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春沛看了眼秦老村长,叹了口气,提醒了一句:“五爷爷,那些人不留在城内,怕是县城里头的情况也不太好,若是粮食丰足的话,怎么也比继续逃难好啊!”
这时候就有人跳出来说了:“有可能,镇上的那些人不种粮食,都是平时吃多少买多少,他们家里头也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存粮食,普通人家能有个一个月的存粮已经不错了。”
“咱们附近的村子都受了灾,怕是没有人家会拉着粮食去卖。”
“县城里头那么多人,难民也多,大雪封山了那么长时间,怕是能吃都要吃光了。”
“普通人家没得吃,但粮铺和大户人家肯定是有存着的,县城里头富裕人家不算少,不可能真的一点儿粮食都没有,只是够吃多久,就不一定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时候秦老村长也回过神来了,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的人,包括自家儿子在内的男人们脸上都带着几分惊惶和茫然,再一看,秦家阿沛依旧镇定如常,他心中忍不住对这孩子高看了一眼,果然,能在八岁就考中童生的孩子,就不是个普通人。
秦老村长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这批难民不会是最后一批,若是后头再有来的,能这般安安稳稳的送走还好,若是不能,咱们就得打一场硬仗了。”
秦春沛也有些担心:“五爷爷,若是普通的难民还好,若是那群占据了衙门的匪徒,咱们硬扛怕是会有些困难。”
那些人占据了衙门,必定会抢走衙门里头的兵器,一旦有了长刀□□,对付起他们的竹墙来就轻松许多,那些可是连官兵县太爷都敢杀的人,绝不是一点粮食就可以送走的。
村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秦老村长也说道:“是啊,那些人穷凶极恶,若是来了的话,咱们村还不知道能活下几个人来。”
“可,可咱们除了待在这里,也没地方可逃啊!”秦大山忍不住说道。
也有人试探着说道:“要不咱们逃进山里头?”
秦春沛看了看那并不算高,如今还堆满了积雪的山头,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是冬天,上山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别说老人孩子,就是年轻人也撑不住。”
秦老村长也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咱们可不能离开青山村,这里是咱们的家,也是咱们的根,根没了,人不就跟浮萍似的无依无靠了。”
秦春沛虽然不认可老村长的浮萍论,但现在绝对不是逃进山里头的好时机,就说他们家,又是老人又是孩子的,怕是没被贼匪杀死,就先病死了。
就算是再担心,日子还是得继续过,村长安排了一队人继续巡逻之后,其他人就各自回家了,不过这一次就算是心大的男人,也露不出笑容了。
秦大山一路上也闷不吭声,到了门口才问了一句:“阿沛,你说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家里头,你奶你娘也帮不上什么忙,听见了说不定还要吓着。”
秦春沛却说道:“爹,您就是不说也瞒不住几天,村口那么多人,大家伙儿都听见了,要是咱们不说,到时候家里头听着外头传的更离谱的话,反倒是不好。”
秦大山一想这话也对,进了门,果然看见秦家人都围在大厅里头,老郑氏脸上看不出什么来,钱氏和王氏连带着几个孩子却有些惊惶的样子,腿还没好全的秦小山还抡着一把菜刀。
一看见他们平安回来,秦家人才大大的松了口气,秦小山还有些一瘸一拐的把菜刀还了回去,他这些天已经能走路了,但就是不太好用力。
秦大山看了看弟弟的步伐,眼神又有些暗沉,他们家统共就两个青壮,结果一个还受了伤,这要是真有什么事情的话怕是不大好。
等秦大山把外头发生的事情一说,家里头也沉默了下来,除了不知道愁的春云和来娣三丫,其余人脸色都凝重起来。
秦小山更是摸了摸自己的腿,说了一句:“我这腿再养个几天,也能好全了。”
秦春沛连忙安慰了一句:“叔,你别着急走路,趁着这段时间村里头没事好好养着。”
之前村里头建竹墙的时候,秦小山也闲不住的去帮忙,但他只要坐着削竹子就好了,并不会影响到伤腿。其实算算时间,这腿也坏了差不多三个月了,虽然这边缺医少药,但秦家人舍得吃,按理来说至多再一个月,就能好全了。
秦小山勉强笑了一下,他心里头比谁都着急,虽说还有大哥在,但他一个儿子才五岁,一个女儿才一岁,万一真的乱起来,大哥肯定也得先护着自家孩子啊。
老郑氏微微叹了口气,倒是看不出多惊慌,反倒是说道:“别发愁,你们发愁也没用,反倒是弄坏了身体,这时候更是要吃饱睡好,要是有事儿才能护着家里人。”
这话一说,家里大人们纷纷打起精神来,秦春沛微微放心,又说了一句:“虽说县城肯定是乱了,但我觉得,那些人倒是不一定会离开县城。”
县城如今没有了官府的力量,大户人家还不是随便他们杀掠,吃的住的都能抢到,相比起县城周围的村庄,城里头才更加的繁华,那些人不一定会舍得离开。
秦春沛也同情县城里头的那些人,但此时此刻,他却盼着富裕繁华的县城能拖住那些人,最好是拖到春暖花开,或者是朝廷发现这边的情况派兵镇压。
对于后者,秦春沛并不太抱希望,毕竟难民不可能凭空出现,若是朝廷能处理过来的话,那些人怎么办如此嚣张,怕只怕外头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差!
第二十章过年
青山村的村民们忧心忡忡,甚至有些人开始偷偷摸摸的收拾家当,想着是不是往山里头的亲戚家藏一下,毕竟那边离得远,说不准还能逃过一劫。
只是除非万不得已,青山村的村民也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经营了一辈子的家的,自从这批难民过后,陆陆续续确实有难民过来,但这些人连第一批都不如,完全没有什么战斗力。
这样子的情况让青山村暂且放下心来,只是秦春沛却不敢大意,私底下也让老郑氏将细软收拾好,将来若有万一的话,他们家也能迅速的反应。
因为没有人敢出门打听,青山村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状态,只能时不时从那些难民口中买一些消息,只是依稀知道县城里头已经完全乱套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不只是县城,整一个大周朝都已经乱套了。
古代的灾难危险跟现代不能比,在刚开始北方大旱的时候,因为皇帝有所作为,朝廷赈灾还算得力,局势还能控制得住。
一切都是从那场大地震开始乱起来的,青山村这边还算好的,只是倒了几个破房子,他们却不知道,地震最厉害的地方是北方,其中京城也波及极大。
天不佑人,那位还算勤政爱民的皇帝,在那次地震中受了伤,一开始伤势并不严重,但接二连三的灾难扑面而来,似乎就是对他执政的不满。
在大灾难面前,即使是皇帝也没有时间好好歇着休养身体,他强撑着上朝颁布法令,一点点的修补着千疮百孔的大周朝,甚至一度连续下了三封罪己诏,以求上天原谅,给大周朝一个国泰民安,倒是也将朝廷稳定了一段时间。
然而,入冬之后,大周朝便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雪患成灾,朝廷却国库空虚,再也没有了赈灾的能力,一时之间,内忧外患,皇帝的身体也再也支撑不住。
大大的宫殿之内,即使燃烧着银丝炭也无济于事,到处都透着一股子阴冷的气息,北方的雪显然比南方更大更多,如今南方已经开始化雪,北方这边却还是雪白一片。
龙床之上,曾经意气风发叱咤风云的皇帝却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与外头的难民相比恐怕也好不了多少,他急促的喘息着,伸手拉住身边皇后的手:“去,把大臣们都喊进来,朕有话要交代。”
“陛下”皇后含泪叫了一句,但皇帝执意如此,她只能起身往外走去,走出寝宫,皇后正要传唤在侧殿的那些臣子,却忽然被人拉住手腕。
这个时候敢阻止皇后的,自然只有她唯一的儿子成亲王,成亲王眼睛通红,低声说道:“母后,可是父皇不好,要传召满朝文武?”
皇后点了点头,眼中还有几分悲痛:“正是如此,皇儿何故在此?”
成亲王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皇后,压低声音说道:“母后,此事万万不可,父皇一直偏爱老三那玩意儿,若是此时你去唤来文武百官,将来大周哪里还有你我的份儿?”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的悲痛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游移不定:“不至于如此,你是嫡出的皇子,陛下不选你继位还能有谁?”
“母后,你可别忘了,我虽是嫡子,却不是长子,大哥三弟,哪一个外家不是赫赫有名,我们母子俩不过是有一个嫡出的名头罢了,就是父皇平日里也更喜欢三弟一些,不是吗?”
比起皇后还对皇帝有些幻想,这位二皇子却冷心冷肺许多,在他看来,皇帝一直不太喜欢自己这位嫡出的皇子,反倒是对后头那几个妾生子和颜悦色,幸亏如今皇帝身体就快不行了,若是让他多活几年的话,这大周朝还不知道是谁的。
且说这边二皇子费尽心思,说服了皇后暂且不去传唤隔壁的那些大臣,只等着皇帝咽下最后一口气,再由皇后娘娘来宣布他的遗诏。
至于宫里头那两个伺候的太监,早就被二皇子威逼利诱的说服了。一直到了现在,皇后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了那么多准备,她有些心慌意乱,作为一个小官家庭出生的女人,她并没有多少政治见解,当年不过是运气好才坐上了皇后的位置,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
看着眼睛熬得通红,精神却异常兴奋的儿子,皇后握紧了手中的佛珠。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就像是皇儿说的,若是现在去传唤大臣们,将来一切还是未知数,就算是为了儿子,她也得这么做。
这辈子,皇后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周皇室的事情,这是唯一的一次,她看着冰冷的宫殿,心中默默想着,陛下若是知道的话,也会原谅她唯一一次自私。
孙皇后并不知道,她这辈子唯一一次自私,却让整个大周陷入了乱象,没有皇帝的临死诏书,没有他的金口玉言,原本理应名正言顺的嫡子也变得可疑起来。
宫中的事情还有待发酵,皇帝一死,驾崩的消息几乎都传递不出,大周朝到处都是大雪封路,像是青石县这样乱象频发的地方并不少,但朝廷却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了。
远在青山村的村民们并不知道皇帝宾天的消息,近些日子以来,往这边来的难民越来越少了,一开始每天都会有,到现在,居然已经有三天没有人出现在村口了。
村民们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这一年的年关已经悄悄到来,比起往年热热闹闹的气氛,青山村也显得冷清许多。
秦家这边,老郑氏打起精神来,带着媳妇孙女一块儿做年夜饭,她把家里头的老母鸡都杀了一只,又从村里头杀猪的人家买了肉,打算整治一顿好菜。
不只是秦家,村里头其他人家都是如此,虽说这一年过得艰难,但大部分人家家里头的粮食还是够吃的,年夜饭一年只有一次,总得收拾一下。
除了肉菜,老郑氏又把地里头仅剩的小青菜都挖出来,打算做一个青菜糯米圆子汤吃,他们家阿沛就喜欢吃这一口,只是今年糯米少,居然还没做过一次。
女人们热火朝天的干活,倒是让家里头多了几分人气,外面秦大山还在削木头,近段时间他做了许多类似长矛的木头,也说不准以后能不能派上用场,就是怕自己闲下来了反倒是胡思乱想,不如索性找点活儿干。
秦小山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他常常在家里头走动,希望腿能好的利索点,如今走着不仔细看的话,已经看不出坡了。
秦春沛带着妹妹和堂弟耍了一会儿棍子,一直到有些出汗才停了下来,走进廊下喝了几口水,才道:“爹,您答应给我做的弓箭做好了吗?”
秦大山还未开口说话,旁边秦小山就忍不住说了:“阿沛,别信你爹,就他那手艺,做什么弓箭,就是拐杖都不值当用的。”
秦大山不乐意了,瞪了一眼弟弟说道:“你行,那你倒是做一个试试看。”
秦小山一听,倒是还挺乐意的:“那就我来做,好歹我还学过几年,肯定比大哥你的手艺好,不然咱们一人做一个,到时候看看谁做出来的更好。”
秦大山正觉得无聊,接到弟弟的挑战倒是乐呵起来:“那行,到时候让阿沛来做证。”
秦春沛一脸无辜的看着两人,不知道怎么就引起一场比赛了,不过看着兄弟两人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倒是也没阻止,反正闲着也没事儿干,现在地里头的活儿也干不了。
等他拿着水杯走进里头,钱氏一眼就瞧见了,忍不住叨叨了一句:“怎么喝那杯水了,放了许久早就凉了,喝了小心闹肚子。”
不只是钱氏,郑氏也递过来一个不赞同的眼神,秦春沛连忙解释了一句:“就放了一会儿,还是温温的,再说了,我是男人,哪里就养的这么细了。”
在后头炒菜的王氏扑哧一笑,打趣道:“就你毛都没长齐呢,还说什么男人。”
秦春沛无语了,索性放下杯子就出去了,比起跟一群女人在一起唠嗑,他宁愿去当兄弟俩的裁判。
结果等他一走,厨房里头的女人顿时哄笑起来,王氏还说道:“大嫂,你看咱家阿沛脸皮子也忒薄了,等过两年成亲娶媳妇,还不得被他们笑话。”
钱氏心里头也觉得好笑,不过自家的儿子自己疼,她还是说道:“到底是读书人,听不得咱们的闲话,他这还算好了,东边那家的,据说在家里头也用鼻子看人呢。”
这话说的是东边那个童生,年纪比秦春沛可大多了,考了十几年也没考中秀才,就这样,在家里头却说一不二的,恨不得用眼角去看种地养他供他的爹娘和哥嫂。
王氏也觉得秦春沛不错,虽说家里头为了供他读书,日子难免有些艰难,但就冲他平时待家里人都好这一点,王氏心里头也是还愿意的。
连郑氏也说道:“是啊,咱家阿沛有良心,惦记着你们的好,等他将来出息了,你们啊,都等着享福。”
这话一说,一屋子的女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闻着锅里头的肉味,一家人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近在咫尺的危险似乎也被淡化了。
秦家人有说有笑的坐了下来,和乐融融的吃了这顿年夜饭,当天晚上,老郑氏还给每个孩子都包了压岁钱,当然,除了秦春沛之外,其他人都是包个十个铜板意思意思罢了。
第二十一章惊变
新的一年开始了,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因为今年没有去城里头买年货,村里头自然也是没有烟花鞭炮的,村里人便捡了一些竹节扔到火堆里头,也能听一个声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吓退了厄运,从年后开始,难民再也没有看见,积雪化掉之后,隐隐约约也能够看见山头露出绿色来了。
就是秦老村长也开始松懈下来,有一日还拉着秦春沛说道:“幸亏咱们村子准备的好,没让那些难民进来,如今春天到了,地里头野菜也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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