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条红线成了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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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条红线成了精-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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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绾华忽然取下自己一直都别在腰里的玉梳子,举起来对晃了晃,“陛下认识这个么?”
  “我想起来了,梳子上那个同心结,就是我打的——帮胡氏与她心上人结发所打的那个。”织萝灵光一闪,忽然招呼梁上趴着的几人,“当时我还有些惊奇来着,怎么这个女子的发丝摸起来不像人发,倒有些像狐裘似的。”
  然而谁也没注意到,通钺的神色倏尔一白。
  皇帝眯眼看了许久,忽地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李绾华扑过去,伸手便要抓那梳子。但李绾华又如何能让他轻易得逞?脚下轻轻一旋,将梳子往身后一藏,便把皇帝远远甩开去。
  或许是近段时日真的身子不好,皇帝只扑腾了这一下,便有些气喘吁吁,扶着桌案,断断续续地道:“那……那是阿蘅与朕的……”
  “原来陛下只认得这个。”李绾华抚了抚那同心结,“这梳子从前师父日日都用的,先给陛下束发,再给自己梳头,此外便再没碰过第三人的头发。玉梳子可以用许多年,想来陛下小时候就是用的这个吧。这么多年,竟然不记得……想必是新梳子用着更合心意也更舒坦吧。”
  皇帝怒道:“怎么会在你手里?”
  “自然是偷偷拿的呀,若是光明正大地问陛下讨,想必早被拖到暴室去毒打一顿了吧?”李绾华失笑,“大约陛下有些奇怪,明明师父死后陛下就一直待在边上,第二日夜里便叫人拉出去葬了,遗物还是亲自盯着收拾的,怎么还会丢东西是不是?”
  皇帝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她。
  李绾华慢慢逼近,“因为那日我原本有个问题不懂,特地来请教师傅,谁知陛下忽然怒气冲冲地往里闯,师父便不由分说地将我藏在了柜中。我在柜中,什么都看见了!”
  “你看见了什么?”
  “陛下与师父一开始便在对峙,说什么处心积虑、骗的好苦,说什么形貌不变容颜不老,陛下还给了师父一巴掌,又扼了她的脖子,将一杯酒给灌了进去,然后师父就……”
  “胡言乱语,你给朕闭嘴!”大袖一拂,桌案上的珍稀瓷瓶玉器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不过眼下皇帝在乎的不是这些摆件,而是李绾华如刀的话语。
  李绾华并不理会他,只是神色平静地道:“师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之后,陛下也吓着了,瘫在一旁坐了许久,不知道如何是好。许久之后,才抱着师父又推又揉,确信真的再也喊不醒之后,陛下后悔了,开始抚尸痛哭。内监宫娥听到动静后,想进来查看,也被陛下悉数赶了出去。陛下一个人在师父房中哭了整整一日,水米不进,不曾稍离,以至数度晕厥——妾那日也跟着被饿得头晕眼花。直到夜深了,师父的尸身不成人形,陛下连忙去找了自己的心腹内侍,连夜拉出去葬了,然后才慢慢收拾遗物,后头才立了个衣冠冢。”
  “住口!不要说了……”皇帝几近崩溃,却不再是趾高气昂地呵斥,而是仿佛哀求一般地软语。
  于此同时,趴在房梁上的几人都在想……什么就叫不成人形了?皇帝是抚尸痛哭,难道还能一边哭一边毁尸灭迹不成?若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一般都格外心狠手辣才是,怎么会被这么几句话就吓成了这样?
  “陛下想知道这梳子几时丢的么?就是您开门叫人的时候。”李绾华微微扬着唇角,但任谁看来这都不是个愉悦的神情,“原本妾也害怕呀,也不知道您几时便回身了,万一看到了妾,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您猜妾怎么又敢了呢?便是因为妾再柜子里躲着,忽然又看到了师父。妾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倒在地上了无生气,忽然又从她身上坐起来一道白影,飘飘悠悠地冲着我来,和我说——绾华,求求你,带我出去。”
  所以她师父的魂魄,至今还附在那把梳子里。
  “陛下,过去十几年,可曾后悔过?”李绾华笑意冰冷,向着吓破了胆的皇帝凑过去,“听闻您最近总是梦到旧事,便如此寝食难安的,想来是……呀,妾也想不明白陛下究竟是悔还是怕了。”
  皇帝惊恐地看着李绾华,说话哆哆嗦嗦的,早没了高高在上的气势,“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绾华笑出声来:“难道陛下害怕妾为了给师父报仇而在这儿给您一刀?您想岔了,弑君之罪太重,妾实在是背不起。何况活得好好的,却为了您干的这种事赔了条命……不值当。若不是为了师父的一个心愿,妾也不想把人家无辜的姑娘也搅进来。”
  “阿蘅她……如今还在?”皇帝原本是惧怕李绾华的,一直呈现出一种后缩的姿态,但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扑了过来,也说不出是惊还是喜。
  “尸身是您亲自嘱咐人埋的,难道还能有人敢挖出来不成?”
  “那你是说……”
  李绾华双手捧了那玉梳子,正色道:“陛下,师父有一句话想和您说,亲口说,您只告诉妾,你愿不愿意?”
  皇帝犹豫了。
  其实他此刻的犹豫才是常人所该有的情态——明明是亲密的爱人,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手上,还苦苦隐瞒天下人许多年,令谁也不许提及。抹杀一个人的存在,其实就意味着是在竭力否定此人,也在否定自己与此人的诸多过往。皇帝大约是有些后悔了,不该将自己的一腔真情错付给那人。
  可究竟是为什么呢?还相濡以沫十数年后忽然不能接受曾经视若珍宝的人开始老去?似乎不是,因为方才李绾华提到了什么形貌不变容颜不老。还能因为什么呢?
  不知为何,织萝忽然想起来曾经她自己说到的那句——夜梦金甲神人。
  李绾华托着梳子等了一阵,始终等不来皇帝的决断,神色一沉,竟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将下唇狠狠一咬,留下一个白印,然后高声道:“师父……您快些出来吧!”
  话音刚落,那玉梳子便化光一闪,一道白影便从里头逸出,慢慢在空中凝出个人形。
  自然是他们起先在李绾华的小院里见到的那人。
  “端平,许久不见了。”老妇人面上带着微笑,却是说不出的沧桑。
  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许久,面上的神情仿佛走马灯在交错,震惊有,欣喜有,慌乱有,恐惧亦有。
  半晌之后,皇帝忽然直起身子,接连后退几步,嘶声叫道:“承华!你还要在里面躲多久?一定要等着朕被妖孽害死才肯出手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一万日得真是万分痛苦,完全没给明天存。所以……明天更新时间就随缘啦!但是肯定有的!

第83章 同心

  法器的华光朝着胡氏劈头盖脸地打过去; 李绾华大惊失色; 自己张开了双臂就要扑上去替她挡一挡。
  但只听“叮”的一声之后; 那法器华光又陡然灭了,连点余辉都没余下。
  水晶瓶子掉在地下; 绽出一地细碎的晶莹。而就在碎晶崩裂的中心; 却正正插着一柄还在兀自震颤的银枪; 若再往前半分,那位国师承华就会被扎个对穿。
  这一屋子里的人; 皇帝与李绾华都是凡人又手无寸铁; 织萝使的红线; 元阙用剑; 玄咫作为释家弟子当然是禅杖不离身,承华又不会自己打自己; 这长}枪……可不是司法天神的标志么?
  “通钺; 你疯了?”织萝不可置信地问。
  但通钺没有理她,将元阙往织萝那边一推; 自己从梁上潇洒跃下,半空里显了身形,一身金甲刺得人睁不开眼。他大步朝着皇帝走去,眉目冷峻; 沉声问道:“她到底是你的妻子; 曾经也是恩爱的,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让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下杀手!”
  好嘛; 连重大场合觐见天帝天后的金甲都显出来了,通钺这是要玩大的呀。
  只是你司法天神不就是身背杀妻恶名的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先把你自己的问题交代明白都不愿意。
  通钺从头到脚的衣饰看着都不像是凡品,皇帝是坐拥天下宝物的,眼力自然又比寻常人好上太多。连承华看到通钺都忍不住脸色一变开始计较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皇帝却仿佛不觉,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通钺打量。
  这两人站在一处,倒还有几分照镜子的意思。
  “你究竟是何方妖物,竟敢冒用朕的样子!”一直在李绾华面前都不敢高声说话的皇帝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竟敢这样同通钺讲话。
  元阙也不知是不是起了玩心,扯了扯织萝,让她给自己解了缩小之术,从梁上跃下去,笑嘻嘻地道:“陛下慎言,这位可是堂堂司法天神、忠义显圣郎君通钺,如假包换。”
  虽然神族总爱叫他司法天神,但通钺最初在人界声名显赫却是在他做战神的时候,忠义显圣郎君的名头,大概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帝愣住了——他怎么就一骂骂到了这位真神头上。只是不对啊,这位真神……怎么还能跟他生得一模一样?
  “忠义显圣郎君?”一直默默浮在一旁的胡氏忽然轻轻开口,“我是不是……从前认识您?”
  这话一出,元阙神情夸张,织萝暗中打量一眼玄咫,虽说他一向是很从容淡定的,但隐约可见眼底的一丝惊愕——当着自己曾经丈夫的面,问另一人他们是不是曾经认识,尤其是这人和自己的丈夫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还极有可能是曾经入她梦的人。
  所以皇帝的脸色,自然也是肉眼可见地随之一绿。
  通钺没有理会胡氏,只是五指虚张,凌空一抓,将入地四五寸的银枪收回袖中,仍旧盯着皇帝,问道:“为何杀妻?”
  这事原不该通钺管,皇帝明白。何况就是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皇帝怎么也不愿意松口,“不知这与通钺郎君有什么相干?莫不是阿蘅乃是什么了不得的神仙下凡来历劫,而朕区区一介凡人竟敢弑神,所以犯了天规是不是?”
  织萝很奇怪,先前李绾华道出皇帝杀妻真相的时候,皇帝是十分害怕的,可换了个人来问,这人还是身份极高的司法天神,他怎么就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通钺答不出来,只是将脸板得更紧。
  李绾华没说话在旁边观战许久,见气氛僵了下去,冷不防开口道:“陛下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不是因为我师父是妖么?”
  皇帝脸色剧变,承华站在他身后的阴影处暗中打量着胡氏,通钺皱起眉头。倒是玄咫豁达,忽地轻声道:“难怪……容颜不老,死后不成人形。”
  可不是么?万物皆会老,但人族寿命太短,与其他几族比起来,自然是老得太快的,在人族面前,妖族当然担得起一句容颜不老。且妖族身死之后必定会现出原形,藏不住的。
  “你这一世,仍是妖?”通钺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被问的人与旁听的人自然都懂他在跟谁说话。
  “仍是?”胡氏微微一愣,旋即又笑,“看来从前我的确是认识通钺郎君的。”
  皇帝忽然受不住了,憋了许久宁死也不肯说的话忽然如岩浆一般喷薄而出,带着灼人的恶意,“你终于承认了吧!朕就说你怎么会好端端的夜梦金甲神人?朕自小弓马拳脚都不谙熟,与金甲神人搭不上半点干系,你梦那个做什么?原来是一早就想好的托词!这么多年,你就是把朕当做傀儡、当做替身来看待了?”
  这话仔细一想竟还有些道理,一只狐妖,自然是配不上司法天神的,悄悄仰慕着便罢了,但除了将自己那些旖旎情思尽数掩藏外也做不出什么。遇到一个相似的,便总以为找到了慰藉,哪怕这人如今岁数尚小也不足惧,横竖养个几年便熟了,何况岁数小的心智不稳,也好操控的不是?
  但再一想,又有些不对——若真是奔着司法天神的皮相去的,胡氏接手当年的小皇帝之时,他才三四岁,能瞧得出个什么?总不见得是无心插柳的巧合吧?
  “原来陛下是这样想的。”胡氏忽然笑了一声,“妾身便说呢,多年之前陛下就知道妾身是狐,却还仍旧不计较,只是一心信赖。后来陛下成了皇帝,也没有提过要让妾身走的话,还私底下说过几次想让妾身当皇后的话。太皇太后与满朝文武必不答应的,妾身更不稀罕皇后之位,劝了陛下许久,才松口的。原本妾身还在想,怎的有了嬿婉之后陛下就开始慢慢转变了态度,却不知由头在这儿呢。”
  皇帝神色复杂,但话已出口,便如覆水难收,只好梗着脖子道:“难道朕说错了?”
  胡氏轻轻一笑,“很是,陛下半个字都没说错,妾身还就是看上了这副皮相而已。为了这皮相,妾身不惜跟随千万里去了南疆,一路上吃尽苦头;为了这皮相,妾身好几年来连夜里休息都不曾好生合过眼,防备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一拨刺客;为了这副皮相,妾身总要在陛下吃东西之前试一试是否有毒,若不是仗着自己有颗内丹能解毒,早就死了千八百次了;为了这副皮相,陛下每一次有病痛,哪怕只是因着春日里百花盛开陛下因受不住花粉而起了几块红疹,妾身都要整夜整夜地在旁边照顾,恨不能自己就是个绝世神医;为了这副皮相,妾身要在陛下为了自保或是拉拢旁人的时候眼睁睁看着陛下左拥右抱,将一个有一个新鲜的女子留在身边,然后掰着指头数陛下什么时候能抽出一点点时间来看妾身一眼……还真是值当啊。”
  这话什么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
  所说只是几件小事,却都是繁琐而危险的事,若不是真的饱含极深的情意,谁也坚持不了几日。更何况胡氏跟着皇帝去南疆的时候,皇帝三四岁,回来登基的时候却都二十三四岁了,二十年的光阴不曾变更,这是何等情意!
  通钺脸色有些发白,拢在袖中的双手暗暗握成拳。
  从玄咫那个角度,恰好便能见到通钺私底下的小动作,还有些疑惑:“司法天神为何……动了这么大的气?”
  元阙难得正经,下颌线绷得很紧,一双剑眉也皱着,竟是很能唬人的模样。沉默片刻,他道:“这个胡氏……大概就是那位蘅若吧。姑娘,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我不曾见过司法天神的红颜知己,说不上来。”织萝轻轻摇头,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但看他这样子,多半是了。成日说我坏人姻缘有违天规,这次可是他自己主动去管凡人的事。我看他下回执雷刑的时候还好不好意思劈我了。”
  玄咫有些愣,“什么雷刑?”
  哎呀,说漏嘴了!
  这小和尚要是知道我其实是因为跟人打赌才找上他的,岂不是……织萝心思千回百转,却始终拿不定该怎么办解释。
  元阙终于有些快慰了——哈,这事就我知道,玄咫那和尚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的真话?”皇帝有些将信将疑。
  都说位高权重的人都爱疑神疑鬼,但偏偏放在这皇帝身上却格外惹人讨嫌。
  织萝都还记着,那胡氏小心翼翼地揣着两缕发丝来央她做个同心结的时候是怎样的娇羞与欣喜,那样的幸福,绝不是作伪的。
  一枚同心结在只有他们二人可用的梳子上挂了这么些年,胡氏的心思已然很明白了。而李绾华自己大概也是没兴致设这么个局的,想必也是因为胡氏,才拉着人冒了天大的风险想要再送她见皇帝一面。
  可惜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胡氏自然是被伤透了,慢悠悠地想往承华那里飘去。
  通钺忽然出手一拦,认真地问皇帝:“若是她告诉你这话是假的,你是不是心里会好受些?”
  做皇帝的,九五之尊,日日被人端着捧着,从不会承认自己的过失。
  但通钺却冷笑,“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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