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好累。
有些想吐。
秋珏捂嘴,不由干呕一下。
白麟眸光微沉,在秋珏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麟一把将秋珏打横抱起。围观群众见后,纷纷发出了嘘声。
秋珏不由怔楞,回神开始挣扎,“你干嘛?我自己走。”
“你不知道路。”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
“我想抱你。”
他说,语气满是理所当然。
秋珏有些头痛,也懒得反抗,任由白麟抱着。
“所以你还没告诉你,你到底是谁?”
白麟抿唇,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
到达白麟所在的寝宫。妖仆们见王带了个女人回来,什么都没说,聪明的将白麟身旁的院子收拾了出来。
妖界的天空满布着浓稠的化不开的血色迷雾,它们漂浮在上空,遮挡住了血红色的月亮。白麟的寝宫更是阴暗,最奇怪的是,寝宫四周布着双层结界,让人无法踏足。
白麟抱着秋珏回屋,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紧接着,半蹲下身子,就要为她脱去鞋子。
秋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弯腰一把拉住了白麟的手腕,“这个我自己来。”
白麟看她一眼,那眼深邃,秋珏不由松开拉着他的手,白麟为秋珏脱去鞋子,又将被子展开,这才静静站在了旁边。
“你睡一下。”
看着周边陌生的环境,秋珏不确定问道:“你不走吗?”
白麟喉结滚动,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房内已完全静下了,秋珏入定,可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也不知道裴清怎么样了,秋珏始终困惑一件事,当时被困诛魔阵,她法力薄弱,就算以血破阵,也不会那么破开,显然,那时有人再帮助自己。那么是谁在帮她?
……裴清?
秋珏心中狠狠一跳,她睁开眼,莫名有些慌。
不管怎么样,她的确是潜藏在浮玉宫中,也的确是从浮玉宫中逃出来的。裴清作为六界之首,会不会担责任?秋珏不是傻子,早就看出那群上仙在弹劾裴清,如今池君在他眼皮子下死去,他们会不会乘机除掉裴清?
不过他是死是活,也和她没关系了吧?
“我不当仙尊了,你可会带我走?”
脑海中突然想起裴清说这话时的样子,固执,带着赴死一样的坚决。
不会的,裴清好不容易才修炼成仙,又好不容易才爬到那个位置,怎么会……怎么会。
不会的。
心中思绪百转,秋珏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教主,我能进来吗?”
这个声音是阿桃。
“进来吧。”
门被推开,流光倾泄而入,阿桃端着一碗汤,也不知道是什么汤。
她上前,将汤递了过来,“这是殿下让我特意给你熬得。”
看着那晚黑乎乎的东西,秋珏面露嫌弃,身子往后缩了缩,“这是什么?”
“安胎……”阿桃眼珠子转了转,“安神药!”
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珏默不作声拒绝了阿桃的好意,“我就想休息一下。”
等晚上,再趁机离开。
秋珏已打好算盘了。
阿桃鼓鼓腮帮,“那好吧……不过说起来,教主,我之前看过一个姑娘,和你真的好像啊。”
不巧,要说的是那个大晚上光着身子到处跑的人的话,那就是她。
阿桃冲她笑了下,脸上露出两个酒窝,“那我出去了,教主你好好休息。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两身衣服,就在桌上放着。”
“好。”
目送阿桃离开,秋珏起身,小心翼翼扒在窗前往外看了看,记住阿桃离开的路线后,秋珏转身褪去身上破旧沾满血的衣裙,转而换上了那身红衣。
伤口虽没愈合完全,但托白麟的福,已没什么大碍了。
换好衣服,秋珏开门走了出去。
说来也奇怪,白麟所居住的地方比裴清那里还要僻静,寝宫内无花无木,寸草不生。四处萦绕着种莫名的死寂之气。
秋珏走在小径上,忽然,她听到从左边传来一阵剧烈的打击声,同时还伴随着男人痛苦的嘶吼。
秋珏脚步不由顿住,朝着声音来源地望去。
这声音好像是……白麟?
鬼使神差,秋珏转身向那头走去。
越往那面走,声音越大,巨响震得地面微颤,最后,秋珏在一座黑色的阁楼前停下,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秋珏很确定。
“白……”
话未说完,一双手从后伸来,捂住了秋珏的嘴巴。
秋珏扭头看去,是阿桃。
阿桃瞪着一双眼,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秋珏点点头,阿桃这才将手松开。
“教主,你不在房间,怎么出来了?”阿桃四处张望几眼,小声问道。
“我听到声音,想出来看看。”
“我之前忘记告诉你了,这里你不能来的。”
“为什么?”秋珏困惑,这地方这么偏僻,看起来普普通通,也没什么宝贝,为什么不能过来?
“因为……”阿桃欲言又止,最后拉着秋珏走向一处僻静之地,四下无人,她这才凑到秋珏耳边,低低开口道,“这里很危险,平日除了妖王外,其他人都禁止过来的。”
说完,远处又传来一阵嘶吼。
秋珏身子不由颤了下,眸光不由追随过去。
“殿下也是可怜。”阿桃絮叨着,眸中沾染了些许怜悯,“多年前,殿下为了救人,习得禁术,被赶出魔界,禁术一直反噬着殿下的生命,若不是我发现殿下,殿下可能已死在外面了……”
“禁术?”秋珏呐呐然,“什么禁术?”
“唤魂咒,这是魔教的术法,几乎是用自己的命去救另一个人的命。救活了是死,救不活也是死。怎么着,伤害的都是妖王,可惜……到头来还是只有他一人,独受其苦。”
秋珏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喉咙间突然有些干涩,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秋珏闭闭眼,黑暗中,她隐约看到一个影子,穿着破旧麻衣的少年盘腿坐在树下,用专注的眼神看着她……
“灵秋,你不要死……”
“等我,等我救你……”
“灵秋,醒醒……”
“……”
“教主?”阿桃伸手推了推秋珏,神色困惑,“教主,你怎么了?”
“我没事。”
秋珏摆摆手,眼神空洞,深色恍惚。
她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前世她能记得的事唯有裴清,其他不重要的已全部化成空白,有些记忆倒是有印象,但仅仅是有印象。
阿桃说白麟为了救人习得唤魂咒,那么那个人……会是她吗?这也很好的解释了白麟为什么认识她。上一世的白麟喜欢灵秋,所以……要拼了命的救她。
唤魂咒的可怕秋珏是知道的,它之所以是禁术,就是因为害人害己,习得咒法之人可能会走火入魔,魔力倾泄后,那人会失去控制,四处残杀。
白麟……当真为了她这样做了吗?
☆、第六十四章
黑雾散尽。
人前突然多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他站在破坏的阵法中,淡漠的眸穿过雾气,直直落了过来。
众仙还没有缓过神。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男子,片刻,他踱步走来。
“裴清,又是你!”
玄空尊者的这一嗓子让众仙都回神了,再看,所有人都惊了,那个女魔头呢?!!
“女魔头不见了!”
“是裴清放走的!”玄空尊者鼓眼努睛望着裴清,眼神阴狠嗜血,似是要将裴清整个人撕裂一般。
四周弥漫着诡异的气息,诛魔阵岂是轻而易举就能破坏的阵法?如果不是有人帮衬着秋珏,她怎么会跑掉,想来想去,裴清的嫌疑最大。
看着人群中的裴清,伏月桐不禁刷白了一张俏脸,她明明把迷魂草撒进去了,裴清怎么会醒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可是知道了……
伏月桐心中忐忑,一抬头,忽的对上了裴清的视线。
男人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他眼睛及黑,似是阳光无法穿透的夜,深邃,带着伏月桐看不懂的冷漠,令人寒彻心扉。
伏月桐不由后退步,在一眨眼,裴清已移开视线。
“裴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放走的。”他说,声音中满是无波无澜。
众仙倒吸口凉气,他们哪想到裴清挣扎都不挣扎,解释都不解释,便干干脆脆,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你……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
“放走她,和我身份可有什么关系?”
玄空尊者脸色顿时沉了:“池君上仙可也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被她杀死的,你明明可以阻止,却放任不管。”
裴清挑眉:“这话又是谁说的?”
玄空尊者眸光落在了伏月桐身上。裴清眉眼低沉,懂了。
“罢了。”
只听远处传来一中气十足的声音,虽未见其人,可众仙已经感受到了来者那满是压迫的不俗之气。
是昆仑老祖。
昆仑老祖向这边缓缓而来,“事已至此,便是命数。各位莫要强求,都请回吧。”
“可……”
“我的错我会担着。”裴清声线清浅,他环视一圈,脸上无喜无悲,“我甘愿前往锁魂塔,以自身神力镇压妖魂,永生永世。”
他说,平静的像是一件无关自己的事。
气氛像是凝固般,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昆仑老祖的双眸直勾勾望着裴清,半晌,昆仑老祖悠悠叹了一口气,叫出了他的名字:“裴清……”
“我欠她的。”喉结滚动,裴清微微攥紧了拳,“我还。”
不管如何,灵秋因他而死;因他成魔;因他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他爱她是真,想护她是真,想和她在一起也是真。但裴清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他谨遵师傅教诲,将浮玉发扬光大,不让它走向破灭,如今,他承若过的已经完成,他已了无遗憾……
若还有遗憾,那只能是秋珏。
秋珏是裴清的永世情劫,既然他渡不过这个劫难,就让它伴着他到永生永世好了。
“还请成全我。”裴清对着昆仑老祖,深深作揖。
“不……不行!”伏月桐突然冲了出来,她死死扣住裴清的衣袍,瞪着裴清的眼神通红,眼神中满是绝望的色彩。
“师尊……你不能,不能进去。”
裴清瞥她一眼,那一眼,又冷又无情。
“至此以后,你不再是浮玉宫弟子,更与我没任何关系。”
没任何关系……
裴清不恨也不怨,只是将她当成了无关的陌生人。
心中似是藏了一窝蚁穴,它们将她那颗心咬的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伏月桐松开裴清,后退几步。
“师尊……”
他像是没看见她这个人一样,眼睛动都没动上一下。
“我去意已决,这算是对我的惩罚,我无怨无悔。”
“昆仑老祖……”
众仙都没了法子,一时之间只得将求救的眼神落到昆仑老祖身上。昆仑老祖闭目沉思,片刻,叹了口气,望向裴清的眼神满是无奈。
“那就如你所愿,裴清,你可不要后悔。”
裴清抬头冲他一笑,墨染的眉眼中,是如释重负,是放下所有的轻松。
“无悔。”
裴清有三天的时间交付后事。此时的浮玉宫已经入了冬。磅礴的大雪毫无预兆降临到浮玉山,顷刻间,整个江山成了雪染的画卷。
“子霁,从此后,我便将浮玉托付与你。”裴清将手上那玄青色的浮玉令牌放到了子霁手中。他环视一圈,子玥正被子旻抱着,大眼通红,看着他欲言又止。
裴清唇畔流传着淡淡笑意,他说:“子玥,听师兄的话。”
瞬间,子玥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小手紧紧搂着子旻的脖颈,“我不要……不要师尊走……”
子玥无父无母,打从来到浮玉宫的第一天起,他就将这里当成了他的家,将裴清当成了他的父亲,子玥年幼,无法经受离别之苦。
裴清晓得小徒弟敏感爱哭,但裴清不会心软,他知道,他早晚会长大,明白一切。
“我走了,你们不必送我。”
裴清攥紧藏在袖口的手,转身,身影在风雪中踽踽而行,直至消失。
雪下的大了,他黑发染上了冰霜。裴清伸手,自袖间掏出一块帕子,上面稚嫩的绣着裴清二字。
……你若真的只是裴萌,该多好。
前世,师傅告诉他,若是灵秋不死,死的会是裴清;池君告诉她,灵秋要是不除,他早晚自食恶果。
师傅和池君都从通天镜中看到了他的命数,也从天命星君那里知道了他的劫数。秋珏是裴清的永世情劫,只要裴清对向秋珏动情,那么他注定逃不掉劫数。
秋珏天真的以为自己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却不知是裴清要放她走。一界之首窝藏魔族首领本身就是大罪,更别提他还眼睁睁看着池君被秋珏杀死,不管如何,所有的责任都将落到裴清肩上。
他也累了,与其挂着假面混迹在这仙界中;倒不如……倒不如放下一切。只要没有来生,便不会遇到秋珏,不会遇到她,她便不会痛苦,独自在那魔界过得逍遥自在。
“裴清仙尊。”
天山的弟子已经守候在山下了,裴清眸光淡淡瞥过,走向二人中间,“我已不是仙尊,大可直呼其名。”
“礼数还是要的。”
裴清哼笑一声,没再说话。
另外一边,正在妖宫的秋珏心里突然狠狠跳了一下。
她伸手抚向胸口,心仿佛失控般,跳的厉害。接着,眼皮子也开始狂跳,秋珏打了个嗝,顿生不妙。
站在身旁的阿桃小心翼翼的瞄了秋珏一眼,这……这不会是孕期反应吧?
“教主,您想吃酸的吗?”
秋珏摇头。
“甜的呢?”
秋珏又摇头。
“酸甜酸甜的呢?”
这话怎么越来越不对味了。秋珏蹙眉,仰头看向阿桃,“你干嘛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阿桃干巴巴的笑了几声,眼神四处飘忽,最后目光在一处停下,她唇边扯了抹笑,乐颠颠的向刚进门的白麟跑去:“殿下,你出来了!”
秋珏后背一僵,扭头看去,对上了白麟苍白的脸颊和极夜般的眸。
白麟淡淡错开视线,与阿桃低语着:“她怎么样?”
阿桃眼珠子转转,说:“教主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怀孕……殿下,冒昧的问一句,孩子是你的?还是你喜当爹了。”
白麟:“……”
他倒是想喜当爹,可人家不给机会,心塞塞。
“你先出去吧,我和她有话要说。”
“了解了解。”阿桃后退几步,带上门时,又说,“殿下,你可别失控弄伤教主大人啊。”
噗——!
秋珏喷了。
“你这都是什么手下啊,说话没个轻重。”
白麟浅笑:“她说的没错。灵秋……不,秋珏,我的心意没有改变,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和我的事我差不多摸清楚了。我不管我们俩上一世有什么恩恩怨怨,儿女情长。但我只想告诉你,我不喜欢你。”秋珏加重语气,“还有,我准备回浮玉宫。”
“找裴清?”白麟挑眉,语气忽的嘲讽起来,“你可知裴清已不是浮玉仙尊?他放下身份,甘愿进入锁魂塔,以自神力镇压妖魂,算下来,现在已经去天山了。”
白麟的话像是当头一棒,敲得秋珏晕晕乎乎。秋珏后背一僵,一股寒气从脚底缓缓升起蔓延全身。
她侧目,白麟笑着,乌黑的瞳孔中倒映出秋珏苍白,写满茫然的脸颊。
“他如果真的在意你哪怕一点,就不会抛弃你离开这世间。”
白麟惦记着秋珏,想找到秋珏,所以不管经历多大的痛苦,都会咬牙坚持下去,他必须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