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毫不文雅的夸赞愣是夸得皇上心情舒畅了大半个月,见到回京述职的付太守也是心情不错,直接将人往江南调了。
江南哪怕是个小县令也是个肥差,付太守能调任江南田苏郡做一把手,已经可堪未来官途之光明。
江南地区两郡郡守就有点类似于现代上海市长的位置了,坐了这个位置的人不说每一个都能入中央,可却已经算是中央的预备役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向南这边跟廖太守不咸不淡的客套一番,等廖太守打着呵欠端茶送客的时候向南就恭敬的告辞,不似当初在付太守那里多有逗留。
赴任之时第一站要拜访太守也就是一个流程,向南从太守府这边出来就直奔驿站,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向南一行人干脆就在驿站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掐算着城门打开的时候,一行人匆匆上马赶往武陟县。
这回因着主要走的是水路,他们都没带马车,行囊也一切从简,毕竟没了孩子,又只有赵悦一个并不在乎繁琐细节的女子。
当初离京的时候向南就直接将当初从大山县带回来的几匹马给一起带到了船上,另外给卫江蓝天重新配了马匹,反而将朝廷给他重新分配的乌棚马车留在了向府。
以后向刘氏他们出门坐那辆马车,京城里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张寒郑浪虽然是世家子弟,一匹好马还是有的,不过两人还是用的当初大山县配的一般马匹,跟大家都一样。
做人属下就要有做属下的样子,张寒跟郑浪之所以能被皇上选中派去保护向南,第一就是因为这两人的品行。
二来也算是给向南跟那些世家搭桥拉线,既是让向南跟世家关系稍稍和缓,让世家对向南做出的改变别太紧张,让他们明白,向南做这些对他们也是有益的,眼光放长远些,别动些什么歪脑筋。
同时也是让世家也有两个亲眼看着这些发展变化的人,这些世家最是守旧不愿改变,若是叫他们自己内部的年轻人积极支持改变,以后世家被这一代年轻人掌控了,世家的思想态度也能缓慢转变。
可以说皇上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未来的巨变做准备。
一行人骑着马快马加鞭,自然赶路也迅速,武陟县距离郡城约莫三天的路程,走的是官道,还算平坦好走,没有什么悬崖路或是吊桥悬空索道。
武陟县有数条山上留下来的溪水融汇成一条缓缓流动的河,喝水往西边走,是条内陆河,向南他们踩着清晨的阳光踏入县城城门,城门口已经有几人束手而待。
见到向南,为首那脸长下巴方的中年男人还从怀里掏出一卷画纸眯着眼睛瞅了瞅,似乎是确定了向南的身份,顿时脸上扯出谄媚的笑,躬身弯腰迎上来朝马背上的向南行礼。
“这位可是这个月就要来赴任的向大人么?属下是武陟县县丞壬郝。”
向南没想到武陟县县衙居然消息这般灵通,也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不过如何,向南自是当即下了马,笑着拱手朝在场六人道了声辛苦,“各位客气了,怎的这般早就在县城门口这里等着了?”
见向南应了,壬县丞态度更是殷勤了几分,连忙侧身给向南介绍身后跟着的五人,分别是胖矮冬瓜似的柛文书,中年地中海李大茂李账房,年轻三角眼闻武闻衙头,中年瘦高个棺材脸恭依莱恭依教谕。
另外还有一个笑得憨厚的中年男人,壬县丞介绍说是本地有名的善人老爷连昌盛连员外。
向南心里多注意了一下明显不是汉人姓氏的恭依教谕,至于看着像是憨厚人的连员外为何会被壬县丞带来迎接他,向南此时也没多说什么,只照平常舒展眉头笑得疏朗,拍着壬县丞的肩膀道了两声“辛苦了”。
昨晚向南他们是宿在荒山野外的,今儿早上趁早赶路,此时向南只流露出些许倦意,壬县丞就十分上道的连忙请向南他们一行人赶紧回县衙好好休整一番。
“大人放心,县衙里后衙属下已经早就安排人晒好了被褥烧上了热水,大人跟给位兄弟到了地儿就能好好洗洗丰城睡一觉,等到晚上咱们大家再好好聚一聚也不迟。”
壬县丞说罢嘿嘿笑得谄媚的去看向南的脸色,向南舒展了眉头嘴角,壬县丞就知道自己拍对了马屁,连忙笑着跟个下人似的替大家引路,一点没觉得掉了身价。
开玩笑,壬县丞可是花了大价钱打听来的消息,说是这位新来的向大人可是深得皇宠,要是能够在这三年里好好给大人卖命效力,到时候少不了他的好处。
不过壬县丞一边给大家引路,一边暗暗用眼角余光瞟了好几眼向南身后的那行人,居然看来看去也没看见新任大人的夫人。
这不对啊,不是说大人带了夫人赴任么?怎的没见半个女子?难不成是大人先赶了过来,夫人随后才到?
壬县丞心里心思百转,想着今晚说不得能叫自己妹子去谈一谈,说不定就能趁着夫人还没到这里就能入了大人后院也说不准。
到时候他就成了大人的大舅子,那可比三年忠心耿耿卖命抱大腿更来得牢靠,听说大人后院只有一位嫉妒成性且十分厉害的母老虎夫人,说不得大人早就有了别的心思,只是没寻到机会呢。
壬县丞想东想西,面上却是依旧谄媚又讨好,一路将人带着去了县衙。
武陟县说不上是个多大的县城,不过至少比当初的大山县大两倍左右,比之泽陂县也要稍稍大一点,不过县城里的人并不算多。
道路倒是整齐干净,街道两边的商铺也开着门隐隐约约有些个客人在里面,沿街也有叫卖的菜农小贩卖货郎等等,瞧着也是一派平安繁华的县城模样,要知道现在也才早上。
“咱们武陟县两日一小集,五日一大集,每逢大集市街道上都是挤挤挨挨的,摆摊的小贩都要从县城门口摆到衙门口那边去。”
壬县丞路上简单介绍着,鼓吹着武陟县县丞的平安繁荣,向南笑着点了点头,脸上自是欣慰的模样,心里信没信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到一路骑着马跟着壬县丞到了县衙门口,向南先下马,回头习惯性的去瞧赵悦,看见赵悦要下马,连忙上前伸手虚扶了一把,而后自然而然的将赵悦的腰刀整理了一下,拉着赵悦低声说话。
一边的壬县丞却是眼睛一鼓,心里一个咯噔,发现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大人爱慕男色,这种事居然也不遮掩一下,就这样坦坦荡荡真的好么?难不成京城那边最近流行这个?
要不然怎的大人那几个随从一个个满脸淡定好似已经司空见惯?
第125章 太白楼赴宴
到了武陟县县衙,向南简单的将自己身边的人介绍了一下,等介绍到赵悦的时候,壬县丞顿时脸上有些精彩。
虽然向南等人也注意到了壬县丞脸上表情似乎有些异样,可此时毕竟也说不上多熟,因此只放在心里。
向南跟壬县丞等人打过招呼,让对方先行离开,自己这行人且安顿好,各自休整一个时辰。
昨晚在野外因着不放心,还安排了人轮班守夜,哪怕是没有守夜的向南也没觉得休息得有多好。
好在大家都是年轻人,稍稍休息了一个时辰后,赵悦让后厨上了简单的饭菜,大家分两桌一个房间里吃了一顿热乎的,这才算是整个人精神起来。
这边虽然比大山县要富足些,可标配的四个下人还是没有变动,先前向南这个主人家没有过来,壬县丞等人自然是不可能自作主张就塞下人进来。
那就不是讨好而是有安插人手左右上官家庭内务的嫌疑了。
等向南这边吃了饭,估计那边也得了消息,壬县丞又带着四名面容普通的丫鬟颠颠儿的跑来献殷勤了。
原本壬县丞提前安排的是另外四名年轻貌美的丫鬟,可刚才壬县丞亲眼见到了新来的大人对夫人的在意重视。
圆滑如壬县丞,自然不可能还带那几个丫鬟过来,那种丫鬟不用说都知道是用来伺候大人房内事的,这种面貌普通性子踏实的丫鬟才是真的当下人的,壬县丞这是在讨好县令夫人呢。
虽说现在大家都是比较独立的,也没有孩子需要照顾,原本的四个下人一个门房一个马厩一个厨娘一个洒扫洗刷也算够用,不过早晚打水洗漱待客端茶传饭菜什么的也不可能真就单单指望蓝天一个小厮,且蓝天还是向南准备培养一下用到外面去的。
这四个丫鬟向南询问了赵悦的意思,赵悦看了看,确定这四人确实是送来干活儿的,也没推脱,直接收了。
至于以后会不会被有心人用来做别的事,且不说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便是这几个丫鬟也都不可能被他们安排到出入重要书房等地。
有人白白送来干活自然是再好不过。壬县丞见赵悦收了人,这才心里踏实了许多,觉得这位夫人应该还是挺好伺候的。
向南没有跟壬县丞多绕弯子,直接将大树跟卫江丢到了衙役里面。
衙头已经回去了,这事儿向南一个县令还是做得主的,壬县丞也没别的话,直接吩咐人给卫江大树两人送来了衙役的差服以及腰刀。
卫江入快班,因自己有配马,则为马快,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步快,负责缉捕。
大树入的皂班,与壮班共同负责内勤、站堂、行刑、警卫、呵道等。
武陟县确实比大山县好多了,要知道当初向南去大山县的时候衙役一共才十来人,职责也没有划分清晰,这里却有三十五人,且分了三班。
十人快班,十人皂班,十五人壮班,壮班有五人负责县衙牢房看守。
便是文书县城手下也有一到两名辅助编外人员负责打杂跑腿。
张寒金常他们向南自然不会安排走,毕竟他们是受皇命专司护卫之职,平日里有事的时候使唤也就算了,要是真个将人正儿八经派出去任个啥差事,向南还不至于这般故意为难人。
蓝天依旧留在身边做贴身小厮跟着跑,赵悦留在后院整理行囊,向南也由壬县丞带着熟悉一下衙门内外环境。
“咱们武陟县共计三万人口,县城内商户二百余户,平民……”
壬县丞知情识趣一边领路一边简单的介绍武陟县情况。
“蛮族有十几个不同种类,最大的是苗族,有三十多个寨子,不过他们一般都不会下山,大人这个且放心。”
“咱们县衙的恭依教谕是哪族的?”
向南突然问起,壬县丞还在说别的话,突闻此言愣了一下,眉头皱了皱,而后笑着继续替向南答疑解惑,“这位教谕乃苗族的,不过却是被赶出了苗族,也算是本地比较有名的人物。”
当年恭依教谕一心一意学习汉人,最后甚至还要去考科举,这在他的族人来看简直就是对族人的背叛。
因此当恭依教谕考取秀才被朝廷正式赋予代表功名的青鱼袋的时候,恭依教谕山寨里的族长就找上了恭依家,要求恭依教谕做出选择。
或是拒绝朝廷的功名或是离开寨子。
看现在的情况,自然就知道当时恭依教谕是如何选择的。
“要属下来说,这些苗人真乃顽固不化,咱们朝廷让大家伙有了如今平安富足的生活,他们反而还不知道感激,对咱们汉人的态度可不怎么友好。恭依教谕想要过好日子,不想继续在山上当野人,怎么就能算是错呢?”
正巧这时候转到了二堂,二堂往后乃内院,左右为文书房与县丞房,靠近处为教谕房衙头房。
恭依教谕独自一人自影壁后转出来,或许是正好从自己房间转去旁边卷宗房,壬县丞顿时脸上一红,小心的去瞅恭依教谕的脸色。
可惜恭依教谕从来都是一副棺材板的表情,此时也不例外,恭敬的躬身朝向南行了礼,等向南点头叫起后,恭依教谕垂着眼皮子站在一边等向南这行人离开之后,平静的转身去了卷宗房。
壬县丞虽然不怕一个小小的教谕,可刚刚还在背后说人家呢,又不是什么好话,被正主碰个正巧,脸皮厚如壬县丞还是挺尴尬的。
之后就没有再去说蛮族的事儿了,专心介绍起县衙的结构。
武陟县的县衙都要比大山县的大很多,共有三重门,最深的内院自然就是向南这个县令居住的地方,二堂处就是教谕县丞文书等二级县衙官员休息工作的地方。
不过一般大家都有家眷,因此都是住在外面自己的宅子里,目前只有恭依教谕一个人住在教谕房。
二堂往外则是衙役房,竖着最外围的是快班衙役住的地方,那里有专门外出的小门,且靠近马厩。
横向往外则是升堂用的大堂,毫不例外的悬挂明镜高堂四字,左右偏厅待客。
此时哪怕没有人,大堂里依旧有站堂的皂壮二班各五人站岗当差,看见向南一行人也知道走在前面被壬县丞满脸讨好着的那位就是他们新的县令大人,十人自是跟其他人一样单膝跪拜行礼,看起来很有气势。
便是向南也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了,如此一来壬县丞自是高兴得很,趁机说道,“大人,属下伙同几位同僚以及连员外订了今晚太白楼天字房为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大人赏光。”
向南倒是爽快的答应了,似被壬县丞勾起了兴致,顺口问起了连员外,“这连员外到底是何等人士,怎的本官见县丞对他颇为重视?”
壬县丞被问及此事也不慌乱意外,毕竟早上那一出再加上现在这一出,若是向南还不问连员外这个话,怕是这才表示向南心里有了其他不好的怀疑,那种情况壬县丞才该是要担心。
此时看来,壬县丞越发觉得新来的大人不是个多疑的人,且形式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样倒是好多了。
壬县丞决定以后乖乖听话办事,若是有不懂的也别自己拿主意自作聪明,只管来问大人就好了。
壬县丞哪怕是始终要讨好向南,此时也不由自主放松了不少,脸上的笑都显得更恳切了,对向南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连员外乃是武陟县最大的地主,家里良田数百亩,佣给农户种却是租子低得很,一般地主都是收五成,连员外却只收三成,每年青黄不接之时还会在县城门口外搭了棚子给人施粥……”
“县城里粮食铺子也就十几家,做买卖也十分实诚,约莫十年前咱们这里闹了一回洪涝,几乎可以说是颗粒无收,连员外一家无偿捐献了许多粮食帮助县衙救济老百姓,还免了一年的地租,那一年不少人都在家里为连员外立了长生牌坊,为连员外早晚不辍上香祈福。”
向南恍然,满是感慨道,“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大善人,实乃咱们武陟县之福。这连员外家里可有什么亲眷?”
壬县丞显然对于向南这样的感慨很是高兴,甚至有一种自己这地儿有连员外这等难得一见的大善人而带着点骄傲自豪。
“连员外娶有一妻两妾,五个闺女两个儿子,一个乃正妻所生的大公子,如今已十九,去年才娶的妻,目前还没有孕育子嗣。另外一个就是二姨娘所生的七公子,今年三月才过了十岁生辰,除了一个已经定亲待嫁的六小姐,其他的小姐都已经嫁人。”
“连员外还有一位兄弟连二老爷,平日里帮连员外查查账收收租子之类的,两人老母亲几年前就去世了,不过连员外念及兄弟立不住门户,并没有分家。”
“连二老爷后院就比较乱了,正妻去年被活活气死,现在还没续弦,另有十三房小妾,可惜也不知是何缘由,连二老爷如今也有四十多了,只比连员外小三岁,却膝下空虚没有一个子嗣……”
向南当做八卦消息的听着,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