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刘妈,日后希望你好生为我做事才好。”杜流芳面含浅浅的笑意,那被斜阳浸润下的面庞泛着淡淡的金光,好似神妃仙子,晃花了人的眼。
陈妈还想说话,但是却被杜流芳的一锤定音给堵住了。她的眼里浮出了隐隐的担忧,她始终不相信这刘妈是真心投靠,只怕是她在跟大夫人使计讹小姐的。偏生小姐又不待她说话,就直接下了决定。若是小姐真中了她们的计谋,该如何是好?
刘妈见杜流芳答应下来,终于暗自松下一口气,心中暗道,三两句话就让她相信了,看来这三小姐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根本不足为惧。面上却乐呵呵跟杜流芳赔笑,“多谢三小姐肯原谅老奴,还肯留下老奴。老奴真是不胜感激……”
见事态如此,陈妈只好妥协但终究心中担忧,遂强调道:“既然你已是这院子里的人,日后主子吩咐的话要照办才是。切不可说出我在祥瑞院、大夫人跟前是怎样怎样的话来。”
“这个奴婢自然晓得,三小姐只管放心便是。老奴一定尽心尽力做事,不辜负小姐厚望。”刘妈一脸信誓旦旦地说着,恍如赌咒誓般。
听着刘妈几近斩钉截铁地向她保证着,杜流芳只淡淡转过了脸去,“得,那你如今便还是在祥瑞院吧,你是大夫人跟前的得力助手,她的一举一动,只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所以,我要你监视着大夫人的一举一动,有甚异常举动,随时派人过来禀告。”
刘妈一听这话,那双机灵的眼珠子没差点儿掉出来。大夫人派她过来是想寻个机会陷害她,没想到却被她给反将一军,仍旧留在了大夫人身边。如此,她要找机会陷害杜流芳,岂不是压根没有机会?刘妈暗暗一恼,脸上却还保持着竭力的笑容。那大大的裂开的笑容,简直笑得她的嘴都抽疼了。“小姐放心,老奴一定照办。”
“既如此,便回祥瑞院去吧。我会派人联系你的。”杜流芳这样吩咐着。
刘妈磕了个头,便朝院子外去了。她步子极快、动作麻溜,很快就消失在杜流芳的眼帘。陈妈上前一步,到了杜流芳侧身,“小姐,您真的相信这个刘妈,她可是大夫人跟前的红人啊?”语气之中多了一分略微的责备。
杜流芳见她双目炯炯盯着院门,脸上浮着担忧之色,便道:“陈妈不必忧心,我会小心的。”昨日她刚陷害杜云溪一遭,大夫人就忍不住出手了。杜流芳自然晓得刘妈前来是假意合好,陷害她是真。可是这何尝不是反攻大夫人的好机会?“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望着天际那抹夕阳无限红艳,杜流芳嘴边凝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陈妈不知道杜流芳葫芦里卖得甚药,但见小姐一副自信满满模样,一霎时之间,她觉得安心下来。“好,小姐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老奴都会支持的。”陈妈望着杜流芳,只觉眼前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体内却蕴藏着无限的能量,她顿时只觉德杜流芳比阳光还要逼眼、比彩虹还要美丽。令她有点儿不忍直视。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妈倒是每日过来禀告大夫人那边的动向。不过是些在院中种树、出门与贵妇喝茶闲聊、整理院中杂事一类。这些不过都是些正常不过的事情。杜流芳也不指望从刘妈那里得到甚她想要的信息。每每听过,也只当风声过耳。
这日,杜流芳正在屋子里喝着白鸽乳汤,刘妈又进到屋来跟她禀告大夫人的动向。杜流芳一边喝着汤一边有口无心地应着:“母亲也真是的,这么热的天儿还在外头为树苗除草。向我就只会偷懒在屋中清闲着。”
“小姐好命,出身在这殷实之家。只不过是大夫人不懂享受罢了。”刘妈在一旁陪着笑脸。
杜流芳懒懒地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地说着:“行了,你走这么久,怕是母亲要起疑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闻言,刘妈遂站起身来,“那小姐就好生歇息,老奴明日再来。”她虽这样说着,眼却不安分地扫视着杜流芳的闺房,眼里闪烁不定,多了几抹心机。杜流芳留意到刘妈的眼神,却也没有直话说来,只是问道;“刘妈莫非还有其他的事儿?”
刘妈赶紧摆了手,满脸堆笑,以掩饰心虚,“无。”遂垂了眸子,慢吞吞移着步子,最终打了帘子,往院子外去了。
刘妈刚一走,锦绣就径直走了过去,出手往那帘子旁放置的一只青花瓷大插瓶里一捞。很快就见着锦绣手里多了一只玩偶似的物件。
锦绣捧了东西,小心翼翼朝杜流芳递过来,并嘱咐着:“小姐小心,这上面有针。”
杜流芳仔细一瞧,果然见着那东西身上插着好几根长长的细针,光是瞧着,都叫人觉得吓人了。杜流芳接了过来,仔细打量着,只见那是一只由上好的蜀锦制成的小布娃娃,浑身通白。那上面的布料也是极为眼熟,分明就是大夫人之前分给她的衣物。那娃娃后面还贴着一张字条,杜流芳一瞧,心中又是醒悟又是骇然,这莫非就是那巫蛊?
巫蛊可是本朝严令禁止的,杜流芳记得有一家姓贺的开国功臣,就是涉及到此类东西,而被满门抄斩。这大夫人,竟敢拿这样的东西来污蔑她,她是存心想置她于死地!杜流芳心跳得厉害,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赶紧吩咐底下人道:“快将这东西毁了……另外,锦绣你去杜云溪那里取些她常穿的衣料来。”大夫人对她不仁,休怪她不易,她这样做,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第六十七章遭殃
此后,刘妈仍旧往烟霞阁这边来,每日禀告的也不过是些芝麻绿豆小事。听得多了,杜流芳简直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她也只懒懒地应承着。这样也没过几日,杜流芳正在屋里练字,却闻院子外一阵步伐凌乱的脚步声,瞧着阵势,来得人应该不少。
杜流芳刚在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便见陈妈踏着大步进屋,“小姐,老爷和大夫人来了。”心知小姐已然部署妥当,陈妈心头自然不紧张,反而添着几抹笑意。因为她知道小姐那日让锦绣去二小姐那里不是白去的,只怕大夫人执意要查,最后倒霉的只怕是二小姐。
杜流芳点头的空挡,那厢一群人已经不由分说地挤进了内屋。率先开口的是大夫人,她一脸委屈和忧伤,“流芳,这些日子府中的鸡飞狗跳,是不是你搞得鬼?我近日心神不宁,请了个法师做法,那法师说症结就出在你这里。”
杜流芳支起头来,淡淡地扫过大夫人一眼,好笑道:“母亲,内院之事一向是您在处理。如今府上常常闹事,那可是您的失职,跟我杜流芳有何相干的?”
大夫人脸色一僵,她没有想到自己被杜流芳倒打一耙,粗着嗓子道,“若是府上少了些兴风作浪之人,自然是好管的。”言外之意,杜流芳就是那兴风作浪之人。
杜伟今日前来,只不过是受不了大夫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在梦魇中鬼哭狼嚎。他一双浓眉倒挂,一双眼眸深邃如潭、不可见底,面上带着一丝不耐的情绪。但还是站在原处,一言不。
身后是一群看热闹的姨娘小姐,齐齐探了脑袋,往杜流芳这边瞧来。
“母亲是怀疑流芳这里有甚不干净的东西么?”杜流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紧盯着大夫人,丝毫不放松。
大夫人巧言令辩,“若是无那不干不净的东西,阿芳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既然如此,母亲便搜吧。我这烟霞阁院子狭小,找起东西来,只怕也不是件难事。”杜流芳懒得跟大夫人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见杜流芳一脸坦荡,丝毫不畏惧的模样,大夫人由不得打了个颤,杜流芳这副模样,透着几分古怪。“来人,搜。”大夫人面无表情地吩咐着,随后几名婆子从其后鱼贯而出,跟众人见了礼,便在杜流芳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找了良久,却没翻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怏怏回到大夫人跟前,如实禀告。
大夫人一双凤眼睁得老大,原以为刘妈做事稳妥,却谁想杜流芳早有防备,她们的精心策划,在杜流芳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想着自己来时跟老爷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是问题就出在杜流芳这里。可是如今……
杜伟一双眼变得阴鹫起来,狠狠瞪着大夫人,“你这妇人,做事怎如此不妥当?”如今,他可是又将阿芳伤了一次,要不是这大夫人每次在自己跟前哭哭啼啼,自己听得烦,他说什么也不会来的。“你实在令我太失望了。”
大夫人双目圆睁,仔仔细细瞧着杜流芳。见她仍旧一脸淡然模样,那双眸子犹如深夜之中的月牙一般清幽。大夫人由不得捏紧了拳头,这一定又是杜流芳的计谋,真是邪门!“老爷,妾身也是受了那法师的蒙蔽啊。妾身哪里相信阿芳会是那样兴风作浪之人?只不过近日府上连连闹出事端,妾身也是糊涂了,才会犯下这样的糊涂事。只求阿芳能够不跟我这个母亲计较,不然妾身真是难辞其咎了。”这会儿大夫人拉着杜伟跟杜流芳的手,一脸悔不当初地哭哭啼啼起来。
杜流芳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既然是法师说的,那也不一定毫无道理。母亲别忘了,在这方向的除了我烟霞阁还有二姐的晴烟阁和五妹的若雪阁啊!”
大夫人很快止住了泪水,满脸阴鹫地瞅着杜流芳。那阴森可怖的眼神好似冬日里三尺之冰,令人只觉浑身不舒服。这贱人是个什么意思,将主意打到阿溪和阿雪身上,企图祸水东引么?这贱人既然能够察觉出她设下的陷进,就定然能够在阿溪和阿雪院中做手脚。大夫人一下子慌了阵脚,一口否决道,“阿芳,都说是那法师在捣鬼了,在你这儿不是也没搜出东西来么?”
杜云溪跟杜若雪一听,忍不住要上前跟杜流芳讨个说法,但是却被大夫人暗中示意给制止下来了。只一脸不快地睥着杜流芳,看她狗嘴里究竟吐出什么来。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然那法师说有问题,母亲也着实日夜不得安睡,还是查查吧。莫非母亲如此厚此薄彼,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替她们遮遮掩掩,不想去搜了?”想要就此打住,没门,祸端是你自己挑起了。继母,你有没有听过玩火自焚?就算你的女儿倒霉,那也是你这个毒妇所害!
“你……”大夫人被杜流芳这样一激,顿时无言以对,“胡说什么,既然这件事情只是受了外人的蒙蔽和挑拨,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日后不必再提了。”
杜伟却一脸不赞成,他扫了大夫人一眼,将大夫人隐忍的脸色尽收眼底,他不能让下人觉得他是在厚此薄彼,遂吩咐道:“去,派人到二小姐和五小姐那里去搜搜看。”
“老爷!”大夫人惊诧地唤了一声,忽又觉自己这声太过突兀,嘴角添了一抹笑容,掩去尴尬。“不过是法师胡乱挑拨罢了,老爷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罢,不过小事,又何必闹大?”
“大夫人这话说得,既然三小姐有这样的疑问,大夫人又何必左推右挡,何必大大方方,派人去一探究竟,也好堵人口舌,莫添闲话呢?”七姨娘仗着杜伟的几分宠爱,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地站了出来,半是调笑的说着。
她这话一落,惹得屋子里好些人怒目而视,不过是一个姨娘,竟敢在大夫人面前如此放肆,也太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吧?七姨娘根本不将这些人的怒意放在眼里,对着杜流芳眨了眨眼,一副娇俏模样。
杜流芳不禁有些好笑,她要抛媚眼,也搞错对象了吧?
大夫人一声不吭地盯着七姨娘,面上虽是温和,眼里却是冷如冰柱,泛着泠泠的冷光。七姨娘也太放肆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骑到自己头上,这口气,她怎能咽得下去?她双唇紧闭,口中银牙紧咬,藏于袖口的双手紧捏成拳,好似一头蓄势待的饿狼。正在寻准时机扑向自己的猎物。
七姨娘被大夫人这个冰冷的眼神给吓得心里毛,暗自压下心惊,凭着老爷的宠爱,却又坦然地迎了上去。
“够了,来人,快去查查!”杜伟大手一挥,冷眼瞧了瞧大夫人,一锤定音。这大夫人如今做事怎变得如此畏手畏脚,莫非真是被这阵子府里面的事情给弄糊涂了?
大夫人还欲挣扎,但见杜伟脸色沉,眼中一片阴霾之色。只怕她再多说,由不得他不起疑了。可是她心中清楚,这杜流芳既然将祸水引到阿溪和阿雪身上,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的心一下子像是被猫爪给抓住了,难受得紧。阿溪阿雪的前途可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而断送了!可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出十足的理由来阻止她几乎可以预见的场面。此时她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瞧这那边表情优哉游哉的杜流芳,大夫人几乎遏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去框这个贱人几个耳光。
她浑身不断地抖动着,双唇微微打着哆嗦,半响,她才用理智压下自己心头的怨念,青白交加的脸总算缓和了一些。
此时杜云溪和杜若雪哪里晓得杜流芳私下里的动作,坦然无惧地等着那些搜罗的人回来禀告。大夫人瞧着自己两个貌若天仙却没有半点儿防敌心态的女儿,简直要被气得半死了。若是他们两个平日里留心些,又怎会被人抓着把柄?
没过多久,那派去搜寻的人便折了回来。为首的婆子手里多了一只不过手掌大小的布娃娃,周身裹着华服,只是那娃娃胸前背后给插着又长又细的针,在阳光底下泛着泠泠的光,让人不由得在这晴暖的日子心生一股冰天雪地般的寒意。
“禀老爷夫人,从二小姐房里搜出了这只布娃娃。”
闻言,杜云溪好似大受打击,纤弱修长的身形不由得重重地一晃。她目光又惊又惧地瞧着那只可怖的布娃娃,双唇死咬住,霎时变得通白。“你……你胡说什么!”杜云溪颤着嗓音厉声呵斥着。
杜云溪也在私下里听过巫蛊,听闻那贺家大小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而全部丧命。那时她也只当笑话听,哪里晓得这样的事情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她顿时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杜云溪知道这其中厉害,把头摇得犹如拨浪鼓。“父亲,云溪誓,这东西根本就不是我的,父亲,母亲,您们要相信女儿啊。女儿平日里连蚂蚁都不敢踩,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或许是给吓得,杜云溪双泪早已汇成一条小溪了。
第六十八章疑虑
大夫人亦是晓得这其中厉害,眼皮子突突一跳,毫不迟疑地上前替杜云溪告饶:“老爷,阿溪一向乖巧,可是京城之中闺中女子典范,她如此善良柔弱之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老爷,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她的,这不是真的……”大夫人一边哭一边用狠厉的眼神剜着杜流芳,好似要从杜流芳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她才甘心!
大难临头,还想将她拖下水去?杜流芳对着大夫人投过来犹如毒蛇般的眼神淡淡笑开,“母亲这话,莫非此事搁在流芳身上就是自作自受,换做二姐就是别人陷害么?”杜流芳吐字若玉珠落地、掷地有声。
大夫人闻言,眼里的厉光越厉害了。只是她自己也意识到她自己越是这副模样,就越令人怀疑。大夫人果然是大夫人,忍功诚然厉害。她面色忽的一变,快得不及掩耳。“阿芳怎么会这样觉得呢?这些年来母亲待你如何,你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你如今怎么能这么怀疑母亲的良苦用心呢?”
杜流芳浅淡一笑,恍若蜻蜓点水,却没有接话。吃穿用度皆是最好,那不过是用来麻痹她、令她玩物丧志的伎俩罢了。前世自己栽在这母女手上,如今她还看不通透么?
大夫人压根没有料到杜流芳会不接下去了,她双靥带笑,双眸却是冰冷,那模样分明就是冷眼旁观。一股无名火起从心尖窜起,敢情这个贱人是把自己当跳梁小丑了?
“行了,大夫人,你初进我杜府之时,是那样恭谦贤惠,如今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这东西是从阿溪院子里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