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玥却是霍然抬起头,盯住他,一字字道:“大哥,我看到了。”
萧飒佯装不解,还问着,“看到什么了?”
“咱们的爹被做成人彘被安在坛子里。”萧玥艰涩说道。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刚闯进去的那一幕,一个坛子突兀的安在屋中间,他忍不住好奇心上前探看,突然从坛子里冒出一颗脑袋,头皮上满是血痂,两眼被挖空,鼻子嘴巴都割掉了,更别提坛子里藏着的躯干。
他看到的第一眼几乎脚底生寒,心中泛恶心,恍恍惚惚从跨别院走出来,越想越难受,也越觉得不对劲,联想到在府中流传多年的旧闻,脑袋轰的一炸。
嫉父弑父,丧心病狂。
坛子里……坛子里藏着的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萧玥双目充血地瞪着他,吼道:“哥,那是咱们的爹啊,虎毒尚不食子,您居然敢弑父!您为何要这样对他!”
萧飒不悦道:“说话这么响,真不怕外面人会听到?”
“你既然做得出,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
萧飒冷笑道:“哪一天?是我登顶的那天,还是功败垂成的那日?我告诉你,我萧飒绝不会有失败的那天,只能成为大晟的人上人,到时候你就是我的皇弟,而他,我会赏赐给他世间最好的宫殿珠宝,给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样的结局,才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萧玥听到这些话,心都寒透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恐惧深深窜入心头。
对于大哥的这些想法,他竟是从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劝说,一下子颓然泄气,两手捂住额头,手背更是爆出青筋。
“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飒闻言勾唇笑了笑,反而道:“那你知道,母亲为何在生下你不久后暴病而亡吗?”
萧玥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及这茬,不由怔了。
他心下倏地泛起浓浓的不安,竟是希冀他不要再说下去。
“因为父亲有病,得了很严重的病。”萧飒缓缓说道,甚至脸上带有微笑,“他亵童成痴,玩遍全京城馆子里的伶童,后来无趣了,看到那时才五岁的我就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四年后母亲生下你不久,有天无意进了书房受到惊吓,很快就去了。父亲不但没有醒悟,反而变本加厉,于是趁他一次醉酒厉害,我悄悄将他腌成了人彘。”
萧飒看着他,道:“接下来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
萧父一“死”,他很快掌握整个萧家大权,仕途又一路亨通,深受皇上器重,如今皇上病重,他几乎成了朝堂上的天。
眼下唯一的隐患只剩下楚辜。
萧玥听了这些话,一直深藏在脑子里的往事记忆轮番炸上来,面色瞬间惨白如纸,晃在烛火下愈发虚弱恍惚,只怔怔道:“怎么会这样,父亲不会是这样的人……大哥你告诉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他扑过来,萧飒按住他的肩膀,一字字道:“二弟,咱们的父亲大人就是这样腌臜的人,这是命中注定改不了。父亲落得如此下场,也完全是老天爷的旨意。反过来说,我连亲生父亲都能下的了手,篡位夺权也不是事……”
萧玥挣脱开他,一步步往后退,“大哥,这不一样的。”说着转身开了门。
屋外一群侍卫拦在他面前,萧玥不可置信地回眸,却是见萧飒笑得森冷悚然,“既然你不听大哥的话,那就好好看着大哥如此成事。你们好好地看着二少爷,没我的吩咐,就一日不能放他出去。”
他摆摆手,侍卫立即将萧玥拉下去,给关到屋里去了。
正文 173 夺权(上)
简锦最后应了萧飒的要求,两日后楚辜大婚,满朝重客几乎全来了,燕王府门前好不热闹,就连病重多日的皇上也抖擞精神,面貌焕然地出现在喜堂上,公主身着凤冠霞帔,步姿如莲,由喜娘搀扶着来到燕王身畔。
今日的燕王与往日不同,朗朗身姿下一袭大红喜服,容貌俊美,眉目风流,望着新娘步步走来。
皇上望着他们一对玉人站在一起,抚须含笑,脸色红润,突然此时从堂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门口的侍卫熟视无睹,竟让人进来了,开口喊道:“你们不能成亲!”
楚辜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惊然回眸,望见是简锦,一下子眼神发紧,直勾勾地盯着她。
简锦眼里根本没有他的影子,往前走了几步,楚辜回神,立即攥住她的手臂,低声道:“不管你怎么进来的,现在出去!”
皇上看到周围侍卫都没有把她带出去,当即脸色一沉,不悦道:“谁放了这个罪奴进来?”说着就喊了萧飒过来,沉声道,“地牢受你看管,现在她跑出来了,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萧飒道:“皇上请息怒,是臣将她带到这里。”
“什么?!”皇上蹙起了眉心。
萧飒道:“简锦有重事要与皇上说,时间紧迫,臣不得不冒死将她带来,皇上若是怒就冲着臣吧,但臣恳请能听完简锦的肺腑之言,忠心之谏。”
皇上闻言,冷笑道:“好一个忠心之谏,可朕现在不想听,来人将她带下去。”
然而侍卫根本不受他差遣,半晌都没有一点动静,堂上宾客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却是看出了苗头,嘴角下垂,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萧卿,你到底要干什么?”
要是搁以前,皇上脾气不好早就让萧飒下去,自从他生病以后,情况就急转而下,萧飒将朝中权力吞噬干净,又逼着百官连发打击燕王,而皇上深居后宫养病,对此事根本一无所知。
这回皇上来参加燕王的婚礼,才多少察觉出萧飒的狼子野心,可恨的是,在他卧病不起的短短几天,宫内外的势力有大半已经不听他的管教。
现在要打压萧飒,除非他露出什么马脚,不然真难如登天。
而此时简锦也使足了力气挣脱开楚辜的手掌,猛地上前一跪,直接跪在皇上跟前,一字字道:“皇上明鉴,罪臣的确有要是告诉皇上。”她从袖中拿出了一沓书信,双手奉上前。
皇上沉着脸,并没有动作。
而萧飒看到简锦手里的那道书信,一双眸子含着一抹幽幽精光,嘴角轻勾起来,出声劝道:“简锦所交之物应是极为重要,皇上不妨一看。”
话是这么说,但已经伸手将书信接过来,递到皇上跟前。
东西都搁到眼底下了,皇上只能沉着脸接过来,原是随意扫过去,却在看的过程中目光一点点冷了起来。
在此时,简锦说了句,“皇上应该认得这些书信的字迹。”
她话应刚落,皇上就把书信扔到她跟前,咬字重重地道:“这些书信你从哪里得来?”
简锦不问反答:“那皇上是信了?”
皇上冷声哼了句,“简直荒唐!”
简锦听到这话微微笑了起来,一双乌黑雪亮的眸子含过一抹淡淡的嘲讽,“皇上猜对了,书信中的内容本来就是荒唐之言。”
皇上听了这话更气,既然这大胆的罪奴觉得这些书信荒唐,为何还要呈给他看?
不止是他,就连堂上众位宾客都一头雾水,听着他们二人在谈书信,可是到底是什么内容,谁都不知道。
“简锦,你快退下!”楚辜似乎意识到皇上发怒,冷着脸要将简锦拉下去。
皇上摆手止住他,目光盯着简锦,语气已是十分不善,“你到底想做什么,耍朕玩?”
简锦只道:“耍皇上玩的不是罪臣,而是萧大司马。”
“放肆!”萧飒立马喝道。
简锦不但逐渐脱离他的掌控,还倒打一耙,萧飒岂能不怒,随即在皇上跟前做出一副气极生怒、被人冤枉了的样子,立马向皇上拱手道:“是臣疏忽,着了她的当,臣这就将她待下去问罪。”
说着已有侍卫进堂要带简锦走,而皇上对于此也是沉着脸看,并未表示态度。
眼看着简锦要被拖下去,楚辜在这时候开口道:“且慢,本王看她还有话要说,不妨就让她说清楚,况且又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竟敢污蔑朝廷要员,更要拷问清楚。”
萧飒却是道:“要拷问臣自会拷问,毕竟现在是燕王殿下的婚礼,该做正事才对。”
“正事就是要问清楚,本王的婚礼不进行也罢。”楚辜字句掷地,铿锵有力,谁都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萧飒这时候也不怕楚辜把局面搅和,就微笑道:“那就依燕王之言,来人啊,把罪奴再带上来。”
这吩咐一落地,已经被拉到堂外的简锦立马挣脱开侍卫的束缚,直接奔到皇上跟前,刚动了动嘴唇,萧飒却是上前将她一脚踢开。
他这一脚可是用了些力气,简锦一时没缓过劲,跌倒在地,捂着胸口喘息不已,楚辜见了这遭情景,脸色当即一沉,犹如乌云压顶,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咬着牙盯住萧飒,只字不言。
萧飒见他都不敢骂出来,心中好笑至极,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臣可以让罪奴再进来,可是她太没规矩了,皇上千金之躯,又岂是她能轻易靠近,臣以为臣这一脚踢得还算轻了,不妨燕王也替几脚教训这个罪奴。”
楚辜心下俨然气极,当即甩袖沉脸,低喝道:“鲁莽之材!”
萧飒故意问道:“燕王这话莫不是在说臣吧?”
“难得你今日聪明了一回。”
萧飒冷笑道:“臣怎么觉得燕王比臣还要糊涂。”
楚辜闻言,一双寒凉乌眸当即盯住他,逼问道:“你说什么?”
看着二人在堂上公然吵闹,浑然不觉羞愧,皇上不由怒道:“够了!”
两人似乎都被这一声给喊回神,一时噤声,萧飒朝皇上拱手道:“皇上莫气,免得气坏了身子,就让臣来好好问一下她。”说着往简锦靠近,眸光暗沉,阴测测地盯着她,暗含警告。
“萧大司马尽管问吧,罪臣一定知无不言。”简锦被他踹了一脚,到现在都还疼着,脸色都白了不止一倍,只当没有瞧见楚辜紧紧攀附在她身上的目光。
“皇上问你这些书信是从哪里得来的,其中内容可属实?”萧飒语气缓悠悠的,像引诱像哄骗,不像是在拷问人。
他要她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有说,现在也是这样。简锦抬眸看他,嗤笑道:“这些书信不是您亲手交给罪臣,内容属不属实,您最该清楚才是。”说着看向皇上,面色凄切,声音哽咽,“皇上,是萧飒逼迫罪臣做的,他要让罪臣在燕王大婚之日交给您,还说不置燕王于死地就不算成功,罪臣也得跟着死。”
萧飒一同跪上来,从容不迫,丝毫不见心虚,只道:“皇上勿要听这小人之言。”
皇上望着口径不对的二人,一阵头疼,索性问了楚辜一句:“燕王,你觉得朕该听谁?”
“父皇心中自有定夺,臣就不必多做这无益之举。”楚辜说道。
“这岂会是无益之举?若是他利益受损,你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皇上缓缓说着话,目光却如闪电惊雷,仿佛要直劈到人心里去,“这样吧,朕问你,你可清楚她交给朕的这些书信里头写了什么?”
楚辜跪下来:“不知。”
“好一个不知!”皇上盯着他,颤手捏着书信,“朕就告诉你,书信里写的是你与古兰勾结,通敌叛国的罪证!”
几乎字字诛心,堂上众人皆是大惊错愕。
一时间,气氛冷到谷底,谁都没有开过说话。
萧飒嘴角轻勾,又故意劝道:“皇上再气也不要气坏了龙体,怕是燕王有什么苦衷。”
皇上听得这话更气了,“有何苦衷,他是朕的儿子,他的字迹朕认得一清二楚,不是他亲笔写的难不成还是他人伪造?”说着又看向楚辜,大怒起来,“不孝子!朕是瞎了眼生了你这个孽障!”
楚辜默了默,缓缓说道:“臣这里也有一份可以萧大司马多年来做下的罪证。”
话罢,长寿上前呈给皇上。
皇上略默瞬间,最后还是选择接了过来,翻了几下,脸色越来越难看。
萧飒门清,知道楚辜拿给皇上的是他的罪证,一时心头剧跳,快意和忐忑交织着,竟从未有过这般激烈的时刻,这会儿面上还装着,当当对地连磕几个响头,再次抬起头来时,额头已是红肿一块,而眉目含弱,眸子里更是隐隐泪意,只喊道:“皇上信臣啊!”
皇上顺了顺气,威严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反问道:“该怎么信你,你倒是说说。”
“臣对您是忠心耿耿十几年,眼中只有皇上,心里也只装着皇上,又怎么会连同古兰出卖您,出卖整个大晟,这千古罪人臣打死也不敢做,还望皇上明鉴!”萧飒含泪凄切地喊道。
皇上听到这些话,面色倒是缓过来,只不过脸上却呈现出一种彻骨的冷意。
萧飒望着,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此时就听皇上厉声喝道:“好你个萧飒,竟是不打自招!”
他直接把书信甩到萧飒脸上,“你仔细瞧瞧,这书信哪一句话写了你和古兰勾结出卖朕,好,好啊,朕十几年来养着一条狗反过来居然咬了朕一口,当真是好啊!”
皇上越说越激动,脸色通红,两眼大瞪,胡子都吹起来。
“不管皇上信不信臣,臣只有一颗忠心,”萧飒又故作愤然,含泪问道,“皇上能信燕王,为何不信对您忠心耿耿多年的臣?”
说起这事来,皇上不由冷笑:“要是燕王真谋反,朕照样治罪。可是你猜错了,燕王根本没有与古兰勾结,是朕要他这样做,为的就是要把你这条大鱼给勾出来。燕王,你起来吧。”
“是,父皇。”楚辜缓缓起身,搀住皇上给顺了下气,而望向前面跪着的萧飒,目光如炬,冷声道:“萧大司马,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萧飒却是一点点捏紧地上的书信,青筋爆出手背,脸上却似笑非笑,阴测测的眸子只盯着楚辜,一字一句道:“楚辜你敢阴我!”
书信里只写了他的党羽犯下的一些事,哪有他和古兰庆王勾结的事。
还有简锦,这贱人分明早跟楚辜勾通好了,就等着他主动往他们布下的坑里跳。
萧飒平生以来遭了这么大一个蠢跟头,当即怒不可遏。
正文 174 夺权(下)
“是你做贼心虚,露了马脚,”楚辜说着语气更冷,“君君臣臣,本王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竟敢用这种语气说话,还当着皇上的面,简直粗鲁失态,来人,把他带下去。”
萧飒却缓缓起身,甩袖回顾周遭,没有一点动静,他冲楚辜阴笑道:“有人吗?皇上,燕王,有人还听你们的话吗?”
“逆贼!”皇上暴怒。
萧飒勾了勾嘴角,抚掌几声,外头一群侍卫立即呼啦啦涌进来,尽数围绕在萧飒周围,对他俯首称臣。
楚辜见状,冷笑道:“天子脚下,龙颜在前,你竟敢谋逆,当真以为没王法了吗?萧飒,你可别忘了,神策军还在府外听候,若你等走狗敢轻举妄动,他们射进来的箭立马将你毙了。”
萧飒抚掌笑道:“燕王好大的气派,可是神策军又怎么样呢。我早料到有这一出,这里我带人围堵你们,而府外庆王的大军更是将你的神策军紧紧地包裹住,只要神策军有丝毫妄举,庆王大军立马一网打尽。”
他看向皇上,悠悠道:“皇上也难想到您养了十几年的一条狗不但能反咬你一口,还要将你整个人都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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