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被缚住的黑衣女子递过一个轻蔑的笑容,银牙紧咬,沉声道:“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说的。小女子已经说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此时她不再看向众人,美丽且含怒色的眼眸轻轻一合,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笑容。
杜伟双眸一亮,怒道:“你以为你这样我就问不出什么?”这女子死何足惜,但是不将她后面的黑手找出来,这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阿芳一样处于危险之中,他不能在阿芳身边留下这个隐患,今日一定要斩草除根!“来人,将她带下去,家法伺候!”
“是!”两个婆子应声而出,上前架住被绑得跟粽子似的黑衣女子就往院子外去。“慢着!”此时一道温润的声音适时想起,喝住了那两个忙活的婆子。
杜伟回头一瞧,见是大夫人,眼里含着不耐,“你怎么了?”
大夫人对于杜伟的不满视而不见,她轻轻一笑,“这小丫头还是交给妾身处理吧,妾身有办法令这女娃开口!”她面上虽然保持着臻于完美的笑容,心头却早已将流芳问候了个遍。刚才听闻那丫头说,烟霞阁中是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丫头,大夫人心中起疑,莫非从一开始她们给被杜流芳的障眼法给糊弄了?
此时杜流芳也走上前来,悠悠说道:“母亲一向是信佛之人,这等严刑拷打逼问的事情还是交给流芳来做吧。母亲双手若是沾满血腥,只怕这佛也会不灵了。况且流芳早已有办法令她开口,母亲就只管放心吧。”话毕,杜流芳瞧了瞧陷入沉默的黑衣女子,心中一嗤,这女子死到临头居然还不忘为继母递出消息。对继母的忠诚可想而知。
大夫人又笑了笑,只是此时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阿芳想必也是被这混乱给吓着了。小孩子家家审讯什么人啊,还是交给母亲吧。若是能够保护女儿们不受伤害,母亲情愿自己身上沾满血腥。阿芳放心吧,母亲一定不会手软,一定会将此时查个水落石出的。”交给她,若真是被杜流芳问出什么来,自己岂不是功亏一篑?这女娃诡计多端得很,不知此时心头又在盘算什么!
杜流芳静静地立于一旁,色若梨花的脸由银月映照更显得白皙无暇。长长密密的睫毛向上撑开,像是一柄撑开的黑伞。一双黑幽幽的眸子深沉若水,腮边凝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此时的她显得如此沉着冷静,哪里有半分大夫人所说的受惊?“母亲多虑了,这人既然是来刺杀流芳的,流芳自然有权力将此时弄清楚。从别人那里得出结果哪里有比自己拷问来得及时?再则母亲这些日子正是在病中,又有外祖母需要照顾,这样的小事就交给流芳了。还是母亲不相信流芳的能力,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母亲知道真凶是谁,所以才会推三阻四?”
“你……”见杜流芳又一次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大夫人气得双脚跳。可是碍于杜伟在场,她就不得不将自己的愤怒狠狠地吞回肚子里去。大夫人忽感觉一阵头昏脑胀,双腿发麻,想来是给杜流芳气得!“如此说来,若母亲再多说什么,阿芳岂不是要将罪责往母亲身上推了?好了,母亲也乏了,也老了,没精力折腾,这档子事儿母亲也撒手不管了。我啊,还是回我的祥瑞院念佛来得好。老爷,妾身就先行告辞了。对了,明日玉贵妃在宫中举行赏花宴会,邀请高门夫人小姐一同前去。阿芳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出去见见世面了。明日收拾一番,随母亲一同前去吧!”说完深深剜了杜流芳一眼,再瞧了瞧那个面色如常的黑衣女子,搀扶着许老夫人往外行去。
现在的情形真是令她骑虎难下,若真是被杜流芳问出什么来,依杜伟对杜流芳的宠爱程度,肯定是会站在杜流芳那边的。这样一来,自己就落在了下风。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让杜流芳前去赏花宴会,让杜流芳的嘴脸暴露于众人之下,到那时候,只怕她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是在劫难逃!杜流芳,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玉贵妃,赏花宴会?杜流芳心头冷冷一嗤,只怕又是继母整出来陷害她的玩意儿吧。只是没想到,这次她居然闹到皇宫里去,只怕继母是胸有成竹,有能力置她于死地吧!“父亲,这里已经没事儿了,您回去歇息吧,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还要上早朝。”看着一旁没有打算离开的父亲,杜流芳忍不住劝道。
杜伟一脸忧色地瞧着杜流芳,心头升腾起满满的忧愁。阿芳这个孩子怎么就这样多灾多难,不过幸好这孩子天生祥瑞,次次都能化险为夷。他慢慢走上前,拍了拍杜流芳的肩膀,用叹息一般的口吻说道:“你这孩子,母亲走得早,倒叫你受苦了。”如今,他也渐渐察觉大夫人与阿芳之间的剑拔弩张,他实在不明白当初温婉善良的大夫人如今怎会为难阿芳,令阿芳难堪?“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随你母亲去赏花宴会也是大有裨益的。明日你且跟着你母亲前去,皇家礼仪多,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的事情。你万事听从你母亲之话,切不可自作主张,任意胡为。”饶是晓得杜流芳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但杜伟还是忍不住这样嘱咐着。他三个嫡女,却只有杜流芳如今还完好无损,他不希望这个女儿也跟着出事。
杜流芳对他眨了眨眼睛,一扫刚才对待大夫人那般冷漠淡然,显得有几分女儿家的俏皮可人,“父亲,女儿这不是好好的?放心,流芳一定不会惹是生非,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她可没打算万事都听从于继母,只怕那样她会死的更惨!
杜伟晓得这个女儿一向乖顺,如今又听她这样说来,登时心间一松。经过这一番闹腾,他也乏了,便道:“如此,父亲便放心了。那父亲就先走了,至于审问这杀手之事,还是等你从赏花宴会回来之后,再进行吧。”
“女儿送父亲。”杜流芳将杜伟送至门口,站在院门口瞧着杜伟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黑夜之中,她这才走回院中。院子里,那被绑得跟粽子似的黑衣女人双目沉沉,一副老神在在模样。见杜流芳前来,嘴角更是扯出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笑容如讥似嘲,没有半分的妥协。那笑容好似在告诉众人,即便她们用再严酷的刑罚,她也不会屈服。
杜流芳冷冷瞥过她,“将她关到柴房里去,锦慧辛苦你将她守住。”
第127章 锦云彩鸟
若水赶紧将李浩宇引进了锦绣的屋子。李浩宇见那丫鬟面色发白,双眸紧闭,将药箱放下之后赶紧过来替她瞧病,准确扣住了锦绣的脉门,李浩宇整个人陷入一片沉思之中,他的眼幽幽地透过窗柩望着远方,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屋子里的主仆都等着李浩宇把脉的结果,遂都噤了声仔仔细细瞧着。昏黄的灯光在夜风的吹拂下忽闪忽明,像是被人掐着了脖子,正在拼命扎挣。
良久,李浩宇抽回了搁在锦绣脉门上的手,望着那锦绣丫鬟心中不免升腾起一种敬意,同时心头竟也有一股后怕。这锦绣是因为发狠,将全身力气汇于一点,全力击之,才会昏迷不醒。由此可见刚才那紧张激烈的战况,若非如此,只怕杜二小姐都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陪他好好生生说话了吧?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下去,李浩宇侧过头去对一旁的丫鬟道:“麻烦将笔墨取来。”
“好。”若水早就候在一边等待李浩宇的吩咐了,而笔墨她也早已准备妥当,就等李浩宇开方了。
李浩宇见那丫鬟准备如此妥当,倒是自己多此一举了,遂笑了笑,一边将笔尖触到纸上挥写,一边道:“这丫鬟本就受了内伤,此后又奋力搏击,血气攻心,才会导致昏迷不醒。我先给她开一幅活血提气之药,一来令她血气畅通,二来为她补补身子。再注意多休息,养伤期间切不可再用内力。五日之后,浩宇再来瞧瞧。”
李浩宇语速较缓,等他说完话时,一张药方已经交到了若水的手中。
“五月,你随李大夫前去抓药。”杜流芳淡淡吩咐着,又朝若水递过一眼,若水心领神会,将早就备好的银子递给李浩宇。
李浩宇见杜流芳出手阔绰,想来已经摆脱了继母对她月例的束缚了,他将银子收到兜里,又整理好药箱跟杜流芳辞别,“杜二小姐,在下就先告辞了。”
“若水,替我送送李大夫。”杜流芳冲李浩宇点了点头,侧脸朝若水吩咐着。
李浩宇则摆了摆手,推脱道:“杜二小姐不必麻烦了,浩宇自己回去就成。”此时他从广袖之中取出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但见那小鸟扑腾着翅膀,却并不飞走,众人觉得疑,正是纳闷间,但闻李浩宇的声音在这微显燥热的夜晚之中如一股凉水浸润心田。“这是锦云彩鸟,杜二小姐日后若是有用的着浩宇的地方,不必再派丫鬟奔走。这鸟儿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但是可以用来传递消息。小姐只需要打开鸟笼,将小鸟放出,它自会找到浩宇,浩宇便会前来。现在浩宇将这锦云彩鸟送给小姐,希望能帮到小姐。”
杜流芳见这小鸟颜色鲜艳,非常漂亮,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不住地打转,长长的尾巴微微翘起,颇有几分神气。真是可爱极了。杜流芳被这鸟儿给逗笑了,知道是李浩宇的心爱之物,杜流芳多少有些觉得夺人所爱,“这是李大夫精心培育出来的,想必是李大夫在乎之物,怎能轻易将这鸟儿送给流芳?这岂不是夺人所爱了?”
李浩宇急忙解释道:“这只鸟儿也是浩宇偶然得之,并不值什么钱。小姐若是不接受,莫非是瞧不起在下这份礼物太过低贱,配不上小姐?”
杜流芳皱了皱眉,“李大夫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她顿了一顿,“此鸟灵性皆通,怎可说是低贱之物?既然李大夫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流芳若是再不接受,便是折了李大夫的意了。”有了此鸟联系李浩宇便不用丫鬟奔波了,如此甚好。
若水走上前,将李浩宇手中的锦云彩鸟接了过来。小心翼翼捉住它的双脚,轻步往屋外走。
李浩宇走了之后,杜流芳见锦绣迟迟不醒。便打发下人好生照顾,醒来之后便通知她。吩咐完毕之后,杜流芳就出门往柴房那边行去。
若水知道小姐要去审问那个黑衣女子,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主仆俩绕过走廊,走向后院之中最为杂乱的一间房。屋子外锦慧抱剑而立,长长的墨发随风而舞,裙裾也在风中摇曳不定。她面色冷凝,带着某种不安和担忧。这会儿见小姐正往这边行来,锦慧刚才跟杜流芳行了礼。“小姐。”
“嗯,”杜流芳走到锦慧跟前来,知她此刻所担忧的是甚,便道:“锦慧不必担忧,刚才李大夫已经来过了,说你姐姐并无大碍,也开了药方,五月跟着李大夫抓药去了。想必半月之后便可痊愈。”
锦慧闻言,果然大松了一口气,朝杜流芳递过感激的眼神,抱拳道:“多谢小姐。”
杜流芳见她终于舒心下来,推开她的手,“锦慧还记得你们进府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们说的么?”
锦慧陷入迷茫之中,回忆一阵,遂道:“小姐那时对奴婢姐妹俩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锦慧平稳的声线在此刻显得有些波动,好似再说下去,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原来当初那刀光剑影、喋血场面真的已经远离自己。直到此刻,她都犹如身处梦中。
杜流芳没有瞧出锦慧的异样,只当她是因为感动。“所以,你小姐受伤,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屋中的那贼人如何?”
锦慧将自己的心绪一收,往破旧的柴门一瞧,颇有些愤然地道:“这人真是厉害得很,无论奴婢怎么威逼利诱,她都是那样一副嘴脸,丝毫不肯妥协,也不知道被大夫人灌了什么**汤。”今日之事,明眼人一瞧便是大夫人整出来的。真是黔驴技穷,连刺杀这样的手段都用上了。
杜流芳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冷眼瞧了瞧那紧闭的柴门,里面黯淡无光、一片漆黑。杜流芳淡淡说道:“将门打开吧。”
“是。”锦慧取下灯笼,走在杜流芳两人前头,将柴门打开之后,将灯转交给若水,自己则警惕地注视着那瘫坐在稻草堆里一动不动的黑衣女子。“起来,小姐问你话呢!”对于伤害小姐之人,锦慧半点不怜惜。一脚狠狠揣在了那黑衣女子的心窝。
锦绣得令,提了黑衣女子的肩膀健步如飞朝柴房而去。而杜流芳则疾步往锦绣屋子里去,屋中点了一盏昏黄黯淡的烛火,映的锦绣那张苍白的脸毫无生机。杜流芳心间一沉,如若不是锦绣适时赶来,只怕她早已成为那人的剑下亡魂了吧!
此时派去请李浩宇的丫鬟还没回来,杜流芳心中甚为焦急,正行至门前往外探之时,便见一丫鬟领着李浩宇疾步跨进了院子。见状,杜流芳赶紧迎了上去,“李大夫,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让你来一趟,院里丫头受了内伤,本你爷爷已经给开过药方,但是今晚有贼人夜闯烟霞阁,那丫鬟为保我之性命,便强撑着与她人一起制服贼人,激战之后,她便昏迷不醒,还望李大夫好生为我家丫头瞧瞧。”知道此事不宜拖沓,杜流芳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来时那将他请来的丫鬟也做了一番交代,他自然晓得是个什么事儿。李浩宇缓缓一笑,白皙的脸庞泛着银色的月辉,“杜二小姐不必忧心,想必你家丫鬟是真气不足,本就身体虚弱又如此激战,才会导致昏迷。想来也没什么大碍,浩宇先进去瞧瞧。”
第128章 严逼
锦慧运足了十成的功力,可换来的却是那女子冷漠冰冷的眼神,呻吟声卡在喉头,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锦慧见那女子这样一副德性,更是气急败坏,又准备上前揍那黑衣女子几拳,却被杜流芳给喝止住,“锦慧,让开,我来问她。”
小姐发了话,锦慧自然照做,不情不愿地退闪到一旁,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那面色苍白的黑衣女子,手扣着软剑,一副蓄势待发模样。
那黑衣女子瞪了杜流芳一眼,冷道:“别期望从我这里套出什么消息,我是不会说的!”说完一口血水喷到了杜流芳的绣花鞋上,开出了大朵大朵的红梅。
“你!”锦慧气得不耐烦,想来之前就已经被这黑衣女子不肯低头的性格给折磨了跳脚了。她气呼呼拔剑,只听“唰”一声,一道白练已经架在了黑衣女子的脖子上,白光一闪,薄翼的剑身已经在她细白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是么?”杜流芳又上前一步,越发靠近那黑衣女子。她不顾那绣花鞋上沾着令人不舒服的鲜血,蹲下身子,一脸好笑地瞧着那倔强的女子,幽幽自语,“在我这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而且,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么?是大夫人对不对?”杜流芳见那女子依旧神色不改,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心中暗道,果然是大夫人请来的专业杀手,情绪竟然能够控制得这般好。“不知姑娘来之前有没有听过大夫人的一些光荣事迹呢?她亲自请进府上的罗大夫给抛尸荒野、她身边最为亲近的老妈子、为她奔走效力之人,不是被弃尸于湖中,便是葬身豺狼腹内,莫非姑娘也想落得同样的下场?”
那黑衣女子依旧神色不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要想从我嘴里套出东西来,休想!”
杜流芳依旧冷笑着,以为这样死不承认她就没办法对付她了么?“这些为她奔走的奴婢,当事情被识破之后,其实大夫人是最想他们死的那一个。所以她会迫不及待将他们拖去杖毙,恨不得亲手送他们下地狱!姑娘以为你这样的做法对大夫人来说有意义么?只怕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只怕现在最想你死的便是大夫人吧!”
那黑衣女子依旧一副老神在在模样,好似无论杜流芳说什么,她就不会动摇自己心头的决定。杜流芳见她如此油盐不进模样,心下一沉,也不再跟她多费唇舌,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