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倒来了兴趣,问道:“你想怎么玩?”
辛冬朗朗道:“要怎么玩,全看殿下的意思。”
楚歌射箭素来喜欢与人一较高下,这会便道:“这样吧,就跟以前的玩法一样,咱们这几个人分三局,五人为一局,最后三局胜出的人才能比胜负,如何?”
“就按殿下说的。”
……
眼下正值暮春初夏交替之际,夕阳日落,天色倒也不显黑,围场上的气氛比白天还要热烈。
一柄利箭从少年手中射出,一下子穿破空气,深深刺入靶心,在少年的喝彩声中,辛冬只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从奴才手中取过箭矢时,余光却忍不住瞥向那处。
少女靠在扶臂上,眸儿细眯了正打着哈气,似乎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遥遥投来,便懒懒望过来。
辛冬赶紧收回视线,一颗心却砰砰直跳,当即取过箭矢,朝着靶心又是射过去精准的一箭。
众人看得连连喝彩。
而这厢楚妙元已看得睡眼朦胧,咕哝了句,“什么时候回去啊?”
简锦回道:“快了,公主。”
楚妙元正要说什么,冷不防从身后响起一道曼妙的嗓音,“原来妙妹妹在这里,让萧姐姐好找。”
简锦闻言,回头一望。
昏暗的光色下,少女着了袭浅黄衣裙,乌发随随挽起来,瞧着打扮得漫不经心,但挽发的簪子却是当下飞流阁最时髦的款式,令人乍一眼看见,既不会十分夺目,但又为她添了几分俏丽。
这样费心思又不被察觉到的人,除了萧茹,还能有谁?
简锦虽然易了容,但也只是粗粗画了几笔,若是熟悉她的人能够仔细观察,还是会发现三四分相似之处。
萧茹这人性子又极为敏感小心,不好对付,需要小心些才是。
简锦敛起心思,微微垂下眼帘,瘦削的身影落在四合的暮色里,不过一抹普通的颜色。
楚妙元却是被萧茹这一声吓了一跳,连拍胸口道,“原来是萧姐姐在这吓唬人。”
萧茹上前来,又在她身边坐下,打趣儿道:“看来萧姐姐这一声,倒把公主的七魂八魄吓出来了。”
“可不是么。”
楚妙元呼了口气才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件事,妙目轻转,“本宫听说萧姐姐前几日意外落水,按理说身子正弱得很,需要好好静养一番,怎么此番木兰狩猎,萧姐姐又忽然来了?”
简锦心思一凝。
说来也是,眼下虽是暮春时节,但萧府那面湖水实在是冷得很,别说是女儿家,就算是一个男人落到湖里,少不得要修养两三天。
显然萧茹现在气色还没有转好,嘴唇上抹了些胭脂才遮住泛白的死皮,一看身子骨还弱着。
这种情况下仍要来狩猎,显然别有用心。
捕到幽森树林间的凶猛野兽,不是她的目的。
而场上这一众锦衣玉容的贵胄少年,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这里面哪一个,竟如此倒霉被她瞧上了?
正文 015 被人盯上
正想着,便见萧茹笑盈盈拉起楚妙元的小手,态度十分亲昵,“府里闷,哪里是养病的地方,还不如出来透透风,说不定这趟一回去,萧姐姐这病就好了。”
“萧姐姐醉温之意不在酒啊。”楚妙元并不清楚萧茹有这么多的心思,她只知道萧茹心底喜欢她的那位亲哥哥罢了。
萧茹顿时羞得作势要来捂住她的嘴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姐姐我这张老脸都被你揭得底朝天了。”
话虽这么说,眉眼也含着羞,可一双眸子却悄悄往场上瞥去。
此时场上气氛正酣。
辛冬比完之后,轮到楚歌上前。
早有奴才备好弓箭和干净的帕子递上前,楚歌拿着帕子随意往脸上一抹,正要拿起箭时却听见不远处的谈笑声。
这笑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
楚歌望了望,便皱着一双似刀裁的浓眉,勉强拂去心中的烦躁和厌恶,细眯了黑眸,对准了猛然一射。
正中靶心。
“殿下好箭法。”萧茹抚掌赞叹。
楚妙元正端了杯茶润润嗓子,见她这痴然的模样,唇角轻轻一扬,“这群人中,本宫最看好的就是七哥了。”
萧茹余光却划过那位模样周正的白衣少年,心里倒是一动,故意打趣道:“依萧姐姐看,那位辛公子也是好身手。”
楚妙元倒是对辛冬不感兴趣,只颇为冷淡应了声。
萧茹是何等会看人眼色的人,她一看便知楚妙元对这位辛家的公子哥不感兴趣,正想着法子把话题圆回来,视线里便落进来一个人。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瞧这身影有些熟悉,萧茹心思一动,笑盈盈问道:“这奴才瞧得眼生,是刚来侍奉的?”
就算简锦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不能幸免于难,仍叫萧茹注意上了。
“说起来也是巧,这奴才是本宫从你二哥那里借来的,”楚妙元见简锦整个人都隐在阴影里,面容模糊,身形瘦削纤长,如果立在风中,正好衬得盈盈这词儿。
她含笑道:“玲珑你站这么远做什么,快上前几步,来见见萧姐姐。”
简锦有些不熟悉玲珑这个新名字,上前几步,略略沉了沉嗓子,恭声道:“萧小姐。”
二哥的奴才?
萧茹一边含笑,一边细细打量,只不过这个叫玲珑的奴才实在太过丑陋,她本就喜欢美丽的东西,只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看。
但见楚妙元对这个奴才倒是有些上心,而她又有意拉拢这位娇滴滴的公主,便含笑道:“我倒不知道二哥跟前还有这样一位奴才。瞧样子,公主十分的喜欢。”
楚妙元点头道:“他这人会说话又不显吵,本宫看着就觉得喜欢。”
萧茹闻言一怔,暗地里不由嫉羡不已,心想一个貌丑的奴才竟比她还讨九公主欢喜。
萧茹又一转念,心想不过是个奴才,而且还是她萧家的奴才,有何好惧,面上不由带了分浅浅笑意,拿出世家小姐的淑女范,柔声问道:“你何时就跟在二哥身边,我怎么没有见过?”
简锦闻言,随即微微笑答:“奴才刚进府没几天,而且也不在萧二爷身边伺候,平日里也只在院里打扫。莫说是小姐,就连萧二爷也没见上几面,这日能陪萧二爷来,实在是院里抽不出人手来。”
萧茹听了心头轻跳,继续问道:“那这些奴才去了何处?”
简锦佯装为难道:“这事萧二爷不让告诉。”
她犹犹豫豫不肯说,萧茹更想知道,“又不是偷鸡摸狗欧的事,怎么说不得了?”
简锦吞吞吐吐道:“好像全被派去看护一个瞎奴了。”
“原来如此。”萧茹神色微变,但随即笑意盈盈,若别人不细看很难发现她眸底染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但说出来的话仍是缓缓悠悠,让人察觉不到分毫。
一旁的楚妙元起了兴趣,“是什么样的人竟让萧二哥这么上心?”
萧茹怕把简锦把落水的事情说出来,又让公主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赶紧先一步抢了话,笑盈盈道:“二哥那人公主还不清楚,他成天惦记的也只有酒、女人和玩乐这三样东西。估摸着这一回看那瞎奴模样好,起了心思,又怕被被人夺走,才苦心积虑派所有人去看着。”
楚妙元轻笑着,“这有什么可笑的,萧二哥这人不过是至情至性罢了。不过话说起来,本宫真想见见那瞎奴长什么模样。”
说着又问简锦,“你可有见过吗?”
简锦回道:“萧二爷藏得严实,奴才没见到人,倒是看见一只苍蝇飞了进去,结果下一秒被人夹住扔了出来。”
楚妙元听得她这番话,收不住笑,待喘了口气,她执着团扇点点她光洁的额头:“你这小奴才是吃什么长大的,如此能说会道,哎呀,本宫可舍不得明天就还回去了。”
莲伶见她一脸为难,不由打趣道:“若是公主舍不得,直接带回宫得了。”
楚妙元却悠悠叹了口气道:“本宫想要,萧二哥不肯给,万一最后两人伤了和气,你说该怎么办?”
莲伶语气轻松道:“若不想伤和气,奴才倒有一个法子,把这事的决定权告给玲珑不就行了。”
楚妙元抚掌道:“好法子。”
接着便看向简锦,“玲珑,你想跟着谁?”
这问题,不好答。
若是说跟了她,只怕消息传到那小霸王耳朵里,当夜就要闯帐把她劫走。
若说跟着那小霸王,这白白溜走的机会她不舍得。
正难舍难分之际,萧茹已不甘心公主的注意力又转到小奴才身上,心思转了一圈,笑着开口道:“依我看,这奴才都割舍不下,两边都想跟,真真是个贪心的家伙。”
这番话明着褒,暗地里却贬她既贪心有没见过世面,简锦闻言随之一笑,“萧小姐正说中了奴才的心思。”
萧茹缓缓笑着看她的头顶,心里萦绕的古怪挥之不去。
这边正说着,赛事却悄然收了,一众人正拥着两人走来。
楚妙元起身问道:“比得怎么样,谁赢了?”
虽然是射箭这项不需要大动作的项目,但是一旦比较起来,运用在手上的力道、盯着靶心的眼神都不能出差错。
楚歌来时额头上细汗密布,整张脸也被汗水浸染得如霞般绯红,然而泼墨般的夜色下,却也让五官越发浓丽俊美,十分迷人。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跟前便多出了一双纤纤玉手。
手上拿了干净的帕子。
视线循着这双手抬上去,正对上少女羞怯的一双眸子,她轻轻一张口,便吐出黄莺般曼妙的嗓音,“殿下擦擦汗。”
楚歌往她手上扫了一眼,意兴阑珊,口气十分冷淡,“先搁着吧。”
少女的微笑一滞,随即唇角又扬起来,笑盈盈道:“好。”
说话时,耳垂上的玲珑坠子轻轻晃着,显得十分精致。
她这乖顺温柔的模样,众人瞧着十分贴心,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萧茹将这一切都暗暗瞧在心里,心想刚才的主动也不是没有白费,心下不由得意几分,淡了几分刚才被拒绝的恼怒和失落。
“今天来的晚了,还没比完,自然胜负也没有计较出来,”楚歌一想到要比出胜负,浑身血液又再次燃动,整个人愈发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他看向辛冬,笑着道:“改天咱们再接着比。”
辛冬爽快应下。
热闹逐渐散去,夕阳西沉,月亮拨开薄云探出了头,营帐里也点起一盏盏的烛火,幽幽亮亮闪在绿树林间。
夜再深些,围场上篝火点燃,舞姬翩翩起舞,又是一场皇家盛宴。
“你们瞧最左边那个,一把纤纤细腰真是好看。”楚妙元饮了些酒,正支腮凝望吃吃望着场上的舞姬。
放眼望去,个个都是绝色的美人,其中有一位尤为出众,浓眉大眼,极具有风情。
虽然在场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这位美人却一直凝着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双眸犹如含情春水,浇得人从脚底到心尖都痒了起来。
楚妙元不由打趣道:“要是我被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瞧着,心肝都舍得挖出来,不知道父皇会不会承了她的情。”
莲伶道:“若是公主喜欢,大可把这位美人讨了去。”
楚妙元把酒樽搁在案上,哼声道:“一山不容二虎,我可不想风头都被她抢光了。”
莲伶失笑,“公主怕什么,你是金枝玉叶,常人哪比得了?”
楚妙元美眸轻转,“当真?”
莲伶凝着她的俏丽脸蛋,柔柔一笑,“当真。”
楚妙元牵唇一笑,眸底俨然藏不住欣喜,却怕自己太过浮浪,勉强咳了咳嗓子,佯装不悦道:“你就会说好话。”
话刚落下,忽然听见身侧一声哎呦声,两人这才断了话循声望去,却见简锦正弯腰捂着肚子,脸儿煞白,情况十分不妙。
简锦苦着一张脸道:“好像吃错东西了,肚子疼得慌……”说着脸又白了一截,“公主,奴才不行了,先失陪去如厕。”
楚妙元道:“也别行礼了,赶紧去。”
简锦道了声,匆忙离席。
正文 016 被他发现
一路宫灯渐暗,夜色越浓,树影斑驳落下几分月色,简锦已知身后有人跟着,却佯装不知,继续装作腹痛急匆匆赶往茅厕,一进去又把门紧紧关上,半天都没有动静。
丫鬟等了许久也没见她出来,不由心生怀疑,于是悄然靠近,脸贴在门边仔细探听,哪知道门突然一开,她猝不及防,身子一下子跌了进去。
突然横伸过来一只胳膊,稳稳地抚着她的腰肢,“袭香姐姐趴在门上做什么?”
丫鬟看着近在咫尺的简锦,一下子瞪大眼睛,满是惊讶慌张,随即怒道:“你这狗奴才还不快放手,想吃我豆腐不成?”
简锦依她所言松了手,袭香一时半会间没站稳,脚底一滑就跌进了粪池,顿时溅开一片片明黄的液渍,头发丝上也沾满了斑斑点点的黄渍。
想从粪池中起身,却因为脚底打滑,三番五次都没有成功,不由又怒又羞,脸上也青一阵白一阵,看到简锦站在一旁看热闹,更是气坏了,当场叱道:“你这个狗奴才竟敢把我拽进粪池里,好,好得很,我家小姐定不会轻饶了你!”
听到她这么快就把她家小姐供出来了,简锦轻轻挑了下眉头,“袭香姐姐先别气,这会该想想怎么出来才是。”
袭香想想也是,柳眉高挑,气焰嚣张,“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扶我!”
“这就来。”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走了几步便捏着鼻尖又退了回去,袭香一瞧慌了神,赶紧问道:“你退回去做什么?”
简锦妙目轻转,眸底流光一现,“姐姐先别急,光是我一个人拉不出你,我得去找个帮手来。”
袭香却骂道:“蠢材,你是让别人也看我笑话?”
知道她会这么说,简锦说道:“如果不找人来搭把手,只能到外面去寻一些粗树枝,这样姐姐就可以搭着树枝上来。”
然而她到了茅厕外并不找树枝,而是搬来了一块石头,悄悄地堵在了门口,又往手指上抹了些地上的泥灰,在石头上写了勿扰二字。
事情做完,她又打量了几眼,方才满意离去,而身后那间茅厕里还响着女人不耐烦的催促声,随着她渐渐走远,声音也越来越浅。
走到中途夜风刮过幽林,乱叶间的乌鸦一阵阵惊叫,不时又夹杂着一道低弱的哭泣声。
简锦听着,脚步一顿。
竖耳探听这诡异的低泣声,然而满耳都是幽幽风声,以及那乌鸦的嘶哑苍叫。
正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风声四起之下,绿叶惊动得厉害,拂得一丝光亮从眼前一闪而过。
这丝光亮正在前面。
拂开乱生的丫杈,两抹人影便落在了眼前。
简锦立即挡在树后面,又悄悄探看,恰好看见楚辜正对着她,手里提了等,光亮却十分昏淡,神情被夜色侵染得愈发模糊,只能听到他淡漠的语气,“请王小姐自重。”
女子却不甘心他的冷淡态度,紧紧揪着他的衣角衣袍,仰起小脸流着泪问:“王爷既然没有心上人,有没有婚配,为什么不能给雨霖一个机会?”
然而楚辜似乎不喜欢被人触碰,冷冷拂开她的手,“这是本王自己的事情。”
言外之意,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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