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真又轻缓地点了下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将脸撇了过去。
江道义体贴的也不再问了,他冲了两杯蜂蜜水,既然她不想说,那他就陪着她静静地坐在这里发呆。
有一个人陪伴的感觉好多了。
良久之后,鉴真终于低低地道,“……我心里堵堵的,像被倒进了冰水,好难受。”
她最后才知道,原来周蕴不止没有放过当初伤害林清的人……
她也没有放过她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鉴真想起她一心求死的眼神,“活着,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
就像她被独自留在了这个陌生的时代,也曾经孤独绝望过,最自傲珍惜的功力还像漏气的轮胎般,一天天瘪了下去,但她还是努力地活下来,努力学习着去适应这个社会。
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啊。
“每个人的想法与信念都不同,”江道义思考的角度很特别,“或许在有些人的心目中,有什么东西令他们宁愿死亡,也不愿继续面对。”
鉴真回想起她哀恸地喃念着,是她害死了林清。
她也是害死林清的元凶之一。
所以,在杀了其他人之后,也要杀了自己吗?
“我不懂……”鉴真是真的不懂,“感情真是太可怕了……还好我只要破邪剑就够了。”
江道义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剑又不能代替伴侣。”
鉴真顿时严肃地道,“剑,就是我的伴侣!”
江道义复杂的目光久久停在破邪剑上。
鉴真警惕地将破邪剑收起来,“自己的伴侣要自己找,小小年纪不可觊觎别人的伴侣。”
江道义:“……”
周蕴临死前的安排,引发了社会舆论对于校园暴力事件的巨大关注。
她的最后一句话:“不要仗着年纪小,以为不用负责任就可以欺凌弱小,这不是你们的免死金牌。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几个像我一样的疯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被多家媒体争相报导,由于影响巨大,相当一部分只重成绩的父母们开始关心子女的校内生活,有了家庭做后盾,各地隐忍着的校园暴力受害者纷纷站了出来……
在这个敏感时期,校方也不敢再将这些当成是小孩玩闹处置,一旦发现便从重处理。
不过……
在这场抗击校园暴力的狂潮下,总有一些没有被春秋笔法忽悠的人,疑惑地注意到为什么复仇的是一个女老师?
难道她们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但她无疑死得正是时候。
留下了无数激烈的争议与难解的谜团。
郑芳在这件事后休了学,听说拜访过几个精神科的专家,没多久便举家离开了T市。
警方在救助她的过程中,发现其实连接绳打的是死结,诚如郑芳口中所言,周蕴也认为她罪不至死。
她利用郑芳挑起媒体的注意,公开了当年林清自杀的真相,并给了她此生最深刻最难忘的教训。
林清的父亲在女儿翻案后带着一叠纸钱,老泪纵横地蹲在她当年死亡的地方烧了,以告慰魂灵。
几个主要施暴者已经死了,至于郑芳,作为胁从犯,林父选择了谅解,“她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翻案那一天,姚菲的父亲羞愧的出现在了旁听席。
陈佩与贺州的父亲,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庄易同样在周蕴死后不久转了校。
卫见秋则继续当着他的校园男神。
鉴真也恢复了每天早晚训练,中间犹如听天书一般的文化课。
第一个学期的校园生活似乎就在这样的波澜不惊中结束……
时过境迁,一个人影在周蕴的墓碑前静立良久,他放下花,“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注视着眼前的黑白照片,“当年视而不见,是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
“对不起……”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卫见秋!”
他回过头,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运动服少女,他还记得她的名字,“苏鉴真?你跟踪我?”
“没有没有,只是在路上恰好碰见。”鉴真没想到会这么刚好,只是她对卫见秋还心中存疑,见他出现就本能地躲了起来。
“那就算是恰好吧。”卫见秋敷衍地微微一笑,无心再继续纠缠,径直要离开。
“是你吧?”少女站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道,“追查真相,布置杀局,放出谣言,购买工具……这些光靠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完成这么精细繁琐的一系列案件,你也是协助人之一吧?”
“你有证据吗?”卫见秋道。
“没有。”鉴真坦然地道,“其实最大的证据就是我刚才听到的话。”
卫见秋耸了耸肩,“哦?那可真遗憾,我已经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你负责在明处,混淆注意,将视线尽可能拉到自己身上,帮忙掩盖证据对吗?”鉴真继续说道,“其实原版的说法只有林清喜欢你。但在陈佩死之后,就变成了你与林清曾经是绯闻情侣,而姚菲,也是你拿到视频的突破口吧?她喜欢你……”
卫见秋脸上的笑意薄淡了下来。
“……甚至那个被打晕的送餐员,也是由你出手的吧?”
卫见秋终于彻底敛起笑,“你是怎么发现的?”
鉴真摸了下鼻子,“那个,其实我刚才是在诈你,想不到你这么干脆就承认了。”
卫见秋:“……”
鉴真轻咳一声,“我都说我没有证据了。”
卫见秋忍耐地深吸口气,“你究竟想干什么?”既然已经被发现,他索性不再掩饰自己,“想抓我归案?没有人证物证,我也没有参与作案,最多也只能拿出一条知情不报,那又怎么样?”
鉴真却不按牌理出牌,确认了心底对卫见秋的违和感之后,终于填补了谜题之后她就满意了,“我并没有打算再做多余的事,只是想向你确认猜测罢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卫见秋双手插在口袋,侧头看她,“……好吧,满足完你的好奇心,我可以走了?”
“最后一个问题。”好奇宝宝·鉴真冷不防地道,“你喜欢林清?”
卫见秋怔了下,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次再也不停步的走远,“是啊,那又怎么样?”
在这段感情中,他只是个自作多情的炮灰而已。
和所有人一样。
一开始,他也认为她喜欢他。
她经常出现在他的班级附近,故作不经意地在左右徘徊,为了接近他,还故意报了和他同一个英语补习班。
无疑,她的模样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朋友们起哄赌她什么时候表白,他虽然表面故作不在意,然而等待的过程越来越长,随着时间流逝,他也越来越无法克制的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是不是她太害羞了?不敢更进一步?
于是他主动接送她回家,然而当两人独处时,她僵硬地只想逃开。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直到影影绰绰地听说因为他,她在班上被女生排挤,他便想当然,原来如此,或许她是因此埋怨他吧。
兴冲冲的他提前到了补习班地点,当他撞见林清双眼闪动着从不曾在他面前表露的光芒,仰慕而羞怯地将手中夹着信纸的课本递给周老师时……
他如梦初醒。
心高气傲,早已被女孩的爱慕追捧宠坏的他,深深地觉得自己被羞辱愚弄了。
一时间只觉得仿佛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他只是个自作多情的挡箭牌。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多事?
她反正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
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然后终其一生,他都在为这一刻心底的黑暗懊悔着。
时间是最好的洗涤剂。
当暑假来临时,舆论早已不知换过了几轮。
在广大学生喜迎暑假的档口,期末考试是全班倒数第二,被强制要求开学补考的鉴真一点也不开心。
“要不要我给你补课?”江道义毛遂自荐。
鉴真无精打采,“……师父骗我,不是说我天资聪颖吗?”
江道义安慰,“术业有专攻,有得必有失?”
鉴真终于亮起了微信,只见上面的齐天戈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暗藏显摆地晒出了成绩单。
鉴真不忍心将自己的成绩上传,只得客套地恭维一句:真厉害呀。
齐天戈理所当然:因为我天资聪颖。
……师父!我的台词被人抢走了!心好痛!
江道义委实不知该如何安慰,索性打开电视转移注意力,“难得休假,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视?偶尔也要让自己放松。”
刚好电视频道在一部古墓纪录片上停住:
文村一村民在建造蔬菜大棚时,挖开一处古墓。
在古墓中停有两副棺椁。据县文管所考证,这是一个距今300多年的清初古墓……
鉴真原本只是随意地略过画面,突然,她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数秒,猛然扑到电视机前。
纪录片的旁白依然在继续:
墓主是一对夫妇,据说男墓主被发现时尸体保存完好,犹如活人……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村民说,“我们去的时候,墓里的棺材都已经被挖出来了,味道很熏人,和男墓主不一样,女墓主的棺椁上,棺材板已经全部散落了,里面只有几节尸骨,棺椁的盖子上破了一个洞,外面有块墓志铭,不知道在挖开的过程中,值钱的陪葬品有没有被偷偷带走,反正我们赶到时,只保存了现在这些……
“你在看什么?都遮住电视了。”江道义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忽然发现鉴真脸上不知何时满是泪水。他被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了?”
“剑……”
鉴真用手背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哑着声,“这是师父的剑!”
第二卷·情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故事结束。
下一个故事,就是欢乐一点的现代江湖。
。
知识小注解:
法律规定:
搜查时,必须向被搜查人出示搜查证,否则,被搜查人有权拒绝搜查。公安机关的搜查证,要由县级以上公安机关负责人签发。人民检察院的搜查证,要由检察长签发。但是侦查人员“在执行逮捕、拘留的时候,遇有紧急情况,不另用搜查证也可以进行搜查”。这里所说的紧急情况,在侦查实践中是指:
(1)身带行凶、自杀器具的;
(2)可能隐藏爆炸、剧毒等危险物品的;
(3)可能毁弃、转移犯罪证据的。在这些紧急情况下,来不及办理搜查的审批手续,所以,允许以拘留证、逮捕证进行搜查。
☆、第一章
第一章
时值七月; 骄阳似火; 走在路上犹如浸泡在三温暖中,虽然离发车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大巴车内的汽油味还未散,但乘客们早已上车,心浮气躁地等待发车时间的到来。
“……已知卡车市区行驶速度不得超过40 km/h; 这辆卡车紧急刹车后,经1。5 s停止; 量得刹车痕迹长9 m。所以你说卡车有没有违章?”江道义争分夺秒地拿着习题低声讲解。
鉴真不假思索地点头,“违章了。”
“为什么?”
“刹车痕迹都有9米了,肯定违章!”
江道义:“……”
文心能感受到后排那个陌生少年此刻无语凝噎的心情; 事实上,从这对少年少女上车之后,他就在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以免笑出声来。
听口音; 感觉他们不像是本地人; 暑期从学校回村的文心对身后同样明显是学生的两人颇有好感,这辆大巴开往文村; 难道又是去村里旅游探秘的人吗?
好不容易等到司机上了车,江道义立刻将习题一收; 无视身边的少女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义正言辞地道; “开车时不要看书,会坏了眼睛。”
鉴真总算转移了注意力,“好吧……”
自从在古墓记录片中发现了师父的剑; 鉴真便什么也不顾了,就算如今内力只剩下不到半成,也一门心思地要追来文村探个究竟。
当然,追踪真相是一回事,为了开学后的期末补考,补课也必不可少。
身为(一)班的优等生,江道义当仁不让的肩负了考试押题、划重点,兼疑难点解答各项重任于一身,堪称感动中国好同学。
文村是位于巫山脚下一个四面环山的中型村落。
由于乘坐动车会检查管制刀具,所以他们便选择了汽车,沿途还要几经转乘,路程也因此变得分外遥远,在这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中,尽忠职守的江道义只要遇上休息时间,便见缝插针的给鉴真开小灶……
真是心疼自己。→_→
到达文村时已近黄昏,车子开进修建在村口的青石牌坊不远停下。
饶是鉴真武力高强,此刻也不免脸色发白,脚底虚浮。江道义虚环着她的肩膀,目光在鱼贯下车的乘客中逡巡一圈后,走向了文心,“你好,请问这附近有没有旅馆?”
文心对他们好奇已久,见状坦白地道,“有的,不过车站这附近的旅馆价格偏高,卫生也不太好。”
他的话善意满满,鉴真友好地问,“那能不能请你推荐一家好一点的旅馆?”
文心热情地一口应下,“好呀,我带你们去。”
沿着文村少数几条水泥主干道走到东北角,鉴真一行人在一栋四层小民楼前停下,招牌上富贵酒楼四个金色大字和贴在外墙的金黄色瓷砖,在橘红色的夕阳下简直能闪瞎狗眼。
文心有些尴尬地解释,“……这是我们村最好的旅馆兼农家乐。”
“挺好的,谢谢你。”鉴真感激地朝他微微一笑,向他打探道,“我在电视上看到,这里前段时间发现了古墓?”
文心道,“是啊,大概一个多月前,你们也是因为古墓来的吗?”他倒是不太惊讶,在电视播出后,这段时间陆陆续续都有一些猎奇的人过来凑热闹。
但这个墓一来只是清初,年份并不太久远。二来也并非王公贵族,没有太多珍贵的陪葬,唯一神奇的便是那具出土时依然容貌如生的男尸,但当时由于事出突然,缺少保存技术,出土没多久男尸便加速腐烂,臭气熏天。
想来也没什么好看的。
鉴真点了点头,恳求地望着他,“你明天能带我去古墓发掘地看一下吗?”
文心被那双美丽的眸子看得心底忍不住一阵发热,只不过从身边突然袭来一道冷气,江道义不悦的眯起眼,恶狠狠地盯着他不断发射冷箭,他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古墓纪录片的摄制组还在拍下部,已经封锁了地方,估计不太好进去。”
“没关系,你就带我去那附近远远看一眼就好。”
“那……好吧。这是我的电话,明天出发前叫我就好。”
好在旅馆内部装潢并没有那么扎眼,鉴真与江道义一人定了一间房,两人去前厅吃了顿简餐后各自回屋梳洗。
旅店的浴室就是个安着简单莲蓬头的狭小房间。一条肌肉线条凝实的手臂拧开了喷头,江道义仰起脖子,任热水洗刷舟车劳顿的疲惫,练武数月后肩胛骨也打开了许多,沐浴在水汽中的修长身躯愈发接近成熟男性的宽肩细腰,细密的水珠打在他的睫毛上,他伸手抹一把脸,想着鉴真到达文村后那郁郁寡欢的神情,莫名有些在意……
他冲完澡后拿着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套了件白色背心,顶着半干的头发,敲响了她的门。
“阿义?”鉴真洗澡后也换上长袖衬衫与休闲裤,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天,她依然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和短袖短裙俨然此生无缘……
江道义坚决不承认早已暗戳戳买好网球裙的自己失望了好几天。→_→
少年进了房间,对上她疑惑的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