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面没有动静,罗一又叫了一声,“夫人,夫人你听见了吗?”
马车里依旧没有动静,罗一小心的打开车门,却不料,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冲他面门刺来。罗一急速后退,马车上的人也趁机逃离马车,滚落在草丛里。
沈静秋躲在草丛里,腹部缠着厚厚的一层棉布,紧张的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罗一擦了下脸颊,吐了口唾沫,呵呵一笑,“夫人出来吧,属下已经看见你了。属下奉命来接夫人回国公府,为何夫人要这样对待属下,这可真让人伤心啊。世子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猜测。”
“你不是罗一,你究竟是谁?你将罗一怎么了?”沈静秋说完这话后,又急速换了一处地方躲避。
罗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呵呵一笑,“夫人误会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罗一。”
“你就算顶着罗一的皮,也变不成真正的罗一。”沈静秋嘲讽一笑。
罗一摊手,“没想到夫人还有一双火眼金睛。我很好奇,夫人是怎么发现我不是真正的罗一。”
沈静秋说道,“你太聒噪了。真正的罗一,内敛沉闷,不苟言笑能用一句话说清楚的事情,绝对不会用两句话。不过,你的易容技术真的很厉害。无论是口音,还是五官容貌,身形胖瘦,就连走路的一些小姿势,都同真正的罗一没有任何区别。你是怎么做到的?罗家暗卫全都是集体行动,除非你将其他人都杀了,才能蒙混过关。”
罗一哈哈大笑,“夫人这么聪敏,不妨猜一猜我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谁派来的人?”沈静秋避而不谈罗一如何渗透了罗隐的暗卫,她更关心罗一的来历。
却没想到,罗一竟然嚣张狂妄的说道,“这个世上,能够驱策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因为他们都不配。”
“所以你是单打独斗?”沈静秋冷冷一笑,伸出头偷偷的看了眼,“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无冤无仇?哈哈……沈静秋啊沈静秋,你可真是健忘啊。哈哈……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今晚必死无疑。相信我,我一定会亲手杀死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灵魂永不能入轮回,只能徘徊世间,成为孤魂野鬼,或者成为别人的肥料。”
沈静秋大皱眉头。
罗一舔了舔的嘴唇,“你的灵魂真的狠美味,或许我该改变主意,直接接收了你的魂魄。对了,还有你肚子里的那个野种。”
好熟悉的感觉!沈静秋心跳加速,答案就在一念之间。沈静秋深吸一口气,怒吼一声:“装神弄鬼,莫非你是跳大神的。”
“哈哈……真是愚蠢。受死吧。”月光下,罗一挥舞手中之剑,朝沈静秋砍去。
沈静秋急速躲避,心头突然一动,冲罗一大声喊道:“周一道,你是南越国师周一道。你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你怎么会变成罗一。”
“哈哈……”化身为罗一的周一道放声大笑,“这么快就能猜测出老夫的身份,看来你果真有几分聪明劲。沈静秋,你知不知道,为了找到一具合适夺舍的身体,老夫浪费了多少时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老夫找到了他。瞧瞧这具身体,年轻,强壮,天资过人,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身体。哈哈,更妙的是,这人的身份竟然是罗隐的暗卫。哈哈……连老天爷都在帮着老夫。”
“你做了什么?”沈静秋的手依旧很稳,可是她的心跳如雷鼓。
周一道张狂大笑,“哈哈,你说老夫能做什么?老夫当然是要罗隐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超生。”
沈静秋心中惊惧不已,“周一道,说大话谁不会。你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还需要掩藏行迹吗?直接冲到庄子上将我一刀宰了,岂不是来的痛快干脆。”
周一道添添嘴唇,“你这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过就算你不相信老夫的话,也改变不了罗隐生不如死的事实。沈静秋,老夫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让你的三魂七魄尝尽百般折磨痛苦。老夫等了这么久,老天开眼,终于等到了今天。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沈静秋,去死吧!”
月光下寒光刺来,刀剑相撞,火花四溅。
“住手!纳命来!”
“世子夫人快跑。”
沈静秋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就跑。不管是谁替她挡住了周一道,她都只能在心里头说一声谢谢。沈静秋一直跑,一直跑,身体上的负担越来越重,脚步也变得越来越沉重。突然,她感觉下身湿透了,好像突然有一股液体从身体内狂涌而出。
沈静秋停下脚步,表情僵硬,眼神发愣。什么情况?沈静秋心中狂跳,是羊水破了。竟然被李大夫那个乌鸦嘴给说中了,羊水提前破了,孩子必须要提前出来。怎么办,她一个人该怎么生孩子?沈静秋茫然四顾,除了幽深如鬼魅一般的杂草丛,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不行,她不能停留在这里。李大夫说了,破了羊水后,一般要几个时辰,孩子就会生出来。她得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沈静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此时此刻,她不敢再随意跑动,她必须替孩子着想。孩子必须等到她找到安全的地方后,才能出来。
老天毕竟没有将她逼到绝路上。沈静秋在山中找到一处破庙安顿下来。点燃柴火,将绑在腹部上的包袱拿出来,将衣服垫在自己的身下,将棉布一张张的折叠整齐,等孩子出生后,就能用干净的棉布包裹着。拿出小剪刀,放在火上炙烤,又喝下半壶灵水。一切准备妥当后,沈静秋强行入定。
灵力在身体内翻江倒海一样的乱串,阴寒之气伺机寻找机会。沈静秋忍着经脉快要爆裂的痛苦,强行梳理混乱的灵力,阻挡想要落井下石的阴寒之气。
沈静秋满头大汗,双目紧闭。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挂在脖颈上的,那个不起眼的,颜色暗沉的珠子,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一股巨大的灵力,突然涌入沈静秋的身体里,游走于四肢百骸,每一处经脉,每一寸肌肤。它就如同一个救世主一样,开始冲刷沈静秋的身体,扩宽她的经脉,让灵力游走得更为顺畅。
沈静秋在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此刻的心情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就仿佛是获得了新生,浑身都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只是阵痛越来越频繁,只怕等不到天亮,孩子就会生出来。在破庙里,除了她没有一个活人,孤零零一个人生下孩子,光是想一想都觉着凄凉。
沈静秋慢慢的躺下,张开双腿,心中默念着生孩子的相关注意事项。就在太阳从天边跳出来的那一刻,破庙里传出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与此同时,一股阴寒之气破体而出,随之消失在虚无中。
沈静秋从地上坐起来,拿起剪刀一刀剪断脐带。看了看孩子的小豆丁,果然是个儿子。用棉布轻轻擦拭孩子全身,然后又用干净的棉布将孩子包裹起来。将孩子抱在怀里,沈静秋撩开衣服,给孩子喂下第一口奶。
瞧他这小样,多有劲头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孩子还能平安生下来,不得不说,孩子的生命力很顽强。
亲亲孩子的小额头,将孩子放在身旁。沈静秋开始练气打坐。
“哈哈……老夫终于找到你了。咦,竟然连孩子都生了出来,可真够快的。瞧瞧,这孩子的灵魂多干净啊,简直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周一道大笑着走进破庙,一看到放在地上的婴孩,眼睛都直了。周一道舔了舔嘴唇,“真是诱人无比的美味,灵魂纯净又隐含了无穷的力量。老夫有这等好运,老天爷果然待老夫不薄。”周一道朝孩子伸出了罪恶之手,他一定要吃了孩子的魂魄,将孩子的尸身用来炼药。
沈静秋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森冷,“不怕死的话,你尽管试试看。”
周一道哈哈大笑,笑的极为嚣张。全天下,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沈静秋,今日不仅是你的死期,更是你儿子的死期。你瞧瞧你儿子,多美味啊。他的灵魂那样的纯净,他的身体将是最好的药引。你放心,老夫一定会利用好你儿子身体的每一寸,保证他的灵魂他的身体都将成为最完美的补药。”
“是吗?”沈静秋面无表情的看着周一道,“本想饶你一命,可是你偏要撞上来。如此一来,本夫人只能让你死在这里。”
“哈哈……沈静秋,你能说出这样的大话,老夫真是佩服你的勇气。你放心,老夫绝对不会让你痛快的死去。老夫会让你睁大了眼睛,亲眼看着你的儿子是怎么死在老夫的手里,他的魂魄是如何滋养老夫的身体,他的肉身又是如何变成最上等的药引。哈哈……”
啪……沈静秋神奇的抽出一根鞭子,突然朝嚣张大笑的周一道抽去。周一道吃了一惊,连忙后退,惊疑不定的盯着沈静秋手中的鞭子,“这是什么鞭子?谁给你的?”
沈静秋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打魂鞭,专打世间万物魂魄。周一道,你的死期到了。”
啪啪啪……沈静秋突然跃上半空中,手中鞭子挥舞,一共三鞭,全抽在周一道的三魂七魄之上。
周一道大惊失色,魂魄离体,非同小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怎么可能甘心放弃。提起手中的剑,怒吼一声,“沈静秋,你杀不死我的。今日才是你的死期。”
沈静秋冷冷一笑,“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啪啪啪,又是三鞭,每一鞭都准确的抽打在周一道脆弱的魂魄上。周一道的魂魄同罗一的身体,即将分离,只差最后一鞭子。只要最后一鞭抽下去,周一道又将变成孤魂野鬼。周一道的魂魄充满了愤怒和无尽的痛苦,他在挣扎,他不甘心。老天爷不可能每一次都站在沈静秋这一边。什么狗屁打魂鞭,绝对不是真的。
沈静秋残酷一笑,最后一鞭下去,周一道的魂魄同罗一的身体彻底分离。
眼看周一道的魂魄就要逃离,沈静秋连抽三鞭,抽向空中虚影。虚影扭曲纠缠,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嘶吼。
沈静秋挥出最后一鞭,魂魄分离,烟消云散。沈静秋怔愣的看着手中的鞭子,依旧是乌黑不起眼,可是光泽透亮,比之一开始的暗沉模样,明显不同。沈静秋抬起头,看向虚空,心中突然一紧,她意识到,周一道的魂魄并没有烟消云散,而是被这根打魂鞭给吞没了。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沈静秋心中惧怕,连连后退。突然力竭倒地,浑身抽搐。成功诛杀周一道,却也让她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孩子就在身边,发出小猫一样的哭声。沈静秋努力的想要抬起一根手指头,可是她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她感觉越来越昏沉,眼睛茫然四顾,颠倒了黑白天地,仿佛整个世界已经离她远去。
“在这里,找到了。启禀太子妃殿下,世子夫人就在破庙里。”
沈静秋努力睁大了眼睛,有人在耳边呼喊她,是谁,究竟是谁。为什么她的眼睛越来越沉重,为什么她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最后,沈静秋不甘心的昏了过去。
☆、第168章 夫妻矛盾
光启三十一年,早春。
罗家京城郊外别院内,春意盎然,满园飘香。桃花树下,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安静的坐在一张轮椅上。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的挽着,一部分披散在肩头,如同一幅泼墨画。男子身着白色宽袍单衣,脚踩一双木屐。一阵微风吹过,带起宽大的衣袖。几朵桃花瓣慢悠悠的飘落下来,落在了男子的头上,成为最佳的点缀。
一位身穿水蓝色高腰襦裙,身披白纱小披肩的的绝色女子,从垂花门走了进来。女子看见男子,呼吸蓦地一顿。她放轻了脚步,慢慢的来到男子的身后。
女子脸上显得很犹豫,双手抖动了两下,这才轻轻的搭在男子的肩头,“天气还有些凉,不如去书房吧。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觉着无趣吗?”
“不了,这里挺好的。”
女子轻咬薄唇,拿掉掉落在男子头上的桃花瓣,有些出神的问道:“最近几天,感觉有好些吗?”
男子轻声一笑,拍拍女子的手背,“不用担心我。”
女子缓慢的走到男子前面,半蹲下来,抬头望着男子。一阵泪意涌来,撇过头,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克制了眼泪落下。
“静秋,你不用担心我。”罗隐轻轻的抚摸沈静秋的头,她的头发依旧乌黑发亮,柔顺又有光泽。“我很好。”真高兴大家都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沈静秋抬起手,轻抚罗隐的面颊,“你最近瘦了好多。脸颊都有些凹陷。有什么话不能同我说说吗?”
“真的瘦了吗?你多心了,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罗隐又是一笑,“朝哥儿呢,怎么没将他带来。今天都还没见着他。”
沈静秋压抑着情绪,平静的问罗隐,“你想见他吗?他最近挺吵的。自从学会走路后,这庄子里里外外都被他爬了一遍。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跑得不见了踪影,人都要被他给活活吓死。真想狠狠的打他一顿。可是每次想要动手的时候,又不忍心下手。他总是喜欢睁大了一双无辜又纯真的眼睛望着人,那样可爱的孩子,谁忍心下手了。”
说起孩子,沈静秋整个人的表情气质都变得极为柔和,充满了母爱。
罗隐握住沈静秋的手,“只可惜,我不能陪着他玩耍。”语气中是无尽的遗憾。
“不,这不怪你。我去将他带来,你肯定有办法能让他安静一会。”
罗隐神情淡漠一笑,“不用了。他在我面前,有些拘束。等以后熟悉后,我再陪着他玩耍。”
沈静秋将头靠在罗隐的大腿上,“有感觉吗?”
罗隐神情平淡的说道:“还没有。”
沈静秋撇过头,强忍住要落下的眼泪。偷偷的擦了下眼角,沈静秋抬头面对罗隐,“五郎,你信我吗?我肯定能帮你找到解药。”
罗隐浅浅一笑,“你不用操心我的事情,能从南越活着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解药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
沈静秋握住罗隐的手,轻声问他,“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吗?南越使者已经到了京城,代表南越皇帝求和。很快两国就会停战。陛下已经下旨,任命你为从一品建武将军。不过,二叔同三叔都被各种理由罢了官职。若非国公爷出面,三叔差点就被发配到西北吃沙子。”
罗隐自嘲一笑,“陛下也就只有这些手段。他本想借大周同南越的这一战剪除三大国公府的势力,结果弄巧成拙,差点连自己的皇位都丢了。若非谢然同谢明远父子二人力挽狂澜,这个江山早就换做别人来坐。”
“你怪我吗?”沈静秋屏住呼吸,直直的看着罗隐。
罗隐微微蹙眉,“我怎么会怪你。让你落到那样的境地,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一切的错都该由我来承担。”
“如果不是我,你的腿,或许就不会……那个周一道……”沈静秋的神情显得很内疚。
罗隐轻声一笑,“你以为光靠一个周一道,就能让我中毒,还被废了双腿吗?他一个刚刚夺舍的人,哪来的那么大的本事。静秋,不要胡思乱想。”
“那个南越圣女,真的是很恨你啊。”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罗隐,“你对她始乱终弃了吗?否则,明明有机会直接弄死你,却偏偏对你下毒,让你时时刻刻饱受煎熬痛苦。她的目的就是让你生不如死。每当毒性发作的时候,你就会想起她,对吗?”
罗隐面色平静的说道,“你的性子还是没变,老是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飞醋。当初出征的时候,我曾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