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噶砬子轶事- 第77部分

　　高连锁把高占海对尹浮萍说的话，听得是一清二楚，他也明白这二位老人对话中表达出来的意思，但他不好表示什么，就假装没听见，只是低着头，用力地干着活儿。

　　尹浮萍听高占海说“他不是个东西”，心领神会，她朝这边撇撇嘴，也跟着说：“可也是，他也真不是个东西。”

　　高连锁直起腰来，看了看高占海老两口，只见他们正对着自己瞪眼，他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他弯下腰，用力刨出一个高粱茬子，再用镐头击打了一下，把个高粱茬子打出了两米多远，然后用手一指，说：“七叔七婶，你看我刨出来的这玩意，是不是个东西呀？”

　　高占海知道这是高连锁找茬儿了，他针锋相对地回着话说：“你也不小了，是东西不是东西，你自己心里还不知道啊。”

　　高连锁弯腰捡起那个高粱茬子，他高举着说：“要说这玩意不是个东西也行，算个东西也行，只是这高粱茬子都烂了，八成是前年的老茬子了，它要是算个东西，也是个老东西了。”

　　高占海听高连锁这样说话，那是在骂他是“老东西”，他二话没说，拎起镐头，就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骂着：“好你个小兔羔子，你还骂到你老子头上来了，看我不一镐头打死你。”

　　高连锁笑嘻嘻地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气着高占海，他把那高粱茬子往空中一扔，笑啼咧地说：“大家都看啊，这‘老东西’飞起来了。”

　　在田野里种地的人们，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这一老一少在地里追打。

第三章　月牙儿上学（3）
###（六）第三章　月牙儿上学（3）

　　（六）尹家大院的正房西屋，山雀从村小学回到屋里，就想马上去地里去干活。可又一想，今天高连锁在帮自己种地，应当供人家吃一顿饭才对。于是，她留下来，要为高连锁准备一顿饭。她翻箱倒柜地寻找着可以做饭的东西，看看米袋子，米袋子里没有一粒米，再揭开面缸的缸盖儿，面缸里也没有一把面，她一下子瘫坐在炕上，不知道该拿什么做这顿饭。她抬起头，看见挂在房檐上有一小袋种子，她顺手就拿了下来，在手里掂了掂，想用它压一点儿面做饭。就在她拿着种子口袋往外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老人的一句话：“饿死不吃种，吃种饿一年。”她陡然停下了脚步，把那袋种子，又挂到了房檐上。万般无奈，她挎上一个柳条筐，拿起一个小铁铲儿，想去挖野菜，她只能为高连锁做一顿野菜饭团子了。她默默地走出房门，回身把门带上，就到野地里挖野菜去了。

　　出来挖野菜的山雀走到山坡地里，刚好看见高占海连骂带追地追打着高连锁。高连锁跑过了山雀，高占海正追到山雀的面前。高占海只顾追高连锁，也没看见山雀，山雀猛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还叫了一声：“爹。”然后又问“爹，您这是干啥呢？”

　　高占海听山雀这么一叫一问，只好站下来，可他却没话可说，他不能把对高连锁的想法，对山雀说出口，他只能哼哼哈哈地说：“跑跑，看你爹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不能追上他们小伙子。”

　　山雀听高占海这样说，她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高占海，说：“您，您只是想跑跑？”

　　高占海：“啊，想跑跑呀，要再不练练胳膊腿儿，你爹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上山打猎吗。”

　　高连锁见山雀一来，高占海就不敢实话实说了，也凑过来，说：“对，我七叔就是想练练胳膊腿儿，还非要和我比比不可，这不，我就陪着七叔跑了两圈儿。”说完，他眯起眼睛，看着高占海笑。

　　山雀似信非信地看了看高占海，再看了看高连锁，说：“你们，你们不再比了吧？”

　　高占海拎起镐头就往回走，边走边说：“不比了，不比了。”

　　高连锁却笑嘻嘻地向着高占海的背影喊道：“七叔，哪天您老再有兴趣，咱们爷儿俩再比比啊，我今天就差一点就输给您了。”

　　山雀用眼睛盯着高连锁，说：“你们，你们真的是在赛跑吗？”

　　高连锁不敢再看山雀，嘴里混沦着说：“是赛跑，是赛跑，真的是比赛谁跑得快。”说着，他就象逃跑似的，立刻离开了山雀，回到地里，用力地刨起地来。

　　山雀慢慢地来到高连锁跟前，轻声地说：“连锁，你，你也别太卖力气了，中午，中午只能给你吃点儿野菜了。”说完，山雀的眼里，竟滚下了一滴歉疚的眼泪。

　　高连锁全当没听见，他还是用力地刨着地，一镐下去，刨在地里，直起腰，说：“家家都闹春荒，除了那点儿种子，就没有别的粮食了，还能吃啥，今天中午吗，吃啥都行，只要是你做的，吃啥啥香。”

　　放学了，孩子们都跑着回家了，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就剩下尹月月一个孩子，她傻傻地坐在座位上，等着妈妈来接她。

　　尤越从他的办公室兼卧室里走出来，看见尹月月还坐着没走，马上就走过来，仔细地看起尹月月来。

　　尹月月并没有注意老师在看她，她只是死盯着门口，希望妈妈在门口出现。

　　尤越象亲爹看女儿一样，他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他巴不得女儿不走，可又怕山雀见怪，就问：“尹月月，你咋还不回家呀？”

　　尹月月：“妈妈说了，她放学来接我，不叫我随便走。”

　　尤越：“这么说，你是在等妈妈了。”

　　尹月月：“哦。”

　　尤越：“你等妈妈，你不饿吗？”

　　尹月月：“饿。”

　　尤越听尹月月只说了一个“饿”字，他的心就象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马上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拿出了一块热乎乎的玉米饼子，递到小月月的嘴边，说：“给，吃吧，以后你饿了就对老师说，来，先吃点玉米饼子。”

　　尹月月先就闻到玉米饼子的香味，再看看金黄的玉米饼子，谗得她一连咽了好几口口水，可她却摆着小手，摇着头，嫩声嫩气地说：“我不要。”

　　尤越几乎把饼子送到了小月月的嘴里，急着说：“你不是饿了吗，咋不要啊，你饿了就吃呀。”

　　尹月月既饿又馋，她眼巴巴地看着那块玉米饼子，说：“妈妈说，饿了，也不行要人家的东西吃。”

　　尤越听了，他的眼里也不禁滚出了一滴男人的眼泪。他弯腰把尹月月抱起了，放到了自己的腿上，他想对尹月月说，我是你爸爸，我不是外人，我不是人家。可他又怕山雀怪罪，他只能这样哄着尹月月说：“月月，我是你的老师呀，老师的东西，就不是人家东西了，吃吧，你吃老师的东西，妈妈是不会说你的。”

　　尹月月看着尤越，说：“你，你怎么知道妈妈不会说我，你唬人。”

　　尤越：“不唬，不唬，老师怎么能唬人呢。”

　　尹月月坐在尤越的怀里，扭过头看着尤越，看着尤越那父亲般的关爱，尹月月相信了，她相信尤越说的话，可她还有些担心地问：“吃老师，妈妈就不说吗？”

　　尤越：“是呀是呀，吃老师，妈妈是不会说的，快吃吧，快吃吧。”

　　尹月月伸出小手，拿过玉米饼子，立刻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尤越的眼里，又一次滚落了几滴男子汉的泪珠。　。。

第三章　月牙儿上学（4）
###（六）第三章　月牙儿上学（4）

　　（六）尹家大院正房的西屋里，高连锁从地里回来，脸都没擦一把，就盘着两腿，坐在了山雀家炕上的小饭桌前，就象庄稼院里的男人下地回家，等着媳妇伺候一样。

　　山雀用一个柳条浅盘，端上了一盘用野菜滚成的玉米面饭团子，她刚把柳条浅盘放在桌上，高连锁伸手就拿起一个，因为太热，两只手不住地来回倒着个儿，用嘴吹着气儿，可还是没吃到嘴里。

　　山雀赶紧拿来饭碗，递给高连锁，笑着说：“看你猴儿急似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热忽饭团子，心急了也吃不成。”

　　高连锁听了山雀这话，他似乎觉着山雀这话里，有弦外之音，端着饭碗发起愣来，痴痴地想着，山雀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呢？

　　山雀又端上来一碗热汤，她看着发愣的高连锁，捅了他一下，说：“咋啦，吃啊，嫌不好吃呀。”

　　高连锁真饿了，听了山雀这话，他不再想山雀话里的什么弦外之音，张嘴就连着咬了两口，说：“好吃好吃，天天有饭团子吃，那我就是神仙的日子了。”

　　山雀又笑了笑，说：“想当神仙啊，那你可就没有饭团子吃了，神仙，只受香火，不吃饭。”

　　高连锁又愣了，他不知道山雀这话，又有什么意思。

　　山雀再没有说什么，她想起了在学校里的月月，她擦着手，说：“好吃赖吃的，你就对付着吃吧，我去接孩子了。”说完，她急匆匆地走出了自己的家。

　　等山雀赶到学校时，月月已经吃饱了，因为吃得急了，脸上粘了一脸的玉米面饼子渣儿，小脸象猫儿脸一样。

　　山雀看见尤越正抱着月月喂饭，就朝着月月生气地喊：“吃，吃，吃，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不吃人家的东西，你怎么又吃了人家的东西了。”

　　尹月月听妈妈一喊，“哇”一声就哭了起来，边哭，小嘴还叨咕着：“我没吃人家的东西，没吃人家的东西。”

　　山雀厉声说：“撒谎，看你吃得都一脸的饼渣子了，还说没吃人家的东西。”

　　尹月月一边揉着眼，一边哭着说：“我吃的是老师的东西，老师说，老师的东西，不是人家的东西。”

　　山雀声音已不是那么大了，可还是训斥着说：“老师的东西，也是人家的东西，老师给的东西，你也不能吃。”

　　尤越听着山雀喊，看着月月哭，对山雀说：“你看你，孩子不就吃了我一点儿东西吗，你咋还”

　　尹月月虽然小，可她心里知道老师对她好，她也辩解着说：“老师说，老师的东西，就是自己家的东西，老师说的对，我就吃………”

　　山雀没有接尤越的话茬儿，可当她听月月这样说时，她举着手，做出了一个要打月月的姿势，说：“你敢……”

　　也不管山雀是真打，还是吓唬，尤越自觉地护住了月月，埋怨着山雀，说：“山雀，你咋这样啊，我给孩子一点儿东西吃，也不应该吗？况且，你接孩子的时间，也太晚了，孩子饿了，我就不能给孩子一点儿东西吃吗？”

　　山雀听了尤越的话，她心头一热，她想说一句感谢的话，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来了，她看看尤越，一股幽怨又从心里升起，她感谢话没有说，只是从尤越怀里夺过月月，又冷冷地说：“月月的事，我不要你管，你以后也别再管了。”

　　尤越：“我，我是她的老师。”

　　山雀：“老师就管学校的事，别的，老师也不能管。”

　　尤越：“我，我还是……”，尤越下面的话要说，“我还是爸爸”，但他只是在心里说，没有说出口。

　　山雀却听明白了尤越话里的意思，她马上反驳说：“你不是，月月的爸爸是尹瑞信，尹瑞信，你懂吗？”

　　尤越的嘴又张了几张，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可他也听明白了，山雀的话里，没有说“你知道吗”，而是说“你懂吗”，这也表明了，山雀也承认，月月实际上是他的女儿，可他们没有婚姻关系，月月名义上，只能是尹瑞信的女儿。尤越痴痴地看着自己实际上的女儿，名义上的学生。

　　山雀没有再和尤越说什么，她拽着月月就走：“走，回家。”

　　尤越眼巴巴地看着山雀把月月领走了。

　　高连锁又为山雀干了一天的活儿，天黑下来的时候，他才要收工回家。

　　此时的田野里，四下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只有高连锁自己，在黄昏中，他扛着镐头，披着晚霞，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忽然，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正站在山坡地的另一头，在晚霞的光彩里，高连锁看清了，那是山雀。高连锁紧走几步，立即赶了过去。

　　在山坡地的另一头，一棵大树底下，山雀正默默地等着高连锁。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高连锁见了山雀，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山山雀，你，你怎么在这儿。”

　　山雀：“我看天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来，我就来叫你回家吃饭。”说完，山雀扭身就往回走。

　　高连锁几步就走到山雀的前面，他拦住山雀，说：“山雀，你，你等等。”说着话，他又往山雀跟前凑了凑。

　　山雀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高连锁，不知道他啥意思，天又黑，四下里又没有一个人，趁天黑，他想干什么呢？她惊异地问：“连锁，你，你要干啥？”

　　高连锁抓住了山雀的手。

　　山雀没有挣脱的意思，任高连锁抓着。

　　高连锁见山雀让自己抓手了，胆子就更大了，他想把藏在心里已久的话对她说出来，可话到嘴边，他的心跳忽然加快了，气也喘的急促起来，他喘着气说：“山山雀，你…你就嫁，嫁”

第四章　　求婚
###（六）第四章　求婚

　　（六）山雀听高连锁向她求婚，她不好明确地拒绝高连锁，但又不能答应他，马上就打断他的话茬儿，把高连锁的话叉了过去，说：“家，家，家，你饿了才想起家来，家里的饭都快凉了，快回家吃饭吧。”说着，她冷顶一抽手，挣脱了高连锁，扭回头就往家里走。

　　高连锁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觉得现在不能放弃，就紧追了几步，又拦住了山雀，说：“我说的，不是家里家外的家，我是说，是说你嫁…嫁给我的嫁。”

　　山雀：“家就家，嫁就嫁，反正就是一个字，咱们不说这些，快回家吃饭吧。”说着话，山雀躲开挡在前面的高连锁，又要往家走。

　　高连锁一把抓住山雀的手，还把她朝自己拉近了一点儿，瞪着眼看着她的脸，坚决地说：“我，我是要你，嫁给我。”

　　话说开了，山雀反倒镇定了下来，她反问着说：“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高连锁只是想要山雀嫁给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山雀嫁给自己，山雀这么一问，他忽然想起了，在高占山婆媳折磨山雀的时候，他看见过山雀那雪白的身子，他一时也没想明白，或许，这就是一个理由吧，他想说这个理由，自己却反倒害羞起来，不能一下就说出口，他喀吧着说：“在高占山家里，我，我看见过，看见过你的………看见过你的”高连锁始终不能把“雪白的身子”几个字说出口。

　　高连锁吞吞吐吐的话，让山雀大吃了一惊，她马上就急着问：“你看见过？你看见过我什么了？”一个女人，要是自己的*被人偷偷地看过了，那可是最丢人的一件事，所以山雀听了高连锁这话，也非常着急，她急切地想知道，高连锁究竟看见了自己的什么。

　　高连锁喃喃地说：“在，在高占山家里，我，我看见了你的，你的身子，她们把你的裤子扒下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你那白白的身子。”

　　黑暗里，谁也看不见山雀脸上的红晕，山雀听高连锁说完了这话，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一扭身，急匆匆地往回走了。

　　高连锁愣在这黑暗里，呆了一会儿，高连锁才反应过来，他追着说：“等等，等等，等会儿我，咱们一起走。”

　　在高占山家前院门外，尤越挡住了正急忙忙地往回走的山雀。

　　尤越冷顶地就喊了一句：“站住。”

　　黑暗里，尤越的出现又把山雀吓了一跳，她一听是尤越，慌乱的心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