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他爹终于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赶在年前定亲,最晚明年开春成婚。就这还是邱澄明保证那女方过年的粮食自家送过去的情况下才得到的缓刑。(这年头,年前嫁闺女,也有不少人家是因为过冬粮食储藏不够,家里少个人能多熬几天。)
“不是说人还成嘛,怎么不赶紧的在年前办了?你爹等着抱孙子等的眼睛都快红了。”
山上的道观到了冬日,比山下冷的早,所以早早的就烧上了炕不说,大殿这样的地方,还放上了邱澄明自己做的铁皮炉子,一根薄铁皮的烟道,就将整个屋子的温度都提升了起来。十分的暖和,看看,就是坐在门口开着门看雪,也一样不冷。这会儿这叔侄两个样子就摆的相当的有范,看的后头正烧水的老范翻着白眼,怎么都不肯过来,生怕被传染成了一路货色。
“我这不是为了整那个蒙学的事儿嘛,想着先把蒙学弄好了,让那一家子索性搬过来,随后再办事儿,这样不招摇,不然就我爹,都恨不得摆流水席的架势,别把老底都露出去了。”
“浑说,你爹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再有钱,也不会这么糟蹋。说吧,到底怎么想的?”
邱纯阳和这侄子那是真亲,所以喽,即使相认的日子没多久,这了解的那真是透透的,知道肯定有另外的理由,果然,看着瞒不过,邱澄明扯了扯嘴角,没好气的说道:
“我想趁着猫冬没事儿,想出去一趟,先去老家那边,给祖宗上个坟,此外,还想去一趟长安。”
“去长安?你这是……”
这娃心可真大,他认得路嘛,啥话都没有的就想去长安?邱纯阳觉得,这侄子,比自己都胆大,正想劝几句,让他别彪呼呼的,没头脑的瞎来,不想还没开口,就让邱澄明用话给堵住了。
“三叔,你也说了,那小鬼子过来是为了捻军的宝藏,那我这就想了,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的?难不成专门有人搜集这些?”
邱澄明记得,不知道是那本小说里说的,人小鬼子还真有人专门搜集这些,不单是这些,从风俗小吃,传言故事,到各种潜规则,人愣是专门有个部门分门别类的整理,就为了以后侵略的时候能借鉴利用。老实说,以前邱澄明真的,对这个不怎么信,只觉得这花费的功夫太细,太久,人小鬼子哪有那个时间,他们才多少人?够人手干这个?
可如今呢?血泠泠的现实就这么摆着,你说他是啥心情?那种自己夜郎自大,那种一叶障目的感觉太折腾人,不走出去,不好生的,细细的看看这个时代,邱澄明觉得他以后都会有个心结。会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存活是飘在那里的,不够踏实。所以喽,他一门心思想要在彻底成家立业,在这里生根发芽前,去走这一趟,或者可以这么说,他这一路不仅仅是去看,去了解,更是一种祭奠,祭奠过去,祭奠自己。
“三叔,从这事儿上,我觉得,我们该警觉一点了,你想啊,连着这么个小宝藏都惦记,那大的呢?我记得早年还有人说咱们这儿有闯王宝藏,有李建成宝藏,说起这宝藏都能编出五六七本书来,那,这些小鬼子能不惦记?若是真惦记了,那你说,那长安,又该有多少小鬼子的探子?想想我就觉得心慌啊,什么时候咱们这……就成了筛子了?我想去看看,不管能不能看出来,看上一眼,或许能安心些。”
他这么一说,别说是邱纯儒了,就是那老范听了也有点担心起来,第一次凑过来,当着邱澄明的面,展露出几分锋锐:
“是该去,不过不是看看,而是直接送信,我有师兄弟在长安,明哥儿,你到时候可以直接住在道观里,有事儿也可以让他们帮忙,我会再信里交代他们的,恩,这宝藏的事儿不好说,我就说是这里曾出现小鬼子为了寻宝藏杀人的事儿,你是一路追线索追过去的,让他们帮着查查,有了这么一个事儿,他们自己会联想,不用你多说,就会上心。我觉得,哪里探子一定不少,只要找出一两个来,或许就能扯出一串,那到时候……脑子清楚的人总是有的。”
嘿,真是没想到啊,这老范,关系居然还不少,还能扯到这大城市去,不过……他怎么就没想着回那里?怎么就会跟着来这山沟沟?还说自己是游方道士?好吧,这是人家的隐私,他们不好多问,能有这样的帮助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谢了老范。”
“谢什么,有这功夫,你还不如想想,你这一支持你侄子出去,你二哥会给你什么脸色看的好。”
“还能怎么的,他就我一个弟弟,还能打我啊!”
“得,人家是外甥多似舅,你们这啊,是侄子多类叔,一样的会耍无赖。”
“什么叫无赖,你见过有这么能干的无赖?”
邱纯阳对着自家侄子那是一万个欢喜,哪里能让人说自家侄子的不是,哪怕是刚帮过忙的朋友也不成啊,立马瞪着眼睛,指着那铁皮炉子,一本正经的反驳。
你还别说啊,自打邱澄明得了这铁匠的手艺灌顶,别的本事还一样都没拿出来呢,光是这铁皮炉子的手艺就已经受到了整个村子一致欢迎。顺带的还让他组织起了村中的铁匠、族人一起,干起了流水线买卖。隔一天的往城里送上一批,从炉子到安装,一整套下来,扣除了成本,每个人都能挣一二块,这生意做得,到了最后,邱澄明都不用出手了,只要在村子里看摊子就成得他该分的那份,可见有多挣钱,族人村民有多满意了。
拿这个来说他不是无赖?这能扯的上?果然无赖的法子就是牛啊!除了摇头,老范还能说啥?
第85章 殷家
邱澄明一门心思往外走; 想趁着没被小家给缠住的功夫好生的看看外头,若是能想法子弄点什么书啊,报纸啊,那更好,不单能开拓开拓自己的眼界; 还能顺带的让这村子里的其他人也多个信息来源。免得在这系统和村落的枷锁下,时间长了,变得坐井观天,变得……傻不拉几的。
啥?你说成亲这事儿是啥想头?是不是心里不舒服故意拖延?生活不是小说,在谈情说爱不现实的情况下; 这父母之命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最起码省事儿,省钱不是!现代的时候谈个对象,那钱花的和流水没区别,这会儿呢?除了聘礼,还用操心啥?实惠啊!
他这里心粗的感觉十分坦荡; 可他却忘了; 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想的简单的; 或者说; 他这是和猎户什么的,性子直爽的人呆的时间长了,脑子有点秀逗; 忘了那个岳丈是个酸腐书生; 脑子和猎户不是一个档次不说; 还容易敏感多想,外带轻微的自卑自傲,这会儿就为了他那个延期的事儿,一家子正纠结的很呢。那老童生愁的,没几根毛的头发都快直接扯完了,可见他想的有多丰富。
“妮子,你说那老邱家……这怎么就改了日子呢。”
只见那殷家老头靠坐在炕头上,一边看着小儿子写大字,一边不住的摇头叹气,等着闺女进屋,那脑子里不知道已经闪过了多少种可能,皱着眉头实在忍不住,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听到自家爹这问题,就是再偏心自家人,这闺女也没法说自家爹的好话了,这人怎么就那么拧呢,怎么就学不会往好里想呢?一天到晚的当精神科大夫,再是孝顺的闺女也会累的好不。
“爹啊,这不是媒人来说过了嘛,是有事儿要出远门,怕赶不及回来,这才索性往后延的,你这是又想啥呢?该不是又想往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事儿上扯吧。还是又想到了什么典故里有的类似例子?要我说,有这功夫,您还不如好生的将书理一理呢,不是说了,这下雪前搬到学堂去住嘛,再不抓紧着,这可来不及了啊。”
或许正是因为自家老爹啥事儿都爱多想,还总是因为多想而折腾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啊,这家里其他两个人,特别是一天到晚忙碌个不停的殷锦娘,那性子简直就是正好翻了一个个,直咧咧的干什么都咯嘣脆,虽然这样让人看着感觉有点像傻大姐,忒容易信人,很容易被骗,可你别说啊,这样过日子确实十分的省心,最起码头发保住了,还浓密的让人羡慕。
“哪有这样……没嫁过去,就住到村子里去的?……这,多难看?”
老头看看自家这屋子,多少年的老屋子了,夏天漏雨,冬天漏风,不过是勉强保持这砖瓦的模样,实际上连泥草房子的结实度都不够,这样的危房,能早点搬走,那确实是好事儿,可一想到还不是亲家,就占人家的光,这老头就感觉脸上有点烧的慌,生怕以后闺女让人看不起,也怕自己低人一头,直不起腰来。
不过人殷锦娘可不这么想,在她看来,这是互惠互利的事儿,没什么谁占谁便宜的地方,那本就是提供给蒙学夫子的屋子,自家即使不是现在过去,等着开学了不是一样也要过去?不过是提早而已,能有什么问题?若是真想感谢,那以后对着学生多多用心,就什么都在了。再说了,他们早搬过去了又不是没半点好处的,别的不说,这年前的什么对联桃符之类的,自家也能帮着写,这难道不一样能还上人情?
这样想的殷锦娘说起话来那是底气十足,眉头一挑,利索的反问道:
“有什么难看的?您这是去当蒙学夫子的,又不是白给您住的,更不是做陪嫁一并带去的……”
“什么陪嫁……我是你爹,怎么和那些个嫁妆相提并论。”
把自己这当爹的说成陪嫁?老头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有心发火,可看看边上抬着头,顾不上写字,偷着乐一样憋着笑,看着他们吵架的儿子,老头的火气立马又下去了。
有什么可吵的,没得教坏了儿子!再说了,闺女说的也是,又不是白住。即使这早去,好像厚脸皮了些。可,那是厚实的新屋……哪怕是为了儿子,不至于在像是去年那样,折腾出病来,自己也不该这么墨迹。
这样一想,老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轻轻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想了半天其实都是白想,实在是……
“是是是,是爹,不是嫁妆,爹啊,你也不想想,那蒙学可是在山腰上,那道观隔壁的,并不在村子的范围内,你刚才这么说多牵强?再说了,人家那是好心,知道咱们这房子……想着反正要搬家过去,早点晚点一样。你到是好,合着人就不能好说话了?啥事儿怎么到了您这里,您总能想出个一二三来呢?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人该怎么想?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谁能受得住这气?”
闺女说的后面的话,老头这会儿已经没注意了,反正这样的叨叨听多了,再怎么有道理,也听疲乏了,倒是那一句半山腰的话,提醒了这书呆子。
“是了,这半山腰……锦娘,那咱们砍柴火容易不?采买呢?这要是大雪封山什么的,到时候可怎么办?还真是要早点去,最起码那柴火要多准备些,你弟这身体,有一日火炕熄了那麻烦就大了。”
虽然老头是呆了些,能力也差了些,折腾半天,这收拾的事儿还是没能整起来,只顾着唠叨,性子实在让人头疼,可你不得不说他还是个疼孩子的父亲,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孩子的健康冷暖的问题。
“放心吧,我让媒人帮着打听了,说是那蒙学后面的院子里,有个不小的棚子,里头柴火已经堆满了,是道观里干活的几个孩子秋天给道观存柴火的时候一并堆上的。另外上次给咱们送粮食过来的时候,因为说是让咱们早点过去,所以索性分了一半已经存到了那边,这么一算的话,爹,咱们只要过去,这个冬天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姐,这么说,姐夫面子不小啊,心也细的很,啥都顾到了。”
“去,小孩子家家,多什么嘴啊,我还没嫁呢,你喊什么姐夫啊。”
“迟早的呗。”
她这里说的高兴,她弟弟也高兴,说着说着,这姐弟两个倒是嬉闹了起来,乐呵的不行,只有那老头,忍不住这眉头又皱了皱,有心想说些什么,可看看儿子闺女那高兴样,砸吧了一下嘴,终于还是闭嘴了。
当然了与此同时,他也没有看到,就在他闭嘴的那一刻,他家那闺女也偷偷的松了口气,作为女儿,她能不知道这样的周到放到自家爹眼里是怎么样的不妥?对于接受夫家救济的粮食,她能不知道这样很丢脸?即使打上了年礼的借口,被救济就是被救济,她能分不清楚?
可她能怎么办?搬家,总要有点活钱安置吧,再说了,若是不接受这一笔,那过去了之后吃什么?再加上自己出嫁的大事儿……这一年好容易攒下的几个钱,前几日已经听了外祖母的话,换成了一块够做嫁衣的红布和一个细银丝的镯子,好歹面上好看些,不至于出门子出的寒酸。等着成亲当日,娘留下的两个箱子,加上对方大定送来的聘礼,应该也能置办出还能看的嫁妆了。
虽说也不是没有后路,当初就是说好了的,那蒙学后头的小院白给他们住,这镇子上的屋子卖了,在山窝子建个屋子,剩下的银钱应该够他们一家过上一阵宽松日子,可问题是,家里这老房子实在是太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的出去。这银钱上自然卡的不是一般的紧了。
所以啊,邱澄明来说什么延期,这殷锦娘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好歹多给了点活络时间,让她能想法子多挣点钱周转。比如过年前穿上男装,和前几年一样,带着爹和弟弟,去县城卖对联,年前大集或者庙会的时候寻个好位置,给人写信,卖字画……是的,说来你都不信,这样的生意,自家老爹都没法子一个人干,每个帮手,他都能忘了收钱……哎,有这么个爹,真是……好在以后好了,蒙学夫子,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最适合自家老爹的活计了,不用和人打太多的交道,不用和他不熟悉的行业交流……只有笔墨纸砚书。
“爹,你到底理不理东西啊,再不动,我收拾了啊,到时候你可别说我弄乱了你的书。”
“哎哎哎,别动,别动,我自己来,自己来,我的书……”
第86章 搬家,定亲,准备出发
殷家东西少; 人也少,搬得自然快,亲戚搭把手,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这一家子三口人就利索的; 住到了道观边上,那蒙学大教室后头的小院子里。
说是小院子; 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一排进深不够的小屋子而已; 毕竟山腰上空地有限,在尽力保证前头一排两大间课堂的情况下,这作为附带兴致的屋子又能有多大多正紧?
从前头课室的一角开个门; 门后的所谓院子,更多倒像是个堆杂物的空地; 只不过比那样的多了几个草棚子而已。一个草棚子权当柴房; 柴火高的比围墙都超出三分之一。另一个在贴着课室的位置; 里头有个烧地龙的灶头。平日里殷家的人还能当个厨房用。
有了这两样,这院子能有多大?连养个鸡都甭想,晾衣服估计多了都得放到外头道观外的平台上。可见这面积有多小了。
至于那房子; 更多倒是贴着山壁建的,也因为这样,所以这前头看着整齐了; 到了后墙就整齐不起来了; 说是一排房子; 实际上或许该说是为了配合这不同的进深; 分割开来的小间更恰当些,深的足有近三米,和寻常屋舍没什么不同,可浅的那也不过是一米多,只能勉强当个杂物房罢了。好在这里零零碎碎的好歹也能算是有四间,好在他们这一家也就这么三个人。
“院子是小了些,不过这瞧着倒是也规整,而且还是新屋子,加上这火炕,桌椅,连着柴火都齐全,妹夫,这地方比你家那快塌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