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十多分钟,苍舒言只能耐心的听着母亲叨叨絮絮的关怀,大部分还是围绕着自己是不是谈了个藏起来的男朋友,过程中苍舒言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注视闫时轮,虽然他看上去没什么情绪变化,但苍舒言却感觉到他应该听见了。
收线之后的苍舒言脑中还在胡思乱想,对于自己的表态闫时轮没有回应,如果有人乱说话闫时轮又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难过?虽然她想过学着怎么走进闫时轮的内心世界,但真正实行起来,还是一条漫长的路。
“你母亲很关心你。”
闫时轮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因为在他的内心是有憧憬,只是他不能确定苍舒言的想法以及她的决心,却又不敢尝试,因为这关系的并不是简单的恋爱,而是共同走向一条最为崎岖而坎坷的路。
“你……你都听见了。”苍舒言真的觉得自己羞死了,自己母亲那些话连自己都听不下去,别说还没回应自己的闫时轮。
闫时轮一直在意苍舒言的举动,凭他的听力,苍舒言母亲的话他没落下任何一点线索,而苍舒言正在踌躇之际,闫时轮却问了她意料之外的话。
“言儿,你是在哪里出生的?”
“我?我是在禺山县一个妇幼保健院出生的,我小时候是我外婆带大的,到了8岁才来市里,嗯?”
苍舒言想了一想,忽然觉得自己记忆里对儿时的事情很是模糊,最为清晰的是母亲的脸,在自己的记忆中好像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如果要说变化那就是十多年来日新月异的社会变迁,改变了母亲的服饰。
对于这种感受,苍舒言觉得有些怪,明明都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为什么变的那么模糊,连外婆的姓名,样貌,年纪都完全记不得了,记忆仿佛就像是黑板上的字,被谁抹去了一般,而所说出的这些话,只不过来自之后母亲的不断讲述。
“禺山县?那离这里确实有些距离。”
闫时轮无法看见苍舒言茫然的神色,只能从她毫不犹豫,思路分明的阐述中去感受她的心境,苍舒言的话并没让闫时轮发现有什么不妥。
但禺山县这个地理位置,却令他有一些熟悉之感,然而一时之间他也回忆不起,这个地点与苍鬼一脉又有何关联?假如闫时轮并不是盲人,他就能发现苍舒言神色中的迷茫,或许接下来就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过程。
“那……那你一直都在靖海市生活吗?”苍舒言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闫时轮,语调也变得有些不顺,她不敢叫的太亲昵,她也怕闫时轮会不喜欢这种轻浮的态度。
然而对于闫时轮的过去,苍舒言很想了解,因为她认为,只有了解一个人,才能真正的走进他的内心世界,也只有这样才是她认为的爱,如果不能让两颗心贴近,那么这样在一起的话又怎么能做到彼此之间的信任?
“十五岁时候之后,我跟随养父曾经去过很多的地方。”
闫时轮不可能在一个城市生活很久,在这漫长的一千五百多年里,他经历过几次的大混沌,而每一次醒来,肉身都会回到人类差不多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期,所以每一次都会在这个人类世界中寻找一名修行者,并获取一个人类的身份。
这一次被他替代的人类,就是闫氏集团原本身患眼病的继承人,而真正的闫时轮并非生做他这个模样,只不过人类无从辨别而已。
那是因为,人类以为岁月的变迁会让人无法在追寻过去的痕迹,当然真正的闫时轮在十二年前,前往国外医治后,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闫时轮几乎要忘却属于他原本的名字,在这历史的长河之中,被他抛弃的名字太多了,一具不老不死的肉身,只会停留在二十七岁的年纪,在每一个他曾踏足过的地方,当他离开之后,人们便不会留下对他任何的记忆。
“那你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苍舒言终究还是将心中最为在意的疑问问了出来,她原本想问究竟是怎样的眼病,会把这样一名出色的男人,带离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她不能承受这种黑暗带来令人窒息的压力,就仿佛心脏被扼住了一般,无法呼吸。
“你很在意吗?言儿。”
闫时轮抬起头,睁开的双眼好像受到情绪的牵引,变得更为飘忽不定,苍舒言只能感觉到他仿佛在“遥望”虚无的远方,这种跨越了任何障碍,好像是自己无论如何也追溯不到的世界。
“不是的,我只是……”
情至深处所有剩下的也许除了爱,更是无穷的不舍,无论闫时轮,苍舒言,甚至句芒与契真都是如此。
“我不需要同情,而且眼盲并不会影响我的生活。”闫时轮的话语声变冷了,就像苍舒言最初的猜测一样,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同情的感觉,是自己不由自主的流露了。
但苍舒言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听到了令她重新充满希望的话。
“也许,也不是绝对没办法。”闫时轮不忍心湮灭她的希望,就如同对待自己与苍舒言俩人的命运一般,没试过又岂知是无法改变的呢?
闫时轮自己也说不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改变了想法,或许就是那一天,她奋不顾身的来找自己,用她的身体替自己挡住危险,令他无法忽视,也无法忘怀。
“真的吗?真的可以治好吗?”
“言儿,我会失明并不是因为眼病,而是天道有循环,在这个世上有得必有失,如果要改变不是不可能,只是我现在还没参透这其中的奥妙。”
苍舒言没想到,原来闫时轮根本不是得的眼病而失明,如果说是过去,她是不可能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说法,但现在她会,而且更会担心,会心疼,甚至会痛恨的莫名其妙。
“会疼吗?还会有其他伤害你的地方吗?”苍舒言轻声的呢喃道。
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苍舒言忍不住轻轻抚摸这闫时轮的眉峰,指尖的触感让她舍不得放手,她很喜欢他的眼睛,即便是那么令人心痛的苍茫,也是属于他的一部分,闫时轮没有阻止,令苍舒言的心也变得更为柔软了。
“不会。”闫时轮的嗓音有一丝沙哑,这是他在忍耐,忍住将身前的女孩拥入怀中的冲动,他不敢在不确定苍舒言的心境下,冒然主动出击,他怕吓坏了这个自己最在意的人。
而这样一幕,落在杨智城与句芒的眼中,心头都是感慨,无论闫时轮怎样决定,他们未来的路还是布满了荆棘。
“昨夜,你没吃多少东西,愿意陪我去饮早茶吗?”
想起那一桌的素食,甚至连粥里面都没有一丁点的肉沫,苍舒言就觉得原来自己的胃早就开始抗议了。
“不算是条件,我就和你去。”苍舒言觉得自己怎么都要想办法赖在闫时轮身边,但又不能太无理取闹,这中间的分寸拿捏她觉得还需要好好的琢磨。
第28章 赖定你了
“女人真是善变。”闫时轮低声叹息道。
“你也一样,不过没关系; 我不介意主动的人是我。”苍舒言说着话语声越来越轻。
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 她悄悄的又一次靠近闫时轮,就好像之前闫时轮对他的举动一样; 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
“大猪蹄子,你那么秀色可餐; 今天这一顿没肉我可就要吃你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哟。”
苍舒言的话,却激起了闫时轮久远之前的记忆; 那时的她也曾经说过,你生的这般好看叫若叫其他女子瞧上了; 我便将你吃入腹中,虽然话说的血腥而蛮狠; 然而却并没有变作现实。
但这是来自姬雅的独占欲; 也同时是令闫时轮心动的誓言。
“这句话,是想提醒我,你出嘴是多厉害吗?”闫时轮此时也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 或许现在他不能确定; 但他也愿意用时间来证实他们之间的感情; 只要苍舒言在他身边,也就足够了。
在那久远的岁月痕迹里; 我有没有见过你?当我凝视着你的面容,喜悦中却有一些彷徨,是我不敢相信自己; 还是你?镜花水月的爱恋,有一天是不是终将消散。
闫时轮的神情,他的一举一动,始终牵动着苍舒言的心,这种熟悉的感受神秘又如同罂粟一般的惑人,苍舒言已经忘却还要去医院,对她来说似乎只要有闫时轮,去哪里都不那么重要了。
闫时轮的手掌有着干爽的温暖,指尖有一些细微的磨砂感,苍舒言能猜到,那一定是他与自己接触这个世界不同的方式所导致,跟着他的脚步那一瞬间的恍惚,当她再有意识之际,已身处在一条极为古朴的老街街口。
闫时轮的手中依旧是他惯用的手杖,只是不同于一般的手杖,苍舒言仿佛可以看见那手杖表面涌动着神秘的光晕,而闫时轮只是握着并没真的使用。
杨智城在他们身后约十步的距离,这条街苍舒言并不熟悉,平时她并没太多的时间去逛街,更没像这样好似情侣一般的与男人那么亲近,心中总有那么一丝的忐忑。
“我们去哪里?”苍舒言似乎忘却了之前莫名的昏倒,这令闫时轮的心也放下了一丝的彷徨。
出了青山小筑,闫时轮便试图放开苍舒言的手,但却没想到苍舒言仿佛楞了一下,随后便主动的牵着自己的手,当然在苍舒言心里,可不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她要让闫时轮习惯自己的存在,习惯自己的温度和气息。
“向前一百八十三步,有一家茶楼名为听舍,会有你喜欢的食物。”闫时轮淡笑道,对于这样的主动,他欣然接受,或许有时人就不该纠结,自然而然的发展就是最好的过程。
说起吃,苍舒言可真的也算是合格的吃货了,虽说不讲究,但是只要是美食统统都是来者不拒,曾经有同事开玩笑,她这胃八成是通了黑洞吧,怎么都喂不饱。
听舍,名字非常的诗情画意,而苍舒言却更在意那一百八十三步的距离,原来闫时轮是这样判断目标,只是如果是陌生的地方,他又要如何判断要去的地方在哪里?苍舒言觉得自己要了解的还有许多许多,这样才能避免自己一时因为不了解而说了伤害他的话。
与整个古街的风格十分贴切,听舍仿佛就是建在竹林之中,与闫时轮的别墅有着类似的格局,若不是一名身着唐装的老者笑脸迎客,苍舒言甚至觉得,这家茶楼的老板保不准就是闫时轮本人。
“哟,小轮啊,这小女娃,该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
老者看起来约莫古稀之年,一头灰白的发丝梳理的整整齐齐,手中的两颗泛着光泽的核桃被捏的“咯咯”作响,红光满面的神采飞扬,英朗的容貌可以看得出,如果时光回溯五十年,想必也是极为俊帅的小伙。
“谢老,你打趣的话题始终不变。”
闫时轮的表情极为平和,仿佛见到的是家中的长辈,亲切和自然。
“难得见你接近姑娘家,我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随即老者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有一丝探究,说出话也令苍舒言觉得好奇。
“难道这就是道慈所说的那个女娃娃?”
闫时轮没回答,只是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苍舒言却好奇两人之间的谈话?难道闫时轮的养父道慈法师,早就提过自己了?难道自己和闫时轮真的是有什么前世渊源?这种感觉苍舒言有些欣喜,却也有些对未知的惶恐。
谢老的眼神又止不住的打量起苍舒言,这种感觉让苍舒言有一种被未来公公审视的错觉,令她忍不住脸蛋红红,但同时她也在打量眼前的老者,她可以看得出老者虽然好奇,但眼神中充满了善意。
“谢老,你好。”苍舒言的礼貌与大方,令人十分的欣喜。
“好好好,想不到你这小子眼神不好,选媳妇倒是一点不含糊。”
谢老一边拍着闫时轮的肩膀,一边在前面引路,苍舒言却有些担忧偷偷看着闫时轮,但却并没有发现闫时轮因为谢老的直言而有任何的自卑情绪,而他没反驳也令苍舒言的心小小的窃喜了一下,对于攻克这高岭之花也更有信心了。
“谢老,今日加一些肉类,言儿吃不惯太清淡的。”
“你就放心吧,保管不会亏待你的小媳妇。”
苍舒言打量着古朴的装修,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似乎特别会被这种风格的装修吸引,过去她从来没有在意过,是因为闫时轮的关系吗?苍舒言似乎可以确定了,因为现在的她甚至连闫时轮用过的一只水杯,都会进入她的视线。
茶楼的生意特别的好,一波波的客人进进出出,十分的喧闹,有一些常客也会主动和闫时轮打招呼,而他也始终报以微笑还礼,苍舒言总觉得闫时轮身上有一种老学究的气息,无论是他的气质或是谈吐,都有一种特别的古韵。
“阿城,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看着闫时轮坐下后,苍舒言有些讶异,并没有随同进来的杨智城,她还记得昨天晚上明明还一起用餐的,怎么现在反而只是站在包间外面,神色似乎还十分的警惕。
“他从不在外饮食。”
“啊?他不饿吗?”
随即苍舒言便从闫时轮的笑容中,发现自己真的是问了一个蠢问题,如果一个人不在外面吃东西,那么自然会随时携带自己做的食物,哪有蠢到饿着自己的,当然闫时轮并不会告诉她,对于杨智城来说辟谷也算是必修功课。
煮茶的小妹看起来经验极为的丰富,所泡制的正是名满整个西关地区福香茶,用的正是来自徽州的魁针与珠兰,杭州的西湖龙井融合而成,色泽清醇,香味浓郁,不一会雅致的包房内便弥漫着茶香。
看着桌上精致的虾仁蒸饺,蟹粉灌汤包,鱼肠面以及泰州干丝,苍舒言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打鼓了,也顾不得饮茶,便迫不及待的一尝美味,口中塞着满满的食物,鲜美的汤汁顺着好看嘴角滴落。
闫时轮虽然看不见,却也能听的出苍舒言满足的愉悦声,细细品味茶水,几乎是他一有空便要做的事情,苍舒言虽说吃的很欢快,却也没有忘记闫时轮并不吃这些荤腥。
“你不点一些素食吗?”苍舒言一边吞着口中的美食,含含糊糊的问道。
“姑娘,谢老自然会为老板准备他的早点。”小茶妹细心的解释道。
“老板?”
苍舒言正在往嘴里送汤包,一时惊讶,滚烫的汤汁不小溅了一脸,忍不住一声惊呼,却又担心闫时轮紧张,慌忙闭嘴。
“怎么了?烫着了?”
眼明手快的茶妹将赶紧的湿毛巾放在闫时轮的手中,而苍舒言正用手背抹着溅在鼻尖,唇瓣的汤汁,等感受到闫时轮触摸自己的身体时,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想替自己做一些事情?
苍舒言不由的感到心头一暖,随后乖巧的将自己的脸凑近闫时轮,将他握着毛巾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脸上,她能感受到闫时轮的指尖有一丝颤动,她也开始体会到闫时轮为什么没有回应自己的表白。
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也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让他完全的信任,但苍舒言现在不会气馁了,对于身边这个看起来高贵神秘还有点冷冰冰的大美男,她也开始逐渐了解他的内在,他的内心实则是十分的温柔,而且很体贴,感情也是很细腻的。
“我没事,你别担心。”苍舒言满足的笑着,连声音都能听得出一丝的愉悦。
闫时轮小心翼翼的擦着,不放过任何一点遗漏,直至指尖反复确认,并没出现水泡,才安心。
“烫着了都那么开心。”闫时轮有些无奈,但却掩藏不住满脸的宠溺。
“我没事,而且茶妹已经出去拿冰袋了。”
“到现在还不愿意叫我的名字吗?”闫时轮不由的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