过头，把别的东西烧着了，就用灭火器灭火。
真是个好青年啊。
“灭火器放回去。”叶修说，“你没有车，东西太多不好拿，别看我，你不会残忍到让一只小猫咪来扛灭火器这么重的东西吧？放心，狩猎过程中的意外，联盟会负责的。”
宅男收银员抖了抖鸡皮疙瘩，总觉得听到了什么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吧。”周泽楷提起灭火器。
“等一下，没有烟吗？没烟怎么点火？打火机不靠谱的。还有别轻信什么引火线，都是营销宣传包装出来的垃圾产物。”叶修说着，见周泽楷只是把灭火器放回去，没有干别的，于是快步跑到玻璃柜前面，指着一包烟对收银员叫道：“给我来两包这个，刚才那个人付账。”
收银员无语地看着他，摇摇头。
他对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一点好感也没有，付钱的也不是这个人，而是另一个，他当然听另一个的。希望这两个人结账后，赶紧离开。也许他有必要在这两个人离开后打个电话报警，听刚才的交谈，他们似乎打算去放火。当着他的面把要干的坏事说出来，让人感到好蹊跷。宅男的良心在动摇。
周泽楷拿着一个打火机回来了。
“没烟我进不了状态。”叶修严肃地说。
周泽楷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松了嘴。
叶修愉快地拿来烟，看着收银员结账，忽然问：“你这里有没有能睡觉的地方？我和他有点事，想暂住一个晚上。”
“来威镇有旅馆。”收银员说。
“能住的话，就不会跑到你这来了。”叶修说。
收银员感到犹豫。“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是坏人。”叶修从周泽楷兜里掏出一张钞票，晃了晃，“你不是这儿的老板吧，给你个建议，找个房间让我们住一晚，钱你自己拿着，别放进收银机里。”
周泽楷神色凛然，这个妖怪，用他的钱用得真自在。
宅男收银员想了下，走出收银台，“跟我来。”
这是商店旁边的一个小房间，小到一张双层床就占了一半空间。天花板上吊下来一个脏兮兮的灯泡，灯光昏暗。
“这是我的房间，本来这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一个月前走了。”宅男耸耸肩，“你们既然需要，这里就借你们住一晚上，我在店里睡。”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希望你们尽量忍住，别急着在今晚就做某些事，如果一定要做，请一定注意卫生，至少别弄到床上。”
“啊？”叶修茫然地看着他。
对方丢给他一个复杂的眼神，离开了。
“他刚才是不是有点奇怪？”叶修点上一根烟。
“抽烟不健康。”周泽楷说。
叶修深吸了一口烟，朝周泽楷吹，后者皱眉挥手挥去烟雾，连退数步，最后一屁股坐到床上。
“我刚才和收银员关于来威镇的对话，你有听到吧。”叶修也坐到床上。
“有。”他拿东西的货架离收银台不远。
“到一个地方，你通常得先了解当地的一些事情，我刚才那是随便问问，你交流有点困难，就看看本地的报纸，或者看看新闻，这些有时候也能有一些收获。如果你是计算机高手，黑进当地的政府网络，那就更好了。”
“联盟……有资料库。”联盟有怪物资料库，凡是已知的怪物统统有详细记录，包括模样、特性、属性，甚至连对付的技巧都有。周泽楷刻意让自己不遭遇太厉害的怪物，对怪物们不了解是不行的。
“资料库只是辅助，你没什么经验，人又害臊，还压着实力，这些事前准备工作，做好点，狩猎的时候可以变得很轻松。”
“我知道。”
“很好，睡觉吧。”叶修没有多说，变成大猫形态。猫嘴里叼着烟，从衣服里飘出来，飘到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