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到了她身边?”
犬源在他面前那是一个字都不敢扯谎; 当即十分顺溜地全盘托出,丝毫没有考虑到是否有背叛现在的主人。
“那时候就已经在她身边了吗?”敖珩之仿佛是喃喃自语; 遥望墨黑的深海。
最后那段时光是那么匆促短暂; 若是知道而后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为了朝堂算计将她一个人留在王府。可是; 那个时候谁能知道未来?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就像预感到她将一去不回,他用尽力气还是未能拦住她……
犬源看到那个男人突然攥紧双手,挺直的脊梁显出几分凌厉,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咽了咽口水。
姐姐; 真是对不住啊,面对别人我一定一定不会背叛你; 可是这个人,他是我的主人,曾经对我恩重如山,又对我狠厉无比、无情将我逐出蓬莱; 对他,我即感激愧疚; 又敬畏恐惧。况且; 他对你似乎并无恶意。
“她曾说要去救一个与雉鸡精打斗的朋友,就是你吧?”
圆圆顿时瞪大了眼睛; 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继而乖顺地点点头。
“那你……可曾见到她最后的样子?”敖珩之皱眉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那……那火一出我差点成了红烧狗; 她一把将我塞进了空间里,关闭了空间与外界的连接,我才留下一命。她关闭空间后便无处躲了,那火真的好烈……”犬源抹了抹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天,他伤痕累累被抛进空间,就再也看不到她的情形,他就知道,她将自己的路堵死了。
三味真火烈焰熊熊,她……处境不敢想象……
犬源仿佛忘记了眼前站着的人,只是想到那日的火光、想到她可能会有的模样,眼里的泪便流个不停。
他那时何尝不是日日被这样折磨?夜夜梦魇中,无法遏制的想象里,她那么痛、笑若春花的脸在火光中扭曲、融化……每每到此,便怎么也不敢想下去,宛若万箭穿心般痛的他浑身战栗。
良久后,敖珩之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若叛她,三界之内,我定让你无立锥之地。”
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淡淡的,但莫名的犬源浑身一颤。明白他话中意思后,他反而放松了,感觉眼前的旧主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他甚至敢嬉皮笑脸地在心中腹诽。
看来自己的感觉果然没错。逼他叛了主子的是他,威胁他不能对姐姐有异心的也是他,这样的主子不好伺候啊,这些年也真是难为了鸱鸮他们。
“好的,那我这就回姐姐身边去,不难为殿下了。”说罢,犬源便装模作样地抬腿往外走,直到前主子一道狠厉的目光差点将他射杀,他才悚然一惊,默默将迈出去的蹄子收了回去。果然还是自己高估了他的气量、忘形了。
“你倒是说说看,如何难为了我?”
不是让我不准背叛姐姐吗?那你又半夜将我使唤到此处逼问?说了岂不是违逆了您的意思?这岂不是陷您于两难境地?
犬源诸多腹诽在看到敖珩之淡淡的幽深眼神时,顿时都吞了回去,立马狗腿地凑上去:“没有没有,是我蠢笨如猪、用词不当,您还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必定知无不答、不知也答!”
“今日在殿上,那东海青虾说她身有旧疾是怎么回事?两百八十多年了,南海观音还未能将她治愈吗?”
从人间回来他就知道,四九活下来的几率小之又小。水族最怕火,即使是一般的火也会使他们身受重创,更何况是比天火更厉害的三味真火?
自知道她就是养在观音大士莲池里的紫玉元君,敖珩之便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找遍四海、在禹门探寻上百年都未曾找到她,原来是南海观音救了她。也只有观音大士才能救得了那时的她。
原以为,她合该康健了,怎么又说还需夜夜渡灵气养之?这是为何?
犬源将青媛对四九和李鲤所说的话告知了他。
三七将四九领到一处水草丰美的假山群里,往来的鱼虾悠闲穿梭,不时吐出几个泡泡。
“快说说,后来你和你的心上人如何了?”
三七在父母身边娇养长大,性子柔顺温和,却从没机会去人间看看,当年对四九说起的故事格外上心,甚至为这美好的感情有个好结局,瞒过母亲将四九送走。如今,过了快三百年,她还记着这桩事。
“什么心上人?”四九感觉莫名其妙。
三七看她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想了想不禁又拉着脸质问她:“当年送你去人间的时候,我还说等以后要听你讲人间的故事呢,我没记错,四九,你怎能都忘了呢?”
这难道又是那稀里糊涂的人间生活惹下的?
四九有些好奇,当年到底在人间都发生了什么?
看四九确实茫然无知的样子,温柔的三七惊异地啊了一声:“难道,过去太久,你都给忘了?”
这是个好借口,四九连连点头:“可不是,我从莲池醒来,感觉这脑子就不好用了许多,想起初去东海的许多事我都记不真切了,想来在人间的事也没什么意思,便更是一塌糊涂了。”
她倒也不全是说谎,有几次二三哥哥说起以前在东海的事,她都没什么印象,非要刻意去想,才模模糊糊记起似乎确实有那么桩事。
“哎,那倒是我错怪你了。”见四九呆呆不说话,三七又安慰她:“实在记不起来就算了。你想不想去集市上玩儿?那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好玩意儿呢,如今我也赞了些灵石,我带你去逛逛?”
四九一听,顿时眼睛放光。现在她有两大目标:一、攒灵石买买买!二、集灵气,提高修为,争取早日消化那龙鳞!
那么,去了解一下四海市集上都有些什么才有买买买的动力不是。
西市是北海最大的市场,四九来到这里可谓是大开眼界。
周围灵气萦绕,玉树琼花开道,两旁的洞府民居热闹非凡。倒不是在卖东西热闹,而是大家都围在一起,有的在讨论如何修炼、集聚灵气的心得;有的在掰手腕子,貌似赌博;还有貌美的虫鱼小姐们穿着华美的灵袍在空中舞出美丽的舞姿,下面一堆选手鼓掌助威……就是没见着任何铺面物什,这,真的是街市吗?
三七听了她的疑问,忍不住吃吃笑。
“在神界,什么东西都可以装在收纳袋或空间里,哪里需要铺那么大场子,岂不影响往来交通?更何况,你只见他们是在逗乐玩耍,其实这就是在谈买卖呢!”
原来,进来第一处那交流心得的地方就是卖的各种修炼、聚灵方子。
在神界到处都有灵气,只要用心,总能找到灵气充裕的修炼之地,但毫无章法的修炼极其缓慢,若是有了难得的修炼方子,那修炼起来便会事半功倍、进展神速。
所以,在街市上最受欢迎的就是这种灵方铺子了。四九这才注意,在那洞府上空有灵气书写的三个缥缈大字“灵方铺”。
可这方子却不是谁有钱就能买到,还需要购买者心诚、有足够的实力,在一群辩论者中见解独到、脱颖而出,这样最终的灵方便会落入最适合的修炼者手中。
而第二处,人家也不是在掰手腕子赌博,而是在谈法器的买卖。在这处洞府上空,也有灵气书写的店名“法器铺”。同样的,越是精妙的法器越是讲究有缘人,所以一群购买者就需要凭实力(法术+灵石)竞争,而掰腕子只是这种法器需要使用者有强大臂力,所进行的一场比赛而已。
四九赞叹连连,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自己真是太孤陋寡闻了。
实在也怪不得她,当初只在东海待了两百来年,当时又穷,又没有灵气,一心只想着去人间,倒是没有注意东海的街市。
继续往里走,那群身着灵袍舞蹈的女仙们,也不过是在展示不同的灵袍作用与装饰效果而已,毕竟无论哪里,只要有女人就缺不了比美。
四九也被华美的灵袍吸引了,一位美貌的章鱼精看上了水蓝色的御火袍,已经凭自己的实力获得了甄选权。这时卖衣服的女仙水袖一挥,在空中便呈现出几百种水蓝色的灵袍样式,真真让人眼花缭乱。
没想到只是一件水蓝御火袍,在样式上就有这么多的选择,四九心醉了。
“这件曲裾样式的要多少灵石?”只见那章鱼精问到。
“五百。”
背后听了一耳朵的四九懵了。
五百!五百?!!!
四九的心又碎了。
买不起啊!
三七见她一脸悲痛,强拉着她退出人群,一边安慰她:“灵袍铺东西虽多,就是一点不好,忒贵了些。咱们都有珠衣,比这个也不差。走去前面的灵食铺逛逛,一只烤鸡才三颗灵石,比袍子划算多了!”
两人立在街边啃三颗灵石一只的烤鸡时,刚刚还热闹非凡的灵袍铺子一下子安静了。
人群外围,仙娥环绕的轿辇之上,下来一位云鬓高挽、华衣璀璨的女子。铺子周围的女妖女仙们齐声跪倒:“拜见三公主!”
原来这位就是才貌双全、名扬四海的北海三公主,螭玥。
只见她美丽的容颜乍然露出一个明艳的笑,纤手轻抬,柔和的声音缓缓说道:“大家多礼了,请起。”
三公主并不常来这街市,也并非大家都认识她,而是灵袍铺子的主人认出了公主身边的丫鬟,这丫鬟几天前才来替主人三公主买过一件灵袍,所以她记得格外清楚。
“听说你们店新出了一款灵袍,最是华美不过,可否呈出让我瞧瞧?”三公主语带嫣然,看起来最是温柔不过,店家却还是有些战战兢兢,谨慎地答是,并迅速在空中呈现出一套火红色卷边的灵袍。
顿时周围的女妖女仙们一阵抽气声,这袍子实在太耀眼了。这价钱恐怕也只有三公主这样的能拿得下了。
“确实不错!”
那店家见三公主满意,却还是说道:“不敢欺瞒公主,这袍子甚是华美,可是它的效力却不是很大,既不能御火,也不能防风、防刮。倒是在水光映照下会泛起银光,晶莹闪烁,华美异常。”
也就是说,这袍子比起别的灵袍装饰作用是有目共睹的,但法力效用却实在有限。对于一心修炼的女妖女仙们来说,最好能武装到牙齿,袍子的法力效用关键时刻也是很有用的。所以,她们一听,顿时唏嘘,多好看一件袍子啊,可惜了。
三公主却毫不在意。
“我倒不需要那些外物相助,这袍子看着倒确实适合我。紫嫣,将它买下。”
不知道的人就想,也对,毕竟是龙女,那法力必然也是高强的,何须外物相助?
可惜,打脸打的太快。
公主似乎颇为急切,捻了个决,那火红色的灵袍便已经穿在了公主身上。
四九大概吃瓜吃的傻了,撞了撞身边的三七:“颜色是好颜色,料子也是好料子,就是不该做成这喧宾夺主的模样,实在衬的公主像一只急着炫耀的花孔雀。”
三七十二万分后悔,没有及时将手中的炸鸡扔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用油手捂住四九的嘴巴,让她别乱说!
若说三公主除了传说中的才貌外最令人称赞的是什么,必然是她的‘顺风耳’,她的耳朵格外灵敏,更何况四九她们离得本就不甚远。
刚刚还在轿辇上微微含笑的公主突然脸色大变,盯着正啃的得劲的四九,目光似要吃人。
“那是哪里来的小精怪?给我捉了!”
52。公主的新装
被侍卫捉了提到公主面前; 四九涨红了脸,自己实在是在莲池里泡的太久; 脑子也泡坏了。
正懊恼时; 听公主温温柔柔地说到:“你这小虾子,当真是口无遮拦; 若不小小教训你一下,以后遇到龙君们岂不是更要犯了口舌、倒了大霉?这次就只打你二十大板,给你个教训,免得下次再犯。”
周围刚刚还神情肃然的围观者,渐渐有人议论; 公主如此做才是对的; 若是放任不管,岂不是堕了龙君威名?又打的不多; 这小小惩戒,更是显出公主的赏罚有道,不是那一味糊涂装好人的。
四九本还在自我检讨,听这议论; 渐渐傻了。这世道,也太变态了些?
三七跪地一番哭求; 那公主不为所动。
“还不动手?”
四九急喊:“且慢!公主; 我有话说。”
“公主这袍子无论是颜色还是料子都是上乘,本没有任何瑕疵; 配公主那是相得益彰; 将您的花容月貌衬托的格外有光彩。可是这袍子的样式稍微有些宽大了; 若是稍微调整一番,想必会大放光彩。我可以戴罪替公主将这袍子改的更加出色,公主打我一顿也无甚用处,若是让我将功抵过,岂不更好?”
四九也不是那等不知变通之人,眼见引来灾祸,立马顺着之前的话拐了个弯儿,明贬实夸地把三公主奉承了一番。
三公主犹豫了一阵,她身旁的侍女看了看天色,又看看犹豫的公主,出言道:“公主,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莫不如将这小妖带着,等正事办好了,再细细考虑此事?”
三公主仿佛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轻呼了一声,便示意侍卫将四九和三七捉了押在轿辇后面,自己正了衣襟,便匆忙往东京龙九子府上赶去。
龙九子敖勉一身黑袍,越发衬的他玉面倜傥。他正对敖珩之说着回北海路上的见闻。
“经过西海时正好遇到那西海大皇子墨昀,四哥,你猜那小子当时正在干什么?”
敖珩之手肘撑头,正静静听他讲说,闻言,抬眼瞥了他一下,复又阖上。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如何,莫不是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敖勉一拍大腿:“四哥真乃神人,这都能猜到!可不是,他当时正在海上胡乱翻着水花子玩儿呢!我问他这是作何?他却理也不理,对我翻了个白眼儿,扑腾又入了水,不一会儿捉了个极大的酸浆鱿出来,我就知道,准是西海龙君又派他海上捉小毛贼去了!”
西海龙太子是龙母所出的龙二子。墨昀生母为蛟,虽顶着大皇子的名头却为西海龙君所厌弃,一百来年前,消失了几百年的他又悄无声息回了北海。一时间,西海龙君遣他四处追击深海毛贼,维持西海治安的事便传遍四海。
“这都过了一百来年了,他怎么还是这般没出息?”敖勉倒不是看不上他,反倒因为自己也是一条黑龙,对他倒是多了几分关注。
“倒是四哥,什么叫‘又’?可是以前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敖珩之闻言,想起一百来年前他刚回西海时,自己便顺路去瞧过了。那时他的身边美妾成群,丝毫瞧不出对龙君、对龙母的怨愤,可见此人心志。这些年他也一直关注着他的消息。
“前番听说龙君给他纳了许多美妾,他一个个全收了,还甚是欢喜。我想着,这人性情如此,大概也还是过去那般,自是容易猜出。”
“说起性情,四哥你这性子也太过冷淡,早些年还偶有和我们兄弟说笑,如今,连个笑脸都懒得摆。要弟弟说,你这就是缺个王妃,府中有个女主子那光景……简直酸爽。虽然有时也是真烦人,可这府中少了这么个吵吵嚷嚷的人吧,又像少了什么。四哥别看弟弟们终日抱怨,可也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的乐趣。可莫要因为我们几句抱怨,吓的四哥不敢娶王妃才是?”
敖珩之彻底睁开了眼睛,一双狭长的深邃美目看着敖勉意味深长。
“老九,这回来,发现你啰嗦了许多。你家王妃可不是聒噪之人,这是跟谁学的?”
敖勉半张着嘴,话还没说完,只能尴尬地半路停下来。
“还有,什么叫‘只有自己知道其中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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