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青衣如遭雷击,脑中更是嗡的一声炸了开来。她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身来,却又因为过分惊恐而浑身无力。
温玉见青衣面色煞白的朝那火炉探手,脑子灵光一闪,却是马上明白过来了。
“方舟!莫动它!”眼看着方舟拔剑就准备拨动那蛋看个细致,温玉情急之下,便又甩出了囚妖索。
方舟始料未及,正巧被囚妖索击中了手臂。他手下不稳,那剑锋也就偏了。
火炉被剑锋一撞,霎时便翻到在地,而原本躺在炭火中的蛋也就顺势飞了出去。
因为之前的混乱,如今遍地都是碎裂的瓷器。倘若蛋刚好撞在哪个尖锐的碎片上,那——
青衣吓得尖叫一声,当即想也不想的扑上前去接自己的孩子。
但论身手,到底是身经百战的温玉更胜一筹。他堪堪在蛋落地前接住了它,同时还不忘以囚妖索捞回青衣,以免她被地上的碎片割伤。
才经炉火灼烧过的蛋正是精力满满之时,它似乎不喜被陌生人握在手里,于是它又开始用力的弹跳起来。
温玉的手早已被烫伤了,再者他从不知这孩子竟有这么大的气力,一时不慎,便松开了手。
顽皮的蛋噗通一声又跳回到了那侧翻的火炉之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僵住了,因为就在蛋弹跳进那翻到的火炉内刹那,他们都无比清晰的听到了蛋壳碎裂的声音。
青衣悲鸣一声,登时狂性大发,坚硬无比的囚妖索应声而裂,她就如一道疾影,瞬间便扑到火炉边。
她想也不想的伸手,想从那火炭中找出蛋来,但紧随而至的温玉一眼瞧出那炭火颜色古怪,便连忙将青衣死死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火炉猛然炸了开来。
“啊啊啊啊——孩子——”青衣再不能自控,只能痛哭着朝那熊熊烈火伸手叫喊起来,“我的孩子——”
“嘘——青衣——”温玉既痛心自己那尚未谋面的外甥女,又心疼悲恸绝望的青衣,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搂紧了青衣,并不断轻声安抚道,“不要怕,阿兄这就帮你救它——”
说话间他的囚妖索便已飞舞着冲进了那堆妖异的烈火之中。
疾飞的囚妖索带出阵阵狂风,吹得那火焰不停摇摆起来。但还不等温玉看清蛋在火焰的何处,那几根囚妖索突然就停滞了下来,仿佛那火焰中有什么东西将它们死死拽住了一般。
温玉神情微动,琥珀色的眼里竟意外的迸出了几丝狂喜之色。
“呵呵呵——”他突然轻笑出声,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温和起来了,“不愧是我的外甥女!胧月,快,快出来,你娘娘都被你吓哭了呢!”
青衣闻言大喜,连忙瞪大眼睛,就那么直盯盯的看着那火焰。
“啾?”一个稚嫩的鸣叫声自火焰中传了出来。
“孩子——”青衣本欲绝望的心顿时又活了过来,她又哭又笑的朝火焰伸手,同时柔声唤道,“快过来,娘娘在这里!”
众人望眼欲穿的等在那里,许久之后,才看见一个小小的婴孩儿拖着一条肥胖的长尾巴,就那么笨拙又摇摇摆摆的从火焰里爬了出来。
它看起来是那么小,只怕抱着自己的尾巴蜷缩起来,也不足青衣的手掌那般大。青衣看着那般娇小又可爱的它,只觉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娘娘在这里!”她欢喜的流泪道,“在这里——快来——”
“啾!”小家伙循声抬头,露出一张小小的、精致非常的小肥脸来。一看见青衣,它黑亮的眼睛登时便睁圆了,连带着爬也更起劲儿了。
瞧清了小家伙的脸之后,青衣自然只有欢喜,但温玉却登时白了脸。因为在他看来,这孩子的长相,活脱脱就是一个小黑三郎!
“男孩儿!”不堪打击的温玉忍不住失声叫道,“怎的是个男孩儿?我的胧月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球球陪你们守岁~~~
☆、第270章 浴火6
小家伙颤巍巍的爬到青衣的跟前,然后伸出了小小的胳膊努力去够青衣。
青衣如何能忍,自然是马上将他捧在了手心里。
他真的是太小了,身体又绵又软,连尾巴上的鳞片都像豆腐似的水嫩细滑。当他好动的在青衣手心里翻滚的时候,青衣便不由得生出一种恐慌来,仿佛他真是豆腐做的小娃娃,随便磕碰一下便碎了。
“小心小心……”她慌忙合拢双手,好将这个顽皮的小家伙严严实实的困在自己的掌心里。
小家伙初时还有些不乐意,他扭来扭去的甩着自己的朱红色的小尾巴,好将青衣不断合拢的手打开些。但青衣甚是坚持,即便被小家伙抽的有点疼,她也依然不愿让步的扣拢了双掌。
在不谙世事的小家伙眼里,青衣不断合拢的双手就像是自己才打破的蛋一般,眼看着自己又要被装回蛋壳里去了,他便忍不住发出了急切又委屈的叫声。
才出生的他只会啾啾的叫,听在青衣耳里,简直不能更娇软可爱了。
到底是失而复得的孩子,青衣满心只有疼惜,此时再被他那么娇气又可怜的叫唤几声,她登时便溃败了下来。
“好吧……”她无奈的叹息一声,复又摊开了手掌,然后才柔声道,“这样可好?”
被解放的小家伙立马又活泼了起来,他趴在青衣的食指,仿佛一个逛集市的小孩子一般兴奋不已的四处张望着。每当他看见什么叫他新奇的东西,他便会激动的扭动自己柔软的尾巴,并发出类似愉悦的啾啾声。
双子书童何曾见过这般可爱的小妖怪,一时也忍不住凑近了细瞧起小家伙来。
众人的注意力皆在小家伙的身上,唯有方舟注意到温玉受了伤。
“阿郎你的手——”他一把握住温玉的手腕,待瞧见他手上颇为严重的烫伤之后,他登时便沉了脸,那眉心更是皱成了一条深壑。
方舟这一叫,其他人这才猛然发现温玉的手不知何时竟被烫伤了,且那伤口黄红交加,边缘处甚至还有焦黑的痕迹,一瞧就是烫出了水泡后又破溃了的状态,看起来颇为吓人。
青衣立时被吓了一跳,连带着声音都变调了:“阿兄你受伤了!”
“不要紧。”满心只有胧月的温玉全然没有在意自己的伤,他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烈火炎炎的火炉,仿佛他再多等待一会儿,他梦想中的胧月就会从那炉子里爬出来。
“怎的不要紧了?”方舟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连带着语气都强硬起来了,“都已血肉模糊了,再不上药,还要不要这只手了?”
说话间他就不顾温玉的反对强行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而双子书童则慌忙爬去搬药箱。
“胧月——”温玉巴巴的指着那火炉挣扎道,“我的胧月还没出来呢!”
急慌中的青衣闻言又是一惊,差点真以为火炉还有一个孩子没出来。
亏得方舟及时道:“阿郎莫要胡闹了!哪里还有个孩子?小娘子的孩子如今就在小娘子手心里捧着呢!那火炉里妖气淡薄,根本不可能还有孩子!”
“若是个像青衣的女孩儿——”温玉犹不死心的继续争辩道,“季厘国的女孩儿自然没什么妖气——”
这话说的甚是在理,连带着半信半疑的青衣都一脸紧张起来。
方舟见温玉一脸执着,便知自己空口无凭的难以叫他信服。正寻思如何证明时,就听得一边的青衣颤声道:“阿兄既这么说,会不会——”
她越想越害怕,竟忍不住想自己上前翻找一下了。
“小娘子莫要再靠近了!”方舟见状更是头疼,忙喝止青衣道,“还请让我来!”
说罢他快步将温玉安置在床榻上,然后才返身端了盆水破灭了那炉火。
小家伙引出的真火不似凡火那般容易扑灭,方舟见水不能灭火,少不得又拔剑使了些气力,硬是用罡气将火斩灭了。
青衣忙不迭探头去看,就见地上只一个半融化的火炉,空空如也的火炉里只有几块晶亮的朱红色碎片,而黑炭早已尽数被烧成灰烬了。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可瞧清楚了?”为了让温玉死心,方舟还特意用剑尖拨动那火炉,好让大家更清楚的看到里面,“除了小郎君的蛋壳碎片,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青衣松气之余,不免也生出几分遗憾来。不过当她低头再看一眼手里正好奇张望的小家伙,那点子无中生有的遗憾马上就消失无踪了。
较之心满意足的青衣,温玉却很是失望。他心心念念甚至幻想了许久的外甥女瞬间化为了泡影,连带着自己花费了许多心思想出来的名字也没了用武之地,这般打击,叫平日里甚是温雅深沉的他都无意识的显出了几分稚气来。
像是赌气一般,他没精打采的背过身去,任由方舟和书童们怎么折腾他伤势颇重的手,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方舟和双子书童早已伺候过各式各样的阿郎,这般不吭声的阿郎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寻常。是以他们上药的上药,包扎的包扎,倒也顺遂。
只一个青衣既担忧又愧疚,毕竟温玉旧伤未愈,如今再添新伤,又是因了她和孩子的缘故,她实在是无法淡然处之。再者,他的反应也着实非比寻常了些,怎么瞧都像是伤心了一般,更叫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此,无计可施的她只能安静的在一边看他们为他包扎伤手了。
一时间房间里颇为寂静,除却偶然药瓶相碰的声响之外,便只有小家伙稚嫩的啾声了。
小家伙还在锲而不舍的用尾巴卷着青衣的手指,若非青衣时时留意地翻转手腕,好将他周全的护在手心里,只怕他早就爬出去了。
侧躺的温玉只听见身后不断传来小家伙时高时低,时急时缓的叫声,心中顿时有些翻腾。也不知青衣在干什么,引得小家伙叫的那般委屈。
包扎完毕的方舟见温玉仍是气鼓鼓的不肯回身,便知他对小郎君的事情仍是无法释怀。
未免温玉不快,他便试探的对青衣道:“小娘子不若先回去休息吧?阿郎交由我们服侍就好了——”
“可是……”青衣犹豫的看着温玉直挺挺的背影道,“阿兄看起来仿佛在生我的气……”
方舟面有尴尬,待要斟酌言语宽慰一番,就见温玉嚯的一下回转身来。
“我何曾生你的气了?”总算恢复如常的温玉笑如春山,琥珀色的眼眸里也满是温柔之色,之前的模样竟是一丝半毫都不见了。
说话间他已经打量了那不停翻滚攀爬的小家伙好几遍,那小鼻子小眼睛,还有那小胖脸,越看越像黑三郎。
青衣见温玉的眼睛滴溜溜的直在小家伙身上打转,还道他这是回心转意了。于是她马上将小家伙往温玉的面前送了送,口中更是笑道:“阿兄快细瞧瞧,这边是你的外甥儿了!”
“嗯……”温玉难辨喜怒的哼了一声,待看见小家伙扭着肥胖的小尾巴在青衣的拇指上晃秋千,他眸光一闪,却是趁青衣没注意,故意用手指在他那白生生肉呼呼的小肚子上戳了一下。
小家伙被温玉戳的使不上来劲儿了,当即便啪叽一下摔回到青衣的手心里去了。
“啾啾啾——”委屈的小家伙立马蜷缩起尾巴,并用胳膊抱着自己的肚子不停的翻滚起来。
亏得小家伙方才一直都在闹腾,已经习惯的青衣还道他又是搞出新花样了,倒也没有在意。
小家伙见青衣没有关注自己,更是委屈的不得了,连带着叫声都可怜起来了。
“真是!”听得甚是心软的青衣还道他这是不满被自己拘着,只好松手将他放在温玉身侧的软被上,同时无奈的笑道,“这样可好?”
“啾啾啾!”不记仇的小家伙马上又高兴了起来,他兴奋的在温玉身边滚来滚去,末了还颇为大胆的朝温玉的胳膊上攀爬起来。
“小心——”边上的方舟眼瞧着小郎君专挑温玉才包扎好的手上爬,便忍不住出声阻止道,“阿郎的手还伤着呢!”
“无妨!”温玉微微摇头,然后笑着伸手揪住小家伙的尾巴尖道,“黑三郎还没来得及给他起名字对吧?”
“……对……”青衣很是心疼的看着温玉将小家伙倒提起来,却是不由自主的伸手道,“阿兄你轻着点——”
温玉嗤笑一声,果然松了手,待小家伙滚入青衣手心之后,他方才温声道:“既然等不住爹爹的回信了,那少不得要我起一个了。他既是浴火而生,那就唤作浴火好了。”
“浴火?”青衣念了一遍,觉得还算顺口。待要多问一句,就见温玉又背过身去了。
“阿兄?”不明所以的青衣轻声道,“怎么了?”
“我要休息了。”背对着青衣的温玉淡淡道,“你也带浴火回去休息吧。”
“……噢……”冷不丁被下了逐客令的青衣有些懵。欲言又止的看了温玉的清瘦的背影和缠满绷带的手,她还是乖乖的起身了,“那……阿兄你好好休息,明儿我再来看你……”
温玉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直到小家伙的啾啾声完全消失在房门外了,他这才翻身坐了起来。
“唉……”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今天依然很乖的球球~~~
☆、第271章 浴火7
远山似有异动,惊起无数飞鸟。黑鸦的鸣声一声厉过一声,听得众人心惊胆战的。
商谈中的费老抬头望天,但见火云遍布,朱红色的霞光晃的他老眼昏花,连带着看黑三郎的时候都能重叠出三四个虚影来。
“这是——”他下意识抬袖捂眼,同时急转过身,并挥出一把符纸来。
黑三郎巍然不动的站在原地,任由那些绘满驱妖咒语的符纸落在自己的身上。
“天又异变,火烧云——哈哈哈——”他仰面大笑几声,虚浮在他身边的符纸无火自燃,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尽数烧成了灰烬飘散开来。
“该要你办的事情,迷知已悉数告知于你。”面有喜色的黑三郎一抖袖袍,竟单方面的终止了商谈,“我们已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费老闻言大惊,慌忙抬头去看黑三郎,谁知黑三郎走的忒快,他的话音尚未散尽,人就已经没了踪影。
“不妙啊!”似有所觉的费老忙跌足悔道,“如此异象,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亏得他刚才还敢说与我商谈大事!”
说话间他又头晕了两回,若非自己及时吞了一合清心散,只怕就要倒了。
等在小屋里的门徒们远远瞧见费老一脚深一脚浅的自侧边回来,便慌忙上前搀扶。
费老的衣衫早已叫自己的冷汗浸透了,年长者只在他的腕间一摸,登时便变了脸色。
“师父你莫不是与妖怪斗法了?”他一面问,一面便抽出靴管里的毛笔在费老的手心手背上疾书起来。
费老眼白泛青,眼瞳却如浸了朱砂的珠玉般清亮透红起来。
“师兄你看!”钰儿惊叫一声,却是指着费老的来路急道,“这是怎么了?”
门徒们循声回头,就见费老走过的地方明晃晃的列着一串深约四寸的脚印。且那脚印并非成双成对的,想来费老行走时皆是左脚深右脚浅,才会如这般左边皆是深坑而右侧却几乎没什么痕迹。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又去看费老。
年长者不敢轻慢,屏气凝神的在费老手上绘满定心咒之后,费老的脸色却是渐渐回缓过来了。及至眼白中的青色消散之后,费老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师父现觉得身上可还有不妥?”年长者似乎懂得颇多,张口就道,“虽然用了定心咒,但为保险起见,师父还是再多饮几合清心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