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潘金莲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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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潘金莲怎么破~-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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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小园飞快思忖。史文恭“夜游”梁山,自然不希望身边多一副随时恭候的顺风耳。因此出于谨慎,也会来个先下手为强,撵走这位摸金校尉兼王牌间谍——时迁刚刚从她这里离开,也许还在迷路当中,被史文恭截住,来个顺藤摸瓜,倒是十分有可能——因此也不能说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史文恭解释完毕,不拿自己当外人,往里走两步,眼睛瞄着方才武松坐的那凳子,就要去歇脚。
  “等等。”潘小园不敢拦,小匕首原地挥一挥,“天色晚了,恕不见客,要聊什么,明日再说,你请回吧。”
  史文恭当她是空气,自顾自坐下来,十分优雅的姿态,将硕果仅存的那几颗银杏一颗颗吃了,大言不惭地问:“还有吗?”
  有些人就是以激怒他人为乐,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潘小园觉得不能让他得逞,压下火气,换了一副客气笑脸。
  “奴一介妇道人家,独居在此,怕是不太方便开席请客。官人自重。”
  史文恭嗤笑起来:“原来如此。那方才在娘子这里喝茶吃果的,想必是个不自重的鬼了。”
  人嘴贱则无敌。潘小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跟他比贱:“你管不着。”
  一面说,一面还不忘偷偷伸手上桌,把自己抄来那密信副本悄悄抓住,手指头挪动,慢慢拿过来,飞快揣进衣襟,贴胸藏好。看他史文恭还怎么抢。
  史文恭眼睛微闭,似是没看到,口中不无遗憾,却是在跟她说话:“娘子把史某当成什么人了。不属于我的东西,就算送上门,我也是不会惦记的。”吃完最后一颗果子,掸掸双手,笑得文雅,“你若信得过某是正人君子,就容我片刻时间,我告诉你,这钥匙到底是开什么锁的。”
  如此开诚布公,潘小园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才不信,身子纹丝未动,“既如此,方才聚义厅为什么不说?”
  史文恭嗤笑起来,俊脸上多了一道笑纹,嘴角斜斜的,噙着一口辛辣。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梁山那几位大哥,灌酒倒是配合得不错,其余的,只怕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我若说出这么大干系,你们梁山自己得先乱起来。”
  这话贱则贱兮,一针见血,没理由反驳。
  “那,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史文恭轻笑:“我只想看看,能劳动盗门时迁来偷我一句话的角色,是不是会更懂事些。”
  他所知的水泊梁山,作为北方黑道大本营,是出了名的义气为重,只要是加盟的好汉,都是经过严格筛选,无一不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晁盖叫往东,便没人肯往南。基本上不会有人会做出偷听老大机密的事儿。
  所有当他发现时迁那鬼鬼祟祟的影子,既是吃惊,又有些惊喜,无异于在阳关大道一侧,窥见一条曲折幽深的近路。
  潘小园深呼吸几口,用心听听门外,知道自己耳不聪目不明,然而终究是一点鬼动静都没有。史文恭这是专等武松走远,吃定了自己拿他没办法。
  话说回来,连武松都没能察觉到他存在的角色,武功造诣上,绝不会是徒有虚名。
  心里有点动摇。论武力,自己无疑是被全面碾压的节奏。但是论智商,或许能和这个姓史的稍微周旋一番。最起码,她潘小园自己,可从没在梁山脚底下迷过路。
  再说送上门的买卖,先过手再说,管他是真是伪。否则长夜漫漫,赶他不走,这人不定又会怎么作妖呢。
  她想做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可实际上大约是个皮笑肉不笑,直接问:“那么奴家听到什么,可也没义务保守秘密吧?”
  言外之意,我转头就告诉别人,你也不在乎?
  史文恭微笑,皮球踢回来:“娘子是明事理的,自然知道该对谁说,不该对谁说。”
  她转转眼珠,最后试一次他的诚意:“既是来聊天的,带兵刃做什么?”
  史文恭一怔,笑道:“我倒忘了。实在抱歉。”
  轻轻将佩剑解下来,小心倚在墙边,叮咚一响,“实话对娘子说,我又不会使剑,这个是装门面的。不过既然娘子开口,那也只能少装装样子,免得惊吓娘子。”
  潘小园不买他这账。她大俗人一个,辨不出他的武功路数,但她知道,凡是高手所说的“不会”、“略懂”,都得打个折扣来听。
  见史文恭除了兵刃,便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儿安全感,聊胜于无。忽然又莫名其妙地想起来,武松这厮每次进她的门,全程从来都是不解刀的。难不成真是对他太纵容了?
  史文恭笑道:“娘子请坐。”
  潘小园倚在房间另一角,十分大方地答:“我喜欢站着。”
  不能老让他牵着鼻子走。再说,她也不想跟这人营造一个宾主尽欢的假象。甚至,眼下这情形,又是个孤男寡女夜间独处一室,姓史的还真不在乎小娘子的名声。或许他以为,梁山上的风气跟外面不一样?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呢。
  但凡她潘娘子流露出什么节妇烈女的口径,腼腆扭捏乃至坚贞不屈大喊大叫,这谈话便进行不下去。眼下她越是 “上道”,就越是表明了对他手里那点情报的兴趣。
  如何在保全自己“清誉”的情况下,把这人脑子里的东西尽可能掏空,这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潘小园没什么时间多思考。贱兮兮的目光催着她呢。
  眼睛轻轻一瞟,不经意的语气,跟他商量:“奴家有一个帮工小孩子,眼下睡在隔壁。史官人可不愿意让第三个人听到我们说话吧?”
  史文恭一怔。这下意料之外。他闯进门的时候踌躇满志,完全没想到梁山上的女头目还有“丫环”在侧。
  “这……”
  “屋子里太闷,咱们出去开诚布公,如何?奴住宅偏僻,少有人至,安全得很。”
  把这人请到公共空间,能让巡逻的小弟们远远看见的。以后万一让人抓住把柄——譬如不高兴大哥——自己也有个挡箭牌。
  至于安全与否,邻院就是鲁智深,这就不必多嘴告诉他了。
  史文恭显然明白她的用意,一双笑眼顾盼左右,才说:“也好。出去透透气。”
  潘小园轻轻松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终于把不速之客弄到了门外。一阵凉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个哆嗦,又取了门边挂着的一件披风披上,心里头算盘打得啪啪响,一会儿要是他胆敢有什么放肆,直接往大和尚院子里跑,和尚从来忘记锁门。
  一面盘算,一面笑嘻嘻建议:“咱们可以去……”
  话说一半,突然手腕一紧,脚下一空,冷风倒灌进口鼻,瞬间的无法呼吸,一下子晕了片刻,听到耳中呼呼风响,脚下已经不是松软的泥土,换了个坚硬的质地。披风哗的一声罩下来。
  潘小园这才从窒息中缓过来,睁开眼,一下子忍不住惊叫。一根手指轻轻掩住她的嘴,那叫声生生的噎回去了。
  她所建议的“户外”,不外乎门外的小路小哨亭,再不济,小树林边缘也可以接受。谁知眼下自己直接一步登天,踩在了小屋的屋脊之上!
  四周虚空一片,双脚各有一半是悬空的,左右小风一吹,就有摇摇欲坠的趋势。
  史文恭轻松立在对面,还调整了一下站姿,炫耀般的,跟她微微躬身一揖。
  “这里决计无人打扰。娘子请坐。”
  潘小园觉得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她憧憬过做一名白衣飘飘的大侠,屹然挺立在紫禁之巅,衣带被风吹得横飞起来,利剑缓缓出鞘,书写一个又一个的传奇。
  可现在的画风,姿势地点都没错,唯独可惜潘女侠这两条小细腿,时不时的有点发抖,完全抵消了这画面所带来的王霸之气。
  连重重瞪一眼史文恭都不敢了,生怕那目光带来哪怕几两几钱的反作用力。跑更是跑不掉,相当于让他带进了一个没有栅栏的宽阔监狱。
  还是不能让史文恭看轻。脚尖视死如归地一点,找到一处稍微平缓的地方,极慢极慢地弯腿,咣当一下坐下去,双手死死撑住两遍,平衡住身体的重量。
  史文恭面不改色地矮身而坐,还特意出溜下去一点,倚着凸出的瓦片,翘出一个风骚的二郎腿,一只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似是不经意地道:“那么我们开始。娘子有什么想问的?”
  身处屋顶,虽然只是高了那么两丈的距离,说出的话,地上的人便难以听见。潘小园双手紧紧抠着冰凉的瓦片,琢磨着他这么慷慨的用意。
  这人嘴上虽贱,每每说两句话都要占人便宜,但毕竟性格谨小慎微,一双唇之间把门的恐怕比谁都严。听武松的口气,方才在聚义厅没商谈出结果,或许是想曲线救国,从她这里打开缺口。
  说到底,那密信还得着落在武松身上。而武松这粒柿子未免太硬,所以最方便的办法,便是从身无武功的潘小娘子身上打开缺口——谁让姓武的“不自重”呢?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心里头踏实不少,也少了许多无端的害怕,至少不会一言不合,被他从屋顶上踹下去。
  史文恭挂着一副好整以暇的微笑,简直让人心烦。潘小园努力忽略他的存在,闭上眼,慢慢梳理一番,先试探一句,说出她的第一个判断。
  “这封密信,是……嗯,是个秘籍宝藏的索引,一旦现世,会让人争相抢夺?”
  史文恭听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笑容绽开,点点头,面有得色,来了一个字:“错。”
  说完,二郎腿换了个方向,笑吟吟看着她。
  潘小园先是听得莫名其妙。见他一副考较的意思,才明白,这是做好准备损她呢。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人喜欢通过打压别人来获得优越感。也不能认输,摆出高冷的面相,手指头在瓦片上划来划去,大脑上了发条似的,转得飞快。
  猜第二次:“那便是兵符一类的东西。一旦出示给正确的人,就会……嗯,就会有刀兵干戈。所以江湖上才传什么天下大乱。”
  方才跟武松一番长谈,虽然无果而终,毕竟有了一点点思路。况且,她这会子突然想起来,似乎是有一次,聊到什么“杀去东京夺鸟位”,武松曾经吞吞吐吐的问她:“倘若朝廷无暇顾及我们呢?”
  如果这个“无暇”,指的是军情紧张,无暇分心,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所以江南明教也早就开始打这密信的主意。天下大乱,他们正好造反。
  史文恭神秘感做足,欠了欠身,低声道:“是比天下大乱还要有趣的东西。”
  “天下大乱”这四个字,在有些人眼里,意味着国民倒悬、生灵涂炭;在有些人眼里,则是机遇和挑战的温床。史文恭无疑属于后者。
  潘小园一言不发,专心注重保持腿脚上的平衡。史文恭等了一会儿,果然沉不住气,笑嘻嘻地自己开始解释。
  “娘子可知道,我大宋是怎生建国,我朝太祖是如何黄袍加身的吧。”
  潘小园点点头。寻常闺中女子也许不怎么关心历史,她自己也并不是个满腹诗书的才女形象。史文恭问这一句,当然也可以算是谨慎起见,给双方确立一个谈话的起点。
  但他可忘了一件事。潘小园终于忍不住嘴贱回了他一句:“官人来拜山之前,都不做功课的么?奴家的顶头上司是谁,你可不会没听说过吧?”
  史文恭难得的被问住了,眉梢一挑。就算他对梁山人众都有些初步的了解,眼前这个并非梁山好汉编制的小娘子,谁会花时间去研究她的人脉?关上初见之时,她似乎顺口说了一句。这种没用的情报,他可懒得记。
  潘小园不跟他卖关子,如数家珍的口气,大言不惭开口:“我们梁山上的柴进柴大官人,是大周柴世宗嫡派子孙,全梁山谁人不知道,咱们太祖武德皇帝的位子,就是柴大官人祖上让出来的。”
  史文恭一怔,哈哈大笑。
  “是了,我怎么会没听说过柴大官人的名号。”
  “让位”说得好听,实际上不过是一次没流血的兵变。百余年前,年轻有为的周世宗柴荣英年早逝,留下幼子即位。当时的殿前都点检、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掌握军权,面对皇位上坐着的那个黄口小儿,自然要琢磨着干点什么。
  于是突然有一天,众部下十分体贴地给赵匡胤披上了黄袍,说老大,其实你才更适合当皇帝!
  赵匡胤推辞不得,只好接受了。小皇帝这边被迫禅位,成为庶人。大宋立,大周终。
  为了“感谢”小皇帝的让位之德,又或者是封口费,新皇帝赵匡胤送了他一副丹书铁券,寻常官府不准拿问,保他世代平安。
  赵匡胤原本也是江湖武人出身,这么个举措,颇有些黑道教父的风范。
  于是才造就了当代江湖上的沧州柴大官人。丹书铁券在手,天下犯了事的好汉都往他那儿投奔,在免死牌的光环护佑下,开开心心地过着逃犯的生活。就连武松,让人追杀迫害之时,也曾经去他那里凑了一阵热闹。
  当然后来,柴进和梁山扯上了太多关系,还是免不得被官府狠狠开刀,差点整死——丹书铁券能保你在乡里作威作福,可不保造反的反贼!
  既然柴进的身世尽人皆知,史文恭觉得谈话容易了很多。手指头指节敲打着身下的瓦片,悠闲自得地开口:“倘若当年我太祖皇帝的位子,并非柴氏禅位而来,而是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抢来的呢?”
  潘小园忍不住微微笑了一声。自古成王败寇,“黄袍加身”说得好听,其实大约也不过是个蒙混世人的公关段子。历史上那个真正的“禅位”,难道就有多干净?
  史文恭见她面露不屑之色,也是一笑:“是了,在下不妨再说得明白些。倘若我太祖皇帝即位的因由,确确实实的手段卑鄙,连世人都蒙混不过去了呢?”
  不管真正的权力斗争有多么上不得台面,在天下百姓心中,毕竟还相信一个“正统”“天命”。
  暴力总是不对的,“禅位”的版本总好过“逼宫”。
  史文恭这话的意思,难道赵匡胤的那身黄袍,连“天命”都无法自圆其说了?
  史文恭微笑:“娘子想想,倘若我们手里有足够的证据告知天下,大周柴氏才是皇位正统,是不是会很有趣?”
  潘小园心中一凛,脑海里闪过柴进那张老好人的脸。
  “所以,你的意思是,梁山手里这封密信,是柴氏天命正统的依据。梁山若以这个理由揭竿而反,那……”
  “那就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天下百姓都会支持。当然,要想做到这一点,你们还需要在下的一点点帮助。”


第117章 1129。10
  潘小园在屋脊上摇摇晃晃的,许是由于极度紧张,大脑比往日兴奋了不少,思考得飞速。不知不觉,发现自己眉头已经拧成一团,用手揉揉,舒展开来。看着地面上几只跳动的萤火虫舞了又熄,心中席卷过一种真切的荒诞感。
  慢慢琢磨着他这番话的可信度。史文恭这人从头到脚都写着“滑头”二字,他上下嘴皮一碰,编出什么传奇都有可能;但潘小园那日见识到的伊拉江南包道乙,可是真实存在的高手,这份记忆总不会有假。以此推论,照明教对这密信的重视程度,史文恭应该不会是在信口开河。
  再看史文恭的神色,依旧是胸有成竹,仿佛他从来没想过,这个提议可能会引起的一连串地震海啸。
  若他所说为真,且不论天下百姓买不买这个账,也不论柴进本人态度如何——潘小园觉得他多半会吓去半条命——如果梁山以此理由而反,则不得不拥立柴进为首。其他人能接受?
  往日一道大碗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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