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抬起一双朦胧泪眼,仿佛犹疑不定的看着孟萋萋道:“怎么可能?我去年花朝节的时候还给皇后娘娘送了一副百鸟朝凤的绣图,娘娘因为很喜欢,还专门问过人是谁送来的。您难不成忘了我是同心殿的楚采女?”
孟萋萋立刻摆手:“这可是你自己出来的,我压根不记得你!”
随后她从楚采女的眼中看到了失望,孟萋萋一时有些恼恨。为了撇清嫌疑,她居然替孟庸了这样的话,万一孟庸当时真的很赏识这位采女,现在自己这么,岂不是更显得没有人性吗!
果然,男子看到楚采女一脸伤心,便挥舞着匕首靠近孟萋萋。
孟萋萋步步后退:“壮士,冷静啊!把我杀在这里,你们就不能再离开皇宫了。哪怕真的逃出去了,也是亡命涯,你还怎么给玉儿自由和幸福呢?”
男子听了她的话,停住脚步,却仍有些警惕。
孟萋萋趁热打铁:“如果你们相信我,我可以帮助你们逃出去。”
“什么?”楚采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孟萋萋:“可是皇后娘娘您……您自己都自身难保。不皇上了,太后娘娘对您……”她似是不想揭穿孟庸的伤心事,咬了咬唇,便没有往下了。
孟萋萋哽住脖子:“虽然太后娘娘的确不待见我,但是陛下跟我的关系正在逐渐缓和。再过几日就是秋狩了,到时候我会指名你跟我一同去,之后我伪装有人行刺的样子,你们俩趁机逃跑,我也会你是那个时候下落不明的。皇室为了颜面,不会去追查,也许到时就会对外你被刺客行刺死了,还会给你家一大笔金子。你们俩有多远跑多远,过着自己的日子,再也不用回到皇宫了。”
“骗子!”楚采女没话,男子却是猛地呸了一口:“你嘴上虽然这么,却肯定在安全的时候立刻告诉皇帝了。你们孟家没有一个好人,都是奸佞的人,你以为我会信你这套托辞?”
孟萋萋无辜道:“是真的,我何必骗你呢?我的确想活命,但我也不至于转头就揭发你们呀。”
“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面对男人的咄咄逼人和手中匕首散发的寒光,孟萋萋咽了口口水,正经的回道:“因为我跟玉儿都是同样孤独的人。”
面前俩人俱是一震。
孟萋萋开始发挥她的演技:“好,我承认,我的确记得玉儿,楚采女那副绣作真的很绝妙无双,这样有才有艺的女子,我怎会忘掉呢?可惜我自己本来就不得宠,不然我也可以向皇上美言几句,让楚采女至少得宠,不至于明珠被如此埋没。我除了欣赏她的女红,对她更有种惺惺相惜的意思,虽然我从来不,因为皇后的这个头衔不允许我示弱。其实我跟玉儿一样孤单,她心中惦记着你有着牵挂。你们两情相悦,至少这份牵挂是有盼头的,而我呢?我深深爱慕着皇帝,可他却从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来找我时都是例行公事,我与他不像个夫妻,倒更像个君臣。所以我羡慕玉儿,既然她有机会可以跟你离开这个皇宫,那我就助你们一臂之力好了。如果我不能得到我心中所爱,至少我帮一帮你们成全一对眷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知道孟萋萋的忽悠本领已经多么炉火纯青了,男子听后虽然没有多少动容,但玉儿的眼泪已经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她伸出素白的手抓住男子的胳膊:“皇后娘娘是对的,我们不能杀她。”
“玉儿!”男子着急的喊了一声:“我们不能相信她,万一她转身就揭发我们,你跟我都活不了了。”
楚采女摇摇头:“我相信皇后娘娘。我自从几年前入宫到现在,因为无宠无势,被人欺负的潦倒。可是只有皇后娘娘,每次逢年过节,她都会派人专门往我这处探望,询问我是否有短缺的,还让人安慰我的困境,明明她自己都过的很艰难。”
她转头看向孟萋萋,感激涕零一笑:“皇后娘娘,谢谢你。”
孟萋萋却觉得她谢错人了,有些心不在焉的摆摆手:“没关系,我……我该做的。”
好孟萋萋承认,她的确打算等自己安全了就把这件事揭发出去。可是她现在完全被玉儿策反了,看着她一脸十足的信任,孟萋萋竟真的决定帮她和这个男子逃离宫廷。
啊,凡间的感情,真让人奇怪。
本以为孟婆汤才是这世间她熬过最复杂的东西,原来人与人的感情才是啊。
最终,男子带着楚采女匆匆走了。他们走后许久,孟萋萋还立在原地发呆,思考着凡尘的感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让人欢笑让人哭,怎么那么像她对盛嘉彦的感觉?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于阎王陛下,崇拜多过喜欢,可是为什么现在想来,她竟觉得自己……爱上阎王陛下了?
“你还要在茅厕前面站多久。”
寂静的夜里冷不丁的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孟萋萋恍然梦醒一般看去,盛嘉彦立在不远处的廊下朝她扬眉。
前一秒还在想念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你面前。
孟萋萋不知道旁人对于这样的喜悦是如何表达的,但是她的方式是——
她直接扑过去抱住了盛嘉彦。
“阿彦”她听见自己声音有些发颤:“我……”
“什么?”
“我爱你。”
“……”
孟萋萋感到盛嘉彦身体一僵,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红着脸一鼓作气全部了出来。
“凡人们供奉你尊敬你,你对于他们来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庇佑他们保护他们。但现在你在我眼里,就是我的心上人。很多人都对你求过拜过,可我只想爱你。阿彦你知道吗,我刚刚突然很期待两个孩子出生,因为到时候我们就有家啦。”
盛嘉彦没有话,只是逐渐将孟萋萋搂的很紧很紧,俩人紧紧相拥。
洁白的月光铺洒在庭院中,一切都显得寂静而宁和。深爱的两个人简单的拥抱,在这偌大的地间,他们仿佛只是红尘中的两颗砂砾。
如果前方再多风雨和困难,有心爱的人站在身边,再多的苦难也都不惧怕了。
上的满月散发着柔和的光,不知上有多少神明正在亲眼目睹这一幕?
“阿孟,你在茅房前站了多久?味道很大。”盛嘉彦很不合时宜的打破气氛。
孟萋萋赌气似的往他怀里又钻了钻:“臭死你!”
后来孟萋萋才知道从她偷偷出门的时候盛嘉彦就跟在身后了,只要刚刚楚采女和那个男人敢对她做什么,盛嘉彦会立刻出来让那男人人头落地。
孟萋萋心中庆幸,好在他没有。
后来孟萋萋有让人查过花名册,找到了楚采女的那一页。
“楚玉……”孟萋萋想了想,将这个名字添在秋猎的名单上了。
闲来无聊的时候,孟萋萋会掏出孟庸的日记簿,在上面接着她写的添上两笔。这次她写的就是:“孟庸,你又做了一件很对的事,之前你帮助了楚采女,她一直记着你的好呢。请你原谅我的唐突,我让楚采女跟她喜欢的人私奔啦,也许以后见不到了,但我会代替你祝福她的。”
又如此闲闲的过了几日,孟萋萋某日正躺在榻上看话本吃葡萄,外头却忽然有人通传道:“皇后娘娘,孟大人求见。”
孟庸的父亲?!他来干什么!
第290章 变动的凤星
偌大的牡丹屏风立在孟萋萋的身后,她凤目微垂,很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册子。孟琅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一向做什么事都缩手缩脚的皇后此时落落大方的坐在凤榻上,既没以前知道他要来时的紧张与惧怕,也没有往日的心慌和逃避。孟琅心里很清楚,这个女儿现在大不一样了。
“皇后娘娘。”孟琅微微欠身,向孟萋萋行礼。
其实不止他在打量孟萋萋,孟萋萋同样在暗中审视他。自从孟琅进入大殿,孟萋萋的余光便一直在他身上。年过半百的孟琅双目凌厉,鬓发带有几根白丝,却不减他面上的威严,使人望而生畏。不愧是两朝老臣,举手投足间都能给人阵阵压迫。
孟萋萋端着温和的笑:“孟大人来了,请坐。”
孟琅也并没有和她客气,落座后自然而然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他娴熟而自然的动作让孟萋萋意识到,孟琅必然经常入宫。
“庸儿,你许久没有往家中来信,你母亲与我,都很担心你。”
他一开口,却是打起了亲情牌。
孟萋萋唇角勾起一个圆满的弧度,却故作愧疚道:“让母亲和您担心了,前阵子因皇上遇刺,我护驾在前也被伤及,故而一直安静养伤,中途才与皇上去了一次观春园散心。本也是打算过几日秋猎前寄信家中问候,您就因为担忧而来了。”
孟琅听后,不由得多看了孟萋萋两眼。他点头表示理解:“你母亲也担心你的身体,如今看你没什么大事,她也可以放心了。”
孟萋萋只是笑,不话。
孟琅见她不接话题,只道:“为父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这周围的闲杂人等就先退下。”
孟萋萋左右看了一圈,周围立着的几个宫女头都低得很低,孟萋萋缓缓一笑:“你们先下去。”
待宫女们尽数退下,孟琅一改脸上笑容,变得很是凌厉。严辞谴责道:“孽子。往日在府中对你诸多溺爱,才让你养成这样不温不火的性子。若你不敢动手,就像我上次的,孟府也再不会庇护你!”
孟萋萋笑容一僵:“父亲,我不懂您在什么。”
孟琅冷笑:“我一直觉得你软弱无能不像我们孟家的人,但现在才明白,你的心思深沉着实随了我。再过几日的秋猎就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不动手,那你一定会后悔的。”
孟琅罢,转身便想走。
“站住!”孟萋萋急急的吼了一声:“请您将话明白,您代表的是孟府的意思,还是您个人的意愿?您口口声声所的孟府庇护,自打我入宫以来就从未感受到半分。太后的刁难,妃子的嘲弄,皇帝的不予理睬,请问您的庇护在何处?我是令下人都耻笑的无能皇后,这个时候站在我背后的孟府何曾有为我做过什么?而现在,您竟以孟府为由要挟我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恕我直言,您称不起我唤您‘父亲’这两个字。”
“你!”孟琅气急,快步上前扬手,他竟是想给孟萋萋一巴掌。
“孟卿,你在此做什么?”盛嘉彦穿着水墨常服带人跨步走入大殿,他面色冷冷,眼中像是凝聚着阴云。
孟萋萋本是往后躲避的身子挺直几分,仿佛忽然有了底气一般。
孟琅未曾想过周行会就这样走进来,本以为他的女儿跟周行的关系如履薄冰,但眼下看来,周行显然已经俘获了孟庸的心。否则孟庸为何全然一副信任的姿态?
孟琅在这一刻意识到,他的女儿已经不好操控了。
他连忙跪地转向盛嘉彦的方向:“微臣叩见陛下。刚刚与女相谈几句,故而离得近了一些。”
盛嘉彦冷冷一笑:“虽然你们的确为父女,朕对此不应有任何置喙。但孟庸首先是朕的皇后,其次才是孟卿的女儿。既然身为皇后,便是君臣的距离,孟卿如此恪守本分的人,不会不知道该怎样与君相处。下次不必朕在提醒了,孟卿?”
盛嘉彦最后一声唤的令人心头一紧,孟琅垂首称是。盛嘉彦挥挥手,他便连忙退下。
走之前,他朝着孟萋萋和盛嘉彦俩人三拜九叩:“臣向陛下和皇后娘娘告辞。”
走前,他微微抬起眼角最后看了一眼孟萋萋。
他的女儿他无法掌控,若一个超脱他支配的人,就没有存留的必要了。孟庸是一个无用的人,如果不能替孟府做事,她就不是孟琅的女儿,只是一颗废弃的棋子。
孟琅掩下心中滔的杀意,慢慢退出大殿。
他走后,孟萋萋才泄气似的往椅子上一靠。
“好在你来得快,你是不知道这个孟大人多么有气势,他刚刚竟然想扇我!孟庸已经是皇后了,他都敢这么对她,可见平时私底下是多么过分,现在我不怀疑为什么孟庸选择帮助周行而不是孟家了。孟琅这个奸佞,帮了就是逆而行。”孟萋萋摸着因为过于紧张而滚烫的脸,躺在榻上深深吐气。
盛嘉彦往她身边坐了才道:“他哪只手动的你,我们就要了他哪只手。”
孟萋萋撇嘴摇摇头:“算了,他毕竟不是我真正的父亲。我只是替孟庸心疼,摊上这样的父亲。对了,刚刚他来找我除了威胁我,还要求我在秋猎那动手。现在被我拒绝,我猜想他并不会善罢甘休,可能秋猎那会另外安排人,我们要多加心。”
盛嘉彦颔首,眼色微深:“一切有我安排,你负责乖乖站在我身边便可。”
秋猎来临的那着实秋高气爽,孟萋萋从早晨起来便开心的如同百灵鸟。换了沉重的衣裳后她才不得已的老实了点,为此还向宫女抱怨:“明明是去秋猎,我穿的这样繁琐怎样活动的开呢?”
宫女捂嘴一笑:“娘娘,不是您秋猎,是您看着陛下与大臣们秋猎。您代表的是家的门面,只需要往那儿一站不话光微笑就可以了。”
孟萋萋默默腹诽一句:那当真是极无趣的了。
周誉礼带着他镀金的弓,骑着他的马驹在队列最前面溜达来溜达去。
孟萋萋倚靠在窗口前,望见外头的苍穹十分湛蓝,秋风卷着落叶的味道划过鼻尖。
尘世真好啊。
一切都是鲜活鲜活的,不像地府,所有东西都是永生的,所以没有人世间这样的生动。
孟萋萋心情本来是极好的,但当她扭眼看见旁边骑着马跟着车列的景梵时,整个人又不太好了起来。
景梵也看见了她,于是笑着策马靠近:“皇后娘娘,您安好。”
“好。”孟萋萋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景梵略略挑眉:“怎么看起来您好像不愿意看见微臣?”
既然知道你还问!孟萋萋勾唇假笑:“怎么会呢?师可不要误会,不过秋猎的时候刀剑无情,可不要伤着看似弱不禁风的师才好。毕竟师精通占卜,却并不擅长射猎?”
景梵毫不心虚的承认:“的确如娘娘所,微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此番跟过来委实有些勉强。不过——”他顿了顿,满含深意的笑道:“臣昨夜观星,发现凤星攒动,隐有落败之意,故而因为担忧过甚所以跟了过来。虽然此话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但微臣还是不得不提醒皇后娘娘,要心应对。”
罢,他不等孟萋萋反应便直接策马往前去追着旁人售卖他捏的泥偶去了。
孟萋萋有些疑惑:“他是不是我会死啊?”
衰神扒了一个金桔讨好似的递给孟萋萋:“他怎么敢呢孟姐姐,再了我们来之前可是看过生死簿的,孟庸起码能活到五十多岁,离现在还有几十年呢。”
孟萋萋吃掉一块橘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尔后她问:“怎么今日阿彦不能跟我们一个马车?”
“因为太傅一直强调于规矩不和,强行拉着陛下去了前面的马车。姐姐莫急,一会就到了。”
也不知是不是景梵乌鸦嘴的缘故,孟萋萋总觉得今日的马车十分颠簸。实在的,马车颠簸是很正常的情况,毕竟他们上山的路并不平坦,但今好像颠的有点离谱了,孟萋萋甚至觉得马车都偏离了四个轮子一样。
到了半山腰后孟萋萋扶着宫人的手下了马车,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腰。她与盛嘉彦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立着本次参与秋猎的贵胄皇亲国戚们,孟萋萋静静的听着盛嘉彦发表感想,百无聊赖的在大臣里看了一圈。
有人站在队列里冲她兴奋地挥了挥手,孟萋萋定睛一看,原来是厉玉书……
他兴奋地挥挥手,但当看到孟萋萋背后躲在大鼓后面的昭鸾公主时,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