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家公子也是年轻,给他几句话一激,随即也一同前往,但见洞府里迎出来一个青衣丫鬟,问他们打哪里来这荒郊野岭,怕是歹人,梅昆山便答道,是猎户迷了路,想往宝地借宿一宿,丫鬟说家中只有自己与主母二人,恐有不便,回去先问了问主人,说是可以,便引着两个人进来了,好生招待,预备了羹汤,主人却未曾露面,只丫鬟告罪说主人身体不适,正在休养,请客人勿要多心,并不是有意轻慢,梅李二人早就怀疑洞府的主人是妖怪,梅昆山更是借机会推说自己会行医针灸,为了报答粥饭之恩,想给主人瞧上一瞧,丫鬟不疑有他,问了主人,主人也欣然同意,道声费心,让他们进了内室。
但见内室之中燃着藤香,垂着杏黄帘幕,那主人躺卧其中,正在一声声呻吟叫苦,却是个妖媚的女子声音,梅昆山问了情况,主人说是不经意吃坏了东西,腹中绞痛难忍,梅昆山说要看脉,主人也就伸出了藕白的一条玉臂来,梅昆山倒也不曾吹嘘,自己也学过些针石之术,一切过脉,果然不是人脉,李家公子看见他脸色不善,知道床上是异类,暗暗也做足了准备。
但见那脉象,果然是虚浮兽脉,梅昆山便问:不知夫人最近进膳何物?
那女子答道:只是平时粥饭,并不知道内里有何不妥,不知怎么的就腹内沉重,肚肠几近绞裂开来。
梅昆山忖度了一下,与李家公子相商,不分青红皂白,既然认定是个妖孽,便不由分说,从行囊里拿出朱砂黄符,裹在了平素常备的八宝去热丸里,只说是夫人肚肠柔弱,偏又吃了克化不动的硬东西,郁结于内,才受其病苦,这个丸药专打积食,服下之后,半个时辰之内定有奇效。
丫鬟与那主母听了,不疑有他,忙道了谢,忙不迭的给主母服下,这梅李二人,早悄悄的溜了出去。“
“老太太,朱砂黄纸能有什么用处?”我听这故事惊险,也跟着紧张起来,忍不住插嘴问道。
老太太笑道:“可不是你什么祖先的本领也没有传袭下来嘛!你当那朱砂黄纸有什么用处,那是降妖的法宝,吃下去,再厉害的妖怪,也准能立即现形。”
“原来如此……”
老太太接着说:“果不其然,刚出了洞府,那两盏黄色长明灯便变作血红颜色,洞府却轰然倒塌,等浮尘下去,只见哪里有甚么洞府,他们二人面前是一个大山洞,里面盘着一条小丘大的斑斓巨蟒,目光如炬,身边还有一条水桶粗的大青蛇。”
“那是那个夫人和青衣丫鬟的原形?”我也猜了出来。
梅老太太点点头:“那青蛇倒是怒气冲天的冲了上来,可是道行浅得很,只是一条寻常野物,大概平素仅是托巨蛇庇护,自己个儿也没有什么妖术,只空凭着力气席卷过来就往二人身上缠,梅李二人年少有力,又善使符咒,哪里是梅李二人的对手,三下两下,便给活活打死了。
那巨蛇虽然现了原型,又受了病苦,自是给伤了元气,可还会口吐人言,怒道:“我见你们两个行走荒山,本是好意请你们留宿,羹汤住宿,并不曾有一丝轻慢,为何这样恩将仇报,反倒是拿朱砂黄纸来害我,还打死我的丫鬟?”
梅李二人却心下大喜,只见那大蟒目如赤色明珠,鳞片熠熠生辉,浑身冒着珠翠之气,又没有普通蛇类的腥膻气,认得出这便是那传说中的财蛇,苦苦寻找不到,竟然机缘巧合又碰到了,梅昆山忙道:“早知道你这孽畜祸乱人间,横行乡里,伤人无数,挖坟掘墓吃金银,犯下滔天大罪,我们是捉妖除鬼的名门之后,特地赶来除了你这妖怪,还乡民一个清静。”
大蛇一听,忙吐着长长的信子道:“你们想来是弄错了,我一直在此安心修道,也曾造福于人,广结善缘,你们可去市镇打听打听,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个乐善好施的常夫人,我一心升仙化龙,积德行善还来不及,更是许久不曾吃人,定是别的蛇妖犯下的罪孽,被你们怪到了我头上。”
这李家公子走了之后不大一会,这大蛇又翻滚呻吟直叫苦,梅昆山少不了得问了一句:“你说你吃坏了东西,却不知是什么?”
大蛇便呻吟着答道:“我前些日子带着丫鬟出海,自海底沉船,吃了些无主的宝物,不知怎的,便成了这个样子。”
梅昆山心中疑惑,思忖着这财蛇本便是吃些值钱珠宝,又何来克化不动一说?李家公子迟迟不见回来,梅昆山按捺不住,虽恐怕大蛇言中有诈,但自持能力,便想依大蛇之言,进入到肚肠之中一探究竟,便说道:“你且张开嘴,教我瞧一瞧究竟吧!”
大蛇大喜,忙张开大口,梅昆山做好准备,握着一柄尖刀,便进入大蛇口中,大蛇又劝道:“我这体内能消化金铁,你只不要待得久了。”
梅昆山听出大蛇说的是好话,不由更放下几分心来,答应了便顺着蛇口,进了大蛇体内。
大蛇体内倒也宽敞,像一条大宽胡同,因为黑暗,便打开了火折子,里面时不时能瞧见肉的褶皱里落着散碎金银,待进去的深了,只见大蛇肚肠之中堆满金银,竟撑的豁然开朗,里面金山银山,珠光宝气,给火折子一映,更是流光溢彩,教人叹为观止。
咱们梅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好歹当时也算小康,梅昆山犹是看的呆住了,这时,但见那金山银山之中,闪耀着一道不寻常的金光,梅昆山不由好奇,便前去翻开金银,只见里面有一个玄铁小箱,拎起来十分沉重,满腹的宝物,大概只有这一样不值钱的,谁知道这一拎,大蛇更剧烈的翻滚起来,站在内里的梅昆山自觉犹如天翻地覆一般,料想这大蛇腹痛,倒说不准与这不起眼的小箱子有关,忙挟带了那铁箱奔逃了出来,那大蛇果不食言,张开巨口,放出了梅昆山。
梅昆山跑到外面,大蛇倒纳头便拜:“多谢恩公救了小妖一命。腹内果然不痛了。”
梅昆山这便确信这铁箱的通灵之术,待到要打开,那李家公子已然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忙对梅昆山道;“方才我到了市集,确实听闻这里有一个常夫人,是个大户寡妇,独居深山,带一个丫鬟,最是乐善好施,平素爱礼佛行善,周边的穷人都得过她的施舍,断然不是行凶逞恶之辈,梅兄,咱们果然是抓错了。”
大蛇忙道:“确然如此!还请两位看我一心修道,放过我这来之不易的千年道行吧!”
梅昆山和李家公子一合计,自然不能乱伤无辜,也便放过了那大蛇,大蛇得了令,风驰电掣的遁入山林不见了,梅李两个算是白跑了一趟,传说中的害人巨蛇也不曾抓到,很有些灰心,相商不如再去寻找那真正害人的蛇,也算不落个白忙活,免得兴致勃勃出来,两手空空回到家中,被一番嗤笑。待行进了一些,却又瞧见了一处宅院,与此前那大蛇幻化之所一般无二,两人心中起疑,再敲门前往,出来应门的,竟然是与那刚被打死的青蛇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青衣丫鬟。
可是现下里,却未曾发觉有什么妖气。也辨识的出那丫鬟不过是个平常人类,两人心下起疑,商量了一回,问那丫鬟:“贵府上是不是姓常?我们两个走投无路,想请夫人行个方便,给个留宿的窝棚,给点粥饭。”
那青衣丫鬟答道:“想来你们也是听说了我家夫人乐善好施的事情,特地过来要点粥饭的?你们且等我去通禀夫人一声。”不多时丫鬟出来答复,说可以留宿。
梅李二人进了门,只见院落陈设,俱与大蛇变化出来的洞府一般无二,这才嘀咕着,莫非那大蛇特意假冒了常夫人的名气,变作常夫人,要在路口处截留了行人吃人害人的?便问道:“不知道这附近,是不是有蛇妖作乱?”
那丫鬟答道:“可不是嘛!那蛇妖专变化成各种模样,骗行人财物性命的,四里八乡,莫不为其所苦,前日里来了一位高深莫测道士,大家集资请他捉妖,道士欣然前往,想必也不敌大蛇,现在还未曾回来,八成也给那蛇给吞下肚去。”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说:“听我爷爷说,以前的辟邪神,虽说天真烂漫,偶尔说几句俏皮话,却是一个足智多谋,谦谦君子,文韬武略,谈吐不凡,与人为善的神灵,见到神灵者,没有不打心眼崇拜敬仰的。”
白泽得意洋洋的说道:“那倒是不假,小神如今亦是如此。”
我看你除了把天真烂漫给留下,其他的优点都给了明月的那个辟邪神了吧?
梅老太太顿一顿,说:“那变化出来的另一个辟邪神,却是分得了许多好处,坏脾气一点也没有的,梅昆山不知变化,只觉得辟邪神更好了,而多出来的那一本,却束之高阁,再也不曾拿出来。”
白泽怒道:“怪不得小神沉睡这么久,原来给那假货抢了先机。”
这话说的也太早了,副本是你也说不定。
我忙问:“可是那法宝既然是冥界的东西,梅家占有了,岂不是……”
梅老太太叹口气:“所以说是一个祸根,冥界自然知道宝物失窃,早就派了人四处寻找,那大蛇自然逃遁的无影无踪,却在咱们家里找到了踪迹,只说那梅昆山胆大包天,在辟邪神的包庇之下,连冥界的宝物也敢偷,定要告上天庭,治理他们。辟邪神据理力争,说是大蛇吞吃了宝物,偏偏梅昆山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大蛇自然是再也找不到的,而同去的李家公子正巧那时去市镇打听常夫人,不在身边,做不得证,冥界得了意,愈发要让辟邪神和梅昆山伏法,上面见梅昆山无凭无据,便差了人来拿梅昆山,梅昆山若是有所抗拒,整个梅家定然也落一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下场。
梅老太太叹气道:“这种秘密,梅家知道的人,连我在内,不超过三个,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牵扯上,就是灭门之祸,能不招惹 ,自然就不能招惹,至于多出来的那本白泽图,我爷爷本想教我继承衣钵,重振梅家的声望,如果能将梅昆山捉回来就更好,可是偏偏我遇到了李康生那件事情,也……听说我再一离开了梅家,梅家便更是一蹶不振,我爷爷死了心,所以,梅家愈发的不敢开启多出来的那本白泽图,倘若两个辟邪神相遇,那一定是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眼看百十年之后,与辟邪神的千年之约便要到期,而那个时代正是兵荒马乱,局势动荡不安,索性便将第二本白泽图藏了起来,再不许后人打开,想必你们父母也未曾将遗训放在心上罢!”
“这么说,您当年叫李平远来买白泽图,是不希望我和梅暨白参与进来”我恍然大悟。
梅老太太点点头:“没错,在外漂泊这么久,梅家早没有了音讯,我早就以为梅家已经没了人,白泽图落到梅家之外人手上,又解不开封印,一心想着随他去罢,却不成想,巧遇了李平远,李平远告诉我,梅家还有两个人,我自然是怕你们打开白泽图,重新这个职责,自己又不想回龙井堂那个伤心地,便托李平远去重金买来白泽图,一方面叫你们姐弟生活好过一些,一方面也了却我心头一块担忧,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李平远买的时候,不要让你经手打开,偏偏李平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未曾告知你不能打开,也没想到你竟然有龙神使者的缘分,最后还是不偏不倚的唤醒了这个辟邪神。以后的事情,你们又莫名其妙跟老头子和李康生扯上了关系,我再不想露面,也不得不露面了。”
“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我得知了全部真相,心里不禁没有豁然开朗,反而更加沉重起来,各种真相纠葛在一起,反而更乱了。
白泽道:“小神早便说李平远不是什么好人,当日里莫不是他本便想借机让梅林唤醒小神?”
梅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李平远,梅暨白,贾二爷,明月……这些事情像一个又一个的螺旋,在我脑子里面盘绕着,挥之不去。
白泽捅了我一下:“你为何还在发呆?小神这就与仙界同仁商议,一举歼灭明月。”
我忙问:“你知道怎么进去吗?叫老五领路?他会当叛徒吗?”不知怎么的,离真相越近,我越不敢去面对真相。梅暨白,你究竟怎么样了?
白泽拿出老五来:“小神叫它带咱们去。”说着掏出小盒子,将老五往地上一抖,老五落下来,又变成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
白泽居高临下的问道:“小神现在要去明月,你可前往带路。”
老五大义凛然的说道:“辟邪神,小妖新加入明月,时候并不算久,全因为线细蜂这种绝技,才一跃成为实行者,明月对小妖的知遇之恩,小妖还未曾报答,虽然被你抓到了,可断然也不会轻易当明月的叛徒。”
“你充什么好汉?”白泽怒道:“明月所做之事,俱是人神共愤的恶事,你竟然自甘堕落,不怕小神将你打回原形,放归山林么?”
老五脸上抑制不住的露出恐惧的神色:“辟邪神,不是小妖忠心,实在是,明月势力庞大,小妖若是轻易泄露秘密,他日免不了得罪明月,明月里厉害的大妖怪众多,被明月给追杀,也是难逃一劫,小妖伸头也是一死,缩头也是一死,难以两全,还不如留个忠义的名声,再入轮回,也好跟其他的妖怪兄弟相见啊!”
“你这么说话,看来是有转圜余地了?”梅老太太笑道:“怎么,要是能给你一张保命符,想来你就可以替眼前的辟邪神卖命了?”
“你来得正好,这个小妖怪居然说,小神竟是分身!”白泽气咻咻的说:“琼海修罗与小神几千年的交情,莫非她还认不出?”说着便把刚才听说的事情又朝琼海修罗转述一番,要求琼海修罗也前往明月助战。
老五见到又来了一个神仙,不由吓得簌簌发抖,我和梅老太太则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琼海修罗悠闲的支着下巴:“原来是天下无双,怪不得明月能驱使天下妖鬼,原来另有辟邪神,说起来,你与本座千年之前熟识的那个神兽,可却是不同。”
“怎么不同啦?”白泽急巴巴的说:“难道你也不识小神?小神可是识得你呢!千年之前的蟠桃盛会上……”
“你够了你够了!”琼海修罗连连摆手:“那么久的事情,提来作甚?不过本座早就发觉,你虽然确实是神兽白泽无疑,可是总差了一点甚么。”
“差了甚么?”白泽不服气的说:“小神斩妖除魔,辩妖识鬼的本事,哪一点差了?”
“不是说这个……”琼海修罗道:“本座认识的白泽,温和知礼,深藏不露,也不常鸹噪,与你云泥之别,本座瞧着,难保那个白泽不是真的。”
“你……”白泽给琼海修罗一噎,气的说不出话来。
“未必未必。”不知什么时候,夜叉也来了,笑道:“你不曾在冥界待过,未曾听说过那天下无双的传说。本神可是听说,那天下无双,并不是伪造一个分身,而是能将一个分作两个,也就是说,原来那个辟邪神化作两半,这个也是真的,那个也是真的。”
“哦?”琼海修罗道:“莫不是切西瓜一般?不过本座总觉得,听起来,机谋与谈吐,终还是那一个占些上风。”
“话先不要说得太早。”随着一团火焰,必方也出现在众人眼前:“我与白泽自打做妖兽时便相识,白泽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没有比我更清楚的,虽说那一个白泽有些个机谋,可是若论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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