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抵挡不住,城楼毁,则鬼潮会以此为隘口进攻九劫海!”
“我人族所守的城楼虽对于整个九劫海而言微不足道,却是为我们自身机缘而战!守住城楼,便可彼此守望相助!成则大道可期,败则尸骨无存,我以道生天玄宰嫡传身份宣布——开战!”
墨行徵不是帝子,甚至连一洲之主继承人也未被正式确认,但他有一个身份,就足以令所有的天骄黯然失色。
道生天玄宰的嫡传,存世的大道终极的最强者的嫡传,这一个身份,无人敢轻视,也无人敢放肆,远胜世间无数浮名。
但南颜却隐约听出一股悲凉之意,很快,一声鬼物的咆哮从城楼外响起,旁边的胡瑞连忙道——
“你去楼上,我在这儿防御着!”
城楼分上下两层,上面虽然视野广阔,但没有多少防护。
南颜笑了笑,她安心了,因为如果当真是她那些不靠谱的哥哥们,根本就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
既然如此……南颜想到了巳洲那伙人想要以穆战霆为目标的筹谋,默念了一声罪过,眼底闪过一丝决意。
城头上立着一杆破碎的旗帜,上面不知绘着什么妖文,散出一股濛濛紫光,让涌上来的那些先锋小鬼撞在光幕上便溃散开来。
那紫色光幕虽强,但在小鬼海潮般的攻势中,却在不断黯淡。南颜看了一眼这妖旗,心道这杆妖旗却是和她二哥的那杆万傩旗有几分形似。
南颜往城墙下一看,便看到一个眼熟的鬼物——和她在幽泉川见过的牛头鬼十分相似,拖着一口人高的大斧,抡着就往紫色的光幕上一砸。
咔嚓一声,光幕应声而碎,顿时百鬼欢呼,飞的飞、爬的爬,闻着九劫海的生灵血气便一拥而上,却不料,上方蓦然一座金身佛像笼罩整个城楼,碰到佛光的小鬼登时崩溃。
领头的牛头鬼抬头一看,眼眶里跳动着的鬼火蓦然大盛,咆哮着跳起来一斧劈向千手观音的面门。
下一刻“叮”的一声轻响,那菩萨仅伸出其中一手,便轻描淡写地将斧尖捏住,随后一发力,五六只手掌同时朝牛头鬼捏来,它后退不及,惨叫声中,被千手观音包的掌中,登时发出凄厉的鬼嚎。
“佛者净业,你……轮回去吧。”
然而牛头鬼却未如南颜以往所见的那般魂灵飞升,而是化作一团灰蒙蒙的游魂飞往了十业山的巅峰。
“这些鬼……渡不了?”南颜抬头望去,左右的战线各种法光剑光中,被击溃的鬼族并没有消散,而是全数化作游魂灰雾飞往了同一个地方。
和巳洲那边的情况是一样的,死者不能转生,死后在所属的炼狱中徘徊。
随着第一波鬼潮被打散,南颜看到身后的妖旗蓦然散出耀眼的紫光,随后四洲轰隆隆的声音传出,脚下的城楼竟好似活了一般,分开山石土壤向前移动。
同时,南颜看到左右也有不少城楼开始往前挪动,距离也稍稍靠近了一些,能使得她看清楚旁边的城楼上是哪拨人。
“真圆道友。”墨行徵这会儿也不故作亲热地喊人师妹了,在休战的空隙顺着城墙走过来,看了一眼城楼里的人,诧异道,“我记得辰洲的战线应该在二十里外的那座城楼,穆兄怎么在这里?”
胡瑞背后生汗,而南颜却及时从城楼上下来道:“兄长担心我罢了,墨道友可是想提在寅洲的前约?”
“没错,我原以为许你个七品元婴的诺已算不少,如今看来你的成长倒也不需要这些。”墨行徵看着她,不知想到什么,取出一卷玉简道,“本宗内禁制佛道传承,这些是我师兄当年私下收集撰写的心得,他精修百家,此心得对佛门化神大道已受高僧认可,对佛修有益,我用不上,便赠你好了。”
这字迹太熟悉了……
南颜将佛卷收好,垂首道谢:“多谢,时间不多,贫尼便不寒暄了,墨道友来寻我是需要我做什么?”
墨行徵见她虽表面淡然地接过,但眼底隐约有一丝异样的情绪,道:“按以往的路子,因为我们无法直接踏上十业山的土壤,要打上十业山巅竞逐那山河海冕,便要依靠这城墙保护我们逐步推进,只是这么一来我们需得熬个十天半月,不过我却是有个法子,已得到诸州的人认可,只是较为凶险,恰好穆兄也在这里,那就一并说了吧。”
胡瑞一听凶险,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刚刚后退半步,却被南颜扯着积极地上前道:“既然诸州的强手都在列,加上大哥在,想必也安全许多,墨道友请说。”
“我上次来山海禁决时,曾看到过我师兄在这里镇压过一头恶鬼‘地厌’,此獠半鬼半妖,宛如龟鳖,背上可负人,且不被鬼气侵蚀,我们便无需等待这城墙一步步移动过去,只需要站在其背上,一个昼夜便能到达十业山顶的山海大殿。”
南颜道:“你师兄留下的封印,你可解?”
墨行徵略一沉默,道:“……他是惯会照拂晚辈的,有什么好东西,嘴上虽是讨人厌,到头来总是会周全给别人。”
“……”
南颜握紧了手掌,之前在万宝阁里得到的那块逆演轮回镜碎片好似在掌心里隐隐发烫,她低声问道:“我兄长是为了帝子的责任,墨师兄是为什么执着于想到十业山顶?”
墨行徵意有所指道:“因为世上所有的谎言,不一定都会有真相大白的时候,但世上所有不平之事,总会有想讨个公道的人在。”
第二个黎明到来之前,本来意气昂然的修士渐渐安静下来,开始计算着灵力应付源源不断的鬼潮。
除了辰洲和巳洲两个久经战事的部洲,其他部洲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疲惫的状态。
“到底还有多少?世上的不去轮回的鬼物当真有这么多吗?”
城墙东线。
宛如岐天原战场时换防一样,穆战霆刚得了休息的空隙,就赶忙催动戒指给南颜传音,连了半晌,扛着各种妖力和灵力的乱流终于和南颜那边接通,穆战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熊。
“你为什么要跑到西线的犄角旮旯里孤芳自赏?你跟哪个狗篮子在一起?我听到男人的声音了,是不是宋逐?我没看见他!他肯定溜去找你了……我告诉你,我不准,你二哥不准,你三哥也不准!你才二十七岁,快回来!”
南颜那头听着穆战霆咆哮,把戒指拿得远远的,半晌找到空隙,道:“哪有什么狗篮子?我周围都是各洲的靠谱道友,哦哦鬼来了,我先打着了,有什么话回头说。”
脚下是一条枯骨般的龟甲,被镇压在地底多年,被放出来时既愤恨又恐惧。
“真圆道友,你在跟谁说话?”
南颜:“没有,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请道友从旁协助,以佛言枷锁驾驭地厌兽。”
南颜一点头,口诵大明咒,顿时金字佛言连为枷锁,捆着地厌兽的头一扯,登时地厌兽嘶叫一声,一路碾过地上围堵上来的小鬼冲上十业山。
墨行徵邀请的人不多,除了道生天本洲和同为中立阵营的亥洲,还带着巳洲和未洲两洲。大概是因为南颜勒住一头庞大凶手的姿态过于凶悍,所有人都看着她一脸复杂。
“真是,人不可貌相……”
地厌兽爬上高峰时,远处传来什么轰隆坍塌的声音,众人回头朝山下看去。
暗红色的十业山上,漆黑的鬼潮劈开紫色的光晕,与固守领土的妖族短兵相接的刹那,一线新鲜的红色骤然扩大,妖兽的咆哮、恶鬼的咀嚼,虽然遥远却仿佛响在耳边。
“这片城墙毁了之后呢?”南颜问道。
墨行徵淡漠道:“鬼族会长驱直入,但是九劫海的腹地仍然有其他的妖族会歼灭他们,等到九劫海的鬼族堆积到一个巨大的数量后,便会统治这片天地。”
南颜继续问:“那会是什么时候?”
墨行徵看着那些鬼物贪婪撕咬血肉的模样,道:“也许十年后,也许百年后,鬼和人一样,是要吃东西的,不让他们轮回,这个代价就会转移到统治者身上……只是不知道那山海大殿里是什么样的存在,能承受得住这样的代价。”
“……会是什么代价?”
“养鬼的东西多了,仙有仙气,神有神力,妖有血脉……总会是最重要的东西。”
南颜努力掩藏住自己那一缕颤抖的尾音:“如果是人承担这个代价呢?”
“人?人有的东西多了,啃光了生人的阳气,还有血肉,啃光血肉,还有骨头,还有五脏六腑,全都啃光了,还有三魂七魄,身死魂消了,还有一缕留恋人世的心火,心火灭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山海大殿
“夫君, 我们可要帮忙?”
“子洲的人在, 这种小场面不用你动手, 好生歇着吧。”
孟盈低下头老老实实盘坐在地厌兽背上, 手指摩挲着袖子下特意藏起的黄玉戒, 那上面各有两条黑色和白色的刻痕。
她在同亥洲的人汇合前已经遭到过两波杀机, 都靠着她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功夫混过去甚至反杀了, 手头更是藏起了一两块本源精粹。她心中有想法,就算是对着道侣也是一样示弱。
此时他们穿行过的是一片啖尸鬼的区域, 暗红色的岩石缝中渗出血腥味,无数背上生刺的啖尸鬼宛如最为身手灵敏的林猿一般, 远远地高飞而起,撞在他们临时构筑的结界上,虽然被灵力灼伤,却不依不饶地挂在上面, 利爪带着地狱火疯狂拍打抓挠着结界。
坐在头前的几人, 尤其是相对而坐、好似正在皱眉交谈着什么的墨行徵和宋逐察觉了上方结界正在被啖尸鬼削弱,墨行徵稍稍停住了话头, 阻止了几个想要动手驱逐的修士, 将横于腰后的佩剑抛出,便不再管它, 继续同宋逐交谈。
那佩剑被抛出后顿化清光, 如有灵性般, 分化出千丝万缕, 织网般旋转而出。
本来面容而狰狞的几百只已经爬上来的啖尸鬼好似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凝冻住了一样, 手脚一僵,随后在地厌兽一步踏出的震动中,化作尸块从它背上滚滚而落。
——墨行徵出手了。
众人多有异色,孟盈好奇道:“夫君,这位墨师兄虽然一路宛如掌舵之人,但我却从未见他出手过,今日一见没想到竟如此不俗,却不知他也佩剑,比之未洲的帝子宋逐如何?”
亥洲帝子淡淡道:“佩剑是道生天的守则,老道尊岁寒子是看重剑器的品性,让每个道生天的人习剑,是为了让他们规范己身,虽有剑招,但论精是比不上正统的剑修的。不过墨行徵和宋逐这二人上回来山海之间就早已有足够的灵气和大道感悟了,一直自封修为,这回来却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孟盈双眸一眯,道:“看来必与那山海大殿有关,夫君,我看墨师兄和正道修士走得近,我们不妨在进入大殿前选一个阵营……”
亥洲帝子打断她道:“我不喜欢聒噪的妇人,你平日里耍些小聪明就罢了,在这种地方,还是需要以夫为天,懂吗?”
孟盈平日里最会看人眼色,察觉他语气中的不满,立马挂上一副顺从的笑:“谨遵夫君指示。”
亥洲帝子满意地嗯了一声,道:“待我们出去后,你不必急着结婴,多腾出些时间喝点族中给你准备的转灵药,此次你获得的大多本源灵气是要给我们将来的孩子的,等到孩子生下来,就一定是化神的资质,对为夫的地位也有助益,懂了吗?”
这是插队的代价,孟盈早就知道,面上却是笑得更甜了:“是,我们的孩子一定是最好的。”
这地厌兽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这边厢胡瑞依靠着银危в壮娴奈弊盎肷斫┯驳厮踉谌巳褐校揪褪纸粽牛绕涫翘脚员哂腥舜罨埃愀怕摇
“穆道友,你我明人不说暗话。”厉迟受到厉绵的鼓动,看了一眼驾驭地厌兽的南颜,道,“你我以前多有宿怨,乃是因为两洲不和,如今休战已久,公事私事便应该两说。”
胡瑞看了一眼他戒指上四条人命纹印,晓这巳洲帝子的厉害,谨慎道:“厉道友有何指教?”
“嗯?”厉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看来穆道友倒是好说话多了,我也就开门见山了——真圆是南芳主私生女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看辰洲龙主关怀备至的意思,若我所料不差,她就是南芳主和辰洲龙主的血脉!”
胡瑞吓了一跳,他没料到南颜是这么一个骇人的身份,当即决定一定要把穆战霆这个身份一装到底,哆哆嗦嗦道:“你还知道什么?”
厉迟道:“辰洲是宗族聚集之地,尤其是寅洲和辰洲中间夹着一桩玲珑京的血案,此仇不共戴天,龙主也正是因为如此不敢让真圆认祖归宗。不过她身世多舛,我实不忍她流落在外,既然你们情同兄妹,长兄为父,只要你愿意让她还俗嫁给我做道侣,山河海冕我不止不会与你相争,还会助你顺顺当当成为帝君。”
顺顺当当成为……帝君?
胡瑞心里惧怕的同时火热起来,南颜如何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山海禁决本质上就是竞争,诸州帝子当然是最优先的,但这不代表其他陪太子读书的人就没有机会。
外面的人只认最后得到山河海冕的人,就算他不是帝子,申洲云氏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把他拒之门外。
云念是帝子又如何?实力不够得不到帝君之位,就是废物!
胡瑞双目中渐渐有了光彩,但仍是谨慎地看了一眼南颜,道:“她恐怕不会愿意。”
“让出家人同意确实难了些,不过你放心,有你一言,我倒是提亲也有依据。有她一个,我可遣散姬妾,自不会亏待她,而且结为道侣后,也可修补两洲之间的关系。”
胡瑞现在满脑子都是大机缘到自己头上了,自然是满口答应。
不过闲聊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地厌兽在爬到山腰处时,忽然顿住步子退缩开去,无论南颜怎么用力催动也不愿前进。
“这是……”
众人从地厌兽背上抬头看去,只见本来暗红色的山岩一路延伸至此,已全然变成血红色,而他们的终点,那山峰的形状,看起来就像一尊抱臂蔑视八方的魔君巨像。
而这尊魔君头冠所在的位置,矗立着一座散发着刺目血光的大殿。
众人看了不到一小会儿,便不得不收回目光,每个人脸上都浮起骇然之色。
“这就是山海大殿?怎么看上去如此邪异?”
墨行徵道:“不用看了,这魔君巨像是最初的山海之主的样貌,有机缘者得到山河海冕垂青后,在他身故前,这尊魔君巨像便可由他驱驰,所谓帝君,既是人间之主,也是这十业山的主人。”
“那我们为何不能直视于他?”有人问道。
“神明圣魔有众生相,乃是由他们肩上负担的因果生灵汇聚而成,此间恶鬼这般多,我们的境界还不够,自然无法解读这张众生相。既然这地厌兽不愿前行,我们就步行攀爬吧。”
人们一一下了地厌兽后,宋逐看见南颜仍然呆呆地抬头看着那魔君巨像般的山峰不动,疑惑问道:“你莫要细看了,会伤及神魂。”
“不……”南颜犹豫了片刻,指着那山峰道,“你不觉得这山峰很像一个人吗?”
“像谁?”
南颜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这尊山峰和万宝阁里的道尊像颇有神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