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卿伤在左胳膊上边,被人用刀子拉了一道口子,伤口不算太深,但还是有不少的血流了出来,衣袖都染得红了一片。
“五堂兄!”明媚惊呼了起来,赶紧从早已打开在一旁的药箱里拿出绷带与止血药粉出来:“快过来,我先给你包扎下。”
柳明卿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走上前来的马夫:“景铉,你快些回城去,调遣人马过来搜查下,方才我们去追曼青的时候,碰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她的眉毛皱到了一处,眼神疑惑的看了看那边的山岚:“他们的面部轮廓很有鞑靼人的特点,我与他们几人交了手,觉得那便是上元夜里的遇到的那伙人。”
柳明卿与郭庆云在山上行猎,打了不少的猎物,两人正较量得不亦乐乎,就听那边传来玉梨她们的惊呼声。两人骑马过去才知道原来是曼青被人掳走了,跟着去那边山间小道一看,见着两行足迹,瞧着那劫匪该只有一个人,于是柳明卿让玉梨她们先回来报信,自己与郭庆云追了下去。
追过了半座山头,那边山路上的足迹多了起来,雪也踩得差不多融化了,纵横交错的足迹让柳明卿与郭庆云失去了追踪的目标,两人决定分开行动,可还没走几步,柳明卿便遇着了几个鞑靼人。
那几个鞑靼人见着柳明卿也不闪避,从身上拔出弯刀就扑了过来,柳明卿见他们来势汹汹,也来不及多想便从腰间拔出长剑和他们斗在一处。那几个鞑靼人身手虽好但却还是不及柳明卿长剑锋利,斗了几个回合,发现自己不是对手,便丢了刀子仓皇逃去了,只是柳明卿的胳膊被他们的刀子划伤。
“我正准备追下去,就听着郭小九那边喊着找到曼青了,所以就折了回来。”柳明卿将手伸直了让明媚给他包扎,神色十分紧张:“景铉,你得速速回去通知京城做好防卫才是,看来上元夜里遇着的那些鞑靼人根本没有走,还在城中,”
上元夜里五城兵马司搜查全城,却没有找到那群鞑靼人,一直查了好几日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五城兵马司的陈指挥于是将军士们撤了回来,向皇上启奏说那该是鞑靼的行商:“皇上,每年都有鞑靼行商留在京城过年,他们都说咱们大陈天朝国富民强,春节的气氛浓厚,比鞑靼那边热闹,所以这上元夜里京城有鞑靼人也不足为奇。”
身为京卫指挥使同知,乔景铉却很是不同意他的观点:“陈指挥,那为何这群鞑靼人个个身负武艺?”
陈指挥极力辩驳:“鞑靼人尚武,小孩子都会骑射,更何况成年鞑靼人?”他轻蔑的望了一眼乔景铉,心中不以为然,这些贵族子弟,全凭祖荫,一个个占据了高位,其实却是尸位素餐没有丝毫本领。
面前的这个乔同知,不就是因着他出身英王府?否则怎么年纪轻轻的就爬到了这个位置?自己做五城兵马司指挥三年了,一直想往京卫指挥使里头调,哪怕是做个镇抚也算是升了官职,可这般努力却一直还是巴着这个正六品升不上去,而这乔同知,皇上一张圣旨,便成了京卫指挥使同知,这可是从三品的官儿!
好不容易有个面见皇上的机会,自然要极力表明自己的功劳,陈指挥唾沫横飞的将自己这几日组织五城兵马司的将士们查捡京城的事情大力宣扬了一番,没想到却被乔景铉一言否定,还说他们没有抓到要犯,真是让气恼。
徐熙见陈指挥与乔景铉有争辩的倾向,脑袋又有些发疼,他摆了摆手道:“你们不用再说了,朕已经知道。陈指挥这些日子辛苦了,乔爱卿也是一心为大陈安宁着想,你们继续做好后续工作,护卫京城安宁。”
此时听得柳明卿如此建议,乔景铉叹了一口气:“明卿,你却是不知了,那五城兵马司陈指挥对我有嫌隙,定然是不肯再协助了。”
“那你去京卫指挥使司调人便是。”柳明卿只觉得不可思议,大家都是为皇上作事,为何还有这种人,只顾着自己那份私心,却不愿合作。
乔景铉踌躇了一会,京卫指挥使司调人更是为难,京卫指挥使司不比五城兵马司,等级甚高,若是想调一支上百人的兵马,非得指挥使手中的兵符才行。现在的指挥使对他也颇为方便,还不知会不会将给他,不过现儿事态紧急,也只能去指挥使大营一试了。
“你们可要照顾好媚儿。”乔景铉依依不舍的望了明媚一眼,站起身来,翻身上马,他身上的大氅被北风一吹,鼓鼓的飞舞了起来,就听“啪啪”两声,马鞭响亮,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得得作响,那声音越去越远,慢慢的再也听不见。
“柳小五,你怎么与我表兄怎么熟悉?”郭庆云狐疑的看了柳明卿一眼:“你还知道他轮值的时间,还知道他供职的地方,你也会武艺……莫非你也是御前带刀侍卫?”
柳明卿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声:“这难道很奇怪?”
“你竟然也是御前带刀侍卫!难怪你马骑得不错,武艺也很好!”郭庆云偏头再次打量了他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开始我看着你这白白净净的模样,还以为你是一介书生。”
看着郭庆云那急吼吼的样子,明媚不禁莞尔一笑:“你那表兄乔景铉不也是白白净净,为何你却不奇怪?”
“别提他,他是一个异类,我只是没想着面前又出了一个异类。”郭庆云瞧了柳明卿一眼,笑嘻嘻的说道:“听柳十说你就要参加春闱了,我以为你是准备走文官路线呐,没想到你还是文武双全!柳明卿,看不出来,还满有真材实料的嘛。你就不用谦虚了,我那几个哥哥,勇气有余,智谋略欠,自是比不得你的。”
“这点微末武艺算不了什么,郭小九你也太夸张了些。”柳明卿指了指那把捡回来的弯刀,深思这道:“这弯刀,也是鞑靼人用惯的武器。鞑靼人频频出现在京城,而且身带这种锐利的兵器,他们绝不是那种行商的异族,这说明了什么?”
寒风呼呼的刮了起来,后山上的树木不停的摇晃着,远远看上去有不少人藏身在那里一般,真真应了“草木皆兵”那句成语。明媚望着那座山头,心里也充满了疑惑,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会有北狄人出现在镇国将军府的跑马场后山呢?是不是有所图谋?
柳明卿胳膊上的伤口并不深,但是血还是把他的一只衣袖染得通红,玉梨在他的伤口洒上止血药粉,然后和玉箫一起把那条胳膊包扎起来:“五公子,你得换件衣裳才行,这样回去,大夫人肯定会知道你出了意外。”
“这里有我兄长的衣裳,我叫人去给你拿一件过来。”郭庆云喊了马夫过来吩咐了一声:“快些去寻件衣裳过来给柳公子换上。”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呻吟,众人回过头去,就见门板上边躺着的曼青嘴唇微微张了张,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起来。
“曼青,曼青!”玉梨惊喜的扑了过去,瞧着那张美人脸,一眨也不眨。
那睫毛就如蝴蝶的翅膀在扇动,慢慢的出现了一线微微的光亮,黑色的眼眸如水般荡漾在一湾小溪之中。曼青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围,吃力的喊了一声:“十小姐。”
明媚走了过去,替她搭了一把脉:“曼青,没事,你只是受了惊吓昏了过去。”
曼青刚刚抬回来的时候明媚便给她把过脉了,觉得脉象倒还是平稳,没有什么大碍,乔景铉也说并未被点中穴位,该是受了惊吓的缘故。
“我……我出没什么事情罢?”曼青脸上有些惊慌的神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衣裳整整齐齐,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双眼睛里闪着泪光:“十小姐,一切都很好,是不是?”
明媚点了点头,握住曼青的手安慰她:“没事,你只是被那些鞑靼人抓走了,郭小姐与五公子赶到救了你。”
郭庆云大步走到曼青身边,一连串的问她:“曼青,你瞧清楚掳走你的那个鞑靼人的面目没有?他长什么样子?可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你快些说说,我们也好根据你的描述张榜去捉拿他。”
听了这话曼青惊慌的摆了摆手:“郭小姐,你弄错了,抓走我的不是鞑靼人,是一个鞑靼人救了我。”
“抓你的不是鞑靼人,是鞑靼人救了你?这话怎么说?”郭庆云有些惊奇:“我们见到你的时候,是一个鞑靼人扛着你,难道不是他?”
曼青轻轻咳嗽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掳走我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人……”
红梅灿烂,开在白雪覆盖的枝头,吸引着曼青往那山间小路上走了过去。路旁有数树红梅,就如朱砂一般艳丽,在枝头微微颤抖,曼青踏着步子往那梅树下走去,忽然就听树丛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停住脚步迟疑着往往树林里看了过去,一阵北风刮过,树上飘落下团团积雪,有几点落在曼青的脖子里,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呵呵呵……”林间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可怕,低沉嘶哑,充满一种说不出的邪恶,曼青心中害怕,转身正准备离开,树影一晃,一个人从林间飞身而出,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小美人,还想跑?”
曼青惊慌的张眼一望,就见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贴紧了他,左脸有个一个刀疤,一双眉毛上挑,眼睛里着闪烁不定的目光。他贪婪的打量着曼青,嘴角泛起了一丝淫邪的笑容:“呵呵,没想到今日竟然遇着了一个天仙。”
一只手伸了过来,曼青急得大喊了一声:“玉梨玉箫!”
清脆的声音将树上的积雪震落,就听着外边山脚下有人应答,那男子脸色一变,一只手扣住曼青的手腕,将她扛在身上便往前飞身掠走,虽然他身上背了一个人,可依旧走得很快,曼青见着地上一串脚印越来越长,不由得有几分绝望。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已经走过了半个山头,那人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曼青瞧着身后的树在不住的倒退着,心里焦急,想要开口叫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多话堵在嘴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是什么人?背上那个姑娘是你什么人?”就在绝望之际,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呵斥声,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曼青却觉得是她所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扛着她走的那人停了下来,他的手一松,曼青便从他的肩膀上骨碌碌的滚了下来,落到了雪地里边。她抬起头来,就见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站在那里,指着方才那抓他的歹人怒喝着:“你这是在强抢女子?”
那歹人怪笑了一声:“我想抢谁就是谁,关你什么事?”
那穿着长衫的男子脸色一沉,也不说多话,冲了上来就与那歹人交上了手,曼青提心吊胆的望着他们打斗,心中默默念叨希望那长衫男子伸手厉害些便好。就见两条身影你来我往,两人打来斗去,好半日也没分个高下。
“曼青!”不远处传来了呼唤的声音,那歹人脸色一变,伸手做了一个虚招往那长衫男子面门扑了过来。那长衫男子吃了一惊,赶紧退身护住脸部,等他做好防御姿势时,那歹人已经兔起凫落一般,几纵几跃便不见了身影。
“姑娘,你没事吧?”那长衫男子走了过来,说话的声音十分生硬,曼青抬头一看,一张异域人的脸孔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穿着是大陈的服装,可却掩饰不住他乃是异族之人的特征,一双深陷的大眼睛,鼻子高高挺起。
曼青压制住自己的惊诧,摇了摇头。
“姑娘,你能说话吗?”那人似乎没有意料得到见着了如此娇美的少女,怔了一怔,吸了一口气,继续问她。
自己不能说话了?曼青有几分紧急,想要大声说两句,可那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冲不出口,徒劳的张了几次口,却没有声音。
“你是被人点了穴道?”那长衫男子见了曼青的表情,试探着问了一句:“姑娘,我不太知道你们中原的武功,我试着来帮你解穴如何?”
他伸出手来往曼青的脖子那处点了过来,曼青心中本来就很紧张,见他伸手点了过来,不由得大为着急,用尽全力喊了一声:“住手!”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尽一般,她感觉到自己完全虚脱了,双眼一翻,软绵绵的倒在了那长衫男子的怀里。
“我想自己误会他了。”曼青挣扎着从门板上爬了起来,脸上有着深深的歉意:“郭小姐,你没有伤害他罢?我想他该是伸手来给我解开穴道的,我却误会他想要非礼我……”她吸了一口气,声音中有懊悔:“我不该这般紧张的。”
明媚握着曼青的手朝她笑了笑:“不打紧的,你平安就好。”
“那个穿长衫的男子呢?”曼青执着的望向郭庆云:“郭小姐,你没有打伤他罢?”
郭庆云摇了摇头:“我开始见他抱着你,还以为就是那个歹人,谁知他见到我过来就把你放在地上,自己一溜烟的跑了。我倒是想要去捉住他,但找到你是最大的事情,所以只能先照顾着你,没来得及去追他。”
“这就好,这就好。”曼青的手放在胸口,喃喃自语,眼前浮现出那一张脸孔来,虽然瞧着与大陈的男子不同,可还是显得很是帅气,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因着听郭庆云在说那长衫男子是鞑靼人,鞑靼与大陈虽然已有三年未曾交战,可两国关系却很紧张,曼青不敢开口替那长衫男子说好话,牢牢记下了那张脸孔,以后自己有机会见到他,一定要好好的谢过他才是。
“既然曼青醒过来了,那咱们便准备回去罢。”明媚望了望那宽阔的跑马场,总觉得有一丝不安全。郭庆云不以为然的拨弄了下地上躺着的几只兔子和一只野鹿道:“怕什么,那几个小毛贼该敢到我镇国将军府的跑马场来撒野?咱们先去把这兔子和野鹿烤了再说。”
明媚有几分担心,可瞧着郭庆云那模样,也略略放心,镇国将军府的跑马场有不少马夫和下人,这边还有柳明卿与郭庆云,乔景铉已经回城去调人手来了,这会子功夫应该也没什么事情。
“那好,玉箫你带着玉梨她们一道,帮着去料理了这些。”明媚指了指那些野味,吩咐了一声,玉箫的手艺很好,不知道她会不会做烧烤,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一堆小小的篝火在跑马场里燃了起来,明亮的火焰热烘烘的一片,仿佛能将天边照亮,玉箫带着玉梨她们几个人坐在火边烤着野味,火苗一明一灭的跳跃着,照在他们的脸上,有着最纯真的淡淡笑颜。
淡淡的香味包围了她们,明媚正在与郭庆云坐在火边看着丫鬟们烧烤,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朝两人行了一礼;“小姐,外边来了一位叫卢懋晟的公子,自称是柳家十小姐的朋友,说有要紧的事情找她。”
卢懋晟?明媚一愣,那不是沐阳郡主的儿子,上次在公主府见过的那朵烂桃花?旁边郭庆云也是识得他的,大声嚷了出来:“卢懋晟,那不是安平公主的外孙?”她瞅了瞅明媚道:“是你父亲那位夫人的外甥罢?”
明媚点了点头:“是。”
“他找你会有什么事情?”郭庆云皱了皱眉:“你打不打算见他?”
明媚想了想,一张满是笑容的脸浮现在面前,卢懋晟虽然是沐阳郡主的儿子,可瞧着不像是奸猾之徒,他应该也确实是有事情找自己。她点了点头:“没事儿,有你在,即便他想耍花招,也成不了事儿。”
郭庆云听了这话全身舒畅:“也是,我在这里他敢怎么样?”朝那下人点点头:“你去领他进来。”
卢懋晟今日似乎特别打扮过了一般,穿了一件白色掺银线的长袍,外边披着一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