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主夫人定了定神,起身走到她面前道:“青丘云眠,年芳十五,祥钟华胄,久昭慧雅。”
话完,一名狐官呈上簪子,狐主夫人拿起来,亲自为云眠加在已经准备好的发式上。
云眠低下头,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只觉得已经被平时沉甸甸的脑袋上又是一重,发簪的灵仙之气刹那间惠及她的周身。
狐主娘娘笑道:“礼成。”
“谢谢娘娘。”
云眠连忙再一次拜身行礼道。
然而这个时候,云眠心里想得却是闻庭。
尽管闻庭没有主动提过,但他好像一直记得她及笄礼的日子,云眠自己本来也很期待闻庭看她上发簪,她自己亲手做的簪子都还没有给闻庭瞧过呢。可是现在她单独在狐宫举行及笄礼了,闻庭没有办法过来,也不知他现在做什么呢?
说起来,他和曦元在道场外说要送她的东西,是什么呢?及笄的礼物吗?
云眠浑浑噩噩地听着狐主娘娘念剩下的祝词,依次行礼。
仪式没有多久就结束了。
……
同一时间,闻庭静静地坐在屋外廊上,也不打坐修炼,只是掐着时辰,一言不发地望着院子里的雪,将手中那支精雕细琢的簪子一点一点握得更紧。
……
礼殿中热闹非凡,参加云眠及笄礼的狐官们不止观了礼,之后还有狐主与狐主夫人亲自主持的宴席,礼宴宾客。狐官们欢声笑语,说了许多祝福云眠亦或是与少主有关的吉祥话,等完全结束,竟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云眠仪式完毕从礼殿出来后,忙问随行的女狐官道:“先生,及笄礼已经结束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云眠还是及笄礼时的妆容打扮,只是仪式结束她就没那么小心了,额上出了汗,花簪也歪了,不过因云眠生得美,倒反而有几分俏皮好看。
女狐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仙子急什么,才刚刚来住了两三日。仙子日后还要在狐宫长住下去的,何况距离来年的入室弟子入学也只剩下三四个月了,仙子即使直接在这里住到明年春天狐宫这里的书塾开课的时候,也是无妨的。”
按照那位来接她的名为狐七的主位狐官的说法,狐主娘娘的确是邀请了她小住,但云眠急道:“可是,可是马上就是年关了呀!再过两天就是除夕啦!我家里还有朋友在的……”
如果她不能回去的话,闻庭就只能一个人过年了。
云眠自是比谁都知道冷冷清清的感觉,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慌乱。
然而女狐官困惑地道:“少主夫人你不是一个人生活的吗?你要是想要出去的话,得请人带你才行,而且必须当天来回。若只是朋友的话,除夕托他回自己家去便是了。”
话完,女狐官声称还有事,便先行离去了。
云眠无法,只得再想别的办法。可是青丘城同其他地方不同,外面的狐狸轻易不能进来,像云眠这样的小狐狸,进来了也没有办法轻易出去。
她努力地在狐宫周围跳来跳去,找可以出去的地方,一天也好,可是狐宫守备十分森严,没有漏洞可以钻。不知为何,狐宫中的狐官们都不同意带她,连十分温柔的狐主夫人都面露为难的神色,最后只说年关期间狐宫中的公事繁忙,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带人。云眠去寻冬清先生,冬清也只答应去东山的时候向闻庭带话。
云眠着急地在花园里乱跑的时候,有一回隐约听到狐官们议论了一句“少主有回天之兆,天道之象,年关期间不可打扰”,但云眠还没有听仔细,声音就没有了。她满脑子闻庭,也没有多在意这个。
云眠在年关期间一连陪狐主娘娘小住了一个月出头,等狐官们终于不忙的时候,青丘的冰雪都已消融,暖阳日渐和煦,狐官们日常探讨的内容也从年关准备变成了今年的入室弟子考核。
云眠又跑去问狐主娘娘能不能回去一趟的时候,狐主娘娘想了想,忽然应了声“好”。
突然得到这样的答案,云眠都不由愣了。
狐主娘娘笑道:“入室弟子考核只剩下几日了,你不是有好几位朋友今年会去考吗?你去看看,给他们打打气也好。我让冬清送你回去,再过七日,等你凡间的事处理完了,我再让人到你住处接你回来。”
云眠忙不迭答应下来,若还是狐身,差点高兴地满屋子撒欢乱跳。
冬清先生果然马上就来接她了,冬清素来沉默寡言,一路无话。等到树林外边、离两人的木屋还有一段距离时,云眠不好意思地说:“送到这里就好了,谢谢先生!前面都是林子,仙车可能不太容易停。”
冬清颔首,云眠下车时,他似是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云眠太过兴奋,并未注意到。
云眠刚从狐主娘娘那里出来,始终维持着人身,没有必要便没再更换,提起裙子就兴冲冲地往木屋的方向跑。但是临近木屋木屋的时候,云眠又忽然有点忐忑。
她年关考核忽然被狐官接走后,就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回来。尽管她当时事出紧急,脑袋转不过弯来难以拒绝,其实没有多想,但也不知道闻庭收到消息没有、收到的消息又是怎么样的,她是在和闻庭、曦元说话的时候被带走的,若是不知内情,倒像是她在闻庭和曦元有东西要送之时,选择了素未蒙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主一般。
主位狐官大人用仙车将云眠送到青丘东山时已是黄昏,按照冬清先生的说法,他已告知过闻庭云眠这两天会回来。
云眠跑到木屋的时候,天色已经半黑了,她走上前推开门,欣喜期待地唤道:“闻庭!”
屋内是黑的,没有亮灯,火堆亦没有燃起。由于外头天光已暗,云眠骤然接触到漆黑的室内,便看不清楚,但她能够清晰得感觉到闻庭的气息就在屋内,而且他身上的仙气很不平静。
“闻庭?”云眠奇怪地歪了歪头,“你怎么不亮火呀?”
说着,云眠和平时一样乖巧地关上门,试着摸索着往前走,想先把火槽里的火点起来。可是她还没走到火槽边,忽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云眠惊呼一声,身体一歪跌坐下去,可是下一刻却没觉得痛,而是被人用力抱入了怀中。
一瞬间,云眠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另外一具灼热的身躯环抱着,他们靠得极近,男子沉重响亮的心跳声顿时涌入她的耳中,他的气息在她脖子和脸颊边擦过,带着体温的热度。她被放在他腿上,他的双臂有力地环在她的腰上,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云眠的脸颊好像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似是闻庭的嘴唇,他温热的气息以随之一触而过,可是在黑暗中,她并不是很确定。
抱着她的人身体滚烫,即使是闻庭,云眠也是第一次与人离得这么近。云眠错愕了一瞬,下意识地推了推他,不知为何心脏慌乱地跳了起来,她试探地问道:“……闻庭?”
其实根本不用试探,他们靠得前所未有得近,云眠整个人都被闻庭的仙气所包裹。她住在木屋的时候喜欢窝在闻庭怀里睡,即使两人都不是原形,云眠也感觉得出来是他。只是……现在的状况,让她觉得很陌生,不像闻庭会做的事,甚至连云眠都不确定起来。
他的身体很烫,肌肉绷紧,因此显得很硬。他的手臂强硬地束在她的腰上,使云眠的身体与他紧紧相贴,云眠推了推,竟然纹丝未动,没有一点分开。
过了良久,她才听到闻庭颤了颤嘴唇,回应她道:“眠儿。”
云眠听他出声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担心地问:“你怎么啦?为什么屋子里这么暗呀?现在才是初春,还很冷的呀……”
云眠的双手放在闻庭的肩膀上,小心地攀着他,疑惑地对着黑暗中可能是闻庭的脸的位置,歪了一下耳朵。
这时闻庭道:“因为我不想开灯。”
“嗯?”
云眠又拍了拍闻庭的肩膀,示意他松开,可是闻庭未松。她迷惑地还要再问,这时她的眼睛有点适应了光线,终于可以看得清闻庭表情的轮廓。可是云眠才刚刚抬起头,却不禁愣住了。
闻庭的脸上没有笑意,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似是有些费解的神色。
他抿了抿唇,才问道:“你这次去狐宫,见到那个少主了?他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诶?”
云眠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道:“我没有见到,少主正在下凡历劫呢。我连名字都没有问到,狐宫里的狐官说不能讲。”
闻庭又问:“你及笄用的发簪……是那个少主准备的?”
云眠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隐约察觉到闻庭话里的感觉有点古怪,道:“是狐主娘娘准备的,不过少主好像也看过参详。”
闻庭摸了摸她头发上的簪子:“就是这支?”
云眠答:“不是,及笄礼用的那支很贵重,放在狐宫里了。等过些日子回去的时候再去拿。”
“嗯。”
闻庭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的眼眸在黑暗中灼灼地看着云眠,口吻挣扎地问道:“你这阵子去狐宫,可喜欢狐宫的生活?你当真要嫁给狐宫的少主?”
云眠觉得闻庭的问题很奇怪,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
其实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她这几天都在想怎么回来,但是狐主娘娘很温柔,女狐官们也的确很照顾她。
云眠思索片刻,还是点点头道:“应该是喜欢的吧。”
闻庭费解地望着她,问:“眠儿,你当真知道什么是夫妻?”
“诶?”
还没等云眠回过神来,却听闻庭道:“……我来教你。”
这时,云眠突然感到身体一阵眩晕,闻庭十指扣着她的手,身体前倾,将她压在地上。
躺在地上看闻庭的脸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云眠不由呆愣。
然而下一刻,闻庭忽然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第117章
有点强硬的吻落在唇上,温热的气息一刹那扑在脸上。
云眠只感到自己的嘴唇被闻庭同样柔软的唇瓣用力堵住。她的头磕在地板上,可是并没有觉得疼,因为闻庭腾出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承受住缓冲让她不会撞到的同时,也强横地让两个人贴得更近,完全含住了她的唇。
他扣着她的头生硬地与她亲吻,唇齿相依,呼吸交错。
云眠对这个动作的印象还停留在人身的互相舔舔,像是去年年关之前她和闻庭第一次从成衣铺回来时那般,但这一回,云眠明显感到了两者的不同。
闻庭不停地来回摩擦、吮吸她的唇瓣,甚至弄得她有些疼。他的手也从扣着她的五指按在地上,逐渐松开顺着手臂延伸放到腰上。
云眠下意识地一个哆嗦。
闻庭滚烫的身体压在她身上,云眠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男子的气息,亦从未离得这么近,脑袋一片空白,不自觉地有点慌乱。
这个时候,闻庭松开了她,抬起几分头来,问道:“……讨厌吗?”
这倒是好像也不至于。
云眠反应迟钝,呆呆地摇了摇头。
于是闻庭低头又吻了下来。
“……呜!”
云眠措手不及,还来不及换气,呼吸便又被堵住,她不禁呜咽了一声。
这一轮闻庭的动作比上一轮更为激烈,他完全入侵了城池。云眠几乎没有办法正常的呼吸,缺乏氧气的窒息感令她面颊绯红,下意识地攀附住闻庭的肩膀,勾住他的脖子,寻求依附。
两个人变成完全相拥在一起,可闻庭的呼吸却越来越重,身体亦越来越烫。
闻庭过去也不曾明白夫妻的意思,也从未理解过“少主夫人”这个词的意思,只有些朦胧的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是认识云眠后,他才终于懂了的。
因为喜欢上云眠,对她的渴望和占有欲日益强烈,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男女之事,懂得了夫妻的含义,于是想到她将来要这样一无所知地嫁给少主,闻庭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更无法想象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怀里的云眠十分柔软,身上温柔的馨香味,正是闻庭心里想象的样子,甚至远比那更好。他吻了她许多次,还咬了她的耳朵和脸蛋,将自己的气息深深嵌在她身上,呼吸愈发粗重,但闻庭还是在将手探进云眠衣服的时候生生止住了动作。
嫉妒和焦虑的藤蔓在他身体里疯狂地滋生蔓延,燃烧成熊熊妒火。
闻庭哑着嗓子生硬地问道:“……明白了吗?”
“……嗯?”
云眠的脸上泛着粉色,眼睛里含着润泽的水光,因为有些窒息的关系,她看起来还没回过神,反应有点迟缓。
她不讨厌闻庭这样接触,这种气氛和感觉在云眠看来都有点让人慌乱的陌生和古怪,但因为没有人同她讲过,云眠还是觉得茫然。
她试着回答道:“是不是成为夫妻的话,就足够亲密,可以用人身互相拥抱和舔嘴巴了?”
她想了想,又说:“可是你之前不是让我不要用人身舔你,说我们不可以互相舔的吗?”
闻庭看着她的样子握紧了拳头,说:“团团,我喜欢你。”
说着,他顿了顿,又灼灼地望着她,改口道:“眠儿……我爱你。”
“我也喜欢你呀!”
云眠立刻开心地回答道。
“不是你这一种。”
闻庭看着她轻易回答上来的样子,就知道云眠还是根本没有往深处想。
他在漆黑的屋子中望着她,一字一句缓慢而郑重地道:“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一种,是男子对女子的感情,和别的情感都不相同。我爱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和你成亲、做夫妻,把你从少主那里夺过来。我想你嫁给我,不要当少主夫人。”
“……!”
闻庭的眸子在黑暗的屋子里显得分外黝黑,带着一种古怪的色彩。
云眠一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懂情爱之事,可是却在这一刻懵懵懂懂地察觉到了闻庭话中的意思和与寻常不同的氛围。他说得不是简单的感情,他对她的感情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这让云眠措手不及,同时亦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少主夫人也是早就定下来的,不是说取消就能取消的。
云眠呆呆地望着闻庭,良久没有动作。
然而这个时候,闻庭见静默良久,忽然自己起身,然后将云眠拉了起来,但还是维持着坐姿,他将她抱在怀里,动作飞快,赌气似的拆开了云眠的长发。
瀑布般的黑发在木簪被抽掉的一刹那倾泻下来。
闻庭因为妒忌,动作比寻常来得快,亦有些僵硬用力。他从袖中摸出了什么,然后攥紧拳头,一言不发地挽起云眠的乌发,然后有意替代什么似的使劲地将自己手上的东西簪在了她发间。
“诶?”
云眠还呆在原地,但下意识地傻傻抬手摸了摸,却摸到一个发簪的形状,和流苏的穗子。
闻庭道:“这是我亲手替你做的簪子,赠给你用作及笄礼的,从去年春天就开始准备了。本想在年关考试之后送给你,可是没能送成。”
“……!”
闻庭语气说得淡淡,可是云眠听到这话却莫名一下心里抽疼。她手上还摸着簪子,忽然一下着急地身体前倾,像是想说点什么,但因思绪混乱,一瞬间卡了壳。
这时,她还没说出口就被闻庭打断。他似是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道:“时辰不早了,我明日就要参加入室弟子考核,该早些歇息了。我先睡了。”
闻庭这会儿亦是混乱,想到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亦觉得冲动、幼稚。他心里懊恼,但除此之外的情绪更多,不知从今天以后该如何面对云眠。
于是话完,闻庭果真松开了她,但是没有和平时一样变成白狐狸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