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又何尝不知?奈何手中积压的棋子虽多,关键时刻却一个都派不上用场!”皇后用了盏清安瓜片顺肺,恨恨道。
“娘娘忘了那位吗?她昨儿个也递了信来宫中,如果娘娘重用她。到时不仅摄政王名声有损,就连那赵贵妃也好受不了。”
皇后觑她一眼,细声细语道:“她的不过是摄政王身边孟姓女子的事罢了,一个区区婢女,也需要本宫分去几分关注?”
“娘娘话可不能这么,您鲜少出宫不知这事,奴婢们却是晓得的。这孟氏跟在摄政王身边多年,竟无一人知道她的来历。没有人知晓她是如何来到王府的,只有人知道她与摄政王一同长大,而且她的身份对外虽是婢女,可是——”兰芜唇边划起一个圆满的弧度,她清丽的脸微微仰起:“一个婢女出入都与摄政王同起同坐,吃穿用度比之咱们的长宁公主。这可不是一个普通婢女该有的了。”
皇后眼中终于露出几分疑惑,兰芜见状又添了句:“听闻这孟氏有着惊世之姿,奴婢也曾有缘见过两面,虽她总是戴着面纱,但那次惊鸿一瞥已经让奴婢有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那双眼睛,见之不忘。而且外人都传她杀不死,凡是她在场的时候,摄政王都很难遇刺。虽不知到底是不是谣传,但她这个人本身就很多秘密,娘娘不妨信一次。毕竟摄政王的软肋难找,好不容易出现这么一个人,何妨一试呢?”
孟萋萋这个人皇后是见过的,以前的宫中宴会上,她总是会随着摄政王入宫参加。每每都很少言寡语,算是一个存在感比较低的人。犹记得一次宫宴结束,皇后安排的杀手埋伏在途中,她算准了摄政王此次只带了一个婢女,本想将他就地斩杀。
可是去刺杀的人竟无一例外的死了,哪怕摄政王武功再高,如何同时使得十几个刺客身中箭羽?那次他带着的,只有孟氏一个人。没过几日俩人安然无恙的出现在皇后眼前,连皇后都开始惊俱摄政王是不是有什么过人的才能。她细细琢磨,越发觉得里头大有文章。想起昨收到的消息,她安排去的眼线是孟萋萋的双眼有问题。
看着也不像失明的人,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不止皇后在思考这个问题,就连另外一边摇光宫中赵贵妃也同样在想这个问题。
她手中捏着跟皇后得到的一模一样的纸条,坐在位子上蹙眉思索。
恰好她所生的襄王入内请安,见她愁眉紧锁,问了几句原因。襄王这人生的邪美,一双桃花眼总是带着笑意,承了赵贵妃的几分阴柔,又有老皇帝的刚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默默无闻,在盛嘉彦跟太子争的火热的时候,他也没有站出来。仿佛皇位的事他是真的不在意,只有他的母妃在意似的。
“母妃在烦忧什么?”襄王大大咧咧靠在椅子上,伸手拿起一片甜滋滋的雪梨放入嘴中。
赵贵妃见自己儿子不修边幅,只嗔怪了一句:“坐有坐相,被你父皇看见又要你是扶不起的软骨头。”随后她将手中纸笺放在一旁:“倒也没什么,一个婢女的事罢了。对了,你与魏家的那公子结交的如何了?”
襄王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帕子,还不忘在宫女细白的手背上轻轻抚过,那宫女羞红着脸退下,他才慢慢道:“就那回事,已与他商定待他来京时我亲自去接。”
赵贵妃点点头,满头珠翠晃了晃,不屑的声音自朱唇中发出:“要不是看他的父亲是摄政王的心腹,何必让我的儿子屈尊降贵去接他,真是抬举他了。”
襄王倒是不以为意:“儿臣觉得此人心思缜密,结交倒也无妨。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与他那老爹不同,他对盛嘉彦似乎并不是忠心的。”
赵贵妃听后,反而重重叹口气:“魏桢从官多年,为人老道深沉。除了摄政王的话,他谁的也不听。这样宠辱不惊的一个人,对摄政王如此肝脑涂地,对我们来着实不算一个好事。他的儿子到底是年纪轻轻的,缺几分历练,否则也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就哄了过去。”
襄王抬眼看了看自个儿母妃,将帕子一丢,笑道:“母妃若是再这样愁眉苦脸,那儿臣就不今日带来的好消息了。”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赵贵妃不以为然的喝了口苦茶,伸手按上眉心轻轻揉着。
“那魏子熙书信中隐约的提到,盛嘉彦带着几个奴仆正在扬州魏府中居住。”
“嘁——”赵贵妃嗤笑一声,并未当回事:“他来去自如,你父皇都纵容着他,哪怕他真的不在京城内,我们又能拿他怎么样。现在朝廷之上,他一句话,谁敢出来反驳。”
“那如果儿臣,与他在一块的还有林氏一家呢?”襄王生一副笑相,他眯起的桃花眼里布满阴翳。
赵贵妃茶盏应声落地,她睁大一双美目:“你是,他在查林家的事?”
襄王不置可否点点头:“当年孟长亭将东西交给了林高山,须知这东西一旦落入盛嘉彦手里,咱们再扳回一城就难了。”
“不可能……”赵贵妃喃喃道:“这件事过去这么久,而且当时盛嘉彦年幼,他不应当知道的才对。”
“那万一他身边的那个婢女便是孟长亭的遗孤,又作何解释?”襄王一步步靠近自己母妃,他此时整个人都像一把凌厉的刀子,正闪着骇人的寒意。
赵贵妃握紧桌角直至指尖泛白:“如果真是这样,一个都不能留。”
“若盛嘉彦有心保护林家,那么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之前派出去的杀手刺客没有一个活着回来。魏子熙在信里提及,再过几日林家就要启程去越国。一旦进了越国的地界,咱们再想伸手过去便难了。”
赵贵妃起初呼吸急促,现下渐渐缓和过来,眼色一点点的泛出杀意,她一身冰冷的珠翠折射出泠泠光芒,只听她颇为冷静了句——
“这么多年了,该是我们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赵贵妃目光落在一旁的纸笺上,冷然一笑。
……
魏府的饭桌上,孟萋萋看着盛嘉彦慢条斯理的用着鸡丝粥,她欲言又止。
自从那次之后,莫春风问过她:“你那晚到底跟王爷干什么了?”
孟萋萋想了想,认真回道:“王爷教我念了一晚上的《道德经》。”
话虽这么,但孟萋萋到底骗不过自己。她总想抓住盛嘉彦问个明白,但盛嘉彦态度稀松平常,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让她想要开口,却又难以启齿。
好不容易等莫春风他们都吃完了,盛嘉彦好像故意等孟萋萋一般,放慢了速度,待人都走后,他淡然的目光扫来:“你有事想?”
孟萋萋一怔,随后涨红了一张脸,她紧紧捏着筷子,憋了许久终于问出一句——
“你不会让我负责?”
第129章 风云的骤变
“你想负什么责?”他一双漆黑的眼望向孟萋萋,眼神平静而深邃,像一条藏着无数暗涌的河流。
他罢,拿起桌上搭着的锦帕想要帮孟萋萋擦拭掉唇角的痕渍,孟萋萋往后一躲,盛嘉彦的面色立刻冷了下来。
气氛有些尴尬,外面一阵冷风飒飒过,乌鸦振翅飞走。
“不准躲。”他这三个字似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一般,盛嘉彦抓住孟萋萋胳膊,直接将她拖到了身边。
孟萋萋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摆布,盛嘉彦的面孔离的很近,他呼出来的气息扫在面上,孟萋萋望着他一双专注的眼眸,鬼使神差了句:“你不要担心,我会负责的。”
盛嘉彦看她一眼,面上忽而带起淡淡笑意,戏谑道:“看来你并不是完全不记得。”
孟萋萋还欲替自己辩驳几句,莫春风却慌张从外跑来:“王爷,京城出事了。”
老皇帝撑不过去了,昨夜突然咳血,急召盛嘉彦入宫面圣,约莫是要交待后事了。盛嘉彦不得不即刻启程,素和快要临盆,孟萋萋选择留下来照顾她。盛嘉彦因此留了莫春风陪着她,只带了向鼎臣回去。
盛嘉彦刚走的第二,扬州城又笼在一片蒙蒙细雨中。
早起的时候便黑沉沉地如同浸了墨汁,直到午后大雨倾盆下激起的水花如白珠碎石。雨水顺着房檐向下连成一道屏障,孟萋萋正坐在素和房里陪着她。
素和自从到了扬州,便时不时的就骨头发疼,还经常梦魇,睡也睡不踏实。如今人已经消瘦了一圈,本就羸弱的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孟萋萋看着十分心疼。
孟萋萋刚陪着素和吃了一碗虾粥,素和没过一会便全数呕了出来。
“素和……”孟萋萋扶着她:“要不我们再叫郎中来一次。”
素和虚弱的摇摇头:“不要麻烦了,魏公子请了扬州城最好的郎中来看,你不要担心。我没什么大碍,有孕时感觉恶心呕吐是正常的。”
孟萋萋坐在她旁边替她顺了顺心口:“怀有身孕这么痛苦,看你如此我以后都不想生了。”
素和被她逗笑:“我看盛公子是个比较霸道的人,孩子是你不生就不生的?”
“谁要与他生孩子!”
素和浅浅一笑,复而担忧的望向窗外瓢泼的大雨:“我最近心总是慌的很,希望这个孩子能顺顺利利的降生,哪怕我受再多的苦也没事。”
孟萋萋拉住她的手:“一定会的,你不要多想。就是因为你想的太多了晚上才睡不好,这两****带你去一趟阳明山的碧云寺,听那很灵的,我们一起去为你孩子求个平安签。”
素和点头:“也好。”
孟萋萋要带素和上阳明山这件事告诉给了魏子熙,请他帮忙安排一辆马车,魏子熙倒是没有拒绝,反而很贴心的为素和安排了两个丫鬟。
留下来的向鼎臣却很抗拒的样子,他单独找到孟萋萋:“王爷此次进京,十有八九便是登基问鼎下了。如此关键时刻,萋萋你还是不要四处乱走。”
孟萋萋正在替素和选孩子肚兜的花样,她拿起一个莲花的花纹瞧了瞧,不以为意道:“就是陪素和上山求个平安,没什么的,你也跟着一起去便是了。而且你还不知道我?”孟萋萋眼神扫向一旁桌面上的茶盏,茶盏登时碎裂成两半,她得意道:“我保护自己和素和,绰绰有余?”
向鼎臣仍旧不放心,他嘴笨不会话,只很坦诚的了句:“虽然你赋异禀,但贼人难防,我不能让你……”
“哎呀鼎臣!”孟萋萋打断了他的话:“春风才走几,你怎么跟他学的一样唠叨。我了没事就是没事的,更何况素和这几心神不安,去阳明山求个平安也能让她心里头好受点,为什么不呢?”
“好……”向鼎臣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第三不再落雨了,倒是依旧阴沉沉地,秋风一遍遍的卷过庭院,枯叶扫过孟萋萋的裙摆。
林氏一家听孟萋萋要上阳明山,自告奋勇要一起去。为此向鼎臣颇为头疼,看一个孟萋萋就够麻烦了,还要带个孕妇和林氏一家三口。
“林掌柜,”向鼎臣看着兴冲冲往马车上搬茶几的林高山:“这次萋萋带素和姑娘上山求平安,春风不在,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不如等公子回来了,您再随我们上去。”
林高山还没什么,魏子熙在一旁听了便笑道:“向公子多虑了,林掌柜夫妇又不是三岁幼童,你就不要担心了。他们马上离开晋国,走前想去阳明山上游玩一趟,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就是就是。”林景行从马车上露出个脑袋,随后他警惕的看着魏子熙:“魏哥哥你应该不会跟我们一起?马车坐不下了。”
魏子熙儒雅笑笑:“我还有事要忙,你们去。有什么需要的让人下山递个信。”
孟萋萋透过车帘隐约瞧见魏子熙的脸,他的表情让孟萋萋有些不适。但魏子熙不仅帮她们安排好一切,还体贴的让车夫缓慢驾驶马车,以免颠簸到了怀有身孕的素和。
如此孟萋萋便没有想太多,掀开帘子问了句:“子熙,你去问问初华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去?”
魏子熙想也不想直接回道:“连日大雨,初华身子有些不适,下次再让她与你们一起去。”
孟萋萋点点头,犹疑的落下了帘。
好像好几日都没看见初华了……
马车载着他们绝尘而去,行向更远的阳明山中。远远可见山头上萦绕的乌云片片,魏子熙目送着他们离开,直至马车变成一个点消失不见。
魏子熙转身回了府内,他绕过影壁,行过两条长廊。来到了魏初华的院子,院子前正有两个丫鬟守着。
“初华今日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丫鬟回:“仍旧不吃不喝,公子快去劝劝。”
“你们下去。”魏子熙冷冷一声,丫鬟们告退后,他才推开门。
眼前光影一闪,他偏头避过,茶壶便砸在了他方才站着的位置碎成多片。
魏初华被绑在床榻边坐着,愤怒地盯着他,她嘴中被塞了抹布,只能发出‘唔唔’声。
“她们也太不仔细了,竟然将这么危险的东西放的离你这么近。”魏子熙返身关上房门,来到魏初华面前,弯腰拿掉了她嘴中的抹布,蹲身与她平视:“妹妹,你这是何苦。”
“呸——”魏初华啐了一口:“你不配做我哥哥,你这个卑鄙人,手段肮脏阴险。真该让王爷发现你的真面目将你处死!”
魏子熙怒极反笑:“我阴险卑鄙?”他猛地掐上魏初华脖子:“如果我当真阴险,会留你与你母亲活到今日?”
魏初华不出话,只恶狠狠地盯着他。
“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那位摄政王此次回了京城,还能不能再平安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呢。你应该庆幸你没有嫁给他,否则岂不是要为他守寡?”魏子熙平日儒雅俊秀的脸,现在狰狞的仿佛另外一个人。
“你疯了!”魏初华嘶哑的喊了声:“父亲也随王爷回去了,你也要父亲死吗?!”
魏子熙笑声一点点收敛起来:“父亲冥顽不灵,他跟我各自为主,就算父亲因此而死,也是他死得其所。他一生毕恭毕敬忠心耿耿,不就是为了一个留名青史的结果?”
“你忘了当初我们一家是如何受王爷恩惠的?父亲教导我们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你都忘了么?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哥哥吗?”
“与其你认识我,不如你从没有了解过我。”魏子熙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他如果真的是恩惠我们魏家,又岂会在父亲的仕途蒸蒸日上的时候将我们调离京城,明褒暗贬,你以为摄政王是真心待我们家?他不过也是防着罢了!”
魏初华再难接受平日温和待人的哥哥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她不出话来,只簌簌的流眼泪。
“你哭什么?你应该为我高兴,我以前的那个样子,不总是被你和父亲数落懦弱吗?现在我这样难道不好?”魏子熙直起身垂首看着自己的妹妹:“初华,你是我的妹妹,到时一定要帮我在萋萋面前点好话。”
魏初华恨恨的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把你到底做了什么告诉孟萋萋,你以为她会接受你?”
魏子熙将抹布重新塞回她嘴里,面上露出森然笑意:“她会接受的。到时盛嘉彦死了,她又瞎了一双眼,全下只有我会要她。”他走至门口,想起什么又回首道:“对了,你的母亲我也好好看管了起来,劝你不要白费力气。好好待在这里,等哥哥的好消息。”
盛嘉彦快马加鞭,即将抵达京城。
知道这个消息的赵嫣然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她素来喜欢淡雅的妆扮,但听闻王爷要回来了,还是忍不住替自己添了抹橘色的花钿。
“恭喜娘子,得愿以偿。”芳绫笑道。
赵嫣然笑着低了低头:“等王爷回府了再别的。”
盛嘉彦终于回来了,没有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