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的还是在钟彩身上。
“先问问我儿情况。”这是掷地有声的瑶闻。
他担心阿虞,很担心。
“先调查妖魔边界一事!”这是其他几方势力大能的坚持。
一个正魔混血,如何比得上整个正道联盟的安危。
武棠华环胸站在古道派身后 ,脸上讥笑浮现,几丝阴毒隐隐在其眼中闪过。
“妖魔边界一事,我看也不用调查了,看那魔物现在的模样,那千余人的性命,看来都是她做下的手笔,嗤嗤,没想到清煜尊者最喜欢的小徒弟,竟是个道心如此不稳的恶徒。”
想到飞升的清煜尊者,武棠华面上对钟彩的厌恶更恨,甚至现在就已“魔物”代称,连提她的名字都觉得晦气。
旁人只当她是对魔物的憎恶,并没有深想,但她话音一落,却得了古道派掌门一个瞪视。
“师妹,情况未明,休得妄下定论。”
从未对她生过气的掌门师兄,突然因为钟彩对她发火,武棠华又是好一阵不高兴,但也不好明顶着自家师兄,撇了撇嘴,将头扭过一侧。
瞧着在这个时候,还来添乱的武棠华,古道派掌门忽然觉得有些心累。
可让他就这么把钟彩交出去,别说元正长老要跟他拼命,他自己都是说一百个不愿意。
天才也许千年难一遇。
可像钟彩这样,本是五灵根的废材也凭着自身的努力,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大毅力修士,更是难遇。
况且,他相信清煜尊者的眼光。
清煜尊者认可的徒弟,绝对不是一个魔物。
只是,在妖魔边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还得钟彩清醒后,才能得知。
原来,当时,一众正道联盟势力进了妖魔边界后,却被眼前情景着实骇了一跳。
任谁都没想到,面前是千余具尸体。
说是尸横遍野,也不为过。
其中,更有雨画生和几个魔修的尸体。
有那云家子弟在场,立马认出其中一位魔修,是当年在逃的云家子弟,云海,也就是钟彩当年所说的灭杀凡间域药王谷的魔修。
看到云海之时,几方势力大能,约莫猜测,这是一个针对钟彩的灭杀计划。
他们心下一沉,能有如此实力,布那么大一个局。
绝不是一个普通魔修所为,背后的势力绝对强大。
所有势力大能,心里都浮现一个人选。
“魔尊”。
一开始,势力大能还未清楚原因,直至散仙大能的出现。
他们依稀有了解释,钟彩,极有可能是正道界子。
可保正道气运的界子。
魔尊,定会费劲一切心力除之。
所以,他们猜测这是个“界子灭杀计划”!
可当他们确定千余人身上的伤口时,却蓦然发现,他们极有可能想茬了!
因为,所有尸体上的伤口,皆是钟彩的法术所为。
隐隐,魔气四射。
所以,魔尊真正的计划是——
“界子入魔计划”!
界子一旦入魔,便是魔界的“界子”。
保的是,魔道百年气运。
如此这般,正道恐危矣。
若是那般,入魔的钟彩,绝不能留。
在钟彩未出现之前,古道派因为出了个“魔道界子”的嫌疑,在正道联盟的地位,极极转下。
再加上,护佑他们的“清煜尊者”已然飞升。
现在古道派就一个渡劫期大能,还不知云游何处。
即使,古道派这些年成了一些气候,也到底比不过那些底蕴几百年的大派。
万法仙宗,在其中尤为突出。
尤其是,悟意尊者。
在钟彩这件事上,基本是他来主持局面。
而如今,钟彩真的以魔物的身份出现,旁人只觉“啪啪啪”打了古道派的脸。
但好些古道派的弟子压根不信,不只古道派,好些其他门派的弟子,很是难以置信。
钟彩,是一个颠覆历史的存在。
她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修真域“资质为尊”的传统。
现在好些门派,也开始给予那些资质不算太好的弟子一些机会和历练,只看这其中还会不会有第二个钟彩出现。
而古道派能走到今天的地位,钟彩绝对是引燃的那根火柴。
可能在单灵根天才或者资质较好的修士里,她的威望还不算高。
但在三灵根、四灵根和五灵根修士心中,钟彩的威望却是节节攀升。
可别小看这一群人的力量,虽然资质不显,但架不住人多。
即使这其中,好些修士没有入古道派,也将钟彩视为奋斗的目标和前进的方向。
但如今,就这么瞎扣一个帽子,给他们仰望的对象。
他们如何能接受。
如何能接受钟彩被恶意脏身?!
这也是几方势力大能慎重的原因,以钟彩现在在年轻一辈的威望,也不是能随意处置定夺之辈,怎么也要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才能服众。
只是以现在钟彩这般情况,如若无法清醒,形势约莫对她极其不利。
这个认知,在场所有人皆明白。
亲近钟彩者,自然忧心于怀,比如段和景,方敏学,袭含之,羽旦,元宝之流。
厌恶钟彩者,自然幸灾乐祸,比如武棠华之流。
此时,瑶闻还同那几方势力大能僵持着。
最后还是由悟意尊者出面调停。
“还是让元正长老看看钟彩能否清醒先,再作定论。”
暂时安抚好双方后,悟意尊者又给了自家徒弟,也就是袭含之一个眼神,示意她去看看元正长老那里进行的怎么样了。
袭含之早就想去看看钟彩了,一得悟意尊者指令,连忙赶去古道派的牢狱。
速度快的半点没有传闻中的冷清样儿。
只是袭含之去的也快,回来的也极快。
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而其后只跟着脸色更为难看的元正长老,不见钟彩。
众人也约莫猜测到了结果。
悟意尊者亦然,只是他还是走上了形式,问了问——
“元正,钟彩如何了?”
元正沉着一张脸,老半天没说话。
瑶闻和那几方势力大能可坐不住,尤其是瑶闻,阿虞现在尚且生死未卜,他如何能坐不住,忙道——
“钟彩是否彻底入魔,无法挽救?”
说完,瑶闻冷脸,其他几方大能脸也冷了下来。
若是如此,钟彩万万不能留,无关她是否同那妖魔边界千余人性命有关,光凭她是“魔道界子”的身份,就不能留。
“胡说八道什么呢!当然有的救!”元正长老算是彻底跟瑶闻不对付了,连面子情都不给,直接气得吹胡子瞪眼。
奇怪的是,元正长老只是个金丹期修士,居然敢这么同散仙叫板。
而且,诡异地,大佬们没有出言斥责。
这些疑问,萦绕在在场年轻一些的修士心头。
他们却不知,元正长老虽然修为只是金丹期,但在场这些大能,皆是清楚元正长老真正的身份。
若是五百年前,那场正魔大战,元正长老没受伤,恐他现在早已同清煜尊者一样飞升成仙。
是了,现如今,在古道派恐怕没有一人比元正长老活得更久了。
元正长老他啊,是当年古道派最为辉煌鼎盛时期的镇派大能的弟弟。
当年古道派天才辈出,人才济济,从高阶修士到年轻一辈,皆是蓬勃发展之相。
只是没想到一场正魔大战,古道派大伤元气不说。
三大顶梁柱——
元戎,元羿,元正。
各自遭遇,也让人分外唏嘘。
最为辉煌耀眼的当属元戎,如今早已飞升的“元戎仙君”,也是“清煜尊者”和“清灵尊者”的师尊,钟彩的师祖,以战神之名,护佑了岌岌可危的古道派。
但在当年残余的古道派弟子心头,也就是现在古道派的高层心里。
地位更为尊崇的还是元羿和元正。
元正长老在那场大战中,以身抗敌,落下终身修为损伤,渡劫期修为退回金丹期,再无飞升可能。
而元羿,便是元正长老的哥哥,五百年前古道派的镇派大能,很不幸的是,他在同元正长老一起对敌魔尊之时,为保护元正长老,命陨当场。
这也成了元正长老这么些年,哽在心头的一根刺。
直到遇到了钟彩,那副同他兄长一般坚毅的神情,让元正长老有些恍惚又有些宽慰。
可……
元正长老虽然在瑶闻面前敢叫板,但眼底到底黯淡了一下。
阿虞的生死危机,同样横在瑶闻心头,他又是追问——
“元正,你是何意?!”
“莫不是想包庇钟彩?”
“包庇啥包庇,我们阿财本就没犯事。”
元正长老呛了瑶闻一句,挺了挺略带佝偻的背,硬气环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放在了悟意尊者,才接着道。
“阿财的入魔,乃是受了‘诛心咒’的影响,我记得魔道之中,唯有魔尊会使此类法门。”
“诛心咒”一名,对年轻一辈有些陌生,他们眼里划过一丝迷茫,但经历过五百年前那场大战的高阶修士,却均是面色一凝。
“诛心咒”当年是响当当的大名,因为元正长老的兄长,元羿尊者便是死于此咒。
所以,虽他们均为见过此咒,但其厉害却是明白,能将一个鼎盛级别的渡劫期大能致死的咒法,绝非凡品。
元正长老又解释了几句关于“诛心咒”,语气有些沉痛,但知道当年往事的众人均是理解。
诛心咒,乃是魔尊独有的一项法门神通。
能在修士心中种下一段心魔咒,灭杀掉原有者的心神意识,使其彻底沦入魔物。
这其中,唯有元正长老见过“诛心咒”,也就他能分辨出究竟是真正的入魔之相,还是“诛心咒”所为。
不过,他也有补充,钟彩身上的“诛心咒”,不知是何原因,并不完整,不似当年他兄长所中的“诛心咒”完全无可解之法,所以,她的心神意识还有保留,能够挽救,不至于完全入魔。
但就是十分棘手。
这些年,因为自家兄长的缘故,元正长老对“诛心咒”也多有研究,不多会,就将这些年的研究所得摆出来给众人围观。
在一群密密麻麻的图文赘述中,瑶闻、悟意尊者和几位大能,面色闪过一丝了然。
难怪说是,棘手。
因为,要解这“诛心咒”,需要一味最关键的药引。
乃是魔尊的一滴心头血。
听到这,瑶闻怒极反笑——
“你意思要救钟彩,还得涉险去魔域,取魔尊一滴心头血?”
虽然瑶闻最为痛恨魔尊,但也深知实力的差距,当年魔尊被逼回北修真域,也是几派大能通力合作,在其受伤的情况下,彻底隔绝开了北修真域。
但若论单打独斗,还要取魔尊的一滴心头血,瑶闻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更何况,若是要去取魔尊的心头血,势必要打开通向北修真域的通道,如若其中有魔修混出,后果定不堪设想。
就为了一个沦为魔物的钟彩,瑶闻本就对钟彩成见颇深,他认为不值当。
可另外有一些大能,还是寄望钟彩能够清醒,气运界子一说,毕竟是天道的恩赐不是。
所以,其中有一些大能,脸上就有了犹豫。
这犹豫在元正长老的话语中落了锤。
“谁说取魔尊的心头血,要从魔尊身上取?”
彼时,元正长老还是那副脏污小老头的模样,但目敛精光,通身上位者的气息,即使面对散仙也毫不畏惧。
瑶闻还想再厉声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悟意尊者拦了一下。
悟意尊者给了瑶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和善同元正长老道——
“元正,你可有何法子?”
元正长老嘴角微泯,背在身后的手却微微攒紧。
***
议事堂那一波势力大能,也不是偏听偏信,在元正长老点出“诛心咒”后,便是提审了钟彩,打算细细查看一番。
自然也是怕元正长老包庇钟彩,还是要亲自查看才是放心。
只是钟彩的模样,却让在场所有人一颤。
此时的钟彩,已经被元正长老施法洗去了脏污,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浑身上下的坑洼,也被元正长老包扎控制,不至于让其里蕴含的魔气扩散,但因为魔气残存,伤口无法愈合,大大小小的血水透过包扎渗了出来。
而最为吓人的,还是钟彩的脸。
大大小小的坑洞,早已模糊了她原有的倾城无关。
深可见骨的伤口,光是看一眼,都是可怖。
好些带着孩子来的修士,不自觉地小心遮住自家孩子的眼。
当然,这一举动又惹了钟彩的部分仰慕者的不爽。
虽然,容貌对于一个女修极为重要。
但在钟彩这个地位和威望,容貌对她反而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如今失去了,也并不会影响她在那些弟子心中的声望。
只是约莫,爱慕者不会像从前那么多了。
元正长老看着被他安放在轮椅上的钟彩,手上还戴着灵力加固镣铐,目光是满满的心疼。
可若不是如此,他们这群所谓的正道人士,还想把钟彩收押在牢笼里送上来,以防她胡乱伤人。
饶是元正长老再强势,也敌不过这么多人的施压,退而求其次,只好改换成镣铐锁手。
但明显地,钟彩很不舒服,她像一个无助的幼兽一般,胡乱挥舞四肢,又因为灵力镣铐限制,磨得手边渗血而不知疼痛,兀自哑着嗓子嘶吼着。
看在旁人眼里许是疯子模样,在元正长老眼里可好一阵心疼。
他连忙上前,不顾那些血污,一把抓过钟彩的手,以防她再乱动,而被灵力镣铐伤了自己。
许是元正长老靠近,让钟彩有些熟悉安心,她还真就安安静静下来,除了那张坑洼的脸,倒没有像在归无岛上那般无法控制。
待钟彩带到后,一圈大能的神识威压,瞬时打量在钟彩身上。
钟彩下意识矮了半身,额尖的汗流过坑洼,又变成血汗。
一旁的元正长老轻轻皱了皱眉,霎时渡劫期神识威压大开,替钟彩挡住了各方大能的威压。
只余留了神识进入。
在归无岛时,众位大能已然发现钟彩的入魔之相,只是元正这么一说,他们又觉当时没有查看仔细。
这心神入魔之相又分外界使然和内部自愿使然,两者从表象上并无区别,只是若是内部自愿使然,在使用法术时,眼底会有红丝飘过,且内部自愿使然入魔,是万万挽救不回的。
心已成魔,何来回头。
但不论如何,心神还是属于钟彩的。
而“诛心咒”不同于普通的入魔之相时,是直接灭杀了原有者的心神,若是诛心咒完全蚕食了钟彩的心神,她将被魔尊咒法中的伴生魔物控制。
简单而言,诛心咒和普通入魔之相的区别就在于,是魔尊咒法的伴生魔物伤的人,还是钟彩的心魔伤的人。
若是前者,开脱的理由大有可说,连惩处都会轻上很多。
若是后者,即使是钟彩不自愿犯下的过错,也要承担罪责。
这也是元正长老所要替钟彩考量的事。
所以,他撒了谎。
当年妖魔边界千余人的性命一事,绝对是要有个交代,若是钟彩清醒还好说,但以如今钟彩的模样已经被钉在了加害者最大嫌疑。
不拿出有力的证据回击,很难翻身,取信于人。
而元正长老所能做的,只能是一边寻求证据,一边将钟彩身上的“假设性过失”尽量摘干净。
这些虽然艰难,但并不是没有希望。
可最让元正长老难过的是…难过的是……
钟彩她,竟然是自愿入魔!
自愿入魔,是自己主动将心神献祭给魔道。
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