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令则心头一凛,急步转身。
卢悦跟着师父,一步步拾阶而上,往灵墟宗的迎客亭去。
那里,灵墟的好些弟子,已分站两旁,远处,一道遁光,呼啸而来。
“须磨老弟……多年未见,想不到你已进阶元婴中期,真是可喜可贺!”司空仲平脸上满满的笑意。
“小弟须磨,见过仲平兄。”须磨还礼,“悦儿,速来拜见,你司空师伯。”
“卢悦拜见司空师伯!”
“好好好,我们之间,哪来如此多的虚礼。”
司空仲平摆手,仔细打量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主人,“小卢悦啊,你来得正好,既然喊我一声师伯,怎么样也要给点孝敬吧?怎么样,拿几粒定神丹来,我先瞅瞅!”
卢悦愕然,他没给自己见面礼,还要她给他孝敬?
旁边还有一个。准备看她笑话的师父,输人不输阵,卢悦马上拿了一个小玉瓶来,“师伯您先瞅瞅。若是瞅得好,季姐姐想来也希望您到空冥坊市一行。”
师父说季雨萱是司空仲平的徒弟,那就怪不得那天她那般说话了。
“嗯……味道果然不错!”
司空仲平接过丹瓶,直接先倒了一粒,在口中滚了一会。又拿出一粒,在眼前细看,“看样子,空冥坊市那里,我还真要去一趟了。”
喧嚣一时的定神丹,服下之后,神魂振奋,若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马上回去试着闭个小关让药力化尽看看。
“仲平兄不是就准备在这,跟我说话吧?”
须磨微笑。“此来灵墟,除了拜见你以外,最主要的是,带卢悦向花散真人请罪,小徒顽劣,害得花散道友与唐清打了一架,须磨真是心中不安啊。”
果然……来了,司空仲平翻翻白眼,“那你可真不巧,花散师妹才闭了关。你把补偿的东西,留下来,我转交就好。”
“哪能麻烦道友呢?”须磨皮笑肉不笑,“正好。我最近闲得很,等得起。”
连道兄都不喊了?
司空仲平皱皱眉,“为了个面子,你们相互闹来闹去的,就没想过两个小的吗?卢悦,你能对谷令则动手吗?”
卢悦愣住。她从来没想过,要对谷令则动手的。
她就是……想……想恶心她!
“……反正谷令则是绝不会对你出手的。”司空仲平神情严肃,在说话前,打了个结界,“你和你师父到灵墟宗来,恶心花散就够了,若再闹到她面前,你想过,谷令则的处境吗?”
卢悦:“……”
看到小徒弟有些发白的脸,须磨心下一叹,“行了,我有事找你,我们去莫愁谷吧?”
这还差不多。
司空仲平变脸变得非常快,“走,我们兄弟,好些年没见,无论如何,先陪我喝……玩一盘棋,其他什么都好说。”
他本来想说,陪他一醉方休的,结果突然想到,须磨自伊水死后,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酒坛里,现在好容易变得正常了,自己还是不勾的好。
卢悦被师父拉上遁光,随着他们往莫愁谷的路上,还在想司空仲平的未竟之言。
那个结界是不想让不相干的人,听他们的那几句话吗?
原来……她没结丹之前……这么没用!
卢悦心中愤愤,说好的天才呢?说好的本事呢?
当年她在国师府的时候,都不知听谷正蕃怎么吹他的宝贝女儿,每次吹完之后,那失望的眼神,看她时候,就像她是一坨屎,她跟谷令则一同出世,是他宝贝女儿的唯一污点一般。
还有梅若娴,什么令则多长时间引气入体,什么令则学道法有多快,什么令则有多孝心,什么……
她拿什么跟那个天才比?
谷家因为谷令则的冰灵根,发到国师府的,从来都是捡最好的。
谷正蕃克扣任何人的,却从来没克扣过她,甚至有时,还会把从其他人手里弄来的东西,补贴给谷令则。
她呢?
卢悦揉揉自己的脸,不想再想下去。
这辈子,她是她自己了。
谷令则的事,跟她没关系。
“那谁……溧阳啊,正好,你带卢悦逛逛我们灵墟宗。”
正好碰到的池溧阳愣了一下,“池溧阳拜见须磨真人,拜见司空师伯,卢悦师妹好久没见,我们在溯月湖举行一场小交换会,先去那里如何?”
卢悦没想到,她还没到莫愁谷呢,就又被扔到一边了。
“去吧!”须磨微笑,撇开谷令则,卢悦身为残剑峰的未来峰主,确实要结交几个灵墟宗人,“我与你司空师伯的一盘棋,没个半天,是下不完的。”
两个老头,都没看到卢悦点头,就在她面前呼啸而过。
“没想到……你会到我们灵墟宗来。”池溧阳神情复杂,“交换会那里……有谷家人,你若……”
“不必!”
卢悦扬起笑脸,想让她避着谷家人,做梦吧,“我还没参加过交换会,正好涨涨见识。”
池溧阳一笑,“那卢师妹请吧!”
卢悦不想上到他的遁光。自己放出飞剑,“还请池师兄带路。”
池溧阳拿出一张传音符,贴在额头,他只说了两句话。卢悦到溯月湖,快来救火,就放了出去。
“……我还有三五好友,原本说好一起的,现在跟他们说一句。”
卢悦似笑非笑。若是她不知灵墟方位,也许会被他这话,给糊弄住。
可惜她上辈子,虽然是常年呆在鬼面幡里,却因为丁岐山劫杀池溧阳几人,又一次次寻谷令则,百花殿的方向,她还是认得的。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要和池师兄一路。”
压低的声音。带着某些讥讽。
池溧阳看了她一眼,咧咧嘴巴,“原来你果然因为那天,我制住谷令则,而心生不快!”
卢悦翻个白眼,“你制谷令则,跟我屁关系都没有,我心生什么不快?”
不承认?
池溧阳自认,他以前连句话,都没跟她说过。她这般对他无由的不喜,能有什么?
“呵呵!你我都是聪明人。可惜,你不是灵墟弟子,若不然。我们一定能相处得非常不错!”池溧阳笑笑,“你和谷师妹有扯不断的关系,谷令则可以不计宗门得失,我看到却不能不管。”
卢悦心中不屑,什么叫谷令则为了她,可以不计宗门得失?
她为她做过什么了?
黏黏糊糊……看着她就烦!
卢悦蹙着眉头。深觉这一脸温和笑意的池溧阳不好对付,不过短短几句话,只因为谷令则那天可能想要提醒她一句,他就从谷师妹,转到直呼谷令则名上,显然是面冷心冷之人。
上辈子的灵墟盤石师兄,为了他的宗门,或许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可惜……鬼面幡在她手中,这辈子,丁岐山大概没本事,来惹他了。
“……谷师妹这段时间,可为你担足了心。”
池溧阳脸上笑容就没断过,“外事堂的石板,都要被她走通了。若不是收到须磨真人,亲自去找你的消息,她都要各处求爷爷拜奶奶了。”
“是吗?”卢悦冷笑,“据我所知,她没那胆子吧?花散真人的一个眼神,她就吓得不敢动。更何况,还有您这位……师兄在,能看着她犯傻?”
“我猜……那段时间,池师兄每次收到,我还活着的消息,一定非常不舒服吧?”
“……哈哈哈!”池溧阳大笑,“你比我灵墟门内的好多师兄妹,还要更了解我,果然知音什么的,从来都是对手!”
卢悦脸上抽抽,不要脸,谁跟你是知音?
“我只是以已心,度你心罢了。若是某一天,池师兄在外面被人追杀,我也一定天天跑逍遥外事堂,看哪日能为师兄上柱香!”
“哈哈哈!彼此彼此!”
二人飞得不快不慢,远远看到两人都是面带笑意谈兴浓浓,正常都会以为他们相处莫逆,哪个会想到,他二人都在祝对方,早日升天!
“卢师妹有没有兴趣,把定神丹拿出来交换?”
池溧阳嘴角笑意加深,熟悉他的人,会认出,此时他是真心的高心,绝不是平时的笑面具。
“那要看看,贵宗的师兄师姐们,有什么好东西了?”
卢悦脸上虽笑,声音其实寡淡得很,一幅没什么兴趣的样。
“噢!不知师妹想换什么?或许为兄手里正好有。”
虽然三万灵石是贵了点,可以后总会遇到一二瓶颈。若是崇遥真人他们研丹不利,不用说,下次这丫头再涨的价格,他会更心痛。
卢悦撇头看了他一眼,微笑加深,“师父送了我不少东西,所以……我还真不知道暂时缺什么!”
这是来炫耀的吧?
池溧阳心中苦笑,不同于谷令则,去个外事堂,还要捡花散师叔不找她的时辰。
他是掌门西泽真人的关门弟子,任何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收到。
须磨那天在空冥坊市要打她,结果被她三言两语,当场暴跳要回去看着她,欺负所有欺负过她的人。
这样的师父……
哪怕再不堪,也是好师父!
“……须磨师叔这次带你来灵墟宗,不知所为何事?”
池溧阳突然跟司空仲平一般,想到某事,脸上的万年温笑,都敛了下来,“谷家早就是苟延残喘,就连花散师叔,也被你算计着,跟唐清来了一架。有些事……过犹不及!”
卢悦摸着下巴,笑得高深莫测。
“谷令则很顾念你,你也不要太过份!”
顾念她?
顾念她会让谷正蕃寿终正寝?
顾念她,会让她在鬼面幡里一呆三百多年?
顾念她,会一次又一次地放过对丁岐山的怀疑?
池溧阳在她眼中看到一闪而过怨气,心下微微一滞。
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这卢悦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她顾念与谷令则的情份吧?她能因为谷令则的哭求,放过害她至深的梅若娴。
说她不顾念吧?她能用自己的命,去算计唐家,算计谷家,算计花散师叔。
谷家和花散师叔,都是谷令则最为亲密的人。
“有时候……放过别人,何偿不是放过你自己。”池溧阳不想看到她在灵墟宗内,跟谷家的人干上,只好提点一二,“既然你无法对谷令则真正狠下心来,又何必,一次又一次的为难她?有像须磨真人那样的师父,是你的运气。所谓有得有失,花散师叔对谷师妹,还是非常严厉的。”
卢悦停下遁光,“池师兄带我绕圈很好玩吗?”
池溧阳一愕,没想到她居然知道灵墟宗大概方位,真是……
“师妹说笑了,这边也能到溯月湖,而且……你看看下面的流川瀑布,是我们灵墟十大美景之一。”
卢悦翘翘嘴角,“真是想不到,池师兄,也有这样的一面。”
池溧阳干笑一声,“我前面说的,卢师妹以为如何?”
“不如何,”卢悦回答得干脆,“我早就与谷家没有任何关系,池师兄这般一次又一次跟我说谷令则,说谷家,说花散真人有意思吗?今天我是随我师父须磨真人,来灵墟做客,难不成,师兄认为,我还要避着谷家?我需要怕他们来要我的命?”
你当然不需要,可谷家需要啊?
池溧阳都不知说她什么好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觉得,你若是谷家子弟,看到你这个处处算计宗族的人,你会如何?”
“我算计宗族了吗?我有宗族吗?本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唐家人杀的谷家人吧?他唐演是结丹大能,可我记得谷春风与谷春江也是结丹大能吧?”
卢悦冷笑,“搞了半天,他们不敢朝唐家动手,朝我使怨,在池师兄眼中也是对的?若是如此……我还真要好生见识见识!”
第180章 帮谁?
在一群白色加淡蓝的法衣中,那一抹黄白色,尤其惹眼。
丁修原目光阴沉,谷家几个修士脸色同样不好,仇恨快要把他们淹了。
卢悦虽感觉身后有要吃了她的眼神,却还是兴致勃勃地跟着池溧阳一路看下去。湖边被大家摆得跟坊市似的,显然宗门大了,各人需求不一,这样的小交换会,即不用给坊市交钱,又能连络各峰弟子之间的感情,实属一举数得。
可惜逍遥门的交换会,她至今为止,还从未进去过。
以前是因为修为不到,后来筑基了,她又着急忙慌地出来,这次跟师父回宗,可要好好摆几天摊,把各峰师兄师姐们的马屁都拍一下。
“叮……!”
眼看那剑尖就要刺入卢悦的身体,这臭丫头还装着一无所觉的样,池溧阳无奈,手中的玉扇一挥,把那剑打下去,“丁修原你这是干什么?”
“卢悦……果然是你?你还敢到我灵墟宗来?”
卢悦回头,“灵墟宗是你家的?我怎么就不敢来了?还有,你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我却久仰你的大名。”丁修原脸色涨红,“我娘姓谷,我几个舅舅全都被你所害,你说,我该不该找你?”
“噢!原来不是纯得谷家人啊?”卢悦昂头瞟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谷家人,“怪不得还有点血性,只可惜,你找错地方了吧?我什么时候动手,杀谷家人了?哼!我那么想杀谷正蕃,都没动成手。剩下的谷家人,有那么大的脸面吗?”
这嘴可真毒!
谷令刖终于也忍不住了,“卢悦,你敢说,唐家的事,不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呀?我还差点被唐清逮着,”卢悦讽笑。“可我有本事。愣是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唐演接着追杀我,我把他耍得团团转,今天又站在这。”
“你用唐家对付我谷家?你……你还有理了你?”
若不是她做得太过份。唐演能那般,来谷家杀人吗?谷家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睛。
“啪……啪啪!”卢悦连声鼓掌,“分析得真是……啧!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初谷春风找我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与谷家没关系。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非要把我和谷家扯上关系,这能怨我吗?”
“洒水国是我的家乡。唐家那般窃国,我回乡给他们找找麻烦有错?说起来,唐清和唐演。为什么就认定你谷家,也只能怪你们自己。他们有结丹修士,你家也有吧?所谓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谷春风谷春江,两条又蠢又笨的懒虫,自己惜命,还想把责任又往我身上推。回去告诉他们,我与唐家的事,没完没了,以后,还会惹更多你们想不到的人,再来恶心我……后果自负!”
“你好大的本事!”
丁修原长剑一抖,再次指着她,“你因为谷正蕃和梅若娴,把谷家稍带上我不管,可你算计唐家,唐演杀我几个舅舅是事实,我不能不管。卢悦,把你的剑拿出来,我们一决生死。”
卢悦瞄瞄这个丁修原,她对他没印象,显然上辈子与谷令则走得也不近,“你去找谷令则吧,跟她打。我去洒水国找唐家麻烦,也算为她的兄弟姐妹出头不是。”
“无耻!”
丁修原剑身一挺,就要刺来,只是又在卢悦的身前,被一团冰凌给阻住。
谷令则终于赶来了,挡到卢悦身前,“丁师兄,卢悦来者是客,有什么事,你来问我吧!”
卢悦翻了个白眼,虽然她是让丁修原找谷令则,可谷令则这般,什么事都不问,直接把她的事揽到身上,她也不喜。
“我……三个……舅舅,都是因为她的报复,而遭池鱼之殃,陨了性命!”丁修原稍为红眼,“这件事,与你谷令则没关系,我只找她。”
“是唐家……唐家早对我谷家不顺眼了,等我修为到了,我会把唐家给谷家的,加倍让他们还上。”谷令则目光诚恳,“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