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月月把那一大口馒头烟了下去,感激地看看尤越,还有点儿腼腆地说:“这白面馍馍,真好吃呀。”说完了,她再不象刚才那样大口大口地吃了,她一小口儿、一小口儿地慢慢地吃着。
尤越却催着说:“吃呀,大口大口地吃呀,就象刚才那样吃呀。”
尹月月:“我,我想省一点儿,拿回家去,叫妈妈和弟弟也尝尝。”
听完尹月月这话,尤越的眼泪马上就流了下来,他是为山雀的艰难生活而难过。
尹月月:“老师,你咋哭了,是我把这白面馍馍吃了,你心疼了吗?”
尤越看着这么可爱的女儿,这么懂事的女儿,可又不能叫她“女儿”,他的心里,真是酸甜苦辣,五味具全。
尤越急忙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又继续哄着月月,他又拿出了一个馒头,哄着月月说:“月月,你把那个馍都吃了吧,老师这儿,还有个白面馍,这个馍你拿回家,给妈妈和弟弟吃,这还不行吗?”
尹月月见了尤越手里的馍,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尤越看着吃完馒头的尹月月,试探着问:“月月,你妈妈好吗?”
尹月月:“好,妈妈可好呢。”
尤越:“她平时都说些什么?”
尹月月茫然地看着尤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师。
尤越也知道,他这问话太笼统,叫谁也不会知道怎么回答,他马上改了话题,直接问:“月月,你妈妈说起过老师吗?”
尹月月想了想,接着就摇起了小脑瓜儿,说:“没有,妈妈没有说起过老师。”
尤越失望地看看尹月月,又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你妈妈都说些什么呢?”
尹月月:“妈妈白天什么也不说,她有一次睡着了,我听她嘴里喊着‘尤越,尤越’,我也不知道她喊‘尤越’是啥意思,老师,‘尤越’一定是比这白面馍,还好吃的东西吗?”
尹月月的话,象给尤越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他顿时兴奋起来,他觉着他来巴噶砬子没有白来,他一直苦等着山雀没有白等,他想对月月说:“我就是你妈妈在梦里喊叫的‘尤越’,你的老师就是‘尤越’,对你妈妈来说,‘尤越’是真的比白面馍好,但他不是‘东西’,更不是吃的‘东西’,而是人,是亲人。”
尽管在巴噶砬子,人们都把山雀看做是浪*人,可在尤越心里,山雀还是那么纯洁高尚,因为他清楚,山雀是为了拒绝自己和高连锁,故意做出的反常举动。可他对一个小孩子,又不能说什么,他能对尹月月做的,就是再跑回到里面的屋子里,拿出了他这顿午饭的最后一个馒头,这个馒头他是为了给山雀吃的。他举着馒头,对尹月月说:“月月,把这个,你也带回家,拿回去给妈妈吃。”
尹月月躲闪着,说:“不拿了,不能拿了,拿回去多了,妈妈会,会………”
尤越从尹月月的嘴里,知道了山雀对自己还是那么情深意长,他也不再勉强月月非得把馒头拿上,他亲了月月一口,才放尹月月回家。
尹月月走了,尤越呆呆地站在大教室里发愣,痴痴地想着刚才尹月月说的话,他的心里充满着甜蜜。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五章 继续着的高家家族会议
###(六)第十五章 继续着的高家家族会议
(六)高氏家族继续讨论着处理高鹏远与毛驴儿这两具尸体的意见。
高老太爷好不容易才喘过来一口气,他的气一喘过来,就指责着高连海说:“高连海,你个小兔羔子,没大没小,你咋顶撞起你的老太爷了呢?”高老太爷虽然是在指责高连海,但话的口气却较为缓和,而且话里的意思也有商量的余地。
高连海走到高老太爷跟前,先恭恭敬敬地给高老太爷鞠了一个躬,然后才说:“老太爷子,您说得话呀,按老理儿是没有错的。”高连海先恭维高老太爷一句,然后话一转,又说:“可按现在的新理儿呀,您老呀,那就错呀,而且错大了。”
高老太爷对别人,也许还要接着训斥,可对高连海不能,因为高连海毕竟是村长,辈分虽低,在村里毕竟是头面人物,又听高连海说,他的话按老理是对的,心里也较为熨帖。又听高连海说按新理儿才错,所以,心里也就平和了许多,他捋了捋稀疏的胡子,说:“哟嗬,这小子还和我论起理儿来了,还要和我论老理儿、新理儿,好呀,你有什么新理呀,我还真没听说过,你后生家家的,知道的多,那你就跟你老太爷子,说道说道?”
高老太爷让了一步。
高连海想了一会儿,他认为还得从“阶级斗争”这个根儿上说起,才能说服高老太爷,他停了一会儿,说:“老太爷子,这新理儿呀,最根本的讲究,那就是阶级斗争。”
阶级斗争这词儿,高老太爷真不懂,他也觉着新奇,马上就问:“什么什么,什么斗争?”
高连海:“阶级斗争。”
高老太爷对斗争似乎还懂,只是不懂阶级,接着他又问:“阶级?阶级是啥?”
这倒把高连海也问住了,他吭哧了半天,才说:“阶级,阶级就是台阶吧?”高连海说的也二二乎乎的。
高老太爷哂笑着,说:“这理儿是新鲜,挺新鲜的,这‘台阶’咋还会斗争呀?哪个‘台阶’和哪个‘台阶’斗争啊,这和咱们咋埋高鹏远,有啥关系呀?”
高连海听高老太爷这么一说,他也觉着用“台阶”来说“阶级”不太准确,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阶级呀,也不是台阶,阶级说的是人,就是人分三六九等,你比如,在咱们村里,原来的地主、富农是一个阶级,中农,贫下中农是另一个阶级,阶级斗争,就是他们之间的斗争。”
高老太爷茫然地看着高连海。
高连海说到了主题:“高鹏远呢,就是地主富农那头的,咱们呢,是贫下中农这头的,两头正斗争着呢,咱们要站在贫下中农这一头,所以不能把那一头的高鹏远,埋在咱们高家的祖坟里。”
高老太爷听着听着,他睡着了。
高连海说到这儿,还要往下说,可他一看高老太爷睡着了,就停了下来。
高连海话一停,高老太爷马上就醒了,他睡眼朦胧地问:“咋,你说完了?”
高连海:“还没说完呢。”
高老太爷明白了,高连海说的,那是政府的新主张,他再怎么装大,也不敢拧着政府干,他听高连海还要说下去,就一摆手说:“行了行了,你也别往下说了,要是大伙儿没意见,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高老太爷又冲着大伙儿问:“你们对连海说的,还有没有意见呀,没有,就按他说的办吧。”
人们见高老太爷都这么说了,高连海又是村长,都异口同声地说:“行,就按连海说的办吧。”
高连海见高老太爷同意了他的意见,他又想把毛驴儿的处理意见也说说,他清了清嗓儿,说:“毛驴儿虽然以前不咋的,可他在最后的日子里,救山雀,抓高鹏远,他是立了功的,对毛驴儿尸体的处理意见,我的意思是按着村干部的级别处理。”
高连海的话音一落,就遭到了人们反对。
有人马上接过话,说:“你是说毛驴儿救了山雀,是吧?谁知道他为啥救了山雀,他还许是……”那人出于对山雀的爱护,他不说了。
有人偏偏催着说:“说呀,你说呀,毛驴儿还许什么呀?”
那人一摇脑袋,说:“说就说,还许他是为了占山雀的便宜,才上的山坡地,正碰高鹏远要杀山雀,才救了山雀呢。”
有人喊着说:“毛驴儿是村干部?他啥干部呀?”
有人接过话,说:“是呀,毛驴儿啥村干部?土改工作队队长吗?土改时,他干过人事吗?干过好事吗?他干的那点儿破事,可是损到家了。”
高连海见人们七嘴八舌地喊,他想把大家压下去,他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安静了,按我的意思……”
高老太听高连海说毛驴儿,他马上接过了话,说:“对毛驴儿咋处理,就别再按你的意思办了,还是按我的意思办吧,他,就是一头牲畜,把他埋乱葬岗子就不错了,怎么说也是把他埋了吧,没有抛尸荒野吧。”
高连海听高老太爷也这么说,他想,他要是再说什么就不好了,就把高老太爷的意思都否了,他的嘴张了几张,再没有说什么。
高家家族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第十六章 毛驴儿入葬
###(六)第十六章 毛驴儿入葬
(六)巴嘎砬子村外的山坡上,高连海、高连锁带了几个人,准备埋葬高鹏远和毛驴儿。
高鹏远的尸体,已被装殓在一口薄皮棺材里,就放在这片荒山坡上。棺材旁边,是一连两个挖好的土坑。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让毛驴儿给高鹏远做儿子,把高鹏远埋在前面的土坑里,毛驴儿埋在后面的土坑里,按着葬礼,毛驴儿就是给高鹏远顶脚了。出主意的人可能是这样想的,他们都是高家人,排辈分,高鹏远长一辈,毛驴儿小一辈儿,高鹏远没后人,毛驴儿没长辈,把他们凑合到一起埋了,叫他们在阴曹地府也正好作伴儿。
毛驴儿尸体,放在棺材盖儿上,还没有入殓,尸体的浑身上下,还是用白布缠了个严严实实,只是上面露着脸,下面光着脚。
高连海、高连锁正指挥着人们,准备把毛驴儿入殓。他们一回头,看见山雀踉跄地走上山来,他们知道,山雀这是为毛驴儿而来,就停止了入殓。
山雀头上缠着一条白布,手里拎着一双布鞋,表情呆滞,慢慢地爬上了山坡。她穿过正要为毛驴儿入殓的人群,径直走到停放着毛驴儿尸体的棺材盖前,她先用手精心擦着毛驴儿那满是泥土的光脚,擦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为毛驴儿穿上布鞋,生怕挤了毛驴儿的脚。
毛驴儿光着的一双脚,终于穿上了一双崭新的布鞋。他生前预感到山雀要出事时,为了急着上山,要了一村子的旧鞋,也没有要到一双,最后,他感到情况太紧急了,就光着一双脚丫上了山,为山雀挡了那致命的一镰刀。
人们赞许地看着山雀为毛驴儿穿鞋。
山雀为毛驴儿穿好鞋后,又跪在毛驴儿的尸体前,叩了三个头,嘴里还叨念着说:“毛驴儿,是你救了我的命,我记着你的好,你走了,我以妻子的身份,来祭奠你,你该知足了,我给你穿在脚上的鞋,是我早时候给怀清做的,可惜,他还没穿上就走了,现在,你穿走吧,你比怀清有福,享受到了我亲手做的这双鞋。”
人们听了山雀跪在毛驴儿尸体前说的这番话,都觉着毛驴儿死的也值了,有的人甚至都有点儿羡慕毛驴儿了。
山雀继续说着她想说的话:“毛驴儿,我有此一拜,我就不欠你什么了,可是,你欠我的,你欠我好多好多,你对我做下的桩桩损事,我也不会忘记,我也记着呢,可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但现在的事,我还是不能原谅你。”说着,山雀站了起来。
人们听了山雀这话,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明白的是毛驴儿在土改过程中,对山雀的种种虐待。不明白的是,死后的毛驴儿又做了什么,叫山雀不能原谅呢?现在躺在棺材盖上的毛驴儿,又能做什么呢?
山雀走到毛驴儿的头前,照着死了的毛驴儿的脸,“啪啪啪”,就是三掌,打完了,才指着毛驴儿的尸体,恨恨地说:“你死了死了,可为什么你还要给高鹏远,做死后的儿子呢?你还要埋在他的脚下,给他顶脚呢?你这么做,我是怎么也不能原谅你的。”打完了,又说完了,山雀把自己头上那块白布,用力一扯,把象征带孝的白布条儿,扯了下来,扔在了荒山坡上,然后,扭身下山走了。
这一切,被刚刚赶过来的尤越,看了个清清楚楚。
巴嘎砬子村外的野山坡上,山雀下山走了,埋人的人们继续忙碌着。
毛驴儿的尸体刚刚入殓,杨大屁股就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跑上山来,她来到毛驴儿的棺材前,啪啪地打着棺材,嘶哑着嗓子,哭喊着:“你个天杀的毛驴儿呀,你回到巴咖砬子才一天,你都没来得及看看你的结发妻子,你就为了那个骚娘儿们,被高鹏远砍死了呀,死了死了,你连祖坟都不能进,埋在这乱葬岗子呀,我要是死了可咋办呀,我死了该埋哪儿呀,……”
高连海看着连哭带说的杨大屁股,影响了高鹏远和毛驴儿的下葬,就损着她,说:“哭什么哭什么,你哭的是哪份儿呀,这毛驴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呀,你连哭带数落的,你挨得着边儿吗。”
杨大屁股正哭的来劲儿,不想被高连海一阵数落,就哭不上来了,她站起来,撒着泼,把孩子往高连海面前一送,喷着吐沫说:“你看这头小驴儿,这是纯种儿的毛驴儿,是毛驴儿撒的籽儿,在我这一亩三分地里长出的苗儿,你看了这孩子,你还敢说,我和毛驴儿没关系吗?”
高连海并不买她的帐,他轻轻一推孩子,照样数落着说:“你啥呀?你贞节烈女呀,一天能和一百个男人来事,从你的那个里头,能抠出两抬筐好老爷儿们的*,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呀,去去去,别耽误我们,去你的得了。”高连海损完了杨大屁股,对着埋人的人们说:“埋。”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高鹏远和毛驴儿的棺材埋了起来。
树怕揭皮,人怕揭短,杨大屁股的*,在巴噶砬子是出了名的,高连海这么一说,杨大屁股就真的不敢再说什么了,话儿也说不出来了,她眼巴巴看着被埋起来的棺材,只好坐到一边,放开了声儿,扯开了嗓儿,捶着胸脯,哭了起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1)
###(六)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1)
(六)巴嘎砬子后山上,胡便儿正和熊作福耍着小脸子。她是跑来告诉熊作福,她爸爸又要请他们的尤老师了,她爸爸请尤老师的目的,是想把她嫁给尤老师,她叫熊作福赶紧想办法,让他的家长到胡家去提亲。
熊作福却没有着急,他看见胡便儿,想想那天月夜下的情景,就想亲她一口,补补缺儿,他嘴巴子干撅着,看样子是没吻着胡便儿,只能朝胡便儿这么撅着。
胡便儿心里正烦着,没心思亲近他,她拿着一个干巴树枝儿,指着熊作福的鼻子,把熊作福定住了。
胡便儿:“你不把事儿定下来,就想吻我?没门儿。”
熊作福却没有把提亲当回事,他觉着现在提亲,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胡建银也不会答应,不如眼前和胡便儿亲近亲近来的实惠,他啼啼地笑着,照样朝胡便儿撅着嘴巴子。
胡便儿有些急了,说:“亲嘴亲嘴,你就知道亲嘴,亲嘴亲个屁,也来不了真格的,你还是赶紧去我家提亲,到那时候,我才是你的人,随你的便儿。”
熊作福一想到提亲,他就一片茫然。胡建银,村长、保长,什么长都干过,那是村里的“皇上”。他们家算什么呢?他能招上“驸马”吗?他撅着嘴巴子傻想。
胡便儿见熊作福还在撅着嘴巴子,她见熊作福是那么执着,就讪讪地说:“那天,我叫你吻,你为什么不吻呢,现在,你却来了精神,你,你正事不办,老想着歪的斜的,你还是歇着吧。”说完,她风一样跑下了山。
熊作福看着跑下山的胡便儿,呆呆地看着远山,头脑里还是一片茫然。
巴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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