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什么表情?我很认真地问你呢。”若说这世上,谁对谷令则更了解,除了洛夕儿,卢悦其实找不到第二个人选。
那云淡风清的背后,其实是另一张面孔。
因为少时陪伴的老黑(狗)被国师府的四个侍卫杀了吃肉,她就能预谋几年,让他们死于各种意外,那时谷令则才多大?
九岁而已。
卢悦有时细思极恐!
她的前路满是荆棘,万一不小心……,再被魔化的姐姐抓住,逼着与她共生,她觉得,还不如死得啥都不剩呢。
“……你……怕谷令则?”洛夕儿看着她,沉默了一瞬,既惊奇又有些了然,“其实……我也有些怕她。”
卢悦的心跳都快了三分。
“你们二人在性格上都有些相像,认起死理来,死了也不一定休。”
洛夕儿叹口气,“可是我不怕你,因为你相对来说,在性格上比较侠气,也豁达一些,喊打喊杀只在明面上,真有什么事,跟你说清楚,哪怕不谅解,只要不触了你的底线,也能过去。
但是令则……”
她抿了抿唇,“可能因为冰灵根的关系,她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哪怕三千城的事务,她能处理得井井有条,可是我知道,她只是一个冷静的管理者,没在那里付出感情。
这世上,能让她付出感情的事和人都很少,一旦出了什么错,她的反应,可能要比你当初的执拗要厉害十倍,甚至……百倍。”
谷令则的性格缺陷,早在多年前,洛夕儿便有所觉,只是这事,她没法跟别人说。毕竟那丫头示人的面孔,一直都是好的,而且这么多年来,人家也一直没出过丁点错。
没想到……
“她这样不行。”卢悦吐出一口气,“就算你现在觉着她的问题不大,可是将来呢?玉仙、金仙、大罗金仙,还有仙人的三衰,总会有一个诱发她真正的风雨欲来的景像,虽然都说,天蝠在跃马河西岸遭到了普安长老的强势打击,连他们的殷昹长老都被炼成了渣渣,可是大家谁也没见过,只知道他们的章永副城主差点死在空间乱流里,传送阵也再不能用。
长街上的行人在商铺把该买的东西买走后,慢慢就变成了卫士的天下,他们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让心下不安的低阶修士,稍为安慰。
是夜,没有宵禁的平鲁道,自动宵禁了。
月光石和日光石下的街道,虽然还是灯火通明,却连个摆摊的都没了。
平时舍不得钱的散修,都舍下血本,有房的找房,没房的住客栈,要是还不够,就几个人凑钱挤一挤。
这里可不同于天裕关,那里因为天裕盛会,人妖两族的金仙大能多,能挡住天蝠的猛烈攻击,他们可只有三位金仙城主,还有一个是受了重伤的。
对法术重新热情起来的卢悦,可没时间去关注这些,按着师父教的方法,花了数个时辰,练化重水后,她关着房间禁制,又打了数道结界,进到更为广大的鳄龙洞天一遍遍地玩她的木灵。
藤绕、木刺、天罗地网做囚笼……
前两者都好说,后者……,不再是困灵果,困人的时候,要求瞬间完成,这本也没什么,可卢悦希望能像当初洗果子一样,把重水溶入其中涤荡,或者变成水箭,瞬刺而入,就不是她能马上练成的了。
不过,为了小命,她的耐心十足,不惜又重新从最基本的开始。
水盾、锐箭、木刺……
一个个久违的法术,出现在她的手上。
卢悦发现,她可能要独爱重水化成小水龙,当它在指尖飞舞时,看上去晶莹剔透又轻盈无双,相对来说,更好看也……更无害!
仙界的女修,因为寿元延长,大都更爱臭美。
当然男修一般也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女修,反而是三千城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女修,在某些人眼中,属于另类。
她弄这样有如宠物的法术……
嗖!嗖嗖!
三只小水龙在指尖轻动的时候,突然化成利箭扎进正在水中游弋的三只银鱼。
银鱼的身体一顿,然后就在卢悦眼前,其中一只化成了肉泥四散开来。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另两只甩甩尾巴居然又迅速游离了这里。
这……
她有些目瞪口呆,再怎么她也不会这么弱吧?
旋即……
水底的淤泥在动,荡起层层涟漪,紧接着,那两只银鱼,游着游着,突然翻起了白肚子。
是太快,没控制好?
卢悦若有所思之迹,迅速一抓,三滴重水化成的小水龙,又摇头摆尾地飞了上来。
修士可不是银鱼。
卢悦轻抚浮在掌心的小水龙,半晌重新坐于水面,再次以水灵力带动它们,希望契合再契合。
……
平鲁道的紧张,在连着数天无事后,又慢慢消于无形。
当普安长老让人送回的成车天蝠口器,自东门而入的时候,整个平鲁道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我的天,”人群中的惊呼接二连三,“一车、两车、三车……,居然整整六车啊,这得陨落多少天蝠?”
“口器都隐泛淡金,这些可都是十三、十四阶位的,相当于我们人族玉仙修为呢。”
“我的妈呀,这可真是发大财了。”
有散修羡慕的口水直流,引起哄然大笑。
陶淘带着面纱,亦隐在人群里,好像也是个凑热闹的。
但是很快,有心人便注意到,押送口器的卫士,连着分离了二十人,以驱赶行人的方式,连抓了两个人。
当再次有卫士要来驱散没有犯规的人群时,躲在人后的一个修士,转身就走。
“哪里逃?”
客栈门口观热闹的西门玠发现,那些卫士不管其他人,只追那个青衣修士,正要怀疑什么,就听起头的卫士急叫,“奸细,拿住他。”
众人轰然回头,那修士的面色一变,张开的嘴巴,一下子射出五根口器,‘啵啵啵’数声,洞穿离他最近的五个人头颅。
紧接着,他身上还剩的四十四根口器,全都或长或短的地飞舞起来,把方圆三十米,想捡便宜或是躲避不及的修士,全都扎得对通过。
当无数法宝盖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又化成了虫,翅影一闪,横移百米,把赶热闹的低阶修士,压倒一大片,再次飞舞口器。
陶淘在远方轻轻一叹,都说了秘密秘密,明明能不伤一根毫毛地拿下,现在……
她真不知道平鲁道的守卫,怎么能在这人群密集的地方,如此叫破的。
“大胆!”
柏严城主自某个酒楼,飞身而下,一掌击向拼命一搏的天蝠。
口器在飞舞,挂在上面的人,鬼哭狼嚎,反应快的,拼着重伤逃离出去,反应慢的,已然在片刻之间,失了大半血肉成了人干。
陶淘的眉头蹙了又蹙,终于放弃长街对面某个没有表情的老者。
一个天蝠已然让大家死伤这般惨重,再来一个……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与其让他们用这种冒险的方法,她还不如自己动手,出其不意呢。
她慢慢在人群混乱的时候,挪向街对面。
来平鲁道已经有十来天了,这十来天里,她没见着卢悦,也没发现任何一个天蝠,这倒不是说她的鼻子不管用了,而是大家都不外出,在各种禁制下,只能望而兴叹。
今日的戏,是普安长老和柏严城主一起设计的,原本,她也以为是个好计,可没想到……
她的脚步离老者越来越近,甚至借着人挤人的人流,开始有预谋地挤向他。
老者的眼睛,眺望在柏严城主和周围严阵以待的卫士身上,怎么也不明白,族人是如何被他们发现的。
外面传来的消息,拥有九幽冥眼的谷令则,跟普安一起,另一个似乎也能发现他们的踪迹的女修,昨天还出现在帐篷外。
难不成……
老者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惊,转身时,与陶淘来了个眼对眼。
卟……!
老者的头颅一下子高高旋起,喷出的淡黄液体,让周围人大哗。
人死了,没有血,意味着什么?
哪怕从没上过战场的修士都知道,这是天蝠。
啪!
老者头落的时候,瞪大的眼珠子还满是不可置信,他看到柏严走到了他的跟前,微张的嘴巴,虽然努力想把口器弹出去,捅他个满脸,却再也控制不住。
他的意识慢慢模糊起来,感觉自己的头被柏严拎起,走向那个要倒还未倒的身体处。
陶淘弹了弹手中的剑,上面的虫液黏黏糊糊,一个净尘术过去,才干净如初。
“柏严多谢……这位道友,道友好手段。”
幸好仙界的女修都喜欢带面纱,否则小丫头暴露太多,以后就不好用了。
“哪里,我也是恰逢其会,他看到前辈杀天蝠的面色,跟周围人太不对,我才一试得手。”
虽然戏很假,可陶淘还是配合着演完了。
“哈哈哈!”柏严大笑,“道友为我平鲁道立下大功,不知可愿在我处,做一个供奉?”
说起来,他还真有些羡慕三千城,羡慕流烟仙子,随随便便新飞升的小辈,居然都有这等异于常人的本事。
“好啊!多谢前辈厚爱。”
陶淘躬身,她很清楚,普安长老和柏严城主要给天蝠以错觉,想让他们知道,这后方,不仅有谷令则,不仅有陶陶,还可能有一个‘她’,若是连着三个人,都能识破他们的真面目,有些行动,就未必敢实施。
不同于天裕关,平鲁道真的很虚。
若是天蝠攻不下天裕关,把目标又盯上这里的话,只要来十个金仙级的大能,后果就不敢想。
与卢悦同居一客栈,三楼某甲号房的两个人,透过窗前的透明结界,把外面的事,看得清清楚楚。
两的面色都非常不好看,他们追着青尘的法衣而来,却没想到,一连多日,她订的房间,还是空着,连个人影也未见。
反而城外传来消息,那人还是出现在普安处。
“这个女修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其中一个男子面露恨恨,“老五是我们当中最沉稳的一个,他怎么可能面露不对?”
“是这女修有问题。”
站在窗前,背着双手的男子,久久地看在柏严手中头颅,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上,“老五一直到死,都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谷令则有九幽冥眼,那个陶淘有什么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她也能看透我们的隐藏倒是真的,这位……,或者也另有识别我们的办法。”
“那……那怎么办?”
“等!”男子眼露一丝杀气,“普安和城内连成了一气,他们如此高调地送所谓的战力品进来,显然就是为了吊我们。”
所以,必须等,忍得恨,忍得痛,等他们以为城内平安的时候,再行动手。
第983章
殷晔被一连窜的打击弄怕了,一连多日地观察普安驻扎在跃马河东岸的基地,终于察觉了某些不对。
“殷旺,你说,普安赢了那夜的大战,连殷昹都陨落了,他怎么不把驻地移入西岸?”
既然他的任务是连通天裕关与平鲁道,按理来说,打了胜仗,至少要推前千里,可普安却按兵不动,殷旺这些天,同样,也是越观察,越疑惑。
“普安……会不会觉得,昹兄的死会让我们不顾天裕关,反击过来,所以才……”
“不!他谨慎是不错,可能做到仙盟长老一职,光谨慎还是不够的。”殷晔冷笑,“赢四从平鲁道传回的消息,你也看到了吧?他们暗伏组把章永阴了。”
可是那样又如何?
殷旺不解,平鲁道的城防法阵,比天裕关还要难啃,章永只是重伤,柏严和边享凭着城防法阵,一样能固守待援。
“普安不敢推进,是不是怕我们端他后路?”
“不错!”殷晔把赞许的目光给了莽夫殷暴,“正是后路。他们现在已无后路,传送阵在章永自救的时候,毁了三分之一,就算修复,只凭柏严和边享,没个半年时间的不眠不休,也绝不可能。”
长距离的传送阵,不仅材料难得,更因为它是空间传送,容不得一丝的错漏,阵法师一旦动手,就绝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就不是建传送阵,而是输奈何桥了。
“这……”殷暴没想到能被他瞎蒙对,“那……趁着现在,我们就动手吧!”
殷晰不能白死,殷昹不能白死,拥有九幽冥眼的谷令则必须死,还有三千城新飞升的陶淘,也是他们的心腹大敌。
更何况,这阵中还有一个青尘。
“趁着现在,平鲁道救援不了这边,天裕关鞭长莫及,我们先把普安宰了,再拿那里的所有人祭旗……”
殷暴咬牙切齿,自从与阴尊相遇以来,他们霉运连连,终于能在这遥远的地方,打个翻身仗了吧?
“你意……即我意,”殷晔微眯了暗沉的眼,“不过,我却不能按你说的打。”
“啊?为什么……”
“你那样痛是痛快了,可想过我们又会有多少孩儿陨落?”
杀人重要,可是族人的性命,殷晔也不能不顾,没了天母,他们若还像以前那般不管不顾,灭族灭种都有可能。
“兄长……准备怎么打?”殷旺终于问道。
“附耳过来。”
……
“前辈,他们……今天又比昨天靠近了些,基本就贴在我们的法阵上了,还是……早做打算吧。”
谷令则透过帐门的缝隙,目送那三个天天来驻地报道的家伙走远,眉头紧蹙,“三个金仙级大能,您一个人,挡不了。”
自然是挡不了的。
谷令则不知道的是,普安其实还有个不为人知的本事,就是能透过口型知道人家说什么。
他们……
虽然最后三人贴在一起,他没看到口型,可前面的话……
“郭迪、顾安、令则,你们马上通知大家,从秘道退走。”
什么?
郭迪和陪在这里的顾安一齐看向他,普安长老一脸严肃,“他们顶多还有半个时辰就会攻到,想要活命的,都给我快点。”反正撑不住,早走早安乐。
“师伯,那您……”
“我断后,你们走得越快,我退得也就越从容。”
三个对一个,铁定他输。
连天蝠这等虫类都知道爱护下面的子弟,更何况做为万灵之长的人?好在普安一直很谨慎,后又知道平鲁道的传送阵也坏了,就把后路打造得更完美了。
“走!”
郭迪再也不敢迟疑,第一个冲了出去。
谷令则与顾安一齐朝普安长老拱了拱手,也迅速冲了出去。
普安转身看向架在案上,缓缓转动的阵盘,手中灵力一动。
阵盘迅速多转了两下,整个驻地,已然升起淡淡的薄雾,那雾气似梦似幻,还有丝丝正从阵中蔓延开去。
“走吧……!”
看到谷令则回来,早已收到传音的云夕已经收拾好一切,挥开了指定的小几,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口,就等着她了。
“走!”
谷令则以灵力摄住小几,跳下的时候,再次让它回复原样。
前方的云夕手执月光石,下沉未久,就看到从各个洞口跳下的修士,大家沉默着按指示箭头一个排一个地飚过。
驻地伤员早就转移回平鲁道了,没有负累的急行,万多里地,于谷令则等人来说,其实真不算什么。
轰隆!
轰隆隆……
只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根本没有半个时辰,甚至连半刻钟都没有,驻地方向便传来了地动山摇的声音。
郭迪脚步一顿,被顾安迅速扯住,他拉着他,反而把速度又提快了些。
“普安,还记得我殷晔吗?”
殷晔三人各带了百人队,呈三面,把这边的驻地围在了中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