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嗒嗒的落在锅中,喝了孟婆汤的鬼魂们都道:“孟婆神,今的汤怎么喝起来这么伤心?”
孟萋萋不语,哭的泪雨梨花。
孟姜跟在她旁边,看她如此也忍不住哭嚎。
福神从庭上下来探衰神的班,看见衰神靠在柱子上,一脸爱莫能助的看着不远处哭啼不止的孟萋萋。
“孟婆这是怎么了?”福神将自己做的五福丸子递给衰神。
衰神接过,啧啧摇头:“阎王陛下太痴情了,太痴情了!”
罢,他抹着眼角迸出来的泪花转身趴在福神的肩上:“嘤嘤嘤,我衰都看不过去了,为何受折磨的总是有情人。”
福神拍了拍衰神的后背,觉得自家相公实在可爱憨厚:“哎呀,等阎王陛下回到地府,不就好了吗。兴许他想起在凡间对孟婆做的一切,还会有点不知所措呢。”
衰神想想也对,只能点点头。
“走,衰,”福神拉了拉他:“我们去彼岸花山头那边玩!”
衰神抹了眼泪:“不行啊,我跟血河将军他们好了轮流看守孟姐姐,以免她一时想不开回到人间。”
福神惊讶一声:“啊?可是孟婆不见了。”
衰神猛地回头,发现刚才还站在摊子前熬汤的孟萋萋已经不见踪影,唯有倒在地上昏厥的孟姜。
衰神沉默一阵,随后疯也似的奔向廖阳殿:“不好啦!孟姐姐跳井回人间拉!”
……
孟萋萋趁着血河将军他们不注意,化作一缕魂魄来到了人间。
她飘荡到自己的墓前,盛嘉彦早已在那里。
他已是喝的酩酊大醉,抱着孟萋萋的墓碑低声不知在什么。
孟萋萋漂浮过去,看着盛嘉彦熟悉的眉眼,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他,可她的双手却穿过了盛嘉彦的身体。
生死是一道界限,意味着人永隔。
她某种意义上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萋萋,”盛嘉彦呢喃一声:“你为什么没有来,我们不是好的么?我烧给你的信,你没有收到吗?”
“收到了!收到了!”孟萋萋急的大喊,可盛嘉彦根本听不见。
她左右环顾,发现不远处有一株梨花树,孟萋萋过去拼命用尽全身的力气让梨花如雪似的纷纷坠落。
这样奇异的美景,盛嘉彦总能注意到!?
然而盛嘉彦只是看了一眼,遂继续抱着孟萋萋的墓碑呢喃。
孟萋萋气急,走过去一脚踢上自己的墓碑。
就她一脚落下时,盛嘉彦身形猛地一顿,他缓缓抬头,夹杂着朦胧醉意的眼里突然迸出万分的欣喜。
“萋萋——”
第260章 魂牵的萋萋
不知是因什么机缘巧合,盛嘉彦看见了浮动在空中的孟萋萋。彼时孟萋萋轮廓透明,只能隐约看到她穿着红色的衣裙,正一脸焦灼的看着他。
盛嘉彦下意识站起身,要伸出手来抓她。却因为醉意步子踉跄,一下扑进海棠花丛中,漫花瓣飞起。不远处守着的侍卫慌张跑来扶起他,盛嘉彦推开来人,抬头四处搜寻孟萋萋的影子,可是……
没了。
孟萋萋不见了。
仿佛刚刚那惊鸿一瞥,只是他太过思念出现的幻觉。
盛嘉彦眼中的欣喜化作一腔悲恸,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花海,不停唤着孟萋萋的名字。
“萋萋,出来,我看见你了,不要躲了。”
“萋萋!你去哪儿了?”
“萋萋……”
盛嘉彦在海棠花海中四处找寻,带起花瓣无数。
孟萋萋就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的身体一次次穿过自己。
她心头一痛,微微闭上双眼,流下一滴热泪。
孟萋萋以游魂的姿态一直跟在盛嘉彦身边,即使他根本看不见自己。
回去的路上,盛嘉彦并未乘轿,只失魂落魄的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列严肃的侍卫。恰逢花朝节临近,街上人潮拥挤,大家见到他纷纷避让。他买了一支相思木做的花灯,一手提着,另一手习惯性的想要去握着谁的手,却抓了一场空。
盛嘉彦回头,兀自自嘲一笑,眼中多的是无尽的惆怅和茫然。
孟萋萋看到他这般,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花朝节,朦胧月色下,她欢喜的牵着盛嘉彦的手:“阿彦,你让我骑一下你脖子好不好嘛,我要把这缎红绸挂在那棵百年老树上。”
“不好。”彼时的盛嘉彦满腹心事,回答的漫不经心,也毫不在意。
孟萋萋固执的自己去爬那棵老树,跨坐在树杈上将红绸系了上去,却在下来的时候不慎踩空,一咕噜从树上滚了下来。当时的她磕的额头青肿,却还是傻笑对着盛嘉彦:“挂好了。”
盛嘉彦见她摔得灰头土脸,不由轻轻蹙眉,什么都没,便转身往前走去。
孟萋萋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慌忙追过去:“阿彦,你就不想知道我在红绸上写了什么吗?”
“不想。”他口气冷冷的,态度也很淡漠。
孟萋萋像是永远不知疲倦似的,仍旧笑嘻嘻道:“也好,我也不告诉你,省的你知道了就不灵验了。”
多年前的往事涌入脑海中,想来不仅只有孟萋萋想到了,盛嘉彦同样想到这一幕。他来到当年的那棵百年老树下,抬头望着已经挂满红绸的树枝。
孟萋萋微微苦笑。她知道盛嘉彦想找当年自己挂上去的那一束,可是如今这样多的红绸,怎么找得到?
谁知盛嘉彦自己抬手,准备将所有红绸都拆下来,挨个找寻。侍卫们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抬手制止。此举让孟萋萋微惊,她看着盛嘉彦一个个的看,随后又将不是她的红绸挂了回去。
他便一直这样反复,也不觉累似的。
色渐深,布满繁星。
最后盛嘉彦终于找到当初孟萋萋挂上去的那缕,当年孟萋萋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却不难认。红绸因为年月的流逝颜色稍褪,可绸缎上孟萋萋写的字却十分清晰。
“四海升平,与他庭前共赏。”
盛嘉彦轻轻念了出来。
孟萋萋的眼角不断有水珠滑落,突然一声巨大的炸裂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深蓝色的夜幕上已经布满了烟花,照的空一片绚烂。
百姓们皆停步驻足望着夜空,爆发出阵阵惊叹和欢呼。
孟萋萋知道自己该走了,在人间停留的太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当她回头准备再最后看一眼盛嘉彦的时候,却发现他僵直的面对着孟萋萋的方向,随后一点点的朝她走来,眼中压抑着不可置信和狂喜。
他走路的步子很轻,像是怕惊走什么人。
“萋萋。”
盛嘉彦极为温柔的唤了一声,他每靠近孟萋萋一步,眼里的欣喜雀跃便更加无法掩饰。
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真实实的看见了孟萋萋,也看见孟萋萋站在那里朝他绽了一个苦笑。
可是,好像意从不如人愿似的。
忽而一阵狂风大作,吹的百年老树上的红绸哗啦啦作响。盛嘉彦只是微眯了一下眼眸,下一刻孟萋萋的身影又再度消失。
他刹那间目光变得焦灼,脸色也一下惨白。
盛嘉彦慌张的叫着孟萋萋的名字,满大街的人都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孟萋萋站在他身后静静的听着这一切,心中苦涩无比。
盛嘉彦何曾如此狼狈过。
那夜他发了寒,昏迷的不省人事。
孟萋萋趴在他的床边,心疼的看着他五官的轮廓,那一双就算睡着还紧蹙的双眉。
盛嘉彦一直是一个身体很好的人,从来不曾有过这样虚弱的时候。孟萋萋看着他的病容,下定决心,等到盛嘉彦好了起来,她就该走了。
反正等到盛嘉彦寿终正寝,俩人还会在地府再见面的。
半夜,盛嘉彦微微睁开眼,似是看到孟萋萋守在他身旁,他烧的厉害,只能糊里糊涂的道:“萋萋……庭前共赏……”
罢,又再度昏沉沉的睡过去。
转眼过了几日,盛嘉彦当真身子好全的时候,孟萋萋却走不了了。
世间都知道,长信侯大肆招方士,为的是唤来仪公主的魂。
孟萋萋本以为世间没什么当真厉害的人,谁知那日长信侯府中竟来了一个孟萋萋很熟悉的人——
太虚真人。
兴许这次是真的太虚真人了,因为孟萋萋一靠近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压迫感,竟能让她四肢软弱,无法动弹一般。
孟萋萋很是诧异,她是神职,哪怕现在是一缕魂魄,凡间的道士真人也很少有能压抑住她的,难道这个太虚真人已经是个半仙了?
盛嘉彦懒懒的靠在椅子上,这几日来的招摇撞骗的方士极多,他道:“请真人开始。”
太虚真人却不慌不忙的朝孟萋萋藏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不急着作法,只问:“敢问侯爷,是否无论如何都不后悔?锁住魂魄违反道轮回,将会有业障报应在侯爷身上。如此,侯爷也不怕么?”
盛嘉彦不甚在意:“我既找到真人,就明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即便是谴,也受得住。”
太虚真人虚浮的一笑,他手下拂尘一甩,孟萋萋便觉有一股大力正在捆住自己。
她恍然大惊,连忙要挣脱往窗外飞去,那无形的绳索却在她身上捆的越来越紧。
太虚真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木人,两指掐诀,猛地念了咒。孟萋萋一声痛呼,瞬间被迫压在了木偶的身上。
盛嘉彦一怔,眼里滑过波光。
刚才那声痛呼他听见了,盛嘉彦急忙问太虚真人:“真人,该不会是伤到她了?”
太虚真人却只是笑了笑,将缠着红线的木偶递给盛嘉彦:“侯爷,来仪公主的魂已经被贫道附在木偶身上,此举只能管七。待七日后,她自会魂飞离去。还望侯爷经过这次后,不要再执迷不悟,需知一切都如镜花水月,都是一场空。”
盛嘉彦捧着木偶,眼里浮动的是难以置信。
当夜里,孟萋萋附身的木偶被放在盛嘉彦的房中。待到了他的房里,孟萋萋才得以脱离木偶大口喘息,此时门口身影一闪,盛嘉彦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即是惊诧,又是欢喜。
“萋萋——”
他害怕她这次再走了,连忙轻功快步过去。孟萋萋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样过来的,下一刻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盛嘉彦埋首她颈中,环抱着孟萋萋的力道越来越紧,他却犹自高兴道:“能再见你七日,叫我不得善终也值得了。”
孟萋萋开口,想要斥他不要胡乱话,却发现声音怎么也发不出。
盛嘉彦全然不在意,孟萋萋如此灵动的神情落在他眼里,与生人没有两样。
孟萋萋的身体冷的厉害,盛嘉彦便抱起她放到了床榻上。盛嘉彦不敢点灯,生怕惊走了她的魂,于是便让人堆了满室的夜明珠,甚至连床头也放了一颗。
他轻轻揽着孟萋萋,哪怕她一句话也不,哪怕她冷的如同石头一般。
这次他的双手没有再穿过孟萋萋的身体,孟萋萋忍不住心头情动,伸出一只手,缓缓抚上了盛嘉彦的脸。
盛嘉彦孩童似的又抱紧了她:“萋萋,好冷。”
孟萋萋被他的举动逗弄,忍不住嗤嗤笑了。
原来盛嘉彦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她笑的动人,盛嘉彦压抑了许久的思念涌起,转眼他轻轻低首,已经覆上了孟萋萋的红唇。
他吻的那样忘情,似是要将她唇上的胭脂都吃去。
孟萋萋稍稍挣扎,他便轻按住孟萋萋双手,困住她的双腿,一寸又一寸的撩拨她。孟萋萋起初怔忪,后来竟忍不住回应起盛嘉彦来。
盛嘉彦的指尖滑落至她的腹,微微一顿,试探的问:“这里……”
第261章 锁魂的后果
孟萋萋连忙抓住他的手指,浑身都跟着轻颤起来。她开不了口,只能紧紧抓着盛嘉彦的手,不停点头。
其实怀孕这件事,孟萋萋本以为人间的肉体凡胎没了,那么孩子也该要跟着没才对。可是她回到地府的时候,鬼郎中她的腹中有一团白蒙蒙的雾气。
因为暂时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灵胎,鬼郎中让孟萋萋先当做自己怀孕了来正常生活。
如果当真是灵胎,有的能在母体中孕育百年之久,有的几个月就可以落地了。所以孟萋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腹中这一团是什么,反正鬼郎中让她先当做自己怀孕了,那就怀孕了呗!
她是这般想的,可盛嘉彦看她点头,眼里如扬尘般漾起笑意,像是有星子在他眼里排列,他搂着孟萋萋:“那边能生下来吗?待我死了,孩子是不是都很大了?那我要快些……”
不等他完,孟萋萋连忙按住他的嘴,不许他再下去。
要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出来的话都是业障,神明也会当真的。
之后盛嘉彦怕伤着孩子,也像是怕惊走了孟萋萋的魂魄,动作都十分轻柔心,揽着她睡了一夜。孟萋萋本想着赶紧想办法脱身的一颗心,就这样又渐渐沉了下来。她突然不想走了。
也许……也许待够七再回去,也不会有什么事?
孟萋萋心上柔软的像是化开的坚冰春水,缓缓而流,潺潺而去。
渐亮时,盛嘉彦醒了。他感到怀中揽着的人儿背对着他熟睡,虽身子没有呼吸的起伏,也十分冰冷,但他知道这就是孟萋萋回来了。到如今他还不敢相信,总觉得昨夜的一场欢喜,可能很快就会变成一场梦幻泡影。
他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捏了捏孟萋萋的掌心。
孟萋萋熟睡中似是略有察觉,哼哼两声翻过身,抱着盛嘉彦的腰蹭了两下好像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盛嘉彦很是满足的轻笑一声,垂首落在孟萋萋额上一个湿热的吻。
再过一会,孟萋萋终于是醒了。
她先是眯着眼睛看了看室内的一片光亮,微微蹙眉,拿手背挡住双目。
盛嘉彦见状,刹那间凝眉,扬声吩咐外头伺候的侍人:“去寻些黑布过来,给我将这间屋子遮的严严实实。要是再露进一点光来,唯你们是问。”
不多时,只见十来个侍卫厮拿着黑布一圈圈的罩在窗子纸上,就连出门进门的地方也挂着厚厚的黑布帘。一瞬间室内漆黑,只有床头的那颗夜明珠散发着莹白光泽。
盛嘉彦爱怜的抚上她的额发,哄着孟萋萋道:“这样你就不怕了?现在我就在这里守着你陪着你,哪怕长地久,我也不会倦的。”
俩人在屋内腻歪,外间盛嘉彦的贴身侍卫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见了‘荒唐’二字。
如今世人谁不知道长信侯痴迷于一个女鬼,****与那女鬼在房中缠绵,几乎足不出阁,守着。就连朝堂也不去了,为此皇帝十分忧心,派了好几波人来询问。
四日很快就过去,要不是因为边关出了大事,皇帝已经着急的要亲自来长信侯府请盛嘉彦出面解决了,否则盛嘉彦决计不会离开孟萋萋半步的。
但他要进宫里,不知要在宫中处理多久的事务,留孟萋萋一个人在阁中他始终不放心。于是他决定将孟萋萋带在身边,陪他一同进宫。
彼时盛嘉彦微微击掌,便有几位侍女捧着衣裙钗环进来。
孟萋萋坐在镜前,从镜子里看到有位侍女捧着衣裳的手轻微的抖着。
是了,自己已经是鬼了。在她们眼里,定然是可怕的?
偏生盛嘉彦还如此宝贝自己,当真难为他了。
这群侍女碍着盛嘉彦在旁盯着,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为孟萋萋梳妆。孟萋萋的皮肤已经白的不太对劲了,就连脸皮上的皮肤看起来也是薄薄的一层,她们生怕搓胭脂时轻微用力,就将她的脸皮搓下一块来。
孟萋萋见她们实在为难,便扭头朝盛嘉彦摇了摇头,示意让丫鬟们出去。
盛嘉彦却是冷冷的目光扫过这群婢女:“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