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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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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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

  云。清。寒。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六章 千磨万击还坚劲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我跪在娘的坟前,拭去最后一滴泪。我的目光寒气凛冽,仿佛可以冻住狂风暴雨。

  雨点落在我身上、脸上,重重地击打着,我却感觉不到疼,丝毫不顾淋透的衣衫、贴在脸上的湿发。我不冷,因为,我的心,比这雨冷一百倍。

  娘,女儿要回赵家了。您临终前说我的前路艰险,会有很多人阻挠我,很多人想害我,您问我怕不怕。当时,我只是哭,只是摇头。今天,我在您的坟前发誓,我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完成自己的使命,决不后退,决不放弃,决不倒下,我会坚强,会忍耐,会等待,但是,对所有害过您害过我的亲人害过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娘,请原谅女儿,连这句誓言也不能说出口,只能在心中默念。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从今天开始,我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韬光养晦,忍辱负重。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君子慎密而不出,我决不会把这个秘密和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任何人,任何。  

  
  很快,我知道了,那个正室为什么不把我也毒死。因为,她要折磨我,疏泄她十八年的怨恨——她从来没有真正得到我爹的爱。

  娘死后第十五天,四更,别院。我被一个人拖起来,朦胧中,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后,我感到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痛,我听到皮鞭在鞭打空气的飕飕声,接着又是一下疼痛。

  我叫了出来,疼痛让我瞬间清醒,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浓妆艳抹、华衣美服的妇人,她可算有几分姿色,但一身打扮已让她堕入另一个字眼——庸脂俗粉。她的眼中满是邪恶与复仇的快意,拼命地挥动着手中的皮鞭,一下,两下,三下……

  我连滚带爬地在房间里四处躲藏,桌下,椅子下面,床下,却总躲不开那带着怒火毒蛇一般的皮鞭。

  我不再叫一声,叫了,就是认输。

  我蜷缩着,咬着牙。我的眼里射出愤恨的光,有一种去抓住鞭梢的冲动——抓住鞭梢,夺过鞭子,把刚才挨的每一下原封不动地还给那个恶毒的女人——父亲的正室,郑雨华。可是,我没有那么做——她会武功,我不会。无谓的挣扎,我不会做。我要做的,是忍耐。紧咬着牙,忍耐。

  
  从那一天开始,每天早上刚敲五更起床,劈柴,挑水,做全院子人的早饭——是全院子,不是全家,我没有家。曾经,有娘的地方就有家,现在娘走了,我,再也没有亲人,再也没有家。

  这里,是赵府,而我,叫云清寒。

  我每天要劈的柴很多,多得要卖给周围的人家才用得完。郑雨华陪嫁的乳母会盯着我,别人都叫她张嫂,她总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让手里的鞭子落到我身上,柴劈得太窄,劈得太长,劈得太慢,不够用力……

  她会监视着我,让我打扫每一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擦桌子,椅子,跪在青石地板上擦地。郑雨华很喜欢来看我,得意地用眼角瞥着我,然后露出一撇奸笑,狠狠踩住我擦地的手指,用力地摩擦,然后愤然问道:“你怎么不叫,怎么不出声,是不是我踩得不够用力,那好,我就如你所愿。”……

  我要洗衣服,洗好几盆衣服,郑雨华的,下人的,还有,我父亲的。有一点不干净就有一顿鞭子伺候。

  我是全府吃的最少吃的最差的一个,发馊的窝窝头,下人们吃剩的菜。我的衣衫是破旧的褐衣,不知道上面打了多少布丁。

  冬天来得很快,我手脚通红,走路都走不稳,却要在天不亮的时候开始挑水,走得稍慢,张嫂就会把整整一桶水浇在我身上,然后挥着鞭子让浑身湿淋淋冻得发抖的我马上再回去挑。再冷的天,洗衣还是要照旧的,即使手指冻得僵直,依然要继续搓揉衣服的动作。

  她叫我小贱人,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叫我小贱人,所有人都可以打我踢我骂我。如果有人问某一个小厮或者婢女这个院子里谁最卑下,他们会说,我们这些下人都是下贱的,但是有一个小贱人,比我们下人还要下贱一百倍。

  我有一个哥哥,叫赵落岩,常年在外,但只要回到家,就一定会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然后一边拿过郑雨华手里的鞭子,狠狠抽在我身上,一边骂着小贱人。

  我有一个父亲,但是,他不管我,他知道我的处境,但他只希望不要见到我,只要我不出现在他面前,受什么待遇,对他而言是无所谓的。其实,我知道,他怕我,他武功高强,他高高在上,但他还是怕我,怕一见到我,就想起他的伤痕,想起我娘。他是我的父亲,但,不是我的亲人,我没有亲人,没有家。   

  
  我每天回去的都很晚,月上中天,或许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我还可以回到娘的别院。我很累,很疼,很想休息,但是,我不会立刻去睡,我会拖着受伤的身体来到桌前,看书,练字,作画,学习,学娘教的东西,有时,趁着他们熟睡,轻轻地抚一抚琴弦。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但是,我会坚持。坚持,是一种力量。

  
  这样的生活开始两个月后,我学会了笑,虚伪的笑,看起来无比真诚没有一丝破绽但却的确虚伪的笑。我不再在他们面前战战兢兢,我顺从,慢慢的,开始在张嫂咳嗽的时候替他拍拍背,开始关心一下那些欺负我的人。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我的怨我的恨,我必须,活下去。既然没有能力反抗,那就干脆做得完美一些。

  我知道,只要我不反抗,他们早晚会心软,至少会比原先好一些。

  
  但是我不必期盼郑雨华的好感,我知道,她不会变,而我,也从不如此期盼,因为我,也不会变。

  
  我会忍。像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一举灭吴;像范睢装死忍辱,逃亡秦国,东山再起,报仇雪恨。

  但是,我不会忘记,害我的人,害我娘的人,害我全家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三百七十九天,十二个月零十九天,一年零十九天。

  一切,结束的,比我想象的要快。不,这,只是开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七章 愿从此,随仙去
那个人受了很重的伤,快死了。据说是跟另一个庄子的庄主起了利益冲突。

  我并不感到悲哀,尽管他是我的父亲。娘,是他害死的,当年所有的仇人,包括他,还有郑雨华和那个负了娘的男人,统统都是凶手。

  这几天有许多人进进出出,不少人背着药箱,像当初那个来看娘的人一样。他们都吹嘘着医术高明地进来,摇着头说无能为力地出去。

  我看到郑雨华不时的哀愁叹息,掩面而泣。那样恶毒的女人也会哭吗?我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也有报应。

  直到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被院子里的人前呼后拥地请进来,那个老人白须飘飘,淡灰的长袍上有白色的方格,说不出的仙风道骨,他没有自夸一定能治好,只说会尽力而为。他的眼神似乎有安定人心的作用,让人觉得他当得起那个词——仁心仁术。

  赵家的人称他,叶神医——天下第一神医,叶问枢。

  
  我依旧在打扫房间,只是张嫂已不再时时盯着我,也不打我。有时我路过郑雨华的房门,会听到她恭敬地汇报:“夫人放心,那小贱人最近还算听话,不过我每天至少抽她二十几鞭,她和她娘敢得罪夫人,没她的好日子过。”这个时候,我的心会轻轻一叹——人的心,毕竟是肉做的。

  这里是上宾的房间,我仔细地擦着书桌。桌上摊着一本书,我一时好奇,便看了看打开的两页,里面记录着一些药材的名称特性和主治症状,我正要翻页继续看下去,忽然发现那位老人已站在桌边,和蔼地看着我。

  我立刻拿起抹布,立在一旁,眼神戒备而淡漠。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老者面前我竟没有习惯性地假笑,如此轻易地卸去了保护自己的伪装。

  他冲我微笑,很慈祥,就像我心目中的亲人那样。他问我:“你喜欢看书?”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反应,依旧站在那里,戒备着。

  他拿起书,笑道:“刚才看的能记住吗?”

  我扬了扬下巴,露出自豪的神色:“紫菀,又名青菀、紫茜、还魂草、夜牵牛,其根苦、温、无毒。多年生草本,根茎粗壮。花茎单一,紫色,有比值棱,被疏或密的白色长粗毛。基生叶莲座状,叶片缘绿色,长圆状匙形或倒披针形,端钝或尖,基部渐狭呈宽翅状叶柄,全缘……”

  我背诵着,一字不差。他的神色由惊讶,到惊异,到惊喜,再到发自内心的喜欢疼爱。后来,师父常说,我是天赋异禀,天资过人。的确,我可以把看过一遍的东西一字不落地背出来,娘说过,我很小的时候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小姑娘,真聪明啊。你叫什么名字?”

  “赵落寒。”

  “你喜欢医学吗?”

  “喜欢。”我开心地点,忘记了戒备,忘记了伪装,“我听我娘提过您,我一直都很崇拜您呢。我娘死后,我也好想做一名大夫,这样就可以救好多人,让好多人都不要失去他们的亲人了。”

  “那你愿不愿意以后跟着我学医呢?”他和蔼地问。

  “您说的是真的吗?我,我真的可以吗?”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感到惊喜的笑容在自己的脸上绽放。

  “当然,只要你愿意。我会去跟赵庄主说。”他的脸上有欣悦之色,我忽然觉得,那样温暖慈爱的眼神,应当是父亲在看自己的孩子时才有的,也只有父亲在看自己的孩子是才会有。

  我几乎跳了起来,随即双膝一弯,用力跪在地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出如此欢快的声音了,银铃般悦耳动听。

  “轻一点,疼不疼啊。”他扶我起来,用责备的语气说,眼神中却是充满怜爱。

  
  他时常在我去打扫的时候把我放在膝上,给我讲一些基本的医学知识,然后我会问一些问题,他便露出欣慰的笑,说我很善于思考。

  再后来,我每次去的时候,房间早已经纤尘不染。

  泪水,蓦然涌上双眼,那么无法遏制。我仰起头,倔强地不让它流出来。我不能哭,我,还在虎穴之中 。

  
  他救活了我爹,很快,那个人可以下床,可以舞刀。郑雨华总是让下人给他做这个补品,那个补汤,脸上挂了笑。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报应。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一天晚上,我被他们叫到厅堂,刚刚还在劈柴的我满头是汗,脸上还黑一块,灰一块,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用今天烧火时弄脏的衣袖擦着汗水。

  “您看,您说的孩子就是她,就这样一个邋遢肮脏的孩子,怎么配做您叶神医的弟子。看看她这样子,也能干施诊配药这种仔细活?”郑雨华轻蔑地笑着,用尖锐的声音说。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忽然感到一阵恐惧,人,只有在得到之后才知道失去的痛苦,即使只是将要得到。我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师父,我害怕,真的很害怕,师父,还肯要我吗?

  师父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

  郑雨华得意地笑着,刺耳的声音又响起来:“我看您还是把我们的谢礼收了吧,这白银千两、蓝田美玉还有刚找来的长白雪参,哪一样不比这个下贱的臭丫头金贵百倍。”

  “我只要她,别的都免了。老夫心意已决,夫人不必多言。”我看到师父的眼神,坚定而平静。他看看我,目光中没有一丝轻视,还是那样和蔼慈祥。

  “这……”郑雨华的表情极不自然,却说不出什么,只是给那个人,那个我应当叫他爹的人使着眼色。

  沉默。良久的沉默。我忽然感到,那似乎是师父与那两个人的对峙。

  沉默还是被那个人打破了:“既然神医执意如此,那就以神医所言吧。”

  我欢欣雀跃地笑着,扑到师父怀里。师父抱起我,毫不犹豫,一点不顾我脏兮兮的衣服。我忽然觉得,我有了亲人,一个真正的父亲。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师父那句波澜不惊的“我只要她”还时时在我梦中回荡,激起层层涟漪。那,是我一生的转折点。

  
  跟师父离开的时候,我带上了几本没看完的书;娘最满意的几幅画,还有娘的琴。

  走出大门,我握紧了拳,望着那牌匾上金漆的“赵府”二字,默默地说,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章 同窗看花开

  我开始与他们一同读书了,在花家的私人学堂濡墨居,这是师父的要求。师父,从来都是对我最好的,他似乎真的是位神仙,总是知道我想学什么,做什么。

  和我一同上课的是五童花浩阁、六童花盛亭,还有他,花满楼。

  第一天的第一堂课,学的是琴。

  苏老师一袭青衫,捋着短须,闭着双目,听着他们弹那曲《紫竹调》,很惬意的样子。一曲终了,他点评道:“满楼弹得形神具备,颇有意境;浩阁、盛亭弹得虽熟,但曲中神韵把握不足,还要多加练习,根据曲中的情感变化,控制弹弦的轻重。”

  他信手拿过我刚写上名字的纸:“云清寒,小小年纪,字写得不错。”

  我腼腆一笑,算作回答。

  苏老师看着那张便签,缓缓点着头,若有所思。他的眼神中好像有很都问题,这个孩子学过琴吗,弹得如何,要不要从头开始单独教她……    

  “老师,小寒初来,只怕您还要多费些心思。”是花满楼的话,他看不见,但似乎能够“看”穿苏老师此刻的心思。

  他抬起头,问:“学过琴吗?”

  我抿嘴一笑,柳眉轻扬:“略懂。”

  “那就弹一首吧,随便弹一首你会的听听看。”

  我坐在那里,面前放着娘的断纹。轻勾,慢打,急抹,快托。沧桑古朴的琴音在我指尖周围的空气中萦绕,如淡烟般化开飘散,静静流淌满室。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绝。(注:古筝中大指弹弦称托或大托,食指弹弦称抹,中指弹弦称勾,无名指弹弦称打)

  “一个孩子,竟能弹的出沧桑大气、沉郁顿挫的广陵散,实属难得啊。”他轻轻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花满楼淡淡笑着,笑中带着惊讶。花浩阁也面露讶色。花盛亭更是双目睁大,作不可思议状。

  
  花家的课开的很全,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点不比娘教我的少。

  只是书法,花满楼是单独学的,只是按照老师教得笔顺位置一遍一遍的练习;而且,他并没有丹青的课程。    

  刚开始的几天,我总能让他们感到惊奇。看着他们的神色,尤其是花盛亭夸张得快要掉出来的眼珠,我会暗自得意地一笑,唇尖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我,会很出色的。

  
  上午与他们一同上课,下午我便要跟着师父学医。

  跟师父在外行医的一年,我的课程还只是穴位针灸和药材识别。

  我现在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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