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人从旁边钻了进来,照着两边的脑袋,各是狠狠敲了一下。
随后一道劲风扫来,一侧的人群开始歪倒。
各个撞在一起,摔了一地。吃痛叫唤。
宋问站在两边人马的中间,骂道:“一群傻逼,竟然当众闹事?”
诸学子仿佛见鬼了一般看她。
怎么每次做坏事,都能让她撞着。
宋问高举着手道:“林唯衍,刚刚谁想动手,跟他们比个痛快!”
握着长棍的林唯衍耍了套花式,然后一棍敲在地上。
那巨大的震声过后,似乎还带着嗡嗡的回响。
林唯衍宛如战神再临,冷冷俯视着众人:“好。谁先来?”
众生:“……”
孟为拍拍屁股站起来:“哪有闹事?我们不过是想切磋一下而已。”
林唯衍:“我也挺喜欢切磋的。”
孟为怂道:“不不,我是说学术切磋。”
黄世谦则是被他那一棍惊呆了:“敢问阁下是哪门哪派,师从何人?”
宋问代答道:“专治不服派!”
黄世谦这才看向她,莫名觉着脊背有些发寒。
宋问走近他,拍拍他的背,笑道:“这位小哥。上次我说了那么多,感情都当是放屁是吧?”
黄世谦冷汗涔涔道:“不不不,先生所言,学生句句铭记在心,莫不敢忘!”
宋问:“那你复述一下,我说过什么?”
黄世谦:“额……”
“静思己过,回去各写一份检讨。”宋问不悦道,“自己给我客观分析一下,你们对书院,对国家,对百姓,都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众生:“……”
有……有吗?
“还有对我!”宋问痛心道,“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宋问哼了一声,扭头即走。
“专治不服派……”林唯衍收了长棍,跟在她后面。默默念叨两边这名字。满意点头:“嗯。”
听着还不错。
身为先生,学生总爱打架。宋问是很烦恼的。
打架的学生连检讨都不会写,宋问就更烦恼了。
“我以为你们什么都会,所以才这么嚣张。结果连检讨你们都不会写?”宋问奚落他们几句,抠抠耳朵道:“立足己身,正视过去,展望未来。一个不会审视自我的人,是不会有进步的!都给我好好反思,拒绝敷衍!”
冯文述提着笔叹道:“先生真是良苦用心,我等又叫先生失望了。”
赵恒跟着叹道:“惭愧啊惭愧。”
冯文述道:“其实这次,真是我的错。我焦躁莽撞了,还累及你们。”
“哪能单怪你?”梁仲彦抬头道,“君子之益友有三:友直,友谅,友多闻。身为你的朋友,却还陪你一起犯错,显然是我们的过错更大了。”
宋问摸摸下巴。
这群小子……挺好的。
宋问道:“以后还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和人打架吗?”
“不会了!”孟为保证道,“从今往后,我们便是相交甚好的朋友。不会再因为些口舌之争动拳脚。”
众学子附和:“就是就是。先生别生气了。”
“对了先生。”冯文述将桌边的一沓纸拿起来,放到宋问跟前道:“这是我们昨日打听到的案子,也不知道有用无用,您看看?”
众生抬起头,两眼希冀的看着她。
宋问随手翻了一遍,被里面稀奇古怪的传闻给震慑住了,心道果然老一辈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点头道:“很好啊,说明你们用心了。”
众生欣喜。
宋问接着道:“既然你们已经找了这么多未明真相的案子,不如自己去试着断一断。”
众生表情凝滞。
“譬如说,这个。”宋问拿起一张纸,“夜半时常闻人低泣,家中偶有丢失财务。看看多有意思。”
冯文述忙丢下笔,起身道:“先生,这里面有不少是他们夸张胡诌的。学生尚未来得及辨明。”
“我知道。”宋问道,“又如何?你听着觉得荒诞,对他们来说,却是可怖。这是心中不安的缘故,你们不管吗?任由他们寝食难安的受难吗?往后你们碰到的案情,远有比这些更夸张,更离奇,更不可思议的。总要去找真相的。不如趁现在习惯习惯,多好啊。”
众生:“……”
究竟哪里好啊!!
“许多事情,看着玄乎,其实真相很简单。冷静一些,细心一些,拔掉它虚假的表皮,就一点都不难了。”宋问又翻了一遍,感慨道:“哎呀,这不查一查,都不知道大家有那么多烦恼。你们说是吧?”
“可这也太多了,得查到何年何月啊!”冯文述摊手道,“何况我们不是还要管郑会的案子吗?”
宋问:“太多了?”
众生齐齐点头。
宋问:“那就去找你们的朋友帮忙嘛。武举科的那群人?”
众生懵道:“啊?!”
宋问无辜道:“昂。不是你们说的吗?你们是相交甚好的朋友。借此机会,再多增进一下你们的情谊。”
众生:“……”
众生心中一阵悲痛。
真是自讨苦吃。
宋问本意,就是不想让他们再管郑会的事情。
郑会这样的案子,不是一般能遇到的。
就算遇到,也很少会像张炳成这样断案的。
进阶难度实在太高。
在断案之前,首先要学的,还应该是明察。
这一点,他们已经做的不错了。
何况,以如今的形势,她觉得还是有些危险。
众生一阵哀嚎,还在试图补救。
“诶诶诶,都什么态度?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不要眼高手低,明白吗?”宋问拍拍桌子,“快些检讨!”
她正压着一群人“三省吾身”,书院守门的老翁出现道:“宋先生,有人找您。”
“找我?”宋问道,“这还上课呢。”
老翁站在门口催促道:“先生,先去看看吧。这边不打紧的。”
宋问见他跑的很是匆忙,都有些失态,料想来的定然是什么大人物。便也赶紧跟了过去。
书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宋问走下阶梯,快到的时候,唐清远走了出来。
宋问立马趋步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
唐清远站在车辕上,问道:“郑会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宋问:“是。有所耳闻。”
“我心中倒是也有些疑惑,正想去看看他。”唐清远道,“你若有什么话想同他说,我可以代为转告。”
宋问一喜。
正愁见不到那郑会,唐清远愿意出面,真是帮大忙了。
“有。”宋问道,“劳烦殿下替我问问他。在获罪之前,他有没有一定要去做的事。有没有觉悟。如果有,哪怕是苟延残喘,也请他活下去。”
唐清远答应道:“好。”
唐清远也在赶时间,便不与她多语,先走了。
宋问打开扇子,目送他离去。
从朋友的角度来讲,唐清远不是一个适合结交的人。
但从臣子的角度来讲,他真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梨宝朋友的评论字数少了一点,字数不够心情来凑。
第31章 夜来东风
夜间; 宋问对着烛火,坐在床上看书。
忽然前头的帘帐抖动了一下; 然后半空出现一个人头。
宋问心头一梗; 险些没被吓厥过去; 拿书砸他脑袋,怒道:“想干啥呢你!”
林唯衍将自己脑袋探进来,问道:“你这是什么?”
宋问:“桌子啊。”
林唯衍眼红道:“我也想要。”
宋问道:“自己去做呀!不就俩木板吗?”
林唯衍又问:“你在看什么?”
“县志。”宋问缓过神来; 答道:“赵主簿给我的。”
林唯衍:“你还没放弃?”
宋问:“放弃什么?”
“我以为你听了殿下的话; 放弃了。”林唯衍说,“毕竟听起来; 这事不大能做到。”
“我只是不想与他争辩; 毕竟这事没有所谓的对错; 只是各人考虑不同。”宋问笑道; “他谨慎,我大胆。可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能断定; 怎样做; 才是正确的。”
林唯衍断定道:“你很任性。”
“……”宋问真诚道,“没有你任性。下次进来,给我敲门。”
“我敲了,你没听见而已。”林唯衍道; “我就想来问问你,饿不饿。”
“我不饿。”宋问道,“出去。”
林唯衍很是可惜; 背着自己的长棍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宋问:“……”
丫当门是摆设吗?
没看两行字,林唯衍又从窗口翻了进来。
宋问没来得及骂,林唯衍压着声音道:“熄火!”
宋问:“什么?”
林唯衍:“快!”
宋问迅速吹熄蜡烛。
林唯衍靠进来道:“门外有人。”
宋问一惊:“谁要杀我?”
林唯衍摇头:“看着不像。他没带武器。我以为是你的朋友。”
宋问无语道:“谁家朋友会深更半夜来访?不怕街使巡查?”
“我会。”林唯衍指着自己道,“所以你家的会。”
宋问:“……”
不,他不是朋友。
宋问摸索着下床,小心走到门边,贴着听外面的动静。
林唯衍蹲在她的对面,忽然道:“来了。”
而后朝她挥挥手。
以防意外,宋问朝旁边退了些。
来人很小心,不想发出动静。
只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便走了。
宋问眉毛一挑。
怎么情况?
林唯衍松开握长棍的手,示意她人真的已经走了。
宋问反身重新点了灯,准备出去看看,就见门缝下面,赛了一封信纸进来。
打开看了一遍。
内容叫她有些吃惊,于是又看了一遍。
林唯衍:“是什么?”
“一封能送郑会去大理寺的东西。”宋问笑道,“看来树敌多了,总有一个,能让你死的。”
还用说什么?东风已经自己来了。
林唯衍在她身后嚷道:“这就是那封绝笔信吗?快给我看看!”
宋问挤开他:“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林唯衍道:“我看看是怎么写的,或许以后能用得上。”
宋问:“……”
“少年,你的好学之心完全用错了地方。”宋问斜睨他,“非常遗憾的告诉你,这个不是。”
林唯衍:“那是什么?”
宋问道:“奏状。”
一封死人留下的奏状。
前户部尚书,王粲,弹劾国师张曦云的奏状。
这人很有意思。
在末尾着重点明了,自己近来身体安康,也暂无轻生的意向。如果不幸暴毙,请陛下一定要下旨彻查。
不过如今看来,这封奏状还未到陛下跟前,他已经受害了。
随后宋太傅复任尚书一职,弹劾一事不了了之。
他奏状中提到的证据,也不知去了哪里。
仅凭这封奏状,或许不能将张曦云定罪。
但,王粲一代老臣,忠贞为国,恪尽职守。如今既死因成谜,要大理寺立案审查,是绝对可以的。
宋问捏着手中的薄纸,忽然间觉得有些沉重。
多少的毅然,决绝,愤恨,期盼,遗憾。都只在这几行字上。
林唯衍一听是奏状,顿时没了兴趣。
宋问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你猜这是谁给我的。”
林唯衍:“谁?”
宋问:“楚先生。”
“你说你今日去的那个地方?”林唯衍不明白道,“他为什么要给你?你认识他吗?他今日明明还不见客。你也给他打暗号了?”
“他不是不见客,他是不能见客。我们之前去见他的时候,他就听着呢。张炳成之前去拜访过,定然会派了人继续看守他。他现在不知朝中情况,岂敢轻举妄动。”宋问道,“今日三殿下去找他了,他便能明白,是真有人想插手此事的。只要他开口,会有人替他走动。可他又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才只能半夜来访。”
林唯衍:“那他为何来找你?”
“此案中,风头最胜的,不就是我吗?”宋问道,“除了我和三殿下,他恐怕也不能确认,还有其他人敢搅这趟浑水。”
林唯衍:“那为什么不去找殿下?那不是他的学生吗?”
“殿下那里太危险。我这里偏僻,好避街使啊。”宋问道,“若是因为宵禁被抓了,岂不是滑稽?”
林唯衍不大懂这群人的弯弯绕绕,送个信还那么多讲究。但抓住了重点,叹道:“都是因为他们不好好学武,连几个街使也避不开。”
宋问道:“你说的对。所以你要能者多劳了。”
她将奏状仔细折好,递给林唯衍:“明日,你将它拿去给三殿下。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习武之人渺无影踪的功法。”
林唯衍:“那你呢?”
宋问道:“我自然是去上课啊。”
林唯衍有些不乐意道:“那好吧。”
林唯衍终于真的出去了。
宋问回到床边,看了眼叫她颇为痛苦的县志,随手就丢到地上。
终于可以休息。只是躺下后却越发清醒。
辗转反侧,无法,宋问半夜又重新起来翻县志,一直到了翌日清晨。
宋问准备出门的时候,林唯衍正在后院晨练。
宋问对他喊了一声:“记得去送信!”
林唯衍应道:“明白!”
于是一路出了门,走到书院外边的长街上。
学子早已按着她的吩咐,等候在此。
“我亲爱的学生们,早上好。”宋问拿着教条指了跟前两人道,“点一点,自己的人都齐了没有。”
武举科学子一脸懵逼的站在旁边。
黄世谦问道:“先生,为何我们也要来?”
冯文述道:“你我皆是朋友,朋友有难,不该相助吗?”
黄世谦的脏话险些脱口而出,念及宋问在此,又生生憋了回去,纠结道:“你我交情,不是很深!”
“聊一聊就深了嘛。”宋问道,“昨日我已将原委跟你们先生说了,他说,你们今天都是我的人。”
武举科众生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进士科学子在一旁幸灾乐祸。
“列队!”宋问一手挥下,“武举的站这边,进士的站这边。”
两边人迅速站成整齐的两排,相对而立。互相瞪眼,各不相让。
宋问道:“两两一组,你们对面的人,就是你们今日的搭档。”
众生惊叫:“什么?!”
冯文述与黄世谦异口同声:“能换个位置吗?”
“不成。”宋问坚定拒绝道,“好好合作,我看好你们。”
她将冯文述整理出来的案情,拍到黄世谦的手上:“发下去。这就是你们今日的任务了。”
黄世谦看了眼,急道:“你们这写的都什么呀?这怎么查?”
“怎么查,自然自己想啊。凡事,都是从无到有嘛。”宋问微笑,“接受场外求助。可一旦求助者,直接零分。”
众生:“……”
这也能叫接受?
宋问指向旁边的茶寮:“我就在那儿候着,有事找我。”
宋问分配完了任务,坐到一旁,抖者腿,看他们晕头转向的开始行动。
心中很是满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