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后面!”
……。
初曦眉心一皱,噌的站起身,看向场中。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横向突来一箭,“砰!”的一声,两箭相撞,折断后落在地上,前方执靶那人同时回头,目露惊异!
待反应过来,才感激的看向救了他一命的林唐。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观武台上有片刻的寂静,很快喧哗声四起,多是指责梁宏狠绝,亦有人惊叹林唐的箭术超常发挥!
不管如何,胜负已定,梁宏两箭射空,林唐两箭射中。
林唐胜!
梁宏低着头,额上汗水如雨,大口的喘息,也不管众人的怒责,摔弓便走。
“慢着!”
初曦腾空跃起,落在他身前伸臂拦下,“梁宏师兄,你输了!”
梁宏脸色十分难看,双眼一眯带了几分凶狠之色,“我箭术怎么,他们全都知道,今日林唐不过是取巧罢了,算不得数!”
此时观武台上的人也齐齐围了过来,和林唐要好的几人更是不愿轻易饶了他,
“输不起就不要比!装乌龟有什么意思?”
“输了丢人、输不起更丢人。”
“刚才怎么说的?输的人怎么样?”
“脱衣服!去千安阁!”
“对!脱!”
“脱!”
……
初曦笑道,“梁宏师兄,规矩是我定的,但也是经过你同意的,真要耍赖不成?”
梁宏双目一眯,咬牙道,“你耍我!”
初曦嘿嘿一笑,一摊双手,无辜的道,“天地良心,我只是看个热闹!”
“我偏不去,你能耐我何?”梁宏脸颊上的肉一阵抽搐,狠狠瞪着初曦。
“不如何,脑残一出,谁与争锋?我自然不能把你怎样。”
“你!”
梁宏大怒,随手拿起兵器架上的长弓,搭箭瞄准初曦。
趴在初曦肩上的白狐顿时耳朵乍起,噌的一声自她肩上翻下,躲到后背上,只露出两只黑眼珠转来转去。
林唐一步上前将初曦拦在身后,怒道,“梁宏,把弓放下!”
梁宏阴阴一笑,“不过城主捡来的一个废物罢了,我今日便射死她!林唐,箭不长眼,误伤了可不关我的事!”
弓弦紧绷,梁宏阴郁的脸上带着狠色,猛的松手放箭。
抽气声四起,和着箭破长空的呼啸声直冲挡在初曦身前的林唐而去。
初曦不想梁宏竟真的敢当众杀人,一把将林唐推开,秀目冷绝,梁宏,我今日若不死,必报今日一箭之仇!
“叮!”
极其细微的一声,箭头在离初曦额头一寸的地方嘎然停住。
只听噼啪几声,箭身一点点裂开,断成数截,风驰电掣般倒转,轰然击在梁宏身上,顿时将他击飞出去,落在三丈之外,一口鲜血喷出,梁宏面色惨白,抬头看向樟树林。
场中有片刻的死寂,待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对着樟树林伏地跪拜,齐声喊道
“参见太子殿下!”
初曦霍然转身。
竟然是他!
那夜崖边弹琴的男子。
他微微侧着身,并未看向练武场,光影遮住他完美的侧颜,眸光幽深,神色难辨。
他身后立着一执拂尘的太监,半躬着身,微微垂头,拂了拂手,退后一步。
梁宏爬起来,埋头跪在地上,面上冷汗涔涔,身形隐隐颤抖。
整个练武场只有初曦一人愣愣的站着,只见那人尊贵依旧,冷漠依旧,却添了几分冷沉。
知道是那太监救了她,初曦学着古人的样子拱了拱手,清声道,“多谢大叔!”
那太监一动不动,似未听到一般。
那男子倒是开了口,如初曦想象那般,声音低沉悦耳,却是极冷,“梁宏!”
“在!草民在!”
“本宫最忌言而无信之人!”
“是!是!草民知罪!”梁宏连连叩头,冷汗如雨,结巴道,“草民、这就去!这就、去千安阁!”
男子长眸斜睨过来,只一眼,便拂袖而去,姿态雍容,高华如仙。
直到那道身影远远的再看不见,众人才起身,均是轻吐了口气,渐渐放松下来,转身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梁宏,
“梁宏师兄走吧!”
梁宏脸色灰白,一声不吭的起身,狠狠剜了初曦一眼,大步离开。
众人簇拥着他熙熙攘攘的向着千安阁而去,片刻后只剩初曦还站在那,听到身后传来清朗的一声,
“今日多谢”
初曦转身,耸了耸肩,笑道,“林唐师兄为何不去看热闹?他刚才那样羞辱你,现在正是你还回去的好机会!”
林唐冷哼一声,“多看他一眼我都恶心!”
初曦挑了挑眉,大步往外走,耽搁了这么就,该回去练功了。
“你自己小心,梁宏心胸狭窄,我怕他会报复!”
初曦半转身,灵动的眸子似有泉水泛波,扬了扬拳头,“放心,我比他更记仇!”
☆、第十六章 美人卧榻
回到觅露院的时候,夏恒之还未回来,初曦端了一盘点心坐在廊下,盘膝修习内力。
白狐远远的看着,从初曦紧闭的双眼到那盘点心。
左看右看,一双琉璃小眼看着初曦慢慢靠近点心,轻轻跃到廊上,爪子小心的向着盘子探去。
“啪!”
白狐如皮球般被拍飞了出去。
白狐身体轻盈,在半空一跃,落在廊下的石榴树上。
初曦继续闭目调息。
一炷香后,白狐自石榴树上跳到廊下的雕花木檐上,吊着身子,眼巴巴的看着那盘点心。
瞅了片刻,又瞅了瞅初曦,慢慢的顺着廊柱滑下来,爪子再次探到盘子上。
掌风忽至,白狐腾空翻转身体,轻巧的又跳回木檐上,一双黑眼珠委屈的看着初曦。
初曦瞪着它,怒道,“你个吃货!每次我有危险,你TM躲的比兔子还快?灵狐?我看你就是吃肥了的兔子!告诉你,我最记仇,我不要你了!”
白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目中水光盈盈,前爪捂着肚皮。
不知道是表示伤心还是它饿了
初曦几乎被它气笑,挥了挥手,“卖萌也没有用,哪来的回哪去!”
“扑哧”
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初曦怒目回视。
夏恒之倚着合欢树,衣袂舒展如云,姿态慵懒,一双凤眸斜斜的看着她,唇角含笑。
见她眼中含怒,无辜的努力努唇,走上前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才道,“无缘无故,你惹他做什么?”
初曦知道他说的是梁宏。
此事涉及到宋瑶的名誉,她不能说,只道,“惹就惹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夏恒之捻了一块桃花酥去喂白狐,弯唇笑道,“梁宏今日算是出尽了风头,钟老头还以为他没入举荐得了失心疯,差点派人去通知他家里人。后来才知道是比箭输了,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白狐没接,漆黑的眼珠看向初曦。
听到梁宏出丑,初曦心里头痛快,点了点头,恩准了!
白狐犹如大赦,抱着桃酥,一窜,上了廊檐。
初曦由它去了,坐在廊下,看着夏恒之笑道,“师兄看的可高兴?”
夏恒之一双美目斜睨过来,笑道,“还行!”
“高兴就好,那师兄是不是要打赏一下用生命来博您一笑的师妹?”
“师妹见外了,师妹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师兄的便是你的。即便你想要师兄本人、”夏恒之笑的意味深长,“也不无不可。”
初曦莞尔,“师兄想多了,只是想让师兄帮个忙而已。”
“什么?”
“我想让师兄帮我查一下,我被关柴房那晚,亥时到子时这段时间,梁宏在哪里?”
夏恒之一双凤眸扫过来,“师妹想查什么?”
初曦跳上木栏,回头一笑,“秘密!”
说罢,纵身而去,身如轻云,翩若惊鸿。
“事情就拜托师兄,我去练功了!”
夏恒之懒懒的倚着廊柱,偏头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忽的低眉一笑,俊颜无双,园景顿失秋色。
夜里依旧修习内力,翌日一早,初曦睁开双目,只觉气长身轻,走出门去,一跃竟有三丈之高,再不需中间借力便登上屋顶。
晨曦刚起,云海翻腾,绵延山脉托起初升的朝阳,抑制不住的兴奋从心里一点点蔓延到全身,不管是因为夏恒之绝妙的内力心法还是她真的骨骼惊奇,这一刻都有些不敢置信,
她轻功成了!
虽然和夏恒之那种出神入化的那种轻功还不能比,但第一步,总算成了。
荐贤会第二日,二十人只余十人,从入世之论到道家的无为就从天明一直说到掌灯时分,众人意犹未尽,既有退出者也受益匪浅。
第三日,夏恒之一直没出门。
初曦练功累了,身子倒挂在檐下,向窗里望去,见他正斜倚着矮塌闭目养神。
翻身落进窗内,看到书桌上的纸墨,初曦勾唇一笑,提笔落在雪白的宣纸上。
一炷香后,初曦拿着手中的画纸挑了挑眉,原封不动的放在远处,用镇纸压好,对身后的白狐勾了勾手,轻身一跃出了雕花木窗。
初曦出去的刹那,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拂袍起身,走到桌案前,目光落在那副墨汁未干的画上,微微一愣。
画上华阁流帐,矮塌缱绻,沉香袅袅。
一男子合眸斜卧软榻间,手腕支额,姿态慵懒,一袭宽袍流云似水,流泻至塌沿。
香炉暖香朦胧,男子额前几缕墨发散下,半遮如玉的俊颜,薄唇红艳如火,衣带微松,露出颈间肌肤滑如凝脂,华如明月。轻烟半遮,淡阳轻照,寂静之中便多了几分妩媚暧昧,说不尽的风情,欲诉还休。
画画的人画风奇特,简单的几笔勾勒,没有色彩重墨,却将画中人的形态、相貌描绘的栩栩如生。
画的一角还提了一首诗,
“十月小春梅蕊绽,楼上四垂帘不卷,红炉画阁新装遍,锦帐美人贪睡暖。”
字迹歪歪扭扭,与画极不相称,只是那意思…。
夏恒之久久的看着那行小字,一双眸子若有流光闪烁,突然扭过脸去,双肩颤抖,扶额闷笑出声。
待纸上的墨汁干了,夏恒之自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个暗红的描金漆盒,仔细的将画折好收了起来,将盒子放回原处,末了,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凤眸一垂,又将盒子取出,放在最高的那个格子里。
午后,夏恒之依旧没去千安阁,只是书房里又多了一人。
那人一身玄色流纹锦衣,沉眉淡目,一手执棋,一手支额,姿态雍容矜贵,面容看似微倦,又似专注之极,秋月春花皆不能入其眼扰其心。
夏恒之半倚着窗棂,长腿微曲,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白玉杯,一个人自斟自饮,凤眸时时轻转,淡淡的看着窗外。
紫陶香炉内燃着上好的芷香,白香袅袅,和着丝丝缕缕的酒香在寂静的房内缠绕飘散。
半晌,玄衣男子才落一子,长眸轻抬,望了一眼窗外,只见一纤细身影在亭台楼阁只见穿梭,身后跟着一只白狐,或快或慢,绕在那道身影周围,不落半步。
“为了让鱼相退婚,你倒是煞费苦心。”
沉淡的一声将夏恒之的目光拉回,抬手将杯中酒饮尽,薄唇沾了酒,潋滟生波,懒懒笑道,“好玩而已,山中这样无聊,总要自己找点乐子。”
那人瞥他一眼,修长俊美的长指之间夹着一粒黑玉棋子,哒的一声落在棋盘上,淡声道,“既然无聊,不如回去。”
夏恒之重新倒满酒,放到唇边,淡淡勾唇,“回去?好容易躲出来,怎么能回去。”
“那你便躲一辈子!”
“一辈子又何妨,你以为我不敢?”
“你明知,这亲事不会成,不过是逼你下山!”
夏恒之望向青空,难得的脸上有几分正经之色,“他逼我的已经够多了,怎能哪次都如意!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无论怎样,留他性命!”
男子执棋的手一顿,长睫半垂,无怒无喜的俊颜不见半分情绪,片刻后才不疾不徐的道,“自然!”
远处那道清浅的身影突然飞来,片刻间已到了眼前,一个翻转,少女倒挂在檐下,
“师兄!”
一道清音灌入,如一缕清风,吹散室内的寂静和沉闷。
夏恒之仰头,红唇潋滟,凤眸含了一汪春水,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微宠溺,“怎么了?”
少女额头上还有细汗,微微喘息道,“渴了,讨杯酒喝。”
夏恒之闻言一笑,倒了酒放到少女唇边。
初曦很自然的就着他的手,叼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酒香浓郁,入口甘冽,初曦舔了舔唇上的酒渍,意犹未尽,翻身落在窗上,踢了踢夏恒之的腿,顺势坐在他对面,伸手去抢他手中的酒壶。
夏恒之手一躲,笑着摇头,“不许贪杯!”
“小气!”初曦咕囔一声,突然睁大眼睛看着他身后惊声道,“看!你媳妇来了!”
夏恒之皱眉回身,同时只觉手中一轻,酒壶已被人夺去,待回头时,只看到一道浅色身影远去,很快人烟都没有了。
只余一直白狐,坐在那里瞪着一双黑眼珠眼巴巴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杏仁糕,夏恒之扶额,他这是都招惹了些什么?
扔了一块过去,
“快去看着她!”
白狐抱着点心,噌的一声便没了影儿。
手中拿着仅剩的一只白玉杯,突然便想起方才少女粘了水渍的唇瓣,不由得清浅一笑。
这笑落入那男子眼中,目光一深,继续落棋,淡声道,“莫不是真的看中了人家,不如娶回去,鱼相那不退也退了!”
夏恒之闻言一怔,眼中笑意微敛,仰头倚着窗棂,声音极轻的道,
“娶妻这样无趣的事,怎么适合我?”
☆、第十七章 麒麟果
初曦躺在树梢上,酒已空了半壶,白狐过来,抱住便跑。
初曦一愣,这奸狐难道不只嗜甜还嗜酒?
飞身去追。
此时若有人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必然惊的无法合嘴,只见天洹城屋顶上,一只雪白的飞狐抱着酒壶飞快的逃窜,后面跟着一少女,紧追不舍。
一人一狐不知跑了多远,初曦停下来的时候,见白狐已累的瘫倒在地上,酒壶歪在一边,酒流了一地,香气扑鼻。
飞快的跑过去,拾起酒壶往里一瞧,空空如也。
初曦顿时大怒,挥手将酒壶砸了过去,“孽畜!今日我要扒了你的皮做条围巾去夏恒之那里换酒!”
白狐顿惊,身子一跃便蹿到旁边一颗树上,初曦跟着跳上去,随即便闻到一股异香,煞是勾人。
再顾不上那奸狐,初曦寻找那异香的来源,只见脚下这棵树约一人高,叶子扇形,极其茂密,三叶围一圈,似包裹着什么东西在里面。
初曦凑上去,扒开树叶,才见嫩绿的扇叶内长着一种通红的果子,那异香正是这果子散发出来的。
四处看了看,发现那奸狐不知道把她引到了什么地方,四处均是奇花异树,只是这样结红果的树周围只有这一颗,树木长的参次不齐,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人刻意种的,倒像是野生的。
初曦摘了一颗果子下来,颜色晶莹剔透,红如玛瑙,放在鼻下闻了闻,清香带甜,十分诱人。
白狐坐在头顶一高枝上,两眼放光,一眨不眨的望着那红果。
初曦睨了它一眼,将果子递给它,白狐立刻捧住,四周望了一眼,然后飞快的塞进嘴里,红汁流淌出来,滴在它雪白的长毛上,白狐低下头去忙舔了干净。
初曦看的眼馋,忙又去翻找。
然而并不是每个叶子下面都有,初曦找了将近半棵树才得了十颗,跳下树去,盘膝坐在生了青苔的崖石上,拿了一颗在衣服上蹭了蹭,放进嘴里一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