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戎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近晚,赵长忆伏在他的床边昏昏的睡去,赵凝背对着他站在那里,石戎醒来后的一动,让赵凝听到,急忙转回身来,她看着石戎轻声道:“我知道你的伤心有多重,但是我只想对你说一句,如果我要是欣然格格,我死也值了。”
石戎摇头道:“不!不值,如果我给了她什么也罢了,可我什么也没给过她,我知道她自从认识我之后,活的就那样的苦,我从没给过她安宁。”
赵凝道:“可你们在一起有过快乐,而且是欣然格格一生最快乐的时候,所以她到死也不能记忘记,所以她才会想要……长睡在那里。”
石戎浑身猛的一抖,把床也带的抖了一下,赵长忆一下醒了过来,看到石戎兴奋的道:“石叔叔,我知道你没事的,长忆只有靠你才能找到阿爸了,你千万不要不管长忆啊。”
石戎看着赵长忆心道:“我斗了这么长时间,只是为别人夺回一个女儿,我值得吗?”想到这二目中流下两行泪来。
赵凝看出他的心绪,向赵长忆道:“长忆,你先出去,姐姐有话和石叔叔说。”赵长忆不懂他们要说什么,但是点点头出去了。
赵凝看着石戎道:“你还记得我们在草棚子时,我打你的那一掌吗?其实在那一掌之前,上天已经让我吃足了苦头,如果我能及时收手,我今天也不会是你的女奴了,你现在也犯了我当时同样的错误,你在衡山下来,就不该再报什么仇了,可是你还是来了,更大的痛苦就降临给你了。”
石戎点点头道:“是的,玉子的死就是天给了我暗示,可是我没有看住这个机会,所以我又害死了欣然。”
赵凝道:“我希望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就像我现在,平静的过着这份安宁的日子,我希望你也如此,珍惜你眼前的一切,别在做无谓的事了。”说完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道:“你自己想想吧?”
石戎一个人留在屋子里,静静的思索着。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赵凝端着食物走了进来,向石戎道:“吃一点吧。”石戎轻声道:“我昏过去之后,怎么样了?”
赵凝道:“我也不在,但是我听雷掌门说,你昏过去之后,张显庸就活过来了,冷如馨也清醒了,冷如馨要杀你,张显庸不让,说欣……然格格既然替你一死,那这就是她临死之前最大的心愿,谁也不能再去违背,后来冷如馨就在你的身上点了一指,说算做惩罚,然后带了厄赫夫人走了,我们也下了山。”
石戎想了想道:“那华山三佛呢?”
赵凝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雷掌门没说。”
石戎忖道:“雷家此次下了这般血本,得罪五岳,为了避免报复,只怕他们不会放过华山三佛。”果不出石戎所料,华山三佛下山之即,雷家暗藏火药,把他们三人炸死在泸溪河边,这个事雷泰自然不会和赵凝讲起了。
石戎又道:“我们这是在那里?”
赵凝道:“就在鹰潭坊,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了。”
石戎点了点头,调试一下内功,心道:“此翻受伤,不知何时还可恢复,那知一试之下,内功竟然没失,他又奇又异,但也没心情去深究,把赵凝拿来的食物胡乱吃了两口,然后再次昏沉沉的睡去了。
七天之后,石戎的伤势已俞,在这其间一直没有露面的雷泰这日走进石戎的房间,把索万年和青龙五金的骨灰拿了进来,向石戎道:“我想你一定不想让欣然格格化练于火中,所以只是把他们六位练化了,你可以带回去,至于欣然格格,我让雷三在她的棺椁里放了一种香,可保她身子十年不坏,然后我又准备了一辆大车,打算让雷云、雷雾二人送你北上,你看好吗?”
石戎看看雷泰道:“不必了,我伤势已俞,不用人送。”
雷泰清楚他是不想雷家的人知道欣然葬在何处,于是点头道:“随你,只是我雷家从没为一个人下过这么大的苦心,请你不要辜负我。”
石戎点点头道:“请掌门放心,我此翻回去,一定会在努尔哈赤面前好言相说,把辽东的金矿包给你……咱们家来开采。”
雷泰点点头道:“我信你做得到。你要回辽东了,关内还有什么事让我们替你做吗?”
石戎想了想道:“我答应了欣然不去找天师宫的麻烦了,但是这口气我咽不下,我希望家中能帮我打击天师宫,只要不把他一下打倒,让他慢慢的衰败下去就成。”
雷泰点头道:“这个容易,你放心吧。你一路北上,也要小心,五岳中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石戎笑道:“我不信他们还有谁能可我够成威胁。”
雷泰道:“衡山九灵这次不知为了什么,没有出现,他的武功不在三佛之下,而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是小心的好。”
石戎点头道:“请掌门放心,我会小心的。”
雷泰点点头道:“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石戎道:“明天上路,”
雷泰点点头道:“那我们就提前一天离开了,另外,我听说努尔哈赤因在朝鲜除倭有功,已奉命入京朝圣,我会派人去告诉他你的行程的,我想你也想很快见到努尔哈赤的。”
石戎无可奈何的一笑道:“多谢掌门。”雷泰笑:“不必,都是一家人,因该的。”说完转身出去了。
赵凝开门进来,看着石戎道:“你还不肯收手?还要让雷家找天师宫的麻烦?”
石戎咬着牙道:“我就不是一个肯收手的人,就算是天塌下来砸在我的头上,我也不会放过天师宫,更何况我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赵凝看着他道:“我们有时很相像,只不过我是女人,胆子小了些,不敢像你这做而已。”
石戎道:“雷家找过你了?”
赵凝笑道:“是的,他们也几呼就打动了我。”
石戎道:“什么条件?”
赵凝道:“他们本来想以助我恢复武功为条件,但是他们发现我的六脉俱损,武功再也不可能恢复了,于是就送了我这个。”说话工夫,一只鸟头从赵凝怀中探了出来,机警的向四下里看着。
石戎吓了一跳,奇怪的道:“这是什么鸟?”赵凝道:“这叫灵鸢,是雷家化了七年工夫训练出来的。”
石戎道:“不就是个老鹰吗,要训七年?”
赵凝道:“这不是一般的鹰,它的喙被玄铁包了,可透刀剑,它的双爪则用毒药练了七年,着人必死,而且它比寻常雕、鹰之类要小许多,可以随身携带,突然出击攻人不备,它还可以送信,只要有人在千里之外点燃一种特殊的香,它就可以凭着直觉不顾一切的寻到那里去。”
石戎不敢相信的听着,道:“这真是个宝物了,雷家给你这个让你做什么?”
赵凝道:“让我自卫并监视你。”
石戎道:“那你的选则是什么?”
赵凝道:“我告诉你就是我的选则了。”
石戎看着赵凝半响道:“也许我现在最应该珍惜的就是你。”
☆、第十一章:再弹龙泉只手雄:第二节
第二天清晨,石戎、赵凝、赵长忆以及几名雇来的仆役,护着欣然的棺椁离开鹰潭坊,取路北上。
出江西、入两淮、经河南、进直隶,赵凝在两淮路上,曾提意石戎去长白山接厄赫,但石戎不敢转路,一来怕冷如馨不准他带欣然北去,二来怕一入山东境内,和五岳中人碰上,于是大车一路直到京师。
到京师之后,石戎也不进城,直接取路西山玉华岫,到了之后,那里正是红叶烂漫之时,游人如潮,石戎出了一笔银子,请了一家镖局,把山口封了,不让任何人上山,然后才赶着大车上了玉华岫。
景色依然,人事已非,红叶仍然在枝头展示着它们的娇艳,而曾在这里欣赏它们的人却睡在木棺之中,沉沉的合着那双美丽的双眼,不肯看一看这抹上霞影的美色。
石戎把木棺打开,坐在那里,不眨眼的看着欣然的睡态,赵凝和赵长忆四处寻找,捡了最美的红叶回来,用手帕包了,放在欣然的椁中,几个仆役则按照石戎的吩咐,挖了一个十丈余的深坑,下面铺满了红叶。
石戎把欣然那口软剑取出来,放到棺内,轻声道:“这是你的,我永远不配拥有。”然后慢慢合上棺盖,长吟道:“红云沉沉静无言,永睡去、莲迹空。往事难以慰余年。秋痕犹在,绿草长青,泪看月难圆。梧桐霜后命半残,菊色一黄凄雨寒。自此怕看雁字长。从今惟愿,夜夜梦里,相顾泪千行。”
吟声一完,石戎强行站起,仰头向天,大声道:“下葬!”仆役们把棺椁抬起来,下入坑中,石戎亲自动手,把无数的红叶推了下去,直至把棺椁盖住,然后才开始覆土,直至大坑填平,不留痕迹,石戎将一株小黄栌种在上面,轻声道:“就让它来陪你吧?”
石戎一直在这里坐到天黑,方才带着众人下山,找了一家客站,要了一大桌酒菜,请那些仆役,席前石戎一再订驻他们不可把埋葬欣然的地方说出去,那些人自然没口子的答应,一顿酒喝到深夜,这些仆役全都喝的倒在桌下,竟连气息都没了。
石戎看着他们轻声道:“对不住了,我给你们家中留了大笔的银子,也足够你们家人用了,我只相信死人才能保密。”然后自己再取了一大坛子酒,守着那些死人喝个大醉,也像死人一样倒在那里。
第二天天色一亮,石戎带着赵凝、赵长忆,离开客站,取路向天津卫而去,赵长忆看着于路的繁华景色,新奇的道:“石叔叔,我们去那里啊?”
石戎看着她慈爱的笑道:“我们出海,坐船去找你阿爸。”赵长忆兴奋拍手道:“太好了!长忆很快就能见到阿爸了。”
赵凝羡慕的看着赵长忆道:“长忆只比我小半年,但是她仍像小孩子一样,我就不能。我还记得那时她刚上衡山,一句句逼着我去学朝鲜话的样子,我要是不学她就哭,哭得我没法睡觉,只得和她学了。”
赵长忆笑道:“姐姐怎么不说我一哭你就打我的事啊。”
石戎道:“那她打你,你还缠着她吗?”
赵长忆笑笑道:“整个衡山只有姐姐一人肯理我,我不缠着她,又去缠谁呢。”
赵凝看着赵长忆目光温柔的道:“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很好,我记得她把她小时候的事都说给我了,没有一点保留。”
石戎看着她们姐妹二人,心道:“如果人能总活在那个时候,又当如何呢?”正想着赵凝的目光离开赵长忆道:“你真的不打算回辽东了吗?别忘了,那里还有你的妻儿呢,别让她们也和我们一样,总在等着别人来问一声冷暖。”
石戎长叹一声道:“我累了,想找一个地方歇歇,也许有一天我会再回去的。”
赵凝道:“你忘了,你说过要珍惜眼前的一切。”石戎道:“我没忘,我说过,我要珍惜的只要你了。”
他们顺利到了天津卫,石戎把大车打发走,然后三人寻了一处吃饭,那个时候,天津最好吃的东西是糕干,石戎却不爱吃甜的,赵家姐妹爱吃辣的,而且也对这北方糕点不太习惯,点了一盘也没吃了,石戎一向大手大脚惯了,道:“这个东西既然都不吃就丢了吧,不要我们翻了半天,这店家再去买给别人。”说完端了盘子就要倒。
店门外有人长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不惜物力,罪过,罪过!”随着话音一个大和尚走了进来,赵凝的脸色猛然一变,轻声道:“九灵大师?”那和尚就像没听见一样走到石戎面前道:“施主既然不吃,可否斋与老僧?”
石戎笑道:“只是我们翻的太烂了,斋与大师略有不恭。”
和尚笑道:“僧人食与百家,心中无恶,不能有嫌。”石戎道:“既然如此,大师请便。”
和尚接过盘子把糕干一块块拿起来送到口中,边吃边称赞不已,石戎笑道:“如何同样食物,我们食之不甘,大师食之却美啊?”
和尚道:“僧人一餐感恩于佛祖天地,感恩于自然,故入口皆甘,施主一餐怀中藏恨,怨天怒地,故而不美。”
石戎道:“那依大师之见如何才能餐餐甘美啊?”
和尚道:“只要施主心中无恨,自然餐餐甘美。”
石戎放声大笑道:“大师一路北上,追寻小子,只怕若是心中无恨也不会找来吧?大师身入佛门年过花甲,尚难使胸中无恨,何况于我!”
九灵大师二目中睛光暴射看着石戎道:“施主佛理精通,竟使老僧垂入施主的圈套之中,若是施主静心归佛,成就只怕不可限量。”
石戎道:“用这种心思去归佛,我怕污佛爷的眼!而且你大概不知道一件事,我最恨秃驴!我从雷家得了一份毒药,叫什么‘一辰断魂散’服下之后,一个时辰之内人就当断魂,我刚才……”
九灵大师面色大变,张嘴向外吐去,他内功精湛,气走胃经一会工夫把吃的糕干和早上的饭食都吐了出来,虽说毒药应该是不用担心了,但那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嗞味也实在令人难过。
店里的人一齐跑了出去,无不破口大骂,赵凝捂了鼻子拉着赵长忆也跟着跑了出去,心中却极为石戎担心,暗暗的把藏在怀里的灵鸢取了出来,准备接应石戎。
石戎仍稳稳的坐在九灵身前,看着九灵吐完才道:“……我刚才没来得及放药,真是一大遗憾。”
九灵这才明白是石戎在骗他出丑,他怒吼一声,一掌向石戎拍去,石戎翻手抬起面前的桌子向上一迎,轰的一声,九灵的手掌拍在桌上,将桌子拍个粉碎,随后就觉掌一疼,他惊叫一声,向后一退,就见一只软枪的枪头正扎在掌心,伤口发黑,又疼又痒,他惊叫一声,石戎道:“这回是真的有毒,你要是有能耐就让你的手把毒吐出来。”原来他激怒九灵就是为了这一下,赵凝心向下一落,把灵鸢又收了回去。
九灵伸手点了右臂的穴道,然后一掌向石戎打去,石戎仍坐在凳子上,双脚在地上一用力,凳子飞一样向后退去,九灵掌力跟着向前冲去,石戎双手一引,九灵就觉整个人像被一根大绳扯着一样向前倒去,他长啸一声,双脚向下一用力,身子向前冲了几步随后双脚一下顿入地中,再不向前。
石戎赞了一声好,调动真气,一拳向九灵胸口轰去,拳一出手,他就觉得六脉一冷,但他没时间去想那个,人离开凳子向九灵冲去。
九灵右手不能用了,左掌回来向石戎拳上封去,石戎大喝一声,左手翻出一把扣住九灵的手腕,向一侧拉去,然后进拳,那知九灵右手翻起一把握住石戎的拳头,拳劲使九灵浑身一颤,但一股柔和的力道袭入石戎的体内,虽后一阵一又麻又痒的感觉传到石戎身上。
石戎大吃一惊,退后三步,向右拳看去,就见拳面发黑,他惊愕的道:“你用小天星掌力把毒气逼到我的体内来了!”
九灵大师双手一合道:“阿弥陀佛,施主自作自受,怪不得贫僧。”
石戎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解药道:“我知道,你不会给我服药的时间,但是你也没有机会,咱们两个想要活下去,只要一个办法那就是看谁先打倒谁。”说完一扬手,药瓶稳稳的落在房梁上。
九灵大师深知自己中毒比石戎深得多了,那敢态慢,大喝一声,右腿进了一步,右掌向下打去,左掌翻动,掌心的小天星掌力直冲石戎的小腹。
石戎冷笑一声移步走开,九灵大师两招同时落空,石戎道:“大师总该听说天师宫的龙虎步吧,这药一个时辰之内发作,你只怕不可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打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