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情况下除非向南运气很好的遇见了一位同样渴望改变自己族人现状,同时又对向南这样的汉人抱有一定期待,最好还是独居的苗人。
三者但凡缺一,向南觉得自己可能会在感化对方之前先被打死。
这天下午在恭依教谕这里,向南系统的全面的了解了一下苗人的习俗文化忌讳习惯,另外也了解到了苗人的生活状况,这些无疑对以后宣传队进行工作将会带来巨大的作用。
“恭依教谕,今天你说的这些可是帮了大忙了,不过能者多劳,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宣传队的事还是要劳烦你多多操劳,以后宣传队在吸收另外的汉人以外少数民族队员之前,就由恭依教谕兼任队长吧。”
宣传队的事向南还要慢慢整理一下资料,毕竟这冒冒然的公开招收宣传队编外人员,到时候大家一听说是要上山跟山寨里的人交流。
甚至到时候他们小队要几个人进入数百人的山寨宣扬啥狗屁苗汉一家亲鼓励苗人多多下山加强交流,大家伙还不得第一时间担忧自己的小命?
到时候怕是贴了公告招人,再好的待遇也没几个人敢来,便是敢来了,怕是质量上也达不到向南想要的那种程度。
想要去跟原本就与汉人有隔阂的民族,首先就是需要性格温和宽厚,并且足够的诚恳善良,这些品质都是最基本的。
越是生疏的双方,对彼此的情绪越是敏感,但凡宣传队的人有谁不小心表露出不礼貌,怕是就要直接惹恼对方,以后再想上山做宣传工作就更难了。
所以向南宁愿慢慢花时间找人也不愿意赶时间随便凑合。
自张寒郑浪夜会长青帮三当家之后,又过了约莫五六天,向南在壬县丞家里得以与三当家第一次顺利见面。
当初向南听闻衙头说起这位三当家,听说是读书人,且当初自己家的武馆还被人给夺走了,甚至连原本的雄威武馆被改成长青帮也没有拦住。
向南不由得在脑海里勾画出一名身着长衫捏着一卷书单手背在背后摇头晃脑对月吟读的瘦弱书生形象。
更何况这位三当家还是一位秀才。
然而等向南在壬县丞家前院会客厅见到三当家雄戚时,看见对方第一眼,向南也由不得虎躯一震,对三当家“雄”这一姓氏瞬间生出发自内心的钦佩。
这身高与他一米八相差无几且虎背熊腰的络腮胡大汉,确定是看个落花都要赋诗一首的秀才?这一刻向南对“长青帮吉祥物”这个身份也由不得生出一点别的理解。
“来来来,韦伯兄,这就是我家大人。”
闻衙头跟三当家确实熟悉,一见面还没等真正的主人家壬县丞说啥就已经从向南身后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然后拍着三当家的肩膀转身向三当家介绍向南。
向南身后自然是如常的站了四位黑脸护卫。一开始张寒跟郑浪还是假黑脸,等在北肃郡那边呆了一年就成了真黑脸。
向南身边还跟了做男装打扮的赵悦,虽然是男装,可三当家早就听说过新来的县令家夫人那不同一般女子的装扮,瞧见自己进来时瞄见向南手下意识拉着旁边长相过于清秀柔和的“男子”,三当家自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赵悦的身份。
赵悦最近都比较悠闲,向南这边忙着整理内务,升堂审案赵悦也不好过去,毕竟面对的是全心的辖内子民。
此时向南还处于刚刚被老百姓认识的时间段里,若是她这时候就高调出现在公堂之上,怕是外面要疯传新县令任由女子干涉公堂之事了。
这不是赵悦希望看见的,更何况赵悦去了也没什么用。
因此闲暇时候,赵悦就骑着马带着蓝天出县城去郊外山上打猎,既给家里改善了生活,也熟悉了一下附近的几座大山。
而且现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了,今年是第一年孩子没有在身边的春节,赵悦心里自是不好受的,有活儿忙倒还好一些。
且赵悦也不希望今年春节过得太冷清了,影响了自家男人的心情。
向南他们刚到武陟县的时候这边就已经是十二月了,如今还有几天就要春节了,可这边别说下雪,便是秋雨也就刚开始下了几场。
现在便是穿着两件单衣一层稍微厚一点的外裳就一点不觉得冷。
山上的猎物也因为没有冬眠这事儿显得格外活跃,倒是叫赵悦好生祸害了一顿,短短半个来月就将过年的腊制野味儿都准备齐活了。
三当家跟壬县丞有来往,此时临近过年,又有人看见闻衙头也去了壬县丞家,有心人看见了也只以为三当家只是跟故交提前聚一聚过个年,倒是没起疑。
三当家虽然长得粗莽,可为人实在文雅,见了向南一行人用的倒是文人之间的礼节。
这会儿向南也明白对方估计真有一颗读书人的心,秉持着尊重对方的意思,向南也回了文人礼,笑着介绍了一番,“三当家无需太过客气,你既然是老壬跟闻兄弟的朋友,自然也是本官的朋友了,今日一聚也就是朋友之间的聚会,很不必太过拘谨客气。”
虽然有颗文人心,可这并不妨碍三当家欣赏爽朗大方的人,此时一见向南果然跟闻兄弟说的那般宽厚好相处,自是不再客套。
三当家顺着向南的邀请坐下了,而后就迫不及待的跟向南请教了一些做学问的事儿。
向南也没隐瞒,能解答的就解答,不能解答的则老老实实跟三当家表示自己也不确定,先说了自己的见解,再表示这个问题自己会写信给师傅,到时候询问到答案一定给三当家解惑。
“我家师傅乃翰林院侍讲学士,就是给皇家贡院里那些人讲课的,平时也陪皇上念书做学问,正儿八经硬考上去的进士。”
谈了一番话,向南自然而然的改了自称,三当家对于向南说的师傅陈大人心生向往,“一介贫寒出生,却能点入翰林院,大人这位师傅必定学问极佳。”
说罢三当家突然道,“既然大人也当我是朋友,那以后也别叫什么三当家了,徒增笑话罢了,若是大人不嫌弃,只称呼我韦伯便是。”
向南笑哈哈的拱手叫了一声“韦伯”,又介绍了自己的字。
三当家高高兴兴的回了一声“怀允兄”,两人就在一行人的眼皮子底下迅速的称兄道弟了。
闻衙头没觉得有啥问题,自己崇拜的大人跟自己交好的兄弟称兄道弟,闻衙头高兴得很,连连给两人倒酒,怂恿着大家干一杯,一张阴险小人的脸都被高兴的大笑冲得全无阴险小人之气了。
在一旁另开一桌的张寒等人也是服气的,没想到大人跟人家这才见面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称兄道弟了。
不过么,张寒跟郑浪嘀咕,总觉得大人之所以这么热情还是因为那啥计划书上都把人家的活儿给安排好了。
“胡说八道,大人本来就性子好。”
郑浪义正言辞的反驳,张寒举了举筷子做投降状。
好吧好吧,反正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大人确实是不可能因为要用到别人才如此热情的。
说不得大人早就因为壬县丞闻衙头以及他们的话就相信了三当家是可用之人,这才早早的在计划书上那样写的。
赵悦虽是女子,一开始三当家还有点不适应,心里暗暗嘀咕怎么在场的大老爷们儿都没想到有夫人在场会不自在呢。
结果等相处了一段时间,三当家这才明白为啥大家对于赵悦留在这里都没什么异样,盖因这位县令夫人若是豪爽起来,比之他这个纯正的男人都还要洒脱。
说话行事也是点到为止,这个点还都点到了妙处。
三当家如今二十三四的年纪,又是个莽汉与文人的矛盾体,来之前听说县令夫人爱着男装出入,还以为大人跟自己一样娶了母老虎,没想到女子不娇弱也自有一番风范。
此时瞧见席间向南跟赵悦之间的互动,三当家倒是突然羡慕起向南来了。
三当家年纪比闻衙头大一两岁,已经娶妻,先前还很是不喜父亲生前为他订下的镖局出身的妻子。
在今日之前,三当家羡慕的都是红袖添香的那种能陪着他吟诗作对细品文章的红颜知己,可等真见过赵越这样的能够坦坦荡荡与夫君肩并肩的女子,却委实觉得自己曾经的想法太过肤浅。
夫妻之间若不能走在一个步调上,终有一日两人之间的距离会越拉越大。
当天晚上三当家回了自己家就借着酒劲儿闯了自家那位剽悍夫人的闺房,下人们只听见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两位主人的丫鬟小厮正要急着闯进去各自护主,结果里面却是灯烛一灭,再等了一会儿叫骂声就变了调,听得门外的丫鬟小厮面面相觑,而后想到了什么,都默默红了脸。
原本还眉头紧皱的管事婆子这会儿也喜笑颜开了,吩咐人去准备热水,其他的就都散了。
第二日三当家跟媳妇儿再出来,两人一个眼睛成了熊猫眼,一个嘴角还有淤青,下嘴唇都破了,下人们私下嘀咕也不知那晚上到底是老爷赢了还是夫人赢了。
等到之后两位主子三天两头晚上就要这么闹腾一出,大家也都习以为常,第二天看见受伤的主子也没啥感觉了,左右就是老爷床上赢了夫人床下赢了。
自跟三当家见面之后,向南这边腊月二十八封笔不干事儿了,连衙门外面的鸣冤鼓都贴了个条子,这是让老百姓这两日没有特别大的冤屈就别老是来敲鼓了。
大家伙除了还要坚持当值的,其他人都喜气盈盈的准备过春节。
向南提前给大家伙发了春节的喜钱,发钱可是好事,向南分出个城管队以及前两日贴告示要招宣传队的时候大家伙还有些嘀咕,现在纷纷觉得大人是个好的,居然还要给他们发那啥年终福利。
年终这俩字儿勉强明白,就是一年的终点嘛,福利是啥?不过有钱么,可不就是福气么。不管这名字古不古怪,只要能有钱拿就是喜事儿。
县丞教谕账房文书这些的年终福利自然是比衙役们要多一些,大家伙也就高高兴兴的跟向南说了吉利话,自是各自回家准备过年了。
向南这边,年三十这一天终于收到了京城里向刘氏他们给送来的年礼,怕是向南他们这边前脚刚走后面他们就收拾好这些东西给寄过来了。
毕竟货物送得要更慢些,当初向南他们赴任时坐的是官船,自是要快上几分。
十一月末到的武陟县,十二月赵悦寄了些武陟县这边特有的山货回京城给各位亲朋好友送年礼,怕是今年春节前是赶不上了,毕竟还是太仓促了。
吴越郡那边苗大人的年礼却是已经在前几天就提前到了,估计也是掐算着时间提前送的。
收了京城送来的三马车年礼,照旧是向刘氏跟阿茶他们一起准备的一车,陈大人跟钟大人的凑一车,皇上的单独一车。
一下子收到这么多东西,县衙后院这才有了过年的热闹气氛,赵悦跟向南收到了随马车送来的阿泽跟笑笑一起写的信并几封家书,对京城里家人的思念也稍稍缓解,自是高高兴兴的指挥着蓝天他们搬东西。
另外赵悦又派张寒他们给闻衙头壬县丞以及恭依教谕那边送年礼,虽然现在还不方便跟三当家直接往来,可赵悦也让人给闻衙头那边多送了一份,让闻衙头转交给三当家。
至于李账房连员外等人,赵悦没有将京城里来的那些东西送出去,却也意思意思的送了两包在县城点心铺里买的点心干果,这样也不至于让收到礼的那几人太打眼。
虽然向南现在还没有跟他们交托信任,可赵悦也知道此事大家也没撕破脸闹出什么不愉快,最基本的关系维持还是要做的。
这个自然就是身为县令夫人的赵悦全程安排的,向南这会儿正偷偷躲在书房里以回信的由头对着阿泽跟笑笑写来的那封信又笑又哭呢,哪里想得到这么周全。
因着今年主人家只有向南跟赵悦,若是只两个人过年实在太过冷清了,向南跟大树卫江张寒他们也不是什么外人,自是凑到一起吃吃喝喝,好歹显得热闹些。
这一晚向南喝了酒,没喝醉,拉着赵悦说了大半夜的话,说当初两人谈恋爱一会儿又说阿泽出生,说到动情处就拉着赵悦又是胡搅蛮缠又是撒娇耍赖的爬上去一阵胡闹。
胡闹完了又絮絮叨叨的说话,中途还有一回坚持要让赵悦骑在自己身上,说是要给媳妇儿当牛做马,这个叫赵悦很是无语又脸红。
另外对于谈恋爱这个词赵悦是十分不解的,可惜向南虽然没醉却也没多清醒,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话习惯还是没改掉,因此赵悦没能得到解释。
反倒是被闹腾得眼睛都睁不开的还有个精神过于昂奋的家伙闹着说自己要改名叫一夜七次郎,这名字一听就怪得很,哪里有人叫这种名字的?
赵悦迷迷糊糊的等到又闹腾完一场,实在忍不住了,抬手在身上趴着喘气的男人后脖颈中间部位某个地方一掐,男人顿时就软趴趴的昏睡过去了。
赵悦闭着眼摸索着将人给翻下来头枕着枕头手脚放好,再盖好被子,总算是能休息了,睡过去之前赵悦都隐约听见有谁家养的大公鸡气势汹汹的打鸣了。
下回猎到鹿是再也不要让这厮喝鞭汤了,便是卖了换钱多给孩子们买点这边的苗绣衣裳穿个新鲜也是好的。
上回年前最后一个大集瞧见了不少苗人来县城里采买,那衣裳着实好看得紧。
好在第二日初一也没什么事,便是有下属来给向南拜年也是下午才过来的,上午都是拜访亲戚,下午拜访邻里朋友。
向南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坚持了几年的晨练都给落下了。
“哎,怎的昨晚睡得这么沉?”
向南觉得后脖颈有点疼,不过也不是很疼,有点像落枕了,坐在床上一边跟旁边桌边坐着翻杂书看的媳妇儿嘀咕一边揉着后脖颈掀开被子起床穿衣。
赵悦面色从容的翻过一页书,还喝了一口暖茶润润喉,“昨晚折腾那么几次又喝了酒,能不睡得沉么?这会儿起来洗漱好就能吃午饭了,刚好能省下一顿饭。”
向南记忆渐渐回拢,也知道自己昨晚胡闹惹了媳妇儿不高兴,顾不得落枕的后脖颈了,穿好衣裳就狗腿的跑到赵悦背后给媳妇儿捶背揉肩膀,“好阿悦,昨晚那不是过年么,喝上几杯也是在所难免的,再说我也没喝醉,真的,现在我都什么事儿都能记起来。”
赵悦哼哼冷笑两声,撩起眼皮子轻飘飘的睨了向南一眼,“哦?清醒的?所以说昨晚是故意假装听不懂我话的?”
昨晚说了多少次别闹了,偏偏这人含含糊糊的粘上来非要折腾。
向南顿时发现自己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殷勤揉着媳妇儿肩膀的动作顿时一滞,然后哈哈傻笑着起身往门外走,“我让春花给我打热水来洗漱,不漱口我怕跟你说话有口臭。”
壬县丞送来的那四个丫鬟,向南起名困难,干脆就给取了春夏秋冬花,向南强调这是大俗即大雅。
后来通过别的渠道知晓自己名字来历的蓝天表示大人的雅实在有范儿,毕竟当初给他和白云取名那会儿可是够随便的。
现在想想还真该感谢当初大人取名时是抬头看天,要是低头看地,岂不就成了黑土黄土了?
春花跟夏花负责在正房服侍,秋花跟冬花就要负责张寒卫江大树他们,蓝天则是衙门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嗯,很重要的存在就是了。
早就等候在门外的春花得了向南的命令,自然是小跑着去厨房那边打了热水,至于端着热水一直候在门外,那都是大户人家才能享受到的。
那种一般是有两人专门等候在房门外,一旦盆里的热水凉了,另一个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