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爷,您过来看一眼。”秦春沛回头喊了一句,结果不只是秦老村长,他爹他二叔他堂叔都一块儿过来了。
不知不觉中,秦大山也觉得自家儿子确实是聪明,不愧是早早中了童生的,这要是没有这场事儿的话,这会儿恐怕就是秀才了,儿子说的话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秦春沛指了指河边的位置:“五爷爷,爹,二叔,峰堂叔,你们往河边那几个人看。”
秦老村长眯着眼睛看了看,好一会儿才算是看清楚了:“这……他们村的女人怎么都挺着好大的肚子?”
若是男人都被拉走了,这些女人怎么会都有身孕,就算是男人走之前留了种,那家里头也该更加注意才是,怎么就让这些七八个月快要临盆的女人,一齐出来做事儿了?
农村里头,确实是有农妇一直到生产都在干活的,还把孩子生在了田坎上,但这毕竟是少数,不是农忙的季节,大部分人家还是好好养着怀孕的媳妇的。
几个人里头,还是秦小山的视力更好一些,他看了一会儿察觉出不对劲来:“这,这不大对,我怎么看着里头有几个女人看着已经上了年纪了?”
不是说上了年纪的女人就不会生孩子了,但一下子出现了好几个也是异常。
秦春沛见他们发现不对劲,又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五爷爷,爹,两位叔叔,你们再看这个方向,地里头在忙活的可是老汉?”
原来在他们做午饭的功夫,那边的地里头也开始有人忙活了,不过就像是他们预料的那样,出来的不是妇人就是老汉,没有瞧见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关在家里头了。
让人觉得惊恐的是,这些人里面,不管是妇人还是老人,无一例外都挺着硕大的肚子,妇人还能说是怀孕了,但老汉又是怎么回事儿?
城里头的富贵老爷,因为吃得好身体胖,也可能大腹便便,但农村是绝难看到的,更别提这些人除了肚子之外,四肢都瘦成了竹竿。
秦老村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惊恐的叫道:“这是怎么回事!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
就是这时候,前去打探消息的孙明也一脸慌忙的回来了,一回来就说道:“村长,这地方不能多待,咱们快走,这村子被诅咒了。”
秦老村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问了一句:“你也看到了?”
孙明面有菜色的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吗,我一直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藏了好久,这才看见屋里头的人,别说是那些老人女人,就是里头的孩子,一个个也大着肚子!”
“肯定是这村子里头的人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这才遭了天谴,咱们可不能多留,不然万一也染上了这毛病怎么办?”孙明显然也吓坏了。
“肚子大也就算了,那些人瘦的皮包骨头的,走路也没啥力气,有些人家屋子里头都空了,这村子里头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这话把大家伙儿都吓坏了,一个个做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秦老村长更是眉头紧皱,慌乱的说道:“这,这可怎么办啊!”
秦春沛心里头也有些担心,不过却不像是他们那么惊恐,见他们一个个慌了神,连忙开口说道:“五爷爷,这并不是什么天谴,而是一种寄生虫。”
秦老村长这会儿却有些不相信,只说道:“什么虫子能让人怀孕啊!”
秦春沛用最简单的话语解释道:“《诸病源候论》上有记载,此由水毒瓦斯结聚于内,令腹渐大,动摇有声,常欲饮水,皮肤粗黑,如似肿状,名水蛊。”
周围的人一听,比起寄生虫来,显然水蛊这名字更让他们熟悉和理解,但听是听明白了,惊恐却没有减少一丝一毫:“水蛊,这什么蛊虫不只有南疆才有吗?咱们这边怎么会有蛊虫?难道是谁得罪了南疆女人,这才遭了这祸事?”
眼见他们越扯越远,秦春沛连忙拉了回来:“爹,水蛊只是一个名称,并不是什么蛊虫,它其实是一种生活在水中的虫子,一旦钻进了人的身体,就会让人生病。”
这话一手,秦老村长立刻站起来说道:“这,我们做饭也用了这里的水!”
秦春沛拉住他说道:“五爷爷,不必着急,只要不随便下水,也不要喝生水,咱们暂时不会有事儿,只是这地方确实是不能多留了。”
几个人着急的去看饭锅,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孙明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按住自己的肚子,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似乎又放下了手,脸色恢复了正常。
秦老村长听了才松了口气,咬牙说道:“咱们吃完饭就走,连夜走,拉壮丁是可怕,但这虫子更可怕,咱们可不能栽在虫子手里头。”
秦春沛对此也十分支持,毕竟血吸虫这种寄生虫病在古代几乎是无药可救的,一直到了现代,这种传染性极高的寄生虫病也没有彻底的灭绝。
说到底,血吸虫的繁殖能力实在是太高了,到了现代,早起还能用吡喹酮治疗,但到了晚期也只能改善控制,可见血吸虫的危害性。
他就算是知道怎么治疗,现在也不可能弄出吡喹酮来,只能先带着家人远离危险,只要逃出疫区,避免下水和喝生水,被感染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只是这走,往哪里走还是一个问题,看了看顺流而下的河流,还有那些在河边活动的感染者,秦春沛提议道:“五爷爷,咱们往上流走,然后往北方去。”
秦老村长以为他看过书里头有提到,便问道:“这里头可有什么讲究?”
秦春沛解释道:“确实是有讲究,那些水蛊活动在水中,通常会顺着河流顺流而下,若是往下流走的话,虽然那边的城市比较繁华,但咱们可能进不去,反倒是感染的可能高。”
“上流虽然也有可能有这种虫子,但越是往西北的方向走,水流越少,环境并不适合这种水蛊生活,成为疫区的可能性也更小。”说到底,血吸虫的传染繁殖是离不开水源的,到了水源比较少,温差比较大的区域,他们的活跃性就没有那么高了。
众人听他说的很有道理,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也只能先听了这话,毕竟除了秦春沛之外谁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有了这事儿,青山村人匆匆忙忙的吃了饭,整理了一下东西就开始上路,他们不敢进村子,只是绕着山脚下往上游偏北的方向走。
这一走就走到了黑夜,一直到天色暗的看不到路了,他们才敢停下来歇歇脚,随便找了个破庙住,好歹也不算是露宿街头了。
这破庙连屋顶都被掀了,也幸亏这时候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不然就这四面透风的样子,老人孩子住在里头怕是有些吃不消。
好不容易安置了下来,秦老村长长长叹了口气,皱眉说道:“村里头男人都被带走了,剩下的老人女人孩子却都生了这样子的怪病,那村子怕是完了。”
秦春沛曾在现代时期电视专题中看过,在严重流行区,患病者相继死亡,人烟稀少,十室九空,田园荒芜,造成了“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的悲惨景象。
这种病传染快,防治措施少,并且被感染后死亡率极高,可以说非常棘手了。
比起其他人,秦春沛的心理素质到底是好一些,他这会儿还能反过来安慰道:“如今我们也顾不得别人,等到了安全的地方,若是有余力的话,在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秦老村长勉强笑了一下,看了看身后的亲人村人们,也说道:“是啊,咱们现在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其他的,不能管也管不起。”
第三十二章房塌田荒人不发
这座破庙不知道荒废了多久;墙壁都塌了一面;屋顶几乎整个都被掀飞了,里头原本的泥菩萨已经坑坑洼洼的,看不出原来到底是哪座神仙来。
他们一行人在最宽敞的地方安置下来,扯了附近的干草过来做了火堆,上头架了一个大铁锅,铁锅里头熬上了稀粥。
因为秦春沛说过那些水蛊是在水里头的,如今他们去打水都觉得心惊胆战的;煮粥的时候熬煮的时间明显增长了;以前他们可舍不得浪费柴火,毕竟柴火也得人去找。
就是烧水的这会儿,秦春沛发现孙明时不时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担心的模样;心中有了个不好的猜测,避开人问道:“明叔,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孙明听他这么一问,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苦着脸说道:“阿沛啊;我过去的时候踩了好几个水坑,你不是说水里头都有水蛊吗;那;那我会不会已经被传染了?”
秦春沛也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安慰道:“只是踩了水坑;又不是下水去种田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叔,你别自己吓唬自己,这被传染了很快就会发病,过几天看看就是。”
孙明一点儿也不觉得被安慰到了,之后的几天吃饭也不香,睡觉也不安稳,偏偏还不敢把这事儿跟其他人说,生怕自己被丢下了。
幸亏过了五六日,他还没有任何疫病的症状,孙明这才松了口气,偷偷拉着秦春沛表达了让他别把这事儿说出去的意思,秦春沛自然是答应下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不提。
这时候的孙明恨不得将自己也放到火上烤,火焰热乎乎的温度让他觉得好受一些,似乎身体内即使是有了虫子也能被杀死似的。
折腾了一天,大人小孩都有些累了,秦春沛去附近找了一些干草回来,在地上厚厚的铺了一层,压上被子坛子就成了床铺,“奶奶,你现在这儿歇一会儿。”
老郑氏心知这个季节找干草比嫩草还难,心里头是领了这份心意的,但还是说道:“让三丫先躺着睡,这样你婶婶也能腾出手来。”
王氏原本正抱着打瞌睡的三丫干活儿呢,听见这话连忙说道:“娘,这是阿沛为您准备的,哪儿能给三丫,您先躺着。”
老郑氏却坚持说道:“算了,你把孩子给我,也帮着你嫂子一些。”
王氏无法,这才把孩子递了过去,三丫大约是真的累了,被这么递来递去放到了被窝里也只不过揉了揉眼睛,叫了声娘就睡着了。
一群人喝完了稀粥,各自就躺下睡了,现在也没条件跟山洞里似的隔出房间来,除了秦家之外,其余人家都没有正当龄的小姑娘,老郑氏和钱氏都担心姑娘的声誉,就让秦招娣姐妹俩睡在最中间的位置。
秦春沛则躺在了秦大山身边,因为干草不够,除了几个孩子和老郑氏之外,其余人只能躺在地上,幸亏他们还有被子,一半垫着一半盖着倒是也还好。
一趟下来,就能看见头顶的星空,即使地面上已经乱成了一片,但星空还是那片星空,甚至因为那场大雨的缘故,显得星星更加明亮了一些。
曾经在青山村的时候,秦春沛很喜欢这样子的夜景,因为在现代想要看见这样纯天然无污染的美景可不容易,但是现在,他心底却有些焦虑。
明明一年前还是太平年间,怎么才半年的功夫就像是变了一个世界似的,大雨说下就下,雪灾说来就来,难民遍地都是,现在还见鬼的出现了血吸虫!
如果不是有前面那八年岁月垫底,秦春沛几乎觉得自己这次穿越也开启了末世模式了。
旁边的秦大山轻轻翻了个身,低声问道:“阿沛,怎么还不睡,你也累了一天啦。”
没等秦春沛回答,秦大山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白天吓着了,没事儿,有爹在呢,总不会让你们几个饿着,放心,有爹在。”
秦大山伸手搭在秦春沛身上,像是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秦春沛原本繁杂的心思都被拍走了,他露出一个笑容来,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无论如何,他们一家人还在一起,比起末世来,这些天灾也只是小意思,至少这里没有随时随地出现,可能会择人而噬的丧尸。
夜幕降临,铁锅下面的火堆也慢慢熄灭,破庙变得更加安静,除了周围的虫鸣声音之外,就是男人们疲倦的呼吸声,偶尔还能听见孩子的一声梦中呢喃。
秦春沛也沉沉睡去,但是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的,在月亮西斜的时候,原本沉睡着的秦春沛忽然醒来,皱着眉头朝着东边的方向看去。
在末世生存,每个人都练就了一个一边睡觉一边警惕的本领,原本他花了好多年的时间才改变,慢慢适应正常人的睡眠,现在却不得不再一次捡起这个几乎成为不能的本领。
侧耳一听,秦春沛不得不推醒了身边的人:“爹,爹,好像有人过来了。”
秦大山也是警醒,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喊人:“快起来,有人过来了。”
这一下子就把人都吵醒了,三丫有些不舒服,扯着嗓子就要哭出声音来,却被王氏一把捂住了嘴巴,一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紧张。
那头老寡妇不明所以的问道:“哪儿有人,大山啊,你不会是睡昏头了!”
秦大山有些不耐烦他们家,但又不乐意说是儿子提醒的,正要说些什么,破庙中的人却都听见一阵马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真的有人,我们怎么办?”现在逃肯定是来不及了,人哪有马匹跑得快,再说了,他们还带着这么多的家累。
秦春沛当机立断的说道:“把东西都藏起来,人躲在破庙后头,被发现了再说。”
“好好,先这么办。”秦老村长连忙说道,一群人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把东西往破庙后头推,这破庙后头都是荒地,又靠近山坡杂草丛生,人往里头一躲确实是很难发现。
王氏紧紧的抱着三丫,一边捂着她的嘴,一边嘱咐道:“三丫,乖一点别叫,待会儿娘给你糖吃,别发出声音来,不然坏人就要来啦。”
三丫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是老老实实的窝在了王氏的怀中。
马蹄声更近了,秦春沛只来得及将地上的痕迹简单清理了一下,就听见马蹄声停到了破庙门口,随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透过破庙墙壁的缝隙,他隐约看见一行七八个男人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手中提着一把大刀,一身劲装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那男人进入破庙的时候十分警惕,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才对着身后说道:“公子,这里虽然简陋,但也能休息一二,您看?”
此时秦春沛才看见,几个彪形大汉的中间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他的个子较高,穿着一身黑衣,越发显得那脸孔面如冠玉,秦春沛绞尽脑汁,也只觉得用粉雕玉琢来形容最为合适,一眼便能知道是个富贵锦绣堆里头才能养出来的金贵人。
那少年郎似乎对破庙的环境不以为意,丝毫没有模样中的精致和讲究,反倒是大大咧咧的随地坐了下来,淡淡说道:“只要能有地方歇歇脚就好,哪里还能在意简陋不简陋。”
见他直接坐了下来,几个大汉似乎有些惊讶,但对视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其中一人拿出水袋和干粮出来分给大家。
几个人闷不吭声的吃起来,那少年显然有几分难以下咽的模样,但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下去。身边一人微微叹了口气,安慰了一句:“公子,此处水蛊作乱,咱们只能喝随身带着的东西,不然万一被染上了就会无药可救,十分危险。”
那公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干饼子,又说了一句:“百姓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朝不保夕,可恨朝中那些人只知道争权夺利,竟然为了迎合新君强征徭役,驱使无数百姓修什么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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