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道咬牙,喝到:“砍手!砍手!快点!”
“……”货车的士兵都被这个命令惊讶道了,有个士兵捡起了斧头,却依然犹豫道,“班长……”
“砍手啊!快!”
士兵举起了斧头,看了看司机,他已经死了,表情保持在狰狞的一刻,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快啊!”林有道有不好的预感,他在防空洞中听到过几个人的谈论,如果再不动手,说不定……“不想死的快砍啊!”
士兵还是举着斧头犹豫……
司机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头也点了一点。
“他,他到底有没有……”即使知道死而复生的都不是人,士兵为了不砍同类的手,还是有一点侥幸的问道。
而这时,车顶忽然砰的一声,所有人吓了一跳的时候,就见一个小小的头颅倒挂下来,猫儿一样的圆眼瞪着车里的人,皱眉哼道:“你们这车吵死了!”
见到车里的景象,她跳下来,两刀砍下司机的手臂,一脚把司机的尸体踢出车外,外面,人棍一样的司机忽然仰头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然后被他的新同类淹没。
完成这一些,她一个抓杠空翻,又消失在车棚顶,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她又忽然挂下来,道:“再吵,都去死!”
说罢,彻底消失。
咚,拉人的士兵瘫坐在物资箱上,忽然哭了出来,边哭边道:“你们帮我把这手臂拉下去啊!”
事实证明,绕路策略还是正确的,林有道抄了个小道跑到了车队最前面,一路过隧道跑小桥,总算在天黑之前上了环城公路,环城公路直接上告诉,往回开一点再绕个圈,就能从外面返回收费站。
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休息了一整天,也并不疲劳,便都赞同连夜上路,直奔收费站,估计不用很久就能到。
单桐虽然会开车,但是常年使唤司机,要开也动辄跑车商务车,碰上卡车颇有些难以适应,想也知道,就连驾照都不一样,让一个C照的人突然跨行去开B照大车,又碰上刚才车子抛锚的事,不由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研究起卡车来,就怕等会儿一不小心就车停人亡了。
但他表面自然是一脸镇定的,听着齐祭和阿狗嘀咕刚才的事。
“笨死了,砍手都不会,尸体都要醒了。”齐祭嘟哝,“连明丽都不如。”
明丽?单桐听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不由得竖起耳朵。
“她,不一样。”阿狗粗噶的嗓子。
“恩……”齐祭往车外看看,阴影中有个身影伫立在路边,被飞驰而过,她回头,抬手揪揪阿狗半长不短的头发,羡慕,“好短,好方便。”
单桐抽抽嘴角,虽说齐祭的意愿车里的人很少有敢违背的,但就剪发,戴胸罩这些问题上,却是一致的,用齐祭的话说,不要命的坚持,好在阿狗似乎也有杀手锏,每次都把因为觉得麻烦而不高兴的齐祭给哄顺毛了,才让齐祭能够对外保持这个比较像女孩的形象。
“他们说了,到外面,要听话。”阿狗握住齐祭乱动的手,哄道。
齐祭皱起鼻子:“是你听我。”
“恩,我听你的。”阿狗不再说话了,又回到了沉默寡言的状态,只是扒拉一下齐祭的姿势,两人都摆舒服了,然后闭目休息。
齐祭似乎觉得阿狗认同这点就行,便一脸满意的窝在阿狗怀里,却不睡,滴溜溜的四面瞅着。
寂静中,看着前面带路的隐隐幢幢的车影,单桐沉淀下了思绪,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阿狗在沉默的像哑巴的时候,就是他观察别人的时候,他会沉默到让人忘记他,忽略他,直到最后会发现,他才是决定信任权的那个人,齐祭可以一直无所顾忌的爱干嘛干嘛,那是因为她知道,任何与她接近的人,头顶都悬着一把名叫齐轩的刀。
而当他不沉默的时候,就是考察期结束,试用期开始了。
齐祭,你这个假老虎。
夜路,长路,单桐时不时望向副驾驶座上依偎着的少男少女,在感觉自己挖到一个真相的时候,却又有种,抑制不住想微笑的冲动。
但很快,这种冲动就在齐祭忽然脱离阿狗怀抱,微微侧耳的动作中泯灭了。
“怎么了?”单桐轻声问。
“很多车。”齐祭轻声道,“车队。”
单桐一阵心累,他不想再多事了:“多远?”
“……不够看到我们。”齐祭断定,连她都还只是隐隐感觉到。
“加快速度的话……”单桐考虑着甩掉。
“加快?”齐祭问,“迎上去?”
单桐睁大眼:“是对面?”
“恩。”
单桐皱眉。
现在的情况是,车队上了环城,绕一点路后上城际高速,出来再回走,能够从外面到达收费站,也就是说,走他们装甲车走过的那条路。
现在还没上城际高速就有迎面的车,显然对面的车队是要进城的,自然避无可避了。
“不过如果不停的话,他们也追不上。”看着公路中间坚固的栏杆,单桐笃定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自己开吧。”
齐祭自然没有意见。
单桐极为快速的闪了一下小灯,然后开上去和第一辆车平行,林有道问:“什么事?”
“对面有车开过来,我们人少货多,不能停。”单桐言简意赅。
林有道皱皱眉,通过白天的事,他也算通透的明白了这是个怎样的乱世,这种时候如果人类不团结,那分崩离析之下,就是血腥的尔虞我诈了,如果想活得久自然要独善其身。
就连纪正沈敬东,单桐和小孩这么几个人都不是一伙的,显然这个世道人类并不团结。
像满福这样高觉悟的小战士毕竟还是少数,林有道略一沉吟便同意了,单桐回到自己的车位,小灯示意后面的车开上来,统共也就四辆车,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几乎就在最后的车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对面已经有了隐隐的发动机声,听动静,似乎还是个不小的车队。
开夜路的车子很少有开远光灯的,只要够照路就行,自从前两日遇到那些怪物,开车的更不敢开大灯,可远处开过来的车队,竟然连灯都没亮,要不是听到声音正在迫近,恐怕还不知道旁边有这么一支车队路过。
对面的车队在看到这边的瞬间都停了下来,显然没想到这边车队一点反应都没有直接无视他们呼啸而过。
加足马力开过去的时候,单桐观察了一下这支漆黑车队的形状,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车队相当霸气,全部军车样式,虽然只有八九辆车的样子,却有三辆体型巨大,其中有一辆赫然是运集装箱的巨型货车,而这个火车上装着的东西,虽然盖着油布,但却瞒不过他单家二少的眼睛。
那油布掩盖着的,绝对是一架直升机!
他几乎立刻想到了防空洞中那个神秘的空间。
只是不知道,这么一个交通要道上的小城市,在整个末世中,到底是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救援
等到拥挤的高速路口出现在远处时,单桐忽然双手一紧,往前猛地一探,变色道:“怎么回事?!”
齐祭和阿狗也慢慢直起身,眯起眼越过前面的车望向前方。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暮色中,拥挤的车辆之间,那个本来应该停着装甲车的地方,空无一物。
短暂的震惊后,单桐长长的呼吸了几下,握紧了方向盘,双手隐隐有着青筋,他定了定神,以尽量平静的声音道:“可能是被围了开到别的地方去,放心,没事的。”
车一直往前,直到路过本该停着装甲车的地方,齐祭左右望了好大一圈,才缓缓靠回阿狗怀里,沉默了半晌,问:“你在,安慰谁?”
单桐沉默了,他也不知道在安慰谁。
车队放慢了速度,以此减小马达声,尽量悄声无息的往前滑行了一段路,然后停了下来。
“老样子过去。”单桐停下车,他抿紧嘴,捶了捶腰,“先去房子里,商量个方向找车。”
齐祭没有意见,她和阿狗直接从车窗蹿上车顶,等单桐爬了上去,三人开始像上次那样往前走。
对于怎么跑进房子里大多数人路上都通了气,那群战士就算是炊事班的,那也接受过正规训练,身手不比其他人差,当即很顺利的跑进了房子里。
单桐进了房子左右环视,没见到原本应该在装甲车里的人,不由得有些失望,随手抓了个人问道:“这两天外面出了什么事?”
“外面?”那人本来很激动的去迎接纪正等人,到时候安排运送物资,被这么一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道,“哦,昨晚有枪声,外面。”
“枪声,然后呢?!“
“大半夜谁敢露头啊,看看外面丧尸没变多,就没再管了。”
“妈的。”单桐现在爆粗口越来越顺溜,暗骂一声,找到纪正,“我们装甲车没了,问问你的人有没有知道点情况的。”
纪正一听,挑眉:“那不正好,反正你们也有那么多物资,干脆就在这住了?”
单桐理都没理他,眯眼问:“你不帮?”眼睛微微往旁边齐祭那儿闪了闪。
两尊煞神摆在那,纪正再歪的心思也要扳回来,当即肃颜道:“我去问问。”
林有道等几个士兵一直不知道何去何从,他们倒是想回家,可各自都是从全国各地征兵到此的,一问老家,东南西北都有,在这世道自然是不能走单骑,只能围成一圈商量着。
沈敬东凑了上来问单桐:“单哥,你们的车怎么了?”
单桐脸色很不好:“不知道,你母亲呢?”
“我妈在楼上收拾东西,她很高兴能跟你们走。”
“又不是出去旅游,有什么好高兴的。”单桐冷声道,“别收拾了,还不知道找不找的到车。”
“有备无患嘛,本身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沈敬东忽然想到一事,“对了单哥,早上遇到的那些车……”
“……让你母亲理好东西吧。”单桐没多说,径自出去找纪正。
最后问来问去也只问到当晚值夜的人,他们听到装甲车方向有枪声,然后是马达声,一直往西南去了。
“他们怎么会开车的?”单桐问齐祭。
齐祭想了想,耸肩:“不知道。“
单桐就知道问了也白问。
现在的情况,装甲车没了,车队原班人马只剩下齐祭阿狗单桐,加上可能加进来的沈敬东和翟艳,还有那辆大卡车,是按照原计划管自己走,还是去找装甲车,亦或是在原地等,这些都需要商量。
单桐当然是舍不得装甲车的,没了装甲车,即使有齐祭和阿狗在,那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车队,自保能力和安全度下降一大截,但是他明白,真正决定的,不是他。
“齐祭,你决定吧,接下来怎么样,走,留,找?“
齐祭想也不想:“走。”
单桐一愣:“不要车了?”
“车不是在吗?”
“那是卡车,我说的是装甲车,你们的装甲车。”
“哦。”齐祭应了一声。
“你哦是什么意思?你舍得?”
“舍得?”齐祭奇怪的看了眼单桐,摇摇头,“没舍得不舍得……我要是老是不舍得,我就死了。”
单桐又一次无语。
“你不管阿奇了?还有艾方成,余竞舸,安如南还怀着孕呢,你不是很喜欢小宝宝吗?”
“我的目的地是长白山。”齐祭平静的阐述,“不是带人。”
她见单桐怔住,好心道:“你要是怕,可以等或者找……你不累赘,但也没多大用。”
“……”单桐一点点把涌出的血咽下去,他艰难的点点头,什么都没说,慢慢的往边上走去,忽然又转身,“齐祭。”
“什么?”
“给我点时间想想好吗?”
“明早出发。”
“好。”
单桐慢慢的往楼上走去,一向笔挺瘦削的背竟有点伛偻。
齐祭才不管他多纠结,她说明早出发,是想给自己和阿狗一个休息的时间,如果单桐不走,那多半沈敬东和翟艳也不会跟着,她和阿狗之间就没有会开车的了。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世界有多大,笃信自己双腿的力量,北方似乎一直就不是梦,多远,她都能到。
阿狗的想法,她根本不考虑,因为他总是支持自己的,到死也会。
两人蹭了一顿早饭,看其他人都在忙忙碌碌小心翼翼的从卡车里搬东西进院子,看了一会儿有些无聊,便找到了前天给安排的办公室,钻进去头抵着头睡了。
黄昏,忙了一天的沈敬东在天台找到了单桐,他没有离开前就一直是这儿的一员,该做的还是要做,此时才好不容易空闲了一点,见齐祭和阿狗在睡觉,便让翟艳休息着,自己上来找单桐:“单哥,怎么一个人在这。”
单桐坐在天台边,旁边是三个负责瞭望的小伙子,他一个人坐着,面对着夕阳,背影黑黢黢的,颇为凄凉,听到沈敬东的声音,他头也没回:“没什么,只是在想,风险投资的成本问题。”
“装甲车没了,不是还有卡车吗?”沈敬东也不是笨人,他也琢磨了一天,“装甲车不知道开到哪,也不知道回不回的来……上面有你很重要的人吗?”
“……有枪,有防爆盾,有炮,有40mm的强化钢板,有摄像头……”
沈敬东听得心都痛了,他强压下惋惜道:“可,可是别人没有装甲车,不是照样过吗?”
单桐觉出点味儿来:“难道,你们还要跟着齐祭他们走?”
“我们有卡车啊,还有那么多物资,上面食物也不少,那么多罐头……不行吗?”
“呵呵,不行吗?”单桐又望向远处西下的太阳,“我曾经也以为行,确实行,为什么不行呢……”
沈敬东明白他在纠结什么。
单桐每走一步都会深思熟虑,他不会冲动的凭着一腔义气说齐祭你们走我就跟着天涯海角都不怕——没了装甲车,依附于齐祭的安全性全面下降,那两个小孩其实并不可靠,他们从没认真善待过其他任何一个外人,这一路就能看出来,从单桐在这儿坐着也能看出来。
看情况,齐祭甚至都没有出口挽留单桐一句,也没来问过他们的意见,反正情况就这样,爱走就跟着,不爱走就留着,大家谁也不干着谁。
一个对你毫无依赖的队友,一个站旁边就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队友,可自己却要依赖着对方,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和母亲如果跟上,他的用处或许就是开车和治疗,母亲或许就是负责煮饭和照顾小孩,但如果他们不跟上,看那俩小孩的样子,就算用走的,也能走出一条血路来。
要不是翟艳坚持要照顾“外甥女”,其实沈敬东自己心里也有些打鼓,事发后母子俩连城都没出就被滞留在此,他好歹跟着搜几次食物看到了一些外面的场景,可是母亲一直被好好保护着,又以为他的刻意隐瞒,其实并不清楚外面已经残酷到什么程度……就连他也只是窥见一斑,便已经对前路心生畏惧。
沈敬东干脆坐在单桐旁边,两个年轻男人一起对着夕阳嗟叹,肩并着肩,其情甚诡。
战士们最终决定留下,他们认为国家迟早要出台一系列措施把这个乱世规范起来,那么靠着那些物资和这个办公室,总比疲于奔命能撑得更久,于是三辆卡车中有两辆卡车的物资要被搬下来,凭空多了一倍的物资,办事处的幸存者都欢欣鼓舞,仿佛这儿已经被打造成了一个天堂。
单桐看着下面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人,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嘲讽。
“单哥,能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吗?”沈敬东经过前两天的事情,心里也已经有了点不详的感觉,只是他毕竟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