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川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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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栈- 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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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青衣……”
    “怎么会是青衣?”
    门徒们觉出味儿来,一时都有些疑惑。
    费老也十分奇怪,按说季厘国人一旦被鬼神附身,便会失却身体的掌控,但青衣只失控了一瞬。
    “不过季厘国本就无女子为鬼神器皿的情况,她也算破了例了……”他暗自道,“她一人破了那么多例,还真是难以常理来揣测……”
    他嘀嘀咕咕的说完,便弯腰抽着书呆子的脸骂道:“蠢儿!还不醒呢!”
    昏迷中的书呆子吃疼,这才醒了过来。
    彼时那些妖怪已经不顾不管的破了磐石的外壳。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诸多流金溢彩的金玉珠宝被抛出裂缝。
    书呆子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无数金器玉坠正朝他兜头砸下,吓得他登时僵直了身体。
    亏得蛛娘及时撒网阻拦,否则他便要被砸出一头硬包了。
    费老同门徒们一边回收珠玉,一边又火急火燎地绘着符咒。眼瞧着书呆子还傻愣愣的躺在地上,他便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蠢儿,速速起身!如今情况危急,你便是只有半瓶水,也得过来一道儿晃荡了!我现教你几句咒语,若你没那本事学会,就只能同你老爹我一道儿给那些妖怪陪葬了!”
    说罢他也不等书呆子答应,张口就开始念起咒来。
    书呆子三魂七魄具未归位,听得咒语也只管呆呆的出神。疾爬而来的蛛娘又惊又急,待要出声,又恐扰了他背咒,差点没急出毛病来。
    费老既要护大家周全,又要筹备未竟之事,此时再分神教书呆子咒术,一时心力衰竭,面色便有些泛灰。
    后土已然被账房先生那斩之不尽的长发勾出了怒火,更兼青衣对囚妖索的用法越发得心应手了,他以一敌众,渐渐就有些被动起,以至于背后的那处裂缝有了异动也不知。
    无人理会的无名依然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他一如一面镜子,不管地宫下的磐石有何变化,都必将纤毫毕现于他的身上。
    他肚子上的裂缝越变越大,以至于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跟着出现了裂纹。
    但这还并不足以令他动容,左右他心中有数,便是那裂缝再大上一倍,被困在他体内的烛龙也没有办法出来。令他感觉迷惑的,却是那几丝从他腹内探出的乌黑的头发。
    他用笨拙的手指揪住那几根头发往外扯,但却越扯越多,直到最后,那头发居然汇集成流,并自发自动的从他肚子里喷涌而出。
    无名似有预感,于是他不再白费功夫了。
    渴求灵气的妖怪们早已忘记了初衷,他们叫底下蕴藏的宝藏迷住了心神,一个个都只管在宝物堆里打滚。直到汹涌澎湃的发流突然从深处喷涌而出,并以千钧之力将他们与宝藏齐齐冲刷出了地面,他们这才如梦初醒。
    如泉的黑发喷涌不止,正当群妖想要上前查看之时,又有几只伤痕累累的壮臂突然就从黑压压的长发堆里冒了出来。
    妖怪们自然吓得够呛,便是退居后位的蛮牛方舟一干人也很是吃了一惊。
    被困许久的季厘国人终于得以从满是真火熔浆的磐石中爬出来。
    地宫晃动的十分厉害,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裂缝。念咒中的费老不得不加大声音,及至念到后来,几乎是在声嘶力竭的吼。
    “地面——地面在上升——”门徒们惊呼出声道,“糟糕,这回真是烛龙的动静了!”
    又是一阵巨动,群妖四处逃窜。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南至北的贯穿整个地宫,有所觉察的费老慌忙拽着书呆子的胳膊就地一翻。
    半臂之距,只差半臂之距。
    出神中的书呆子终于有了反应,他回头望向身后的深渊,在熊熊烈火之下,他看见了烛龙那辉煌威严的眼睛。
    刹那间,他只觉眼前一黑,原本不曾入耳的咒语声突然就自脑海深处炸了开来。
    “惜时——我儿——”
    费老不用猜便知道书呆子所见为何物。只是烛龙的眼睛岂是凡人可以对视的?眼瞧着书呆子眼爆红丝还不闭眼,费老就慌忙伸手帮他捂住了眼睛。
    蛛娘和门徒们见费老惊骇的面色都变了,便急忙上前帮他将书呆子拖离那裂缝。
    激斗中的后土和青衣只听得下方传来一阵震耳的龙吟,顿时面色各异。
    青衣略有喜色,而后土则怒极。
    “这可怎么办才好?”青衣掩面轻笑道,“三郎就要出来了呢!”
    “妄想!”后土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未免再生事端,他决意不再拖延,“看我现在就修复磐石!”
    说罢他抖臂震断遍缠其身的长发,随即身形一转,竟是径直朝无名奔去。
    青衣岂能让他得逞,她长袖一挥,便又数根囚妖索急追其后。又有数股如烟的黑发自下而上的突袭后土。
    没想到后土竟不顾安危,毫无躲避之意。
    眼看他就要被账房先生坚韧如针的长发贯穿身体,紧追其后的囚妖索霎时调转方向。
    与此同时,方舟也有所动作。裹夹着罡气的剑风削铁如泥,账房先生的长发未及碰触到后土便被齐齐斩断了。
    后土冲势不减,直到着陆在无名身边后,他方才仰首狂笑道:“我就知你们不敢对这肉身出手!如今你们后悔也是迟了,现在就看我怎么将烛龙封印回去吧!”
    说罢他就左右开弓,一边将无名拖至身边,一边又徒手挖了一块泥胚直接填堵在无名腹上的窟窿。
    他此举颇有立竿见影之效,地面上的裂缝马上就开始合拢变小了。
    但汲汲营营了千年的蛮牛一流如何能答应,眼看烛龙马上就可以逃出牢笼了,他们便是豁出性命去,也不能功败垂成。
    光着膀子爬出狭缝的高师傅一见蛮牛在挥剑劈斩狭缝边缘,便颠颠儿地跑过去帮忙了。他生得力气大,一跺脚便可震裂一大片土石。
    前有青衣,后有方舟,后土行动受制,已是不甚顺心。而账房先生的头发又十分缠人,简直无孔不入,后土才填堵了无名身上的窟窿和细缝,它们便马上就如春雨过后的劲草一般冒出来。
    后土顿觉账房先生碍事,更兼被背叛的愤怒感如鲠在喉,是以他心念一动,地上泥石翻滚,竟是化成十来个颇具人形的泥怪来助他。
    它们以身作壁垒,将后土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论是青衣的囚妖索,抑或是方舟的罡气都无法突破入内。
    烛龙在地宫下奋力挣扎,但很快,他便发现磐石内能容他动作的空间越来越狭小了。随着后土的做法,磐石内的生出数以万计的尖锐石锥,卡得他动弹不得。
    娇气的浴火被石锥蹭掉了几块鳞片,当即就抱着烛龙的头发哇哇大哭起来。
    原本日月同辉的天象霎时起了变化,一时间雷奔云谲,大雨如注。
    后土大为受惊,连带着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隔着厚重的雨帘,青衣看见他的眼睛迸出了异样了眼神。
    那是一种混杂了惊讶和恐惧的眼神。
    “这世间有一条烛龙便已足够了。”她听见后土如此道。
    刹那间她心弦一颤,悬立在半空的身形便重重的向下坠去。
    身着赤衣的素兮缓缓自她体内剥离。她提着美人灯,就那样安静地看急赶而来的族人们稳稳接住了青衣。
    “小娘子,你的身子怎么冷得跟冰块似的!”族人们发现青衣身负重伤,便低呼出声,“你受伤了!”
    “不要紧……”
    她的伤口已经止血了,而衣衫上的血迹也已被大雨冲去了大半。此刻族人们就在这里,再加上素兮的帮忙,她一定可以——
    “祭舞——”面色苍白的青衣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未及起身就又再度无力地倒下了。饶是如此,她还是一字一顿道,“我们马上开始准备祭舞!那个家伙——后土,我要见他从阿兄体内驱逐出去!”
    族人们自然没有异议。只是他们才要起身,就又听得青衣凝声道:“我来当祭!”
    族人们大惊失色,待要拒绝,就见青衣抬手对半空中的那个厉鬼招了下手。
    素兮身形一转,霎时就朝青衣扑去。被她裙摆掠到的族人们只觉透体寒凉,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
    大雨如来时一般迅疾的离开了,炎炎烈日熏蒸得大地一片雾霭。
    若有所思的后土在除小烛龙和修复磐石间来回摇摆了片刻,再回神就发觉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数个健壮的季厘国人踏着沉重有力的舞步向他靠近,他们腰间悬着犹在滴血的妖头,束额的卐字发带整齐划一的自空中掠过。以浓稠妖血绘制的繁复图纹盘踞在他们赤&裸的身躯和脖颈上,后土只需一眼,便读出蕴藏于其中的可怕含义。
    空气中满是妖血的气味,冷硬的锁链声阵阵,太鼓钟鼎声似有若无的自遥远的巍峨深渊中传来。他们就如最健壮敏捷的猛兽一般跳着野性十足的祭舞。
    日月光辉之下,青衣身姿轻盈的自迷雾中现身。
    她微阖着眼,脸若皎月,身如拂柳,竟是跳起了与族人们截然相反的柔美舞步。
    后土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里重叠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形,身为厉鬼的素兮以最为娴熟的动作带动着青衣的身躯,引导她跳出柔中带刚的诡秘祭舞。
    她的一个手势,每一个舞步,都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凝重之感,令观舞之人无法忘记这是一支祭舞。
    当代表阳刚的族人们捧着滴血的妖头恭敬的拜服在她脚边之时,她这才猛然睁开自己那双满是寒霜的清目,并以最为无情的神情接受族人们的献祭。
    她的瞳孔中透出浓重的血色,丝丝暗金的勾纹恍若流光,转瞬即逝。
    自那一刻起,她变成了毁灭的化身。
    他们用妖血为她濯足,而她则冷酷无情地踏着依次排序的妖头一步步逼近后土。
    没有任何阻力在格挡在她和后土之间,所有的石怪早已在她的祭舞中消亡。
    她的舞步明明是最为轻盈的,但每每落足于妖头之上时,后土就会有种她重重踏在自己脑袋上的错觉。
    富有节奏的锁链声一阵急过一阵,引得他额角抽搐不已。待到眼带萧杀的青衣随风飘至他的面前,并以染血的纤纤玉手轻轻在他眉心点上一痕朱印之时,他方才心生惧意。
    他第一次发觉,这世间竟真的存在能克制他的存在。
    “季厘国——季厘国到底是什么妖怪?”觉出不对的后土急忙远离青衣,但不管他退得有多远,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不停的逃出这个身体。
    “祖记有云,天蕴仙灵,地生妖,女娲造人,而季厘国,则循天道。非人,非妖,以妖为食,不入轮回。”青衣声若寒石道,“男可为鬼神容器,女可招妖驱邪。你现在可是明白了?”
    后土抱紧了身体,神情狂乱,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的——我才是生养万物的地母,季厘国应当也是出自我的手——若不是那女娲多事,凡人也当是我的造物!我即使轮回,我才是天道——”
    他一时发狂,竟开始不计后果的往温玉的肉身内灌注了更多的神识。
    后土此举非比寻常,整个大地的力量都在朝温玉的肉身里倾注,以至于万物枯萎,大地崩陷。
    作者有话要说:  滚动,谢谢大家的安慰和鼓励,球球真的非常非常感动。目前我娘术后反应还不错,至少还没有坏消息,所在在理疗出来前可以暂时松口气。作为回报,今晚更了大大大肥章。写出来感觉没有脑补的那么精彩,略有些失望……希望大家能够满意

  ☆、第315章 大结局

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三途之地既已有了变故,那他处又岂可安然无恙?莫说毗邻的妖界,便是远在三途河对岸的凡间都已哀鸿遍野了。
    万物赖以生存的大地一旦崩陷,这世间便再无神物可使之复原。及至此时,这世间无有可处身世外之人,也无有可袖手旁观之妖。且不论那等寻常妖怪,便是素喜隐匿于世的狐族、羽衣族、雷狼族……乃至于女娲后人,一干妖怪异兽皆都不约而至,又各显神通以期力挽狂澜。
    但后土之威远在群妖之上,饶是四方神兽与饕餮等凶兽齐齐上阵,也难敌后土抽调大地灵气的速度。更有甚者,他们的力量还会反被后土夺取。
    一时间群妖叫苦不迭,奈何由不得收手退出,只能苦苦死撑。
    “为何后土会被触怒至此!”不知缘由的饕餮不由蹙眉奇道,“自天地分界,三途鼎立之后,作为大地化身的后土便再也不曾
    现身于世过!到底是何人在兴风作浪,引得后土不顾天塌地陷,硬是要以人形现身?”
    “嗤——生途,死途,妖途,三者交叠,是谓三途。后土既管生死轮回,又是世间万妖的创造者。”杜莎甩尾冷笑道,“如此高位,他久居其上,诸事随心由性,早已养成了自尊自大的脾气。照我看,必是他无事生事的闹脾气吧!”
    随即她又望着祭舞中的青衣嘀咕道:“我倒是没有想到她能有与后土抗衡的力量!”
    “哼,无需你解释我也知罪魁是谁!”饕餮肃容道,“若没了那肇事者,料想后土马上就能冷静下来。我现在便去吞了那个季厘国人。”
    说罢他身形一闪,竟是直接朝青衣冲去。
    青衣专注于祭舞,并不曾觉察突袭,倒是退守在侧的蛮牛和方舟感知敏锐,及时挡在了前头。
    后土以土石为铠甲,将温玉的身躯重重封锁于其中,仿佛这样做,便可以抵挡青衣的祭舞之力一般。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不过是徒劳,他的神识依然在不可抗拒的脱离这个肉身。
    当青衣踏着族人的肩膀飞跃上后土那急剧壮大的身躯之上时,躲藏于厚重铠甲内的后土终于再难支撑。
    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而那由土石铸就的如山身躯也随之炸裂开来。
    隐藏其内的温玉终于得以现身,而覆于其面的那半边面具早已碎裂。
    “阿郎!”
    方舟急忙上前接住温玉的肉身,又以身躯为盾,好护他周全。
    与此同时,整个大地为之一震,并有无数黑红相间的激流突然自地下喷涌而出。
    群妖初时并不知其为何物,等叫那黑亮如漆的游走之物绑缚住了身躯,他们这才面露惧色,并开始用力挣扎起来。
    濒临崩溃的大地一旦失去了维稳之力,便再难承受账房先生的破坏了。泛滥成灾的长发一点点的侵蚀瓦解了坚硬的地壳,使得坚不可摧的磐石出现了数以万计的细小裂缝。
    只听得一声高昂深沉的龙吟,遍身裂痕的无名自内而外的炸成了碎片,而被困于磐石内的烛龙也终于得以脱身。
    刹那间,日月光辉大盛,又有流火如暴雨般冲刷而下。群妖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就那般颤抖着屈服于烛龙的可怖的威压之下。
    身为厉鬼的素兮难敌烛龙的霸气,被迫从青衣体内脱离。青衣早已力竭,此时素兮一去,她便再难支撑,霎时就朝深渊坠去。
    “三郎——”她朝天遥遥伸手,口中则无力的呼唤着黑三郎的名字。
    急冲上苍穹的烛龙似有所感,当即旋身甩尾,复又从高空疾驰而下。
    隐于火鳞下的肩臂须臾间便已探出,化出半人之型的他合拢手掌,并以近乎谨慎的姿态将青衣接在手心之中。
    青衣微微睁开眼睛,但见灼灼金光之内有一巨像。
    他的长发如飞蓬的流火烈焰,熟悉又陌生的脸上隐含威严,当他俯身朝自己低下头来的时候,她的视野便只能容下他那双眼睛。而那双半明半晦的眼瞳里,则清晰的映出了她的形貌。
    天地早已在他的甩尾间颠覆,从今以后,这世间便再也没有日出月落,也不再有四季轮回,有的只不过是烛龙。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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