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老爷少爷小姐姨娘并着婆子丫鬟的将大夫人的寝屋挤了个满满当当。刘嫂后知后觉跟着进屋,见了这屋里的阵势,见针插缝挤了进去,不安地守在大夫人跟前。强提起勇气来将一张老脸抹了个谄媚的笑容,“老爷这是作甚,夫人这会儿要歇息了呢?”
杜流芳看着刘嫂那不住颤抖的双手,冷冷一嗤。这婆子倒是个忠心的,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杜伟不以为然地将那硬生生挤在自己跟大夫人之间的刘嫂老鹰提小鸡一般捉离了大夫人的床榻边沿,一边不顺气地骂着:“快些走开,这没你的什么事儿!”
刘嫂被家中老爷这么一呵斥,既是想要帮大夫人,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只好垂了手退闪到一边,一双贼溜溜的眼不住地在大夫人跟老爷之间转换,蜡黄色的脸紧紧绷着。之前那谄媚的假笑一收,苍老的面容中带了几丝忐忑和紧张,双手交叠不住地搓了起来。
杜伟轰开了刘嫂,毫不客气地朝大夫人冲了过去。如今见着大夫人这张脸,他就觉得无比厌恶。杜伟想也没想,凑过去便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双目赤红瞪若铜铃,“许君,你这贱人,不在家里掀点儿风浪你就不安生是吧!”一想起府上那么多人葬身在这毒妇的手中,杜伟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直接伸手掐死这妇人!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屋子里因为杜伟这个响亮的耳光登时安静了下来。安静地可以听见针落的声音的屋子里面,一个个的眼睛都自然瞪大,连呼吸都变得静止下来。
刘嫂吓得浑身一哆嗦,跌跌撞撞跪了下去,一抹眼泪道:“老爷,您消消气儿,有什么事情跟夫人好生说。夫人这病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杜流芳的目光再次投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刘嫂,大夫人身边如今也只有这么个婆子供使唤着,想来大夫人所做的这些坏事,也少不得这婆子在其间奔走。这狗腿子倒是护主,真不晓得继母究竟给了这婆子什么好处!
第271章 拔出毒瘤
杜伟见这婆子屡次三番阻挠自己,心头的火气跟油锅里掺水般更加沸腾了。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赎身的赎身、去别院子的去别院子,早就没留下几个了。许君如今瘫痪在床,心底有个什么毒计也得让什么的婆子丫鬟走动。这婆子一叠声地阻拦自己,平日里定也帮着许君干过不少坏事。
杜伟眼神如火地瞅着跪在地上磕头的婆子,眼里的厌烦和憎恶一一闪过,他挥了挥手,扬声道:“来人,将这婆子拖下去乱棍打死!”除了这祸害,内宅铁定要安宁许多。既然决定到拔出许君这颗毒瘤了,那他就不会再手下留情。
那刘嫂哪里想的自己只不过动动嘴皮子替大夫人说几句劝却得来这么个结果,当即两眼翻白,眼前黑乎乎一片。四肢无力地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架着。屋子里原本聚拢的那些小姐姨娘纷纷朝两边退去,给他们腾出一条道来。那两个婆子拖着刘嫂就往屋外走。
此时刘嫂才从杜伟的话语中缓过神来,见人已经被拖到了大门口,内心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立马甩动自己的胳膊蹬起自己的腿来,一边挣脱一边大嚎:“夫人,救救老奴啊,夫人……”
屋子里的大夫人却是无动于衷,静静地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抬眼看了处于盛怒当中的杜伟,冷冷一笑:“不知夫君因何发怒,竟如此劳师动众?我这祥瑞院好些时候都没这么热闹过了。”大夫人眼睛眯了起来,眼底一片迷茫,好似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想当初,她这祥瑞院是府上主子往来最多的院子。姨娘们的每日过来请安,女儿们时不时过来转悠。酷暑时候全府上就数她这里最阴凉,孩子们少不得往她这儿跑避暑。可是如今,两个女儿一个死一个下落不明,这祥瑞院也再也不见当年的胜景,而这一切都是拜杜流芳所赐!想起杜流芳,大夫人眼前浮起的那些温馨美好的画面登时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眼前。她猛一抬头用豺狼一般凶恶的眼神看向杜流芳,一股滔天火气在胸口郁结,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事到如今,还想逞强?府上姨娘素来晓得这大夫人跟三小姐之间的恩怨。如今见这落了势的大夫人还敢对三小姐横眉怒目,还当着老爷的面,这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八姨娘向来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主儿,而且也喜欢做那落井下石档子事儿。这会儿自然是好不吝啬地用帕子捂了嘴儿笑开,一双杏眼星光点点,青春气息尽显。“大夫人,这火都烧到屁股上了,您还有兴趣在这儿划太极,妹妹我可是敬佩得很啊!”
“大夫人,您就别装了,八妹虽然话说得不雅,但却是也是这个理儿。您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儿,还不乖乖认罪么?”捧高踩低的七姨娘也随声附和起来,对于那厢强装硬气的大夫人少不了一阵冷嘲热讽。
大夫人气得牙痒,但也只得受着。她将眼里的怒光敛去,最终沉下眸子去,一张沧桑之感的老脸面沉如水。
杜伟也没有反驳身后两个姨娘的冷嘲热讽,见大夫人在他们面前吃了鳖,他心里总算顺溜一些。瞅着那厢垂下眸子的大夫人冷道:“你这蛇蝎妇人,趁着阿芳出城之际,暗中雇佣杀手,想要刺杀阿芳,事后你又要挟九姨娘让她往我的参茶里投毒!许君,这谋杀夫君暗害嫡女之罪,你究竟认是不认?”杜伟也懒得跟大夫人耍花枪,直接跟大夫人挑明了话,开门见山。如今他对这许氏是深恶痛绝,感觉多见她几次面,自己就要折多少年寿似的。
大夫人依旧静静地坐在榻上,瘦的颧骨尽显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来,“夫君,您太抬举妾身了,我如今身体瘫痪,平日里连这大门都没出过,又怎么有本事做出这些事情来?”
大祸临头,许氏居然还能扯出这些有的无的。杜流芳登时意识到铁定是她认为作为证人的九姨娘一死,他们就没了证人,要想铁证如山地将她咬住,怕是不易。是以她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许氏这算盘空打得响,只怕父亲会不会买她的账就是说不清了。
杜伟气得面色发青,事到如今,这贱妇还在这里推脱!他咬了咬牙,哼声道:“许氏,你自己不去做,也有人替你跑腿儿,你只要动动嘴皮子就成了!九姨娘已经悉数交代,这些事就是你挑起的。如今你想赖也赖不掉!”
大夫人嗤嗤冷笑起来,“笑话,九姨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看她分明是心中有愧,畏罪自杀。如今她人都已经死了,如今是死无对证,你们说什么都可以!”
好个死无对证,这大夫人就是抓着证人已死这才敢跟老爷叫嚣啊!可是老爷又岂是那种三番四次容忍别人之人?
杜伟哪里晓得大夫人还钻这样的空子,登时气得面色非常不好看。“许君,别以为没有了证人,你就可以逍遥法外了。之前你在府上做了那么多坏事,我念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没有将你赶出府去。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思悔改,继续在杜府里翻云覆雨。如今这小庙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来人,去将书房你的休书拿来,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将这毒妇休掉!”其实休书早已写下,只不过他心头始终顾念着那点儿情分,还有两个孩子的份儿上,没有将休书交给她。可是如今她做出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来,那也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大夫人一听,面色早已大变。这时才意识到杜伟这次是铁了心要将自己赶出府去了。娘家那边的两个哥哥早已不管她,倘若出了府,天大地大,何处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大夫人的脸登时跟霜打了的茄子,焉巴下去。
可是杜伟眼里再也不会顾念半分,吩咐完之后,就指使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帮着大夫人收拾东西,让她卷铺盖滚人!
“杜伟,你既然那么喜欢芸娘,你为什么还要娶我!”倘若当初他没有娶她过门,她怎么会这样一步步滑向深渊,迈进这十恶不赦的坎?她有什么错,不过是想为孩子们争取更多的东西而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之所以会这样,也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有谁愿意新婚燕尔,而自家夫君却很少留在她房里。更多的时候,便是跟自己称为姐妹的芸娘的房中,她怎能不气怎能不恼?对,这一切都是给他们逼出来的!大夫人不知是给气的还是心头觉得酸楚,那晶莹的眼泪一下子滴落下来,重重砸到锦被里面,湿了一大片。
杜伟抬起眼来,幽幽望着一旁哭得泣不成声的大夫人。当年他与芸娘举案齐眉,常常逗留于闺房之乐、寄情山水,每每与琴声为伴。母亲不喜芸娘,认为她妨碍自己的仕途,原本是要让他将她休掉。可是他哪里舍得,跟母亲苦苦哀求了好几日,母亲才打消了念头,但却又逼着他纳妾。是以这才将许君娶进了门。说到底,许君也是个可怜人。当初若不是母亲,她或许也用不着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隐约之中,杜伟脑海之中浮现出许君初进门时那畏手畏脚的模样,不知何时起,她当初的娇憨全然不见,哎,到底是自家害了她。
杜伟顿了顿,开口道:“当初是我家对不起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走了邪路,多少的生灵葬身在你的手里,这么多年来你不知悔改也就罢了,反而还变本加厉!难道你夜里就没有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纠缠于你么,你就睡得那么心安理得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饶是当初许氏可怜,但回想如今她的所作所为,怎能不让人觉得可恨?
大夫人重重吸了吸鼻子,双目瞠大望向杜伟。她怎么会安生呢?每每夜里,那些死在她手上的冤魂就苦苦缠着她,一个个对她龇牙咧嘴诅咒着她!可是既然踏出了第一步,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若想自己在这个杜府里顺风顺水,自己就必须为前进的路扫清障碍。午夜梦回,她衣衫湿透,心里的挣扎谁人能懂?每次被梦境打倒之后她又一次次自己重新站起来,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走过来的。而她所谓的丈夫何曾关心过她一点儿半点儿?
去取休书的小厮很快重新回到了主屋,杜伟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将休书扔到了大夫人身上,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今生咱们夫妻情分已尽,而后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遇见你!来人,叫辆马车将许家小姐送到许家去。倘若许家不应门,便将许小姐放在他家门口,不必接回来了!”这一次,杜伟是下了实打实的决心。吩咐完毕,他昂首阔步以十二分的决心打了帘子出去,那重重的脚步声一遍又一遍地在大伙儿耳畔响起,继而渐渐消散。
老爷都走了,其他人留下来也无益。是以对着大夫人翻了几下白眼甩了脸子,便三三两两离去了。杜流芳扭过头瞧了榻上表情木讷的许氏,心头一股郁气重重的吐了出来,如今这颗毒瘤总算是拔了出来。她再也别想祸害他们杜家人了。
她笑盈盈跟许氏打了招呼:“好走,恕不远送。”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提脚走人,当听见屋子传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杜流芳只是脚步一滞,继而脸上露出抹淡笑来。今天,她心情好极了。
第272章 憋死她了
刘嫂被杖毙之后,许氏身边再也没有个安慰她的人。听了杜流芳话,她在黑影幢幢的屋子里发了一会儿狂,气息还没稳定下来,便从屋外闪进两个小厮。捉了她的胳膊腿也不顾她是否穿戴整齐,便要往屋外拖去。
大夫人吓得惨叫连连,惊恐地道:“你们这些贼子,快些个住手!本夫人是杜府的大夫人,你们这些个脏手也配碰本夫人,本夫人将你们……一个个杖毙,然后将你们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让你们到了黄泉之下连你们父母都认不出你们来!”
两个小厮皱着眉头对望一样,这婆娘怎的这么厉害?“你以为你还是大夫人么,我呸,老爷刚刚都休了你了,别再摆什么大夫人的架子了!”其中一个小厮不胜其烦,扬手就是给许氏一个响亮的巴掌。
那人用了十分的力气打下去,瞬间许氏被打的左脸就立马的红肿起来。偏生她全身除了嘴皮子其他都无法动弹,不能反手扇那个人的耳光,许氏嘴巴子骂得越发厉害了。将那两个小厮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
每当许氏骂一回,那两小厮就左右开弓给许氏扇耳刮子一回。饶是许氏被打得面色红肿不堪,嘴角都挂上了血丝,她还是不肯朝那两人低头,那张嘴含着血泡子,依旧没完没了。那两小厮打得手也累了,看着许氏这半死不活的样,再打下去恐怕是要出人命了。是以只得找了个布团子塞到许氏嘴巴里,这时他们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下来。
到了许府大门,一个小厮率先下去敲门。大约半刻钟的时辰,终于有了人应门,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里探出了头,往外张望了声,不情不愿地问道:“找谁?”
那送大夫人回许家的小厮冷淡的回道:“你们小姐心肠歹毒,现已经被我们杜老爷休了,快去差人前去禀告,将人给接你们府上去!”
那守门的眼睛咕噜噜一转,望着那厢的马车,应该就是他家小姐了。他磨蹭一句道;“且稍等,我先去问问大老爷的意思。”然后嘭一声合上了门。
可是自打那人合上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门,任凭两小厮拳打脚踢,硬是没有人过来。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许府不愿意接手着已经出过嫁的小姐,所以连门也不应了。老爷在来时就吩咐过,倘若许府的人不愿意接手,将许氏扔在许家大门口也是一样的。两小厮合计了一下,便将许氏从马车里挪了出来,直接放到许家大门口,便上了车挥舞了鞭子扬长而去。
可怜许氏如今嘴巴里还被堵着布团,想叫不能叫,想动不能动。她身上穿着单衣,夜里的冷风一遍一遍地袭来,那股寒冷好似能透过单薄的衣裳侵入骨子里去。
许府正屋中,许大老爷看着过来回话的守门小厮,问:“情况怎么样了?”
那守门的心头忐忑,“杜府的小厮已经走了,但是把小姐留在了……大门口。”那守门的脑袋低下一寸去,生怕大老爷赏他一记爆栗。自从府上接连出事以来,府上的主子们是越发难得伺候,一个个脾气古怪得很。幸好自己不过是个守门的,平日里倒也跟他们没有多少接触,可是这会儿回话,他心里就想跟猫在抓一样,怕得要死。
许大老爷闻言,果真抬起眼来,剑一样朝他扫过来,“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处理掉!难道要等到大清早,同僚们来看咱家笑话!”
大老爷一番话像是锤子一样砸到守门人的脑袋上,他心里越发不安,仍旧不耻下问道:“怎么……处理?”忽然间,他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许大老爷眼皮一翻,果真赏了那人一记爆栗,“怎么处理,难道还将这泼出去的水弄进家里来啊!让她去水月庵剃发修行得了。”到底是自家三妹,他也做不出那些个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正所谓眼不见心静,就将她送去水月庵,老死不相往来得了。
那守门的听了话,也顾不得揉捏被许大老爷敲疼的脑袋,撒着腿丫子就飞快的往外跑。找了两个小厮赶了马车,连夜就要将许氏往水月庵送去。
只可惜许氏到底没有那吃斋念佛的福气,她本就身患重病,今天又吃了那么多闲气,一股郁气堵在心头,像是块大棉花似的让她呼吸困难。再加上刚刚过来的时候被那些小厮一番费力折腾,这会儿又丢在这冷石板冷风里面,她越发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嘴偏偏又被堵着,根本使不上劲儿。就那样,许氏活脱脱给自己憋死了。
等那小厮找好了马车欲将许氏送去水月庵的时候,他连喊了两声没人应他。过来一瞧只见许氏双目瞪圆,却是半点没有焦距。原本红肿的一张脸,这会儿泛着青紫,嘴角还挂着早已干涸的血线,地下一滩血。她浑身僵硬,地上有挣扎过的痕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