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蓉冷笑:“现在不怕是砒。霜了?”
燕绥道:“你给的,就是砒。霜我也愿意喝。”
沈蓉没好气地把碗递给他,燕绥接过碗,被酸气冲的直皱眉,她打击报复起来不遗余力,趁他喝的时候突然伸手捏住他鼻子,他不留神把一碗汤尽数灌了进去,被呛的连连咳嗽。
沈蓉满意地问道:“酒醒了没?”
燕绥掩嘴咳嗽了许久,突然抬头直直地看着她,她都给看的有些发毛,就听他突然问道:“阿笑。。。”他慢吞吞地问道:“你想上天吗?”
沈蓉:“???”
她还没反应过来,燕绥就伸手搂着她,几个纵跃上了屋顶。
第50章 第 50章
沈蓉正要回一句我看你想上天了; 没成想腰部一紧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半搂着上了屋顶;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脚下踩着的就从青砖地变成了屋顶上的瓦片了。
她脚下直打滑,不由得把燕绥的衣裳攥紧了,燕绥倒是气定神闲,还有心思安慰她:“阿笑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沈蓉道:“那你倒是把我弄下去啊!”
燕绥微微蹙眉; 语速和语调都一如往常,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啼笑皆非:“你不想上天吗?”
这个逻辑也是绝了。。。沈蓉跟个醉鬼简直无法交流,展开手臂保持平衡,找了个略微平整的地方坐下; 拢着裙摆抱好双膝等他酒醒了再把自己弄下去。
燕绥闲庭信步一般; 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抬眼看着天上的一轮朗月出神:”今儿晚上的月色不错。“
男女主起看星星看月亮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这恶俗的台言情节。。。沈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童年过的多么凄惨多么无依; 少年遭遇了多少坎坷; 活的多么心累; 只有看着月亮才能获得心灵上的安宁。”
燕绥突然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她; 好像她脸上突然开出了一朵喇叭花; 沈蓉还以为他的心思被自己说中了; 一抬下巴又哼了声表示不屑。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我是烨王府独子; 童年时锦衣玉食; 少年开始料理蜀地庶务,虽然棘手却算不得坎坷。”他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原来阿笑喜欢惨一点的。”
沈蓉没想到还被他突然反套路了一把,噎了下才看着脚下的瓦片;“那你把我带上来究竟想干什么?“
燕绥长腿在屋顶上优雅地伸展开,星眼隐约迷离,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醉了还是醒了:“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跟你说说话。”
颜值高的人说话做事总是要占几分便宜,他稍稍侧头,清冽的月光半打在他脸上,长睫一根一根分明可见,五官竟比月色还要夺人,她看了几眼想怼人的话就说不下去了,怒气也消散几分,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燕绥把她的手捧在自己手里,他力道不大,沈蓉奋力抽了抽,却无论如何都抽不回来,他两手合拢,小心将她的手捧住:“阿笑,你讨厌我吗?”
这个问题。。。沈蓉踌躇了片刻,看着他醺然的眸子,想他明早未必就会记得了,这才道:“还好。”
燕绥拉着她不依不饶地问道;“还好是什么意思?”
沈蓉见抽不回来手也就不挣扎了,撇撇嘴道:“还好就是还好。”
燕绥眼脸上睫毛卷长的影子轻轻翕动,紧着追问:“你还气我吗?”
她这回没看他,眼角往下瞟了瞟,模棱两可地轻声道:“还成吧。”
燕绥禁不住按住了眉心,似乎在纠结这个还成是什么意思,猜了半天还是放弃了:“你有什么不满直说不成吗?为什么总这样敷衍我?我对你。。。”
他抿了抿唇,似恼怒又似委屈:“是尽了心的。”
他本来想说说自己何其用心,但话到嘴边,还是这样苍白无力的四个字。
沈蓉似是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站起来左右瞧着,在找有没有爬下去的地方,嘴上随意敷衍道:“王爷醉了,你先下去歇着吧,喝完酒别吹凉风,小心着凉。”
要说她还在生气倒是不至于,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若说恼恨他谎话连篇自然有,但燕绥除了骗她之外,更多的时候还是对她好的,看人也不能只看坏处。
——但她就是害怕。
她大哥沈幕都说她近来脾气差了许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用坏脾气来掩饰心里的惶惑和恐惧,曾经的她何等的骄傲尊贵,而如今远的不说,当初一个施既明就差点搞得她家破人亡,更何况是身份地位尊崇数倍的燕绥呢?况且燕绥还和自家大伯有仇,如今他还念着自己当初救她的情分,恩情再大,总有还完的一日,以后他若是厌了烦了,轻轻一指,对沈家就是灭顶之灾。
她的恐惧来源于被抄家之后身份骤变的惶然,也来自于对燕绥撒下弥天大谎的惊怒。她知道燕绥对她有好感,她甚至知道,只要燕绥稍稍透露一丁点强逼的心思,他手下就会有无数人想法将她送给他。
两人身份悬殊,燕绥对她的好感她不能抗拒,就是他有朝一日厌弃了,她也只能乖乖收拾包袱走人,说不得还得赔上性命给别人腾位。
这些道理实实在在摆在眼前,她又不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恋爱脑,她有家人,更有责任,前头是重重的顾虑,后面只有一个曾诓骗过她的燕绥,没人能告诉她该怎么办。所以她这些日子一直横眉冷对,想他厌了烦了以后就各自安好了。
说来话长,想透这些也不过是一瞬的功夫,沈蓉踩着瓦片转过身要走,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的神色,燕绥眉眼一低,伸手拉她,语调沉了几分:“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沈蓉没留神被他拽了个正着,身子踉跄几步,脚下一滑差点滚下去,燕绥忙伸手搂住她,两人就齐齐滚倒在屋顶上,幸好他反应及时,忙勾住了屋脊才没让两人栽下去。
沈蓉惊魂未定,一抬头正撞上他鼻尖,颓然狼狈的神色直直落进他眼底,又慌忙别过头。
可是燕绥半点不觉得她容色狼狈,她今天为了赴宴,不光换了身精致衣裳,脸上还上了妆不曾来得洗脸,凑近了细闻只觉得甜香满颊,整个人明媚的好比新雨的海棠花。
他闭了闭眼,强行克制住心里猛然升腾的冲动,最终还是没能压抑住,鼻尖沿着她的脸颊往下轻轻嗅闻,几乎要埋首到她的颈项间,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地道:“阿笑,不要总是敷衍我好不好?”
沈蓉跟一只被蝉蛹困住的蝉一般,想挣扎都挣扎不出来,只得放缓了声音哄道:“好好好,你先放开我成不?”
燕绥凤眼一眯:“不好,你先答应我。”
她一动弹,身上的淡雅香气就争先恐后地涌入他鼻端,他禁不住又低头细细寻觅,沈蓉可给他的动作吓得不轻,忙要伸手去推他的脸,他突然轻轻咬住她的指尖,舌尖极为暧昧地勾缠着,时不时轻啮几下,她给咬的身子都酥了,努力不让声音抖的太过明显;“你,你放手!”
想了想又觉着不对,拔高了声调道:“你松嘴!”
她给咬的身子都酥麻了,躺在屋顶都使不出力气。
燕绥没理她,沿着她手指轻吻到了手腕处,她慌忙想要把手收回来,他就在她手腕处轻咬吮吸,留下一道齿痕他才满意地微微抬首,抚上她的手腕:“有了这个印迹,你就是我的了。”
他说完伸手把指尖点在沈蓉唇上:“阿笑给我也印一个吧。”
沈蓉实在气不过,重重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他也没见反抗,任由她发泄,她尝到了血腥气才慌张松开嘴,见他指尖已经被咬破了:“你怎么不躲啊!”
燕绥收回手,慢慢舔掉手指上的血珠子,把她残留的银丝一并吮去了,那动作看的沈蓉都脸红,他却更加满意地点起了头,又歪着脑袋异想天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你中有我什么的。。。沈蓉的脸被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调戏弄的脸彻底红了,张口结舌半晌都说不出来,他见她白腻的肌肤上染了一抹粉色,平添几多婉转妩媚。
沈蓉鼻息咻咻,不知道是恼还是羞,他正想凑近了细瞧这寻常难得的娇态,忽然听院门被人敲响了:“王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她有事找您呢。”
。。。。。。
李夫人其实真是煞费苦心呐,她主要是见天色晚了,燕绥再在沈蓉院里待会有闲话传出去,齐朝虽说风气开放,也没有开放到未婚男女能在一间屋里共处一夜的地步,所以忙派人叫了燕绥出来。
胡王妃正坐在她对面,见李夫人有些心神不宁,不由问了句:“夫人怎么瞧着坐立不宁的?可是有什么事?”
她方才在宴席上吃多了几盏酒,李夫人怕她路上有个什么,于是留她在别院里醒了会儿酒。胡王妃一向是与世无争的,上没有和已故烨王妃比肩之意,下也没有对燕绥存什么歹心,因此李夫人和她处的还不错。
李夫人笑了笑:“没什么,阿蓉这孩子吃多了酒,我有些担心她。”
胡王妃也笑了:“你待沈姑娘倒是跟亲闺女一般。”
李夫人也没否认,笑叹道:“可惜我生了个不成器的孽障,若我有她这样聪明貌美的闺女,指不定得多疼呢。”
胡王妃道:“延之要是不成器,那整个蜀地也没有几个成器的了。”她说完又顿了下,想起一事来:“原来见沈姑娘她都打扮的十分寻常,今日盛装我倒觉出些不对来了,怎么瞧着她长的像一个人。”
李夫人好奇问道:“什么人?”
胡王妃踌躇了片刻才道:“当年皇上颇为宠爱的一位姓冯的婕妤,我出嫁之前跟她见过几面,不过也不算很像,至多有二三成相似吧。”
第51章 第 51章
李夫人仔细打听过沈蓉的身世; 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沈蓉的母亲也是出身颇有名望的世家冯家; 听说冯家上一辈还送过女儿入宫; 胡王妃说的那位冯婕妤想必是沈蓉母亲的姐妹或者亲戚; 这沈姑娘的身世真是。。。
她想透了其中的关窍难免叹了声; 心里不由得对燕绥和沈蓉之事更为犹豫,直到胡王妃继续道:“。。。我当初见那位冯婕妤已经道是惊为天人,过了这么多年都难忘那般容色,想不到沈姑娘比她更美。”
李夫人还得帮着遮掩; 含笑道:“既然都是美人,总难免有几分相似的,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 你怕也是记不大清了。”
胡王妃一想也是; 便没再提这一话茬。
男人和心仪的姑娘说话的时候被打断自然郁闷之极,不过李夫人也是好意,他皱眉烦了会儿才从屋顶上跳下来出了沈蓉的院子。
李夫人本想说她几句; 见他身上有些酒气,俊脸上薄薄绯红,也顾不得说他; 忙起身就要让人给他倒醒酒汤; 不料胡王妃先她一步起了身,讶然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也不怕伤了身子; 快去喝碗醒酒汤吧。”
燕绥方才是醉的狠了; 现在已经醒了六七分; 侧过身向胡王妃见过礼,又道:“劳王妃和姨母挂心了。”
胡王妃踌躇片刻才道:“由锦醉成这样怕是走不了路,我带由锦回去吧。”
“你今天也喝了不少呢,如何能带人?”李夫人忙命人去厨下煮了碗醒酒汤过来:“既喝醉了酒,今天就在这里先歇着吧,明日再回去也不迟。”
燕绥点了点头,胡王妃就没再多言,李夫人盯着他喝完了醒酒汤,眼神清明不少,胡王妃这才把一方精致匣子取了出来,语调有淡淡不快:“这是顾姑娘手抄的佛经,为了帮蜀地和烨王府祈福,她抄了好几套,给了我和你姨母一人一份,这一套是给你的。”
那佛经字迹娟秀好看,燕绥一眼瞧过却不觉蹙了蹙眉:“蜀地和烨王府的福气不是一卷经书就能求来的,劳烦王妃帮我退回去吧。”
胡王妃表情和缓几分,点头应了:“我回头就命人退还到她府上。”
她说完就起身回去了,李夫人斜睨了燕绥一眼,亲手给他扔了条热巾子过去;“你可别怨我叫你,你这样传出去对沈姑娘的名声不好。”
燕绥勉强撑起身子:“多谢姨母提点。”
李夫人见他还是颇为不适的样子,忙叫人扶他下去了。
燕绥一觉睡到断片,醒来之后才隐隐约约记起昨晚做了什么,匆忙去了沈蓉院子,就见她也是才醒的样子,她一见他脸色就不大好看。
他暗悔,昨晚上本是想跟她好好说话的,结果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倒是把人又得罪了一回。
他走到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才停住,按着额角蹙眉问道:“阿笑,我昨晚上。。。没做什么吧?”
沈蓉想到自己手腕上那道齿痕,心说做没做什么你心里没点X数吗!现在来装什么无辜。
她把眼睛一斜,云袖一挥:“有啊,您昨晚上脱了衣裳在院里乱跑,见着一个人拉着人家不松开,非要给人家唱歌,还说自己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拿着绣花针和绣棚要跟我学刺绣,还说要改名叫东方不败呢。”
燕绥:“。。。”
他本来只是断片了一会儿,看见她手上无意中露出的齿痕就什么都想起来了,缓了缓才道:“昨晚军中摆宴,我喝的多了些直接就过来找你了,我生怕昨晚上唐突了你,本想过来道歉的,既然只是做这些,那我就放心了。”
沈蓉:“。。。”
她的套路反正没有燕绥的深,无力地摆摆手道:“王爷想必还有事儿吧,我就不留您了。”
燕绥笑一笑:“我跟你说句话就走。”他慢悠悠抬起手,把指尖的指痕给她看:“阿笑,你咬了我,我可就是你的人了,你以后可要对我负责啊。”
瞧瞧这不要脸碰瓷的架势。。。沈蓉给气的一团老血直冲脑门,口不择言地道:“多少人还被狗咬过呢,难道还要跑去找狗负责?”
燕绥没忍住笑出声来:“噗。。。咳咳,阿笑我知道你对我心存歉疚,只是何必这么说自己呢?”他家小甜枣怎么这么可爱呢。
沈蓉:“。。。”她觉着以后自己老了要是得了心脏病,那么发病的原因估计就在今天这一刻。
他见沈蓉懊丧的又是皱眉又是瞪眼,偏偏想不出金句来堵她,那模样有趣之极,他欣赏了几眼,怕她真气出什么毛病来,忙在她肩头轻轻一压:“阿笑,我母亲早逝,唯一的女性亲眷只有我姨母,她也有一家人的事情要管,所以我跟女子的接触并不多,也不知道如何宠爱一位姑娘。”
他冲她笑了下,丰润的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但是为了你,我可以学,你喜食鱼肉,我就为你学钓鱼,你喜欢花木,我就为你学侍弄花草,你若是好阳春白雪,我就陪你聊琴棋书画,你若是好下里巴人,我就陪你穿红戴绿。”
往常他也说过好些若有似无的暧昧言语,但这般坦然的热烈的剖白还是头一次,沈蓉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下意识地道:“我要是喜欢银子呢?”
燕绥眉眼弯弯,凤眼流光溢彩:“我就每天努力帮你挣银子。”
沈蓉嘴痒,没忍住跟在他的排比句后面,又接了一句:“我要是喜欢美男呢?”
燕绥一挑眉,有一种雅致的张扬:“我不美吗?”
沈蓉:“。。。”
她本来昨晚上下定了决心,今儿一大早又给燕绥突如其来的剖白搞得心弦乱颤,她不能自欺欺人,如果她心里半点波澜没有,就不可能跟着问那两句了。
她绷着一张脸想怎么对付过去,燕绥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转身走人了。
沈蓉呆呆地站在原处站了会儿,脑子里的思绪比毛线还乱,她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绕着院子转了几圈,仍是纠结不开,想着反正她现在也不在王府当厨子了,倒不如回家看看,于是让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