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嘴吃了蜜糖吗,这么甜。”何婧明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泛着水光,波光潋滟的,眼神像是带了小勾子般,摄人魅惑得紧。
景秋被她家小姐看得脸一红,连忙移开视线,专心帮何婧明把头发最后一点弄好。
然后呐呐道:“小姐又打趣我。”
惹得何婧明噗呲一下笑出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等会儿我还要出门一趟,你在家看家,让阿蛮陪我出去。”打理好了后,何婧明站起身来,往小客厅走,“过来先吃早饭吧。”
阿蛮就是就是那个那天带回来的那个,长得不太好看的身材彪悍姑娘。
景秋很听何婧明的话,基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反驳和质疑。
新来的厨娘饭做的还不错,早餐很搭配得很好,清淡爽口,何婧明吃了不少,吃完景秋把碗筷收拾端走。
何婧明这头带着阿蛮就准备出了门。
她名下管着的五个铺子是个大问题,肯定要解决,原本身上的现金就不多,八百块,买下现在这个房子以及添置各种东用具,杂七杂八的,花的所剩无几。
不算自己和景秋,家里还增添了四个下人,这么些人要养,处处都要花钱。
摸摸口袋,八百块差不多就只剩下五十块,刚腾出来的顾宅还没售卖出去,再不思索着挣钱,她这一家子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五间店铺其中三铺原本是顾家的,但是顾淮安走的时候只字未提,何婧明姑且猜他是不在意的,那么是默认送给她了?
何婧明头疼。
现在的头等问题,要把铺子拿回来控制在自己手中。要再由得别人把账面随意一糊,弄个年年亏损的不走心的假账目,临了钱财全跑他人口袋去了,自己乖愣愣当个二傻子,她何婧明这些年就算白活了!
“原身到底是怎么管理的?”
何婧明简直要气乐了,完全没法理解对方。自己的铺子,一应情况通通不知道,只唯一联系一个掌柜,一年就只见两次面,年中一次年尾一次,汇报、交账。
而今年因为顾家老太太重病,家里忙乱,干脆一面都不见了。
何婧明冷笑,怕是别人都不知道她才是老板吧。
何婧明打算先拿自己的两个铺子下手,她陪嫁的店铺地段还算旺,在正汇街,这以前就是原身母亲的陪嫁。
上午九点,街上还不怎么热闹,大部分生意都还没做起来,有些冷清。
因为何婧明几乎不曾来过这里,所以只记得个大概地址,一路摸索着过来,两个铺面离得不远,就处在斜对街,一边一个。
她先去的是南面的一家。
是一家书肆。
何婧明走在前头,阿蛮跟在后面。
跨进三米宽的大门头,一进店里,光线充足、敞亮,打眼望去,就看见六排书隔柜,差不多各两米高,左右对称,以走道分开,两边各有三个高大隔柜,正中间的过道宽度大概有两米。再直往前走过去,靠着墙壁的就是一大柜台了,里头坐着一个人,看样子是趴在桌上,只看得见个黑头发盖。
外头冷清,这里面竟然有不少人,三三两两一堆,或在看书或在抄书。
何婧明装了个样子,把脸完全放下来了,不露一丝表情,然后靠近阿蛮小声说了句话,阿蛮点点头,几步小跑过去,伸出手,不客气地敲了敲桌台。
“谁啊!”一道闷闷的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脑袋却没抬起来。
阿蛮再用力敲了敲。
“敲敲敲!敲什么敲啊?没见小爷忙着呢!”这会儿人倒是爬起来了,眼还眯着就顺道伸了个懒腰。
再抬眼一看阿蛮,脸黑了。
口气特别冲:“买什么书快说!”
何婧明朝他一看,呵,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呢,脾气倒是大。
“你这是忙着睡觉?”何婧明语气凉凉道。
“……”
石岩呆了呆,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着实把他给惊了一下,一瞬间心脏噗通噗通狠跳了两下。
娘咧!
旋即尴尬地挠了挠头,强行解释了一句:“我……我刚发梦话呢,你别介意,那什么……小姐你要买些什么吗?”这是完全把阿蛮给忽视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何婧明看。
阿蛮撇撇嘴,把话接过去:“我们小姐不买东西,你是这里的老板吗?我们找老板。”
“哦,找老板阿……”石岩看着何婧明,“老板是我舅舅,我带你进去吧,他就在后院,直接往这书肆的后门过去就是后院。”
然后探起身,冲一个人招了招手,道:“大头你看着点这里,我有事儿走开一会儿。”
何婧明不动声色地跟着这人进去了,状似随意问了句:“你们这里生意挺好的呢,环境也不错。”
石岩扬扬脑袋,有点骄傲:“那是,附近就我们一家书肆,而且最近最新出的连载文学作品都是从我们这里第一个卖的,卖的可好!”
“哦?那真是很不错了。”何婧明冲他笑了笑。
石岩的脸腾地一红,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挠挠头,脚下走的更快了。
“舅舅——有人找!”石岩一进门就大喊了一声,把他舅舅叫出来后,自己才遛回了前头去。
抬眼看向眼前人,何婧明眉头一皱。
——这人不是高掌柜。
“不知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找在下有什么事吗?”还是刘博远先一步开口,打破沉默。
刘博远看上去年纪五十岁左右,两鬓有些白斑,瘦瘦高高的个子,脸色看着很温和。
何婧明凝着眉,顿了几秒钟,才说道:“我姓何……先生是这家书肆的老板?”
刘博远不知道这人卖的什么关子,却是点点头说道:“没错。”
敛了敛心思,过了一小会儿,何婧明冷静说道:“有些事我要和你谈谈,不知道现在方便不方便?”
刘博远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说:“进来谈。”
……
“这个铺子是我的。”
何婧明没有任何铺垫,进屋后,刚一落座,毫无预兆,淡淡丢下一句话。
拿着小茶壶正斟茶的刘博远:“……”
何婧明没有太顾忌别人的情绪,用凉凉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
“咳咳,咳!”刘博远稳了稳手臂,阁下茶具,恢复淡定,“何小姐是何意?”
何婧明没和他绕弯子,单刀直入道:“我说你这家书肆是我名下的,隶属于我。我今天原也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一位姓高的掌柜,他是我聘请的店铺掌柜……却没想到过来后才发现这儿连老板都换了,有意思啊……”
她笑了笑:“所以我想刘老板应该认识高掌柜吧?”
何婧明语气笃定。
刘博远哽了一下,沉默了好几分钟后,开口道:“……我们根本就是陌生人,我也没有理由相信你的话吧。”
“这还不简单。”何婧明嗤笑一声,接着从袖袋拿出一章纸质的东西,摊开放在桌几上,略略往前一推,笑了:“地契不会不认识吧。”
刘博远也不客气,伸手拿起来看,直看了几分钟后才还给她。
这才凝重起来,认真把何婧明看在眼里。
何婧明见这人总算有个谈事儿的样子了,于是直接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管你跟高掌柜之间有什么协议签了什么合同,反正你看见的,我才是正主,所以……”
“所以怎么样?”刘博远打断她道:“你准备怎么解决?我确实和高掌柜签有协议,因为当初他手里有店铺代理文书。”
“不怎么样啊。”何婧明摆摆手,“我确实是把铺子交给那人打理来着,因为家里有不少事儿,很久没过问了……”
换了口气,何婧明继而冷冷一笑:“没想到,那些个那狗东西就瞒天过海阳奉阴违干了这不要脸的勾当!”
越想心头越是攒起不少火,扑腾扑腾直翻涌,把何婧明恶心的,直替原身那蠢货憋得慌,当下也忘了顾忌,嘴里也没了个遮拦,低声斥骂:“呵!这是把老子当肥羊宰,当蠢猪一样骗呢!不要脸的狗东西,看我不整死他!”
刘博远:“……”
撒完了气,何婧明转头撩起杯子闷了一口茶,又重重搁下空杯。末了语速极快道:“放心,不搞你,之前怎样还怎样,就是你这屋主老板换成我,我们另外再详细拟一份合同,这书肆我看你做的挺好,那就继续做……但以后的店面租金直接换我来收……”
这事不算复杂,何婧明清晰明了地说了自己的意思,见刘博远也默认没反驳,没浪费太多时间,就重新弄好了合同,双方签字。
刘博远全程脸色复杂。
☆、第五章
还算顺利地解决了头一桩事情,何婧明留下地址和联系方方式带着阿蛮离开。
“阿蛮……”何婧明眯了眯眼,看着街口斜对角的另一个铺面。
“小姐你说!”阿蛮立刻警醒了精神,这家伙也是非常听话,很感激前几日何婧明能够雇佣她,还给她很不错的月俸,让她能够贴补家用。
“没什么大事。”何婧明笑了笑,伸手指向对面给她看,“你看见没,那家铺子也是我咱家的,你待会儿过去找那家的老板,留个地址,让他明天来何宅见我。”
阿蛮立刻点点头:“好的小姐,我们马上去。说罢她就三两步往那边跑。
何婧明想了想,又转回去刚才那家书肆,柜台处的石岩见她回来眼睛一亮:“小姐您又来了啊!”语气也是喜滋滋的。
何婧明嗯了一声,饶有兴趣地说:“我也看你们这里书之类都挺齐全的,你刚不是说最新的、很畅销的报刊文学作品之类的都有吗,我最近挺无聊的,要不你帮我推荐推荐,多拿些,我的带回去看,以后说不定会长买。”
她语气软软散散的,看起来脾气极好,跟刚才第一回 进来时严肃脸的模样一点儿也不一样,石岩更爱这个平易近人说话好听的,况且对方还记住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更让石岩好感度倍增,脸蛋也笑成了一朵花。
“当然行!我熟着呢,都是每天都要接触的,您等会儿,我这就帮您拿,保管都是最新的,也好看!”
石岩动作快,一下子包好了七八本书和一堆报纸让在何婧明面前。
何婧明愉快地结了账,提留着重重的一摞子书籍,领着办好事情的阿蛮回去了。
……
一回家气都没喘匀,景秋就匆匆把她拉到了一边,一脸着急的模样。
“怎么了?看你这模样,瞧着像天塌下来的样子。”何婧明好笑。
“天倒是没塌下来,就是澄明少爷找来了!”
何婧明一愣,继而道:“你是说何澄明?他来干什么?人呢?”
提到何澄明,何婧明下意识皱了皱眉,何澄明从血缘关系上来看,是她弟弟,同父异母的那种。对,就是何婧明那位非常“贤良淑德”的生母给她父亲纳的妾氏生的儿子,年龄只比何婧明小两岁不到。
不过这何澄明年纪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小,好几次算盘都打到这位出嫁的嫡姐身上。不知道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还在偏厅里等着呢,我说小姐不在家,澄明少爷也不肯走,说是叫我不用理他,他自个儿坐着等就行。”景秋也是对这位少爷感官不太好,以前还欺负过头她家小姐呢。
何澄明听了摆摆手:“行了,过去看看,他一个孩子我也不必害怕他,这点事你说你急得这个样子值当吗?”这是说完也不忘打趣景秋一句。
何婧明抬脚步入偏厅,里头桌子旁的椅子上果然坐着一个姿容甚妙的少年。
她叹了口气,感慨何家的基因委实是好了些,自己写壳子的容貌不俗,现在再一看这位弟弟,更是不遑多让,长得非常好看。
“何澄明。”何婧明平淡地喊可以一声。
“姐……”何澄明略偏头,直愣愣站起来,望向何婧明,却是一副非常委屈可怜的小脸,如果仔细听,还会发现他连声音都是带着些楚楚可怜的。
何婧明不防,被他这幅表情搞得一愣,略略回忆,翻找他这位弟弟在记忆中的样子,仿佛相去甚远啊?何婧明捏了捏下巴,这是被人欺负了?
“莫急,出了什么事,坐下好好说,我听着呢。”
何婧明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是,何澄明还真就是被人欺负了,还是被他生母和亲舅舅给坑了。
并且,坑大了!
本来,何澄明跟她这位嫡姐感情根本不深,甚至可以说很少交流,特别是何婧明出嫁后就基本见不着面了,何澄明以前还欺负过他姐姐。
不过这次出了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有着相同血脉,同属何姓,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姐。
“我被杨树根给害惨了!姐,何家就要没了!”何澄明咬牙说出这句话,这些日子以来受的委屈,此刻在何婧明状似安慰包容的一句话下,毫无预兆地发泄了出来,透明的泪珠子一颗颗不受控制往外冒。
何婧明看得头疼,太阳穴直突突了两下,她摁了摁头皮,让人哭了几分钟后,才说道:“你慢慢说。”
何澄明发泄出来后平静了很多,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开始一五一十讲起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何婧明父母都不长寿,前两年就双双因病去世,那时候何婧明已经出嫁,何澄明约摸十六岁,叫现在看来也是个才上高中的小少年。不过在这里倒是能顶立门户年纪,别人不会认为你还小。
父亲和名义上的母亲先后去世,但生母可还活的好好的,何澄明伤心个半个来月也就振作起来,想开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反而觉得没了多大的管束,日子活的更加自在,并且能够光明正大孝顺自个儿的亲生母亲了。
何家也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不然当初也不可能和顾家结亲把女儿嫁过去。两个老的一走,何家就只能由得何澄明当家做主,他倒是不算太纨绔,每个家庭都是有一套自己沿用已久的规矩的,只要不打破,按照制度来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何澄明也没标新立异闹出什么幺蛾子,何家在两老去世后的一段时间也还好好的。
只是有一点,何澄明实在太年轻了,年轻且上面还没个看顾指导的长辈,经历的不多,这样的人,最容易招人惦记,也容易让人哄骗。
而这头一个哄骗何澄明的人,就是他那位当妾室的母亲。这位妾室没读过书,不慎聪明,但有一点,她总爱贴补娘家,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何家这上头没了人,她这动作就越发光明正大,有恃无恐了起来,其实认真说起来,这也无可厚非,所以何澄明在面对自己老娘的小心思,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某些小事,就算知道的他也懒得去揭穿了。
但事情坏就坏在,那位妾是个蠢的,何家两个老人去世了,那位妾的亲哥哥,也就是何澄明的亲舅舅上门就无所顾忌了。
这位亲舅舅就是何澄明刚才口中提到的杨树根,就在前一个月,杨树根三天两头往何家跑,私下里不知道给自己的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汤,硬是让她姐姐出钱给他做大生意,一开口就是三千块,三千块可不是小数目,这位妾自己当然拿不出来,索性现在整个何家都是她儿子做主的,她挺起了胸膛,摆着普,去账房里把把账面上的钱支了个空,最后还差个一百多,她也大气,就掏出自己私房补上了。
三千?何婧明挑了挑眉头三千块虽然不少,可也还不至于让何家伤筋动骨。
何澄明苦着一张脸,继续说了:“如果就是三千块,冲着那点子亲戚关系,我也就咬牙认下了,可我没想到,事情竟然远不止如此,那杨树根简直没有人性,他根本就是故意来坑何家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