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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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全本)-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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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拉开窗帘,这是五楼,但周围没有比这个更高的楼,我想,远处就是江水,它流过宜昌、武汉、南京,最后流到上海,沉沉人海。楼下时常有改装过排气管的摩托车开过,还夹杂着少年的欢笑声。我打开烟盒,拿出火柴,回头看了看蜷缩在被子里的娜娜,又放回了口袋里,却莫名划亮了一支火柴,看见有一只蜘蛛正在窗框上爬地欢畅。娜娜从被子里起身,我转过身去,火柴最后的光正好照到她,旋即熄灭,她说,你怎么了。
  我说,睡觉吧。
  娜娜躺在床上翻了两个身,问,我能不能跑到你床上玩一会儿。
  我说,你来。
  娜娜火速钻到我的床上,睡进我的臂弯,说,你别误会,我可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你。
  我说,我知道,你喜欢孙老板和那个王菲的假制作人。
  娜娜捶我一下,说,其实,在我开始工作的这么多年里,你算是和我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异性了。
  我说,嗯,我包了三夜。
  娜娜说,我们只过了三个晚上么?
  我说,是,三个晚上。
  娜娜感叹道,我感觉过了好久啊。但就算三个晚上,也是最长时间了。
  我笑道,嗯,—般没有人会包夜你三个晚上吧。
  娜娜说,讨厌。
我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娜娜问我,什么?
  我说,我最喜欢你怎么开玩笑都不会生气。
  娜娜说,我会生气的,你要是开她的玩笑,我会生气的。
  说着把手摁在她的肚子上。
  无语一分钟,娜娜摇了摇我,问,你要那个什么吗?
  我说,那个什么?
  马上我明白了什么,连忙说,不用不用,罪过罪过。那天是我真不知道。
  娜娜说,废话,我当然知道,我也不会再让你得逞那个什么了,但是你要那个什么吗,我可以帮你,比如说手手之类的。
  我问她,什么是手手?
  娜娜严肃地回答道,就是打飞机啊。
  我大吃一惊,道,娜娜,你什么时候又这么不好意思起来,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很好意思的一个????一个女生。
  娜娜说,可能没开灯吧,我不好意思。
  我说,嗯,一般都是开了灯不好意思,你真怪。
  娜娜说,我也觉得了,但到了光线亮的地方,大家都能看清楚了,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的,就放开了,但是到了没亮的地方,我总是想藏一藏。
  我把被子往她头上一盖,说,那你藏一藏,但今天真不用手手和口口了,我明天要去迎接我的朋友,今天晚上我不能乱来。
  娜娜说,真奇怪,你又不是同性恋,还要这样去迎接一个同性朋友,我能和你一起去么?
  我说,我一个人去。
  娜娜说,好吧,那快睡吧,我要回到我的床上去了。你的床太软了,我的床硬,我要睡硬的床。
我说,你这个理由真好,一个标准间里的床还有软硬。对了娜娜,当然,我不会,但是如果我那个什么的话,你打算怎么收费?
  娜娜犹豫了半晌,说,嗯,我想不收你钱,但我还要收十块。
  说罢,她一把盖上被子,把自己蒙在里面,我只听到她仿佛很远的声音说,睡觉了睡觉了,收你两万块。
  我本怕失眠,却很快入睡。
  早上八点,我被闹钟闹醒,我起身僵着身子靠在床上。外面突然传来卡车的爆胎声,我颤抖了一下。娜娜在一边依然睡得满脸诚恳,我起床慢慢洗漱,仿佛迈不开步子,并且又洗了一个澡,从包里拿出一套干净的新衣服穿上,回头看了看娜娜,给她留了张纸条,写着,千万别跑,我中午就回来,然后我带你一起找孙老板。虽然未吃早饭,但我丝毫没有饿意,只是胃部有些紧张,还带动了别的器官。我在 1988 边上上了一个厕所,再打开地图,木然开去。
  中午十二点,我回到了旅馆,先去续了房费,接着到了房间。娜娜已经起床,窗帘完全拉开,桌上还有一碗馄饨。娜娜正在洗手间里洗头,我说,我回来了娜娜。
  娜娜哦了一声,说,馄饨在桌子上,你朋友接得怎么样。
  我说,娜娜,你不是昨天晚上才洗头么,现在怎么又洗头。
  娜娜边擦着头发边出门说,因为我忘了昨天晚上我洗过头了,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也都忘了,你可别放在心上哦,大嫖客。
  我说,嗯。
  娜娜接着说道,快吃,已经要凉了。
  我说,哦。
  娜娜一跳站到我面前,说,你仔细看看我的头发吧,一会儿我就要去剪成短头发了,很短的那种。
  我说,为什么?
  娜娜告诉我说,因为长头发对宝宝不好,会吸收养分。
  我说,没那么严重吧,无所谓的。
  娜娜说,有所谓的,你陪我去剪头发,怎么了,我怎么看你不太想说话?是我骂到你了吗?还是你朋友惹你不高兴了。 我猜猜,哦,是不是你开了这么远去接他,还禁欲沐浴更衣,你朋友不领情啊?
  我说,他领情。
  娜娜笑道,那他人呢,怎么不上来。
  我说,坐在车里,坐在后座上。
  娜娜说,带我去看看,你打算怎么向他介绍我,我是无所谓你告诉他我是干什么的,但是我觉得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太好,所以你暂时隐瞒一下也可以, 反正估计过两天我们也就分别了,到时候你再慢慢说。我没问题的,我谈吐也不差,唱唱歌说说话,一般人都看不出来。
你看我话说的有点搂不住了,你就给我一个眼色,我就收回来。你觉得怎么样?就这么着了,走,带我去看看你的朋友,这个馄饨就不要吃了,我们找个地方再去吃一顿,去接风洗尘。
  说罢,娜娜挽着我的手臂下楼。到了最后一层台阶,娜娜松开了我的手臂,特意走在我的后面。下台阶后,她径直看向 1988。然后看看我,说,你的朋友呢?
  我发动了车,未说话。
  娜娜坐到了车里,往后座看看,说,可能是你的朋友去买东西或者抽烟了。他的包还留在车里,不是包,是包裹,我看看。
  娜娜转身吃力地拿起一个塑胶袋封的包裹,说,上面写的什么字,真难看。这是什么东西。
 我看着娜娜,说,骨灰啊。
  娜娜大叫一声,撒开双手,塑封的盒子掉在她腿上,然后她马上意识过来,又用手指抵着拿了起来,放回原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朋友。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那么胡闹了。
  我说,没事。
  娜娜问我,你的朋友怎么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是????是他已经变成这样了,还是我们到了以后他变成这样的?
  我说,他今天早上执行的,我朋友的律师早几天已经告诉我,说救不了了,不会有变了,肯定会核准,今天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去殡仪馆领骨灰。
  娜娜小声问我,你的那个朋友犯了什么事?
  我说,我哪能和你说得清楚,他的事都能写一本书。
  娜娜问我,什么罪?
我说,????
  娜娜低头说,我不多问了。我本来想今天告诉你一个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比你起,我的都算不了什么。
  我把朋友的骨灰放端正,说,是不是没有找到孙老板?
  娜娜咬下嘴唇,道,嗯,停机了,但是我给他发了几条短信,也许他欠费了。
  我说,可能吧。我们去江边走走。
  我开着车带娜娜到了江边,娜娜说,你是打算将骨灰撒在江里么?
  我说,不,我只是走走。我有一堆骨灰要撒。到时候我留着他们一起撒。
  娜娜问我,你怎么死那么多朋友?
  我说,这倒是意外,每个人长到这般岁数,或疏或近,或多或少,都死过几个亲人朋友。
  娜娜问我,他们是你多好的朋友。
  我说,我把他们当成人生里的偶像,我总是恨自己不能成为他们。
  娜娜说,他们是死了才变成你的偶像的么?
  我说,不是。
  娜娜笑说,那就是变成了你的偶像以后就死了。
  我也笑笑,说,也不能说是偶像,只是我真的羡慕他们,我总觉得自己也能像他们那样的,但他们为什么都离开得那么早。
  娜娜说,哦,因为他们的性格容易死呗。
  我说,如果是一个陌生人这么说,我说不定会生气,但其实也许真的是这样吧。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那样。
  娜娜说,那简单,娶了我呗,你就和他们一样了。哈哈哈哈。
  我也哈哈大笑,道,你开玩笑。
  娜娜站定,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说,难道你认识的人里面里就没有混得特别好的么?有钱,有势,有地位。
我也站定,说,当然有,但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其实和我是一样的,只是我没有这些东西,而且那些人从来影响不了我,不过他们倒是活得都很好。
  娜娜推了推我的手,道,你也别难过了。
  我说,我也没什么难过的,我朋友也不是昨天才进去。这都不少时间了,我也去捞过,但是真的没有办法。
  娜娜问我,那你朋友有对你说些什么吗?
  我说,我只看望过他一次,时间特别短,他问了问我的情况,说,你快回去吧,这都录着呐,估计这次是够呛了。死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怕的就是知道自己怎么死。你可要一定要死于意外啊,这样才不害怕。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就是害怕。
  娜娜睁大了眼睛,说,有这么说自己朋友的吗?
  我说,你要习惯他,他这是真心祝福你。
  娜娜说,他就这样说,然后你就走了?
  我说,也没有,他把我叫回来,认真地看着我,我从未看到这个嬉皮笑脸的人这么认真,他说,记住,1988 的机油尺是错的,那是我从一台报废的苏联产拉达轿车上拆下来的,加机油的时候不能照着这个刻度来,照着所有其他汽车来,加满一瓶四升的就行,那就错不了,
否则你就等着爆缸吧。这台发动机太老了,爆了就不好修了。
  我说,哦。
  我对娜娜说,之后好多政府部门的人都问过我话,我其实就是他的一个朋友,也没有什么事情,但他也没什么亲人,他们就告诉我,让我来接他的骨灰。就是这样。
  娜娜一知半解,只能看着昏黄的江水。
  我带着娜娜在这个江边的城市里穿行,潮湿而迷宫般的道路没有给我造成什么困扰,现在是真的暂时没有什么目的地了,只是带着娜娜去寻找她的孙老板。当娜娜昨天晚上说出我只用给她十块钱的时候,我其实心头颤动了一下,但我想,并不能接受她,她只是我旅途里
的另外一个朋友,但我想我也羡慕她,她也许也会是我建筑自己的一个部分,因为她自己都这样了还敢把孩子生下来,我能看见地面对江水的时候眼睛里的茫然和希望。
  我说,娜娜,我真当你是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倒是不重要,什么都是从朋友开始的,我谈恋爱和人接吻之前的一秒,不也是朋友么。反正你的事儿,我能帮你,一定会帮你。我先帮你做一个产前的检查,刚才开车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医院,看着还挺好的,你若是喜欢这里,还要在这里找孙老板,我就陪你一阵子,反正我的下一件正事,也得明年开始。到时候你也可以跟我—起去。
娜娜说,嗯,好啊。我想孙老板估计还是干这个行业的,干了这个行业就脱不了身,老板也一样,我以前还听一个姐妹说过,他—定在这里的,我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一个桑拿兜兜转转看看,你也别陪我,多傻的事情啊。早点找到孙老板就好,你也可以解脱,当然,你随时都可以解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你如果没事的话,也打算留在这里,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照顾你的,你别误会啊,我是真的这么想,至少我还不用照顾,当然,我可不要做你女人,我知道你也看不上,但闲着不也是闲着嘛,就互相照应一下。
  我说,成,我带你去找那个医院。
  娜娜说,嗯,我欠你的钱我可是都记着的,但我说了每次只收你十块,而且我估计要一年多以后才能开工了,估计也还不清楚,所以我肯定会还你,但现在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不过你真的别以为我是图你有那几千块钱,我一个朋友说的,你只有这些钱,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我肯定不是贪这个,你不要乱想,你可以把钱扔了,我还是一样对你,或者你现在就跑,我也不会怨你。
  我说,别废话了。
  我们到了一家来时我留意的医院前,看着不公立不私立,阳台是长长一条,放满了花盆,垂下无数的枝叶。我说,娜娜,你去吧,我不陪你,我在车里坐坐。我仰望阳台,娜娜从这些植物前走过,对我笑笑。我向她挥挥手。她虽不漂亮,但此刻她真像走在舞台上的明星,
也许是那天大自然打光打得好,楼转角墙壁上开的一扇窗正好将光芒折在她的身上。她走进了尽头的那间办公室。我把 1988 熄火,坐到了后座,很快就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小时候爬在旗杆上.但是我看见校办厂里的人正在做着仿制的手枪,看见刘茵茵从远处走来,已经成年的 10 号牵着还是小学生的刘茵茵的手,周围的同学们纷纷把石块抛向我,我说,丁丁哥哥,快来救我。 丁丁哥哥却在一边的滑滑梯上盘旋而下,
他看起来岁数比我还要小。然后我就不知道被谁绑在了旗杆上,我顿时觉得很安全,至少我不会再掉下来。这时候,校办厂里的阿姨们全都冲出来,所有人都在拿我试枪.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打的千疮百孔,但还是在想,你们千万不要打中我的绳子,否则我就掉下来了。
那天的阳光是我从未见过的明媚,那是四十度烈日的光芒,却是二十度晚秋的和风,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的天气。
  当我醒来,娜娜还没有下来。我看了看车上的电子表,发现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我瞬间清醒,甩上车门,快步上楼,走到刚才我看见她进去的那间房间。里面的大夫看了看我,问,你找谁?
  我说,我来找刚才那个过来做产前检查的女孩子。
  大夫一下子站了起来,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说,我是她朋友。
  大夫忙说,快去找,我们也都要找,这个要找到的,卫生局也要登记监测的。
我说,我去找,她往哪个方向走,要监测什么?这以前干什么的你们也能查出来么?
  大夫说,我不知道她干什么的,就知道出了这个门,她知道了检查的结果以后,她说她要去给她老公打个电话,让他也过来。后来人就不见了。这个一定要找到的,不光光是她自己的事情,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跑的,要做病毒母婴阻断的,生的时候也一定要特别注意的,否则很容易被母体感染的,乳汁也是不能喂的,而且现在还小,不要也还来得及。小伙子,你快去追回来。
  我刚要往门外跑,又被医生叫进去,问,小伙子,你也要检查一下的,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说,朋友,但我可能也要检查一下。
  医生说,来,你也检查一下,本来是—批—批出结果的,今天我就给你单做一个结果。很快的,你等一下就行了。
  我木然说,哦。
  随后,我告诉医生道,我再说了,我先去追她,要不就跑远了。
  我在这座江城来来回回耗掉了十多箱汽油, 去了几乎所有的旅馆和桑拿,问了每一个餐厅和网吧,我再未找到娜娜。幸运的是,也许不幸的是,我自己未被感染。在寻找无果以后,我回到了我来的地方。两年以后,我正要出发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相信娜娜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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