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炳成环顾四周,转了一圈,笑道:“素闻大理寺卿公正,如今看来,也是虚传。”
他停下来望向宋问道:“虽然不知你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但能讨好诸多官员,想来也不简单。”
宋问负手走上前道:“过奖过奖,我也不过是以真待人而已。张县令若是好好做人,也能和他们交上朋友。”
“你以为你能奈何得了我?”张炳成冷哼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不日后,我就要离开长安了。凭你现在的样子,还能留得住我吗?”
“恭喜恭喜。”宋问抱拳道,“不过没关系。反正再不日,你还会回来的。毋须同我道别,也毋须想念我。”
张炳成骄傲笑道:“你可以嘴硬。再如何讨关系,你现在也只是个阶下囚。”
“真的安全了吗?”宋问眯着眼睛道,“不到最后一刻,我都没有放弃。你就已经安心了吗?”
张炳成心猛得一提,眼珠一转,觉得她只是在吓唬人而已。
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她不是没有做过。何况她现在还在大理寺里呆着呢。
张炳成咬牙切齿道:“宋问。第一次见你,我给你面子了,可是你不要。不仅如此,我分明没有得罪你,你却坑了我多少银子?”
他在监狱的门外,来回踱步,历数她的种种罪行:“第二次,你又抢走了我的商铺。还陷害我,让我被户部误会。”
“第三次,你险些害我失了官职,丢了性命。我一再忍让,还没将你怎样,你却步步紧逼,要置我于死地。”张炳成指着她道,“与我做对,你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宋问连连点头,欣慰道:“张县令能如此清楚记得我的丰功伟绩,宋某就安心了。想来您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宋某的。”
“这样想想,就觉得非常高兴。原来我还做过这么多有价值的事情。”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咋舌回忆道:“不过有件事情你错了。从一开始,你即没有给我面子,也没有要留我活路。只是你,没的选而已。”
宋问发笑道:“你能杀得了我吗?你不能!你几次威胁我的时候,没有动杀心吗?只是你杀不了而已!”
张炳成来向她炫耀来了,临走前也不忘了这事,说明他有多恨宋问。
就像宋问说的一样,他最恨的地方在于,不能亲手杀了宋问。
而他终于离这个目标不远了。
可是宋问丝毫不生气,也没有任何急躁和不悦的表情。她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的看着他。
冷静的让张炳成都开始怀疑自己。这牢里牢外的位置,究竟应该是谁?
“我就等你,尸骨发寒的时候,到你坟前,吐上一口。”张炳成靠近门边,朝她阴恻恻道:“到时候,别怪我没问候你。”
宋问蹙眉,为难道:“那恐怕你只能,午夜梦回,或是借尸还魂了。”
张炳成拂袖,觉得与她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准备离开。
宋问挥手同他告别:“再会!下次再来啊!”
张炳成回头,怒瞪她一眼。宋问哈哈大笑。
要来和宋问耍嘴皮子,十个张炳成,都不是他的对手。
谁给他的信心?还来自讨苦吃。
大理寺外,林唯衍谨遵宋问教诲,盯住张炳成的那位夫人,钟三娘。
只是不大妙的是,被发现了。
倒不是他被发现了,而是宋问的几位学生被发现了。
钟三娘带着孩子出了县衙,不知要去哪里。
走到一半的时候有所察觉,当下停住脚步,带着人往小巷复杂的里走。
林唯衍无奈叹了一声,就看那几位笨笨的学生,不停跟着她绕圈。
终于等不下去,从暗处冲出来,直接按住了那钟三娘。然后一手大一手小,带人消失在墙头。
孟为等人绕过街角,发现跟丢了。
孟为神色沉重:“方才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是有猫腻。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还有这等本事?”
李洵思索片刻,问道:“要不要告诉先生?”
“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告诉先生?”赵恒道,“还是别让他多心了,我们再找找。”
四人又重新散开去找。
钟三娘被挟持住的时候,脸色瞬间煞白。想要叫喊,林唯衍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抬了抬夹着小童的右手。
她害怕儿子的安危,硬生生憋了回去。
等在无人的巷口落地,林唯衍抽出长棍,挡住她的去路。
钟三娘抱住她的儿子,她儿子虽然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却很是乖巧,也没有哭喊或慌张。
钟三娘:“少侠,您看着不是作恶之人。将我妇孺小儿堵在这里,是想做什么?莫非是想报上次的私仇?”
“不报仇。你是正正当当的死。”林唯衍道,“因为你们做了错事,是瞒不过去的。”
钟三娘看着他道:“做错事的分明是你们家少爷,他自己也承认了,如今还在大理寺呢。你来找我也无用。”
“有用。”林唯衍说,“他让我来看着你,以防你做什么小动作。”
钟三娘嘴角一抽。
普通来说,看着某人的意思,应当是悄悄的来吧?
哪有这样看的?
“你太麻烦了,绕来绕去的。”林唯衍不满道,“我决定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在他出来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
钟三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节没什么能送给你们,我决定让宋问给你们一个么么哒!
第75章 万般恳求
大理寺搜查县衙未果; 又一次陷入死局。
只是这些宋问不知道。
宋问在大理寺里面相当寂寞。掐指一算; 觉得这一天的时间都快结束了,怎么还不能出去呢?
“狱丞!狱丞!”宋问抱着门喊道,“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守在外面的狱丞捂住耳朵,转了个身。
他是专门调来看这宋问了。可再多精力也耐不住她折腾啊!
宋问:“狱丞!”
狱丞认命的走过来; 说道:“怎么?你才呆了多久?我们这呆了十几年的也没这样嚷嚷。”
宋问喊道:“你们大理寺卿都答应放我出去了!”
狱丞纠正道:“我们大理寺卿没答应!”
宋问发狠道:“那你放不放?”
狱丞:“自然不能放。”
“不能放你就别来看我!”宋问面向墙壁做冲刺状,怒道:“你将会见到一具宁死不屈的尸首!”
狱丞扭头就走。
宋问:“……”
片刻后狱丞又走回来。
宋问哼道:“有本事你别过来啊!有本事你别理我啊!”
狱丞说:“有人给你送了封信。”
然后他谨慎的往后跳了一步,两指夹着往前一弹; 想将信封飘进来。
那信纸轻飘飘的; 打了个旋; 重新回到他脚边。
宋问:“……”
狱丞:“……”
宋问怒道:“你当这里是恶犬吗?你给我亲手交到我手上!”
狱丞冷汗道:“都一样都一样。我们狱丞是不能与犯人多接触的。”
“我呸!”宋问朝他勾手指,“你给我进来。”
狱丞捡起东西,再次从一侧飘了进来。
宋问捡起拆开,微微扫了两眼,急忙跑到烛火的旁边,又眯着眼睛看了一遍。
狱丞观察:“你眼神不好了?”
“你还心眼不好呢!”宋问揣回怀里; 走回来正色道:“我要见你们大理寺卿!快!”
狱丞犹豫了一下。
宋问道:“耽搁了,你自己负责。你们大理寺卿现在最头疼的事情; 只有我能解决!”
狱丞考虑到她身份特别; 似乎大有来头; 还是听从,吩咐了人去传话。
不久后,大理寺卿过来。
“何事找我?”他面色不善道,“今日你出不去; 如果是为这事,免了。本官忙着呢。”
宋问:“凭什么?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提供有利情报的证人的?出尔反尔。”
大理寺卿:“并未从张县令家中搜出任何证据,现在放你出去,有失妥当。”
“我已经给了你们那么重要的消息,你们还是查不清楚?”宋问甩了甩有些杂乱的头发,骄傲道:“果然你们没有我都不行。我在牢里坐着,都能做比你们更多的事情。”
大理寺卿不想听她的责备或吹嘘,转身准备离开。
“且慢!”宋问喊住他,抱着门边木头道:“撬不动张炳成,你们不会去撬他身边的人吗?”
“张炳成虽然不算聪明,可也还算警惕。能知道他事情的,除了赵瑞安,还有何人?”大理寺卿扭过头道,“赵瑞安为人谨慎,又对他忠心耿耿,还要比他油滑。若能解决得了赵瑞安,何愁解决不掉张炳成?简直是舍近求远。”
“忠心耿耿?关卿是在说笑吗?他只是明哲保身而已。”宋问的脸隐在暗光后面,带着意思讥讽道:“张炳成有什么值得人忠心的?他的愚蠢,他的自私,还是他的丑陋?如果这世间,平庸无能也算是一项美德的话,他可以得到全天下人的尊重。”
宋问道:“赵主簿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想的就是出人头地。可惜做了那么多年,他还是一个主簿。张炳成在他眼里,即让他嫉妒,又让他怨恨。岂可能会忠诚他?只是跟着张炳成这些年,他也肯定得了不少好处罢了。”
大理寺卿因着她先前提供的信息对她还有些客气,只是如今自己忙得焦头烂额的,还要和一位无关人士解释那么多。
他脾气本就不好,当下更是要发飙了。不善道:“我们已经找人去试过。多次挫败。如果有用,还需这般麻烦?这些事情,你当我们没想到吗?”
“你们能想到,可是你们却做不到。做不到就体现了能力的高下。”宋问哈哈笑道,“看人这一点上,我自诩还是可以的。”
大理寺卿喝道:“宋先生!你叫本官来,就是听你训话的吗?本官可不是你的学生,这里也不是云深书院!望你看看清楚!”
“你们拿不下人,却来向我投诚了。”宋问从怀里拿出纸,在他面前抖了抖:“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大理寺卿脸色大变,一步上前,想要看个清楚:“这是真的?”
宋问迅速收了回来,抖腿得瑟道:“放我出去。”
大理寺卿朝后使了个眼色,狱丞上前开锁。
宋问甩甩手臂,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叹道:“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把你叫出来,就是为了给你训话?我时间不要钱的?精力不要钱的?”
是不要钱的。
大理寺卿伸出手:“东西给我。”
“我和你说那么多,是为了让你知道自己错了。如今看来你并没有好好反省。可是还好,我会反省自己。”宋问扭过头道,“东西给你们,再让你们把我关回去?”
大理寺卿:“你若是不给我,你现在就要回去。”
宋问道:“我来给你们带路。”
说罢磨蹭到了走道门口,然后拔腿开跑。
大理寺卿和狱丞同是一愣,跟着拔腿开跑。
宋问一路冲到外面,半路上停了下来,气喘吁吁。
大理寺卿也追了上来,怒吼道:“你要做什么!你想多关一会儿吗?”
守在门口的一队官爷紧紧跟上。
宋问转过身道:“我给你们指条明路,不必谢我。现在,你带人去县衙。”
大理寺卿眉头一皱:“赃款藏在县衙?”
他们没有找到。
“你不是搜过了吗?不在啊。”宋问讲纸递给他,“你把这个,送到户部去。让户部带人去清点赃款。同时你带着人,叫上金吾卫,直接去拿张炳成才对。”
大理寺卿接过,发现上面写的地址,是一家卖布匹的商铺,下意识问道:“拿人自然要讲证据,他可是朝廷命官。若这消息是假的怎么办?如何收场?”
宋问道:“就那么收呗,反正他都要走了,你一大理寺卿,还怕得罪他?你该想想,若这消息是真的怎么办?”
大理寺卿道:“真的就真的,能怎样?”
“若是真的,等你清点完,人都已经跑了。”宋问道,“你大理寺人多嘴杂,谁知道有没有人会走漏风声。就算没有,这拿人的效率也很让人担心啊。”
大理寺卿考量片刻,决定还是相信她。回过身道:“通知户部,重新点人,走!”
那边。
钟三娘抱着儿子,同林唯衍对峙。
林唯衍这种时候,耐心足着呢,就和她默默互瞪。
钟三娘败下场来。
“你想怎样?”钟三娘道,“这天都快黑了,你还要将我母子二人拦在这小巷里吗?少侠既然是江湖人,难道不讲江湖道义吗?”
林唯衍道:“要说江湖道义,是你先不讲的。你阴险狡诈,蛇蝎心肠。诬陷宋问进了大理寺。”
“我是弱女子,又不是江湖人。何必守江湖的规矩?何况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陷害他的?”钟三娘垂下眼道,“别人不讲道义,那你也不讲了吗?我以为对你们来说,那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林唯衍面不改色道:“没关系。我还是孩子。就算从江湖道义上来讲,他们也会原谅我的。”
钟三娘:“……”
这人无耻起来,就怕对方和自己一样无耻,或是青出于蓝。
孩子回抱着母亲,忍不住小声道:“娘,我饿了。”
钟三娘怒声指责道:“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你要饿死我儿子吗?”
林唯衍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缓缓说道:“当年我出京城,走到一个穷困小乡。那里的人都没有饭吃,我也饿了六天没吃饭。那个时候我才七岁。一直到我跟着宋问,才开始三餐温饱。”
钟三娘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这与我无关。分明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林唯衍白她一眼道:“不,我只是想告诉你,饿一顿饿不死。所以饿着吧。”
钟三娘:“你——!”
林唯衍道:“别来恶心我,不玩你这套。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钟三娘叫他噎了一句,很是忿忿:“你知道那宋问什么时候能出来?他若是一个月不出来,你也看我一个月?”
林唯衍疑惑道:“那也是你害他进去一个月的。他寸步难行一个月成,你就不成?”
钟三娘怒指道:“你这叫挟持!”
林唯衍毫不在意道:“我只是看着你,以防你又出去作恶。”
钟三娘低下头,说道:“我要回去了。你要看着我,如果我在县衙寸步不出,总可以吧?我儿总要吃饭吧?你不是真想将他饿死吧?”
林唯衍想了想,道:“也可以吧。”
她去哪里,想做什么,林唯衍都不在意。只要让他知道行踪就可以。
天色已经开始暗沉,路边摊贩陆续收摊。
就听一列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近百人的队伍从街上小跑而来。
官兵迅速围住县衙,为首三人站在门口。
一侧金吾卫,开口喊人。
张炳成听见动静起身出来。
推开门,为他盏灯的老仆看见和动静,手上一抖,退了一步。
张炳成挥开他,看见宋问,又看见大理寺卿与金吾卫,怒道:“诸位这是何意?今日不是已经来搜查过了吗?还要怎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叨扰,这你们大理寺的出事风格吗?”
他指着宋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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