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好奇道：“什么意思？”
珈兰解释：“修仙等级以境界划分，修士之间哪怕只相差一个小境界，都是绝对彻底的强弱差距！修道最低境界又称天境界，天境界可划分为五个小境界，由低到高依次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与化神。”
“一万个凡人中也许才会出现不到十个有修仙资质的人，而所有修仙者中，大部分人只停留在炼气阶段便度完了此生！少数进入筑基期的是幸运儿，结丹的就更是凤毛麟角，那寥寥可数的结婴老怪哪个不是得了莫大机缘，至于化神——在你之前我也附体过许多修士，不妨明白告诉你——这一界已近万年未出现过化神修士了！今早那番天相并非偶然，而是人为。恐怕就在那个不起眼的时刻，有人在距这小小的赤水城仅万余里的地方，冲击化神成功了！”
“虽说达到飞升的条件是修炼至化神期大圆满，但如今人界灵气浅薄，基本无法供人修炼至此境界。近十几万年下来一有人幸运的达到化神境，便马不停蹄寻找偷渡灵界的方法。我想人界这位万年来唯一的化神修士也是如此。”
“若未修炼至化神期大圆满被这一界的法则之力排斥而飞升，想去灵界便只有通过界境隧道。界境隧道并非真正的隧道，而是由人界与灵界之间那片空间中不稳定存在的缝隙扩散而成。”
“扩散的过程需要大量时间与灵力，这位化神修士找到了一处缝隙，然后借助冲击化神时汇聚的天地灵气强行将其打开！虽然那动静大部分都被一个非常强大精密的阵法遮掩住了，但当时从阵法中溢出的缕缕精粹磅礴的灵气只可能是从灵界涌出，也只有灵界那充裕的灵气才能被我借助冲开你的灵智！”
“界境隧道尚未形成，那人目前无法飞升。我吸纳的灵气中含有他进阶化神时冲击缝隙的灵气，短时间内与他产生了某种联系。我能感应到有相同的灵气正往这个方向靠近。”
无瑕道：“你确定他是朝无家而来？确定他一定会帮我？”
“无瑕丫头，你既然在他冲击化神时开启了灵智，而他又向你所在的方向而来，那么，他必然便是帮你的人了。你且静静等着吧。”珈兰淡淡一语，然后便不再说话。
这时的无瑕自然还不懂天地间最为莫测的机缘一说，但珈兰清淡却笃定的口气莫名令她真正放下心来。
那枯瘦老头不知被无家的下人弄到了何处，无老爷先前的好心情半分不剩，在人群的指指点点中脸色铁青的大步迈入无家大门。
无家豪华宽敞的大厅内，二夫人与一干妾室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无老爷气急败坏的来回踱步几圈，狠狠一拂袖，喝到：“让门外那些人有多远滚多远！再让本老爷听到谁叽叽歪歪，全赶出赤水城！”
“呵，这么多年没回来，无家倒是长进了，竟在这赤水城中这般猖狂！”
大厅中响起句轻慢笑语，音量分明不大，却清清楚楚落入在场所有人耳中。那语气漫不经心下的冰冷令无家众人生生打了个冷颤，更有人莫名其妙便腿软起来。
无老爷惊恐四望：“是谁？谁敢冒犯我无家，给本老爷出来！”
“本座不就在你面前？你还在找什么？”
随着那声音再次响起，众人才发现，大厅中不知何时多了个抱臂而立，一身藏蓝宽袍的男子。
男子二十五六的模样，面容英俊，神情慵懒，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流露出一股不羁的潇洒，很是迷人。
“你、你是何人？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对上这男子没有丝毫情绪流动的双眼，再想到对方神出鬼没的本事，无老爷心头便升起一股巨大的惊骇。
“你没有资格知道本座名讳。”男子轻蔑的瞥他一眼，抬步走向大厅坐席主位。
无老爷与二夫人等皆愣怔看着这陌生男子大摇大摆的行径，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无家众人间不确定的怯怯唤道：“六、难道是……六老祖？”
男子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准确看住发出声音的老者。老者冷汗涔涔，颤巍巍走到男子面前。
男子细长的眼睛眯了眯，忽而一笑：“你是无启的第几代后人？”
“果、果然是六老祖！先祖目不识丁，只好口传六老祖尊容，但代代口述相传略有偏差，是以小人才未一眼认出！望六老祖恕罪！”老者“噗通”一声跪地，连连磕头拜道：“小人无江，乃先祖第三十三代后人！”
“三十三代啊……原来都已经这么久了。难为你还留在无家。”男子似乎有些感慨。
“先祖有言传下，六老祖一定还会再回无家，小人一家便世世代代侍奉于此，等六老祖回来！”老者身子都在发颤。
“当年我大道初成回到无家，原本想了却尘缘。今日若非我即将远去一时心血来潮，也不打算再回来。不过，若是我一早知道如今的无家已不堪至此，便更不会回来了。看来我留下的那块灵犀玉佩虽保了无家这长久的平安，却也种下了无家的劣根！”男子语气一冷，手掌一翻，一枚碧绿的玉佩出现在手中。
无老爷见此大惊失色的一摸身上，整张脸立刻雪白，指住男子瞠目结舌：“灵犀玉佩……你、你莫非是……！”
“嘿嘿……想必上代家主也给你留了话了，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这玉佩来历。现在我要收回去，你没有意见吧？”
“居、居然真的……”
无老爷此时的神情已可用惊恐形容，上代家主曾郑重其事告诉他——那位老祖宗不喜无家人嚣张跋扈作威作福——说这句话时上代家主那又是骄傲又是畏惧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
无老爷这一生也结交了不少权贵，对于这世间确实有超越凡人的存在也略知一二，他亲耳听那些皇亲贵胄们敬畏的描述过那些存在有如何移山填海神通广大之能！
而眼前这位……越想越是冷汗涔涔，无老爷一张肥得流油的脸涨得发紫，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便吓得栽倒在了地上。
二夫人冲去见无老爷已昏迷，愤怒交加的朝男子大叫：“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对我家老爷做了什么！来人，快把他拿下！”
“吵死了。”男子厌烦的转开眼，二夫人立即双眼一闭，扑在无老爷身上也昏迷过去。
这时大厅里其他人连同赶过来的护院都知道眼前这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均惊骇的不敢妄动分毫。
男子转目扫去无家众人，不满的蹙起眉，“果然是富贵迷人心智。无家有了财势，竟养出这么一帮酒囊饭袋的后辈来……咦？还有几个像样的？不错，不错！你们几个，出来。”
男子眼珠转过无家一众小辈，勾了勾手指，便不客气的一撩衣摆在主位上坐下。
角落里零零落落走出几个少男少女，彼此都有些迷茫的相看了眼，他们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走出来。
男子倒了杯二夫人特地给无老爷准备的顶级冻顶乌龙茶，喝了几口，这才转向那群少年男女。
这时他的神态与方才截然不同，几乎称得上和颜悦色。
“你们都是好孩子，无家的将来就在你们身上了。”男子打量了几名小辈一阵，语气平和的说道，然后将目光停在站在最边上的一个人身上。
那一身朴素白衣的少女，正是无瑕。
第4章 化神无殇（下）
“丫头，过来。”男子招招手。
“快去吧，丫头，你的机缘到了。能否真正踏入修仙界，就看这个人了！”珈兰催促。
无瑕迟疑了下，抬步走去。
男子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挥，无瑕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实质般从天而降，再一扭头，发现其他人表情凝滞，仿佛忽然被定住了一般。
“只是个简单禁制，下面的话我不想他们听到，他们毕竟是凡人，与你我不同。”男子淡淡道。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无瑕。”
“无瑕？单以容貌来说，你的确当得起这两字。我叫无殇。”男子笑了笑。
无瑕张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男子扒了扒头发不在乎道：“我少小离家，偶然得入大道，修炼至今已千余年过去了。我也算不清究竟是你的第几代先祖，也不清楚你是我哪个哥哥的后人，你便也称呼我的名字吧。”
“无殇。”
讶色在无瑕眼中一闪而过。虽然已从珈兰那里得知修仙者寿命远远长于凡人，但上千年仍是个太令人匪夷所思的数字。
“你的反应倒是镇定，想来也知道自己身具道脉，拥有修仙体质了。上次我回来是六百多年前结婴成功时，那时我原想带几个族中后辈回去教导，可惜当时的无家无人具有道脉。这次回来我并无此打算，却发现了有道脉的人。还真是造化弄人！丫头，我问你，是愿留在无家安稳度完此生，还是险中求存踏上寻仙大道争取那一丝永生机会？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想清楚回答我。”
“不用再想了，我已经决定离开无家。”无瑕毫不犹豫。
“哦？你已经想清楚了。你身为我的同族后辈，而我又在离开此界前遇到了你，你我之间总算有点缘分。既然你有向道之心，我便顺应天意，助你在修炼之路上走得略微顺畅一些吧。这个给你。”无殇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取下腰间一个深灰色的袋子扔来。
无瑕抱住袋子，满面不解。
无殇道：“那是乾坤袋，里面的东西对你修行有益，不过你现在似乎还打不开它。你还没有纳气入体吧？”
无瑕摇摇头。
无殇仔细观察她，“一般人只要有道脉就能借助天地灵气修炼，你的道脉居然是无法感应天地灵气的休眠状态？我可从没见过这种情况。而且你的道脉中……罢了，反正我都来了，便顺手再帮你一次吧。”
无殇轻声念了句口诀，一手两指并起一点无瑕的眉心，无瑕只感一股奇异的热流自眉心涌入身体汇于丹田，不停盘旋，越来越热，几乎燃烧起来！
就在她即将要在那热度中撑不住了，盘旋的热流忽而汇在一起，然后轻轻一爆，化作无数细小的分流向四肢百骸流动而去，同时，她的身体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等那陌生的奇异感觉完全散去，回过神来，她才发现无殇不知何时起以一种颇有兴致的眼神笑看着她。
“我忽然觉得你这丫头挺有意思。你虽有道脉却无法修炼，却又下了修道之心。你就没担心过若我不帮你，你该怎么办？还是你认定了我是你的机缘？”
无殇的笑容越加明显，“你这丫头虽古怪，却意外的讨我喜欢。今晨我冲击化神时已打开缝隙，加上这几百年来四方搜集的法宝，不出意外的话不需多久便能形成界境隧道供我前往灵界。我无家千百年来只我一人修仙，委实无趣！你是我族中后人，又难得的讨我心喜，若你足够努力我便给你大机缘。你我便约好，将来你若真能飞升，我便收你为徒！”
无瑕还没跟上他的话，他又摸了摸下巴道：“以你的资质若想飞升，除了刻苦修炼外还必须有大机缘。我不想拖太久，这样吧，以两千年为限。若两千年后你仍无法飞升，这个约定便作废；若两千年内你大道有成，便来灵界找我。”
“三百余岁结婴，千岁化神，这修炼速度在灵界也算天才了！成为这种修炼奇才的徒弟不知是多少修士的愿望，真的是大奖励啊！”珈兰啧啧道。
无瑕虽然不太能体会到珈兰的欣喜，但听珈兰的话大概是不会错的，于是点点头，便没有其他反应了。
无殇俊朗中尽显不驯的脸凑来眼前，勾起一边唇角看了她一会儿，“待你到了灵界，已不知是多久以后了，也不知你是否还是这般模样，我得给你留个记号！”说罢咬破食指，将一滴鲜红的血液弹入无瑕的眉心，无瑕只感脑海中一阵昏蒙。
再一看去，身前的人不见了。
无瑕四处望了望，问珈兰：“他呢？”
“我与那灵气的联系时间早就结束了，没办法再感应到他。我想他大概已经走了很远了。”珈兰道。
几乎她话音方落，无殇设下的那层禁制便消失了。解除定身的无家众人发现无殇不见了，惊魂未定的围着昏迷的无老爷与二夫人忙碌起来，刚才那段时间仿佛从他们的生命中被切割去了一般。
无瑕默然看了这些人一眼，未有丝毫留恋，走出客厅，迈出无家大门。
“七姐！”
有人从身后叫住了她，她在门外的台阶下停步，回头。
门前，高阶上，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身青缎锦衣，眉清目秀。
无瑕记得许多次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都是这个少年解救了她。这是所有手足中唯一将她当做亲人对待的人，二夫人的儿子，她的九弟无世轩。
“七姐，你要离开无家么？”少年急切问道。
“嗯。我要走了。”
“你果然要走了……上午刘婶跑来告诉我你的脑子好了，我就知道你要走了。可以、可以不要走么？我已经开始学习生意上的事，不需几年我便可像爹爹一样去谈生意，我会保护七姐，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七姐，不要走好么？”
无瑕面对少年清澈的眸子，淡淡摇头，“我不会留下的。”
少年苦笑：“七姐，你要走，是因为你与方才那人一样对么？你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爹爹有意将来把无家交给我，私下里也告诉过我一些只有历代家主才能知道的秘密。那个人一出现，无伯和爹爹就变得那般奇怪，而且他好像没做什么娘亲她就……所以我隐约也猜到了！七姐，你们那一类人跟我们是不一样的，所以你要去他们那里了，对么？”
无瑕的身躯微微一颤，清醒过来后，第一次升起了无法掩盖的震动。
她不知道这个比她还要年幼两岁的少年心中究竟藏着多少东西，不知道在这种无忧无虑年华的他，怎会露出那种只有历经过沧桑的人才会有的孤独与无奈的笑容。
这一刻，她忽然感到了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少年仍旧带着那抹苦涩的笑，望着她：“去吧，七姐。你是不属于这里的，不论我多想留下你，你注定要离我而去……”
无瑕总觉得有话想对少年说，却怔怔看着他，难言一字。
“你放心，我会求娘亲把青青放了，刘婶我也会替你好好照顾，你不用有任何牵挂。”
“……我走了。”无瑕终于轻声道，没有再看他的脸，转身。
少年在后方低低道：“七姐，你还会回来么？回来……看看我……”
无瑕没有停顿，一步一步向离无家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
她不回答，因为她很清楚，今日一走，今生都不会再有重逢之期。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近黄昏。
这改变了命运的一日，似乎格外漫长。
无瑕远离城北，独自走在赤水城的街道上。
夕阳在房屋与高墙上镀了一层灼眼的赤红色，远空中云霞如火，缭绕冶丽。长街上行人往来，街两侧商铺林立，小贩叫卖……
这一幕幕陌生的充满人世气息的景象映在眼中，化作一种初生婴儿面对大千世界般的恍惚懵懂。
一群孩子追跑着从身边呼啸而过，将一只蝴蝶纸鸢掉在脚前。
无瑕俯身拾起，一阵风吹来将那纸鸢带往天空，牵扯着手中的线轴飞速转动，纸鸢越飞越高，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飘扬在暮光下。
她仰首望着，脸上的神情不是喜悦，不是震动，只是一种入梦的迷茫。
风将引线吹断，那纸鸢也被带往远方，化作一个黑点渐渐不见了。
无瑕轻轻一叹，低头对着手里断了线的线轴有些失望。
“抱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