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中,最难突破的一关,也是最根本的一关,终于如手指破窗纸一般,被他打开了。
小阿菜几人看得莫名其妙,但见玄穹对着刘迦深深作礼,谢道:“兄弟,多谢你助我闯过这一关。这世上许多道理都是很简单的,可偏偏就是知易行难,理论上的东西要化作感性上的体验,真须得快刀斩乱麻似的果断与干脆,方可打破入道。”
刘迦只是笑了笑,并不多说。十指分出一个法印,在众人外围又做了一禁锢,嵌在那业识封锁之内。忽然如幻影闪动一般,伸指连连弹向玄穹、小阿菜、临将臣和干玉等人眉心。这几人都是江湖老鬼,与人临阵,就算被打,多少也能还上一两招。可刘迦所使法门,并非以快打快,而是忽然跨出众人习惯的相对时间,使这群人在他眼中,成了相当静止的物体,只有他还在动。因此他从容下手,对手却无半点思考与还手的可能。
他使法完毕,又回归原处,却见玄穹等人忽然再次大咳起来,尽行吐出一堆秽血。临将臣惊道:“怎么回事?老夫为何莫名吐血了?吐血这种事,可是和老夫的风格反着来的!”小阿菜也惊得不得了,望着掌中黑血,不知所措。唯有玄穹,既已体验到了身形幻有,反而毫不在意了,抹了抹嘴角,只是笑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吐点血又算什么?”
刘迦对玄穹笑道:“玄哥,对不起,刚才我自作主张帮你们把冥界业识系统在你们身上留下的痕迹给去了。”
玄穹奇道:“兄弟,这是何意?”
刘迦道:“刚才那夜叉与你们交过手,那业识系统已经在你们身上留下印记,倘若我不替你们排除,那业力中的种种力量很快就会顺着这个印记进入你们的知见,干扰你们的身体和意识,你们几位早晚会死于非命,就算从这里离开,也会意外地离奇死亡。”
说着他笑了笑,指着玄穹和小阿菜等的人眉尖,道:“但要排除这玩意儿,非得在你们完全不知觉的状态下才行。因为那业识系统的执行过程,是与心念配合着起作用的,如果我的动作让你们稍有防备,你们的注意力对我要作的事稍有异想,心念大起,那业识标记立刻就会起作用,咱们也就白躲进来了。”
他把刚才的状况给众人细细描述一般,这群人才知道,就在大家闲聊的一刻,已发生过许多事了。自从进入冥界之后,众人不管走到哪儿,处处都非常被动,步步都危机四伏,这才终于知道,那菩萨发愿度尽地狱众生,累生累劫都在地狱里面过日子,确实非常人的胸怀与境界。
刘迦再次细探了崔晓雨的体内诸力运转状况,暗暗诧异道:“晓雨的修为好厉害,虽有外境重重叠叠,此起彼落,她却没有妄心牵引着去相应相和,因此冥界业力对她影响极浅,有她和众人在一起,我当可放宽心做事。”
他走到崔晓雨身边,对崔晓雨道:“晓雨,你现在能从事相上逆向推演业识规则吗?”
崔晓雨压根儿不理解他说的内容,脸上一红,低声道:“哥,你说的这些东西,对我来讲,我完全……我完全不明白。”
刘迦暗道:“我把这么大一件事交给她,会不会过于儿戏了?”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拉过崔晓雨的手,试着将自己领悟的内容,由性显相地投射给崔晓雨。
各位,那业识系统本身,是不可见的,全是这个系统留下的种种相。可他的境界却能将这无形无相的存在转换成能传递的信息。那崔晓雨就像一张纸,没有成见所带来的知识障碍,刘迦这一投射,整个系统的内涵就像洪水决堤一般,尽向崔晓雨神识冲去。
上面这一段说,“业识系统本身是不可见的”,是啥意思呢?因为这是一种代称,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就好像咱们说起“家”这个概念,本身是抽象的。不同的人,通过具体的内涵来定义“家”的内容,有的人认为只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就是“家”了,有的人认为一定要有自己爱的人在房子里面才算得上是“家”,当然也还有更多的乱七八糟的内涵,比如四海为家、天为被地为床等等,管他什么,单是“家”这个抽象概念是不可见的。
从这个抽象的、“空”的“家”的概念,最后转化成可见的“相”,其过程中是由着不同的人的心来定义并表达出来。
业识系统也一样,理解的人不同,站的角度不同,完全不同。刘迦此时的境界虽难比那些彻底觉悟的佛祖。可与小阿菜等人相比,却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是对方用尽心思也难以理解的。这种难以理解,也多是因为成见所致,那根深蒂固的成见,使人难以彻底转换一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崔晓雨没那么多人生成见和主观臆想,当初听叶原重的安排,她就规规距距地跟着刘迦;在老妖那个星球,非所言安排她去当超女,她也就去;大家伙打麻将开心,她也就打;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也就接受;被波旬捉住后,她也没像玄穹等人那样时时在捉摸着如何出去……随遇而安,顺逆一然,她的情绪变化往往非常浅淡,不偏不激,多有来者即安、去者无妄的心态,因此她随着刘迦修行,受其熏染,境界提升得比别人快得多。
此时刘迦猛然将自己领悟的内容转换成可见的相直接传递出去,换作是别人,神识陡然遇此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往往产生微尘与宇宙相比时的恐惧与迷惘。但崔晓雨却不,只是因为相信刘迦,便坦然接受。内心不迎不拒。她这份天生的从容淡泊,却让刘迦在极短时间内便完成了整个系统的信息投射。
刘迦怕崔晓雨不明白,便道:“晓雨,你见过公路上奔跑的车流吧?”崔晓雨点头道:“嗯。”
刘迦笑道:“呆会儿我要独自静坐一会儿,如果我静得太深,可能就照顾不了你们大家。到时候如果夜叉发现了你们,你就学着在公路上逆行的法子,带着大家在车流的空隙间穿过去,这样虽然危险,但说不定能保命。”
崔晓雨眨眨眼睛,问道:“你说的那车流就是指业识系统的惯性,是吧?”刘迦点点头,笑道:“对了,你顺着惯性走,大家的方向都一样,就是死。因为业识系统的惯性本来就是生死相续。”
崔晓雨又观照体会了一下,又道:“你说让我带着大家在车流的空隙间穿过去,那些空隙是……”她转眼已体会到刘迦领悟的内容,微微笑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些五蕴力量集合不是很极端的地方,比较缓和冲淡的地方。因为人越是平常心,那业无力应和,就越难起作用,越是情绪交错复杂,二者相铺相成,作用就非常大。”
说完她仰着头又体会一会儿,终于彻底明白,笑道:“我知道了,你是说,让咱们不断在那些五蕴力道集合较淡的地方转换,找到一个出口,就能出去了。而找要个出口,就是要学会借缘。”
刘迦哈哈大笑,乐道:“晓雨,你真是天才,哈哈哈。”说着他拍拍崔晓雨的肩,又道:“万物皆可借缘,关键在于心。你慢慢体会就好。此事虽然凶险,但总好过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崔晓雨疑道:“哥,你不同咱们一起走?”刘迦摇头道:“我在这里面是平安无事的,可你们不同。”说着他叫过聆听,道:“你在冥界混得时间太长,目标太大,如果逆行,业识系统会在第一时间毁了大家的,你就不用出去了,留在这里面吧。”
临将臣等人见他一副吩咐后事的样子,都围了上来,临将臣道:“这聆听当年不是能随便出入冥界吗?”聆听笑道:“临护法,我能随便出入,那是因为我不爱管凡夫的闲事。”
众人这才恍然,此刻大家被困于此,都是因为过于自大。跟着刘迦进来后,由严氏一事而集体陷入了凡夫层面的业识系统中,倘若这些人只是随便走走留留,对谁的事也不管、也不理,就算有个人的业在,也不会从严氏这个点卷进去,仍然是相对自由的。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家事”的做法,偏偏又不是菩萨的做法,刘迦既然进来了,就不会置身事外。至于菩萨们为啥要这么做,大家参阅《华严经》普贤菩萨行愿品,当可明白。()
见思惑 第七章 共业高手 作贱自己的快感
刘迦让众人明白此时的困境后,便走出死角,一人来到大街中央,安静地坐下。他必须想办法与这个系统勾通,与这个系统交流,让这个系统渐渐融纳这群人的异样。
有哥们乐道:“瞧瞧chgor那小子,把这系统说得多人性化似的。”
哎,这话说反了哩。那整个器世界的共业系统,不是人性化了,而是咱们人和所有生物、甚至包括所有非生物,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特征,全符合这个系统的规则。是咱们系统化,而非系统人性化了。倘若咱们是自由自在的,无所拘束的,哪有“人”这个形象?这个形象,完全是由共业中的业识内容在执行过程中,根据内容所需要的表达方式而造就出来的。这个造就过程比较复杂罗嗦,咱们慢慢聊。
刘迦刚坐得一时,正好是明正天等人冲出香水海的刹那,他立刻感应,眼前出现明正天等人被困的画面,暗惊道:“他们怎么惹恼了香水海的护法金翅鸟?那群金翅鸟累劫修练,他们哪是对手?!”
他暗启破禅锋,道:“破禅锋,你承受力强大,可以逆行出去,把他们带进来!除此冥界,他们逃到哪儿,都躲不开那群猛禽!”他此时无暇去想更多,虽然明知把那群人带进冥界后,此时此地一样凶险,但总比让他们被金翅鸟追杀而死得好。
他不敢过于分心,只在破禅锋身上留下两个心诀,直接定位明正天等人,破禅锋化光而去。
随着刘迦修为逐步上升,那破禅锋此时的力量也跟着强悍凶猛,尽展天下第一名剑之风范。被刘迦心力驱使,毫无滞迟,直破诸多空间障碍,到得明正天等人所处空间。当下抛下第一个心诀,打开一个中阴入口,将明正天等人吸了进去。同时抛下第二个心诀,将金翅鸟送回原处。
明正天此处等人方知事情原因,非所言奇道:“那破禅锋有如此能力,刘迦兄弟何不让它带着大家出去?”
聆听摇头道:“冥界易进难出,其道理便是因为中阴通道是单向的,进来容易得很,出去挺麻烦。如果大家没在冥界惹事,老哥带你们出去,以他的能力,简直易如反掌,就算用启心轮或是让我带路,都可以出去的。现在老哥有严氏一事,大家又惹了夜叉,想要出去,哪有那么容易?半路上就会被业力给整死的。冥界折磨人的环境多得是,大家不妨试试?”
明正天听得心惊肉跳,急道:“那就是说,咱们刚逃进来,也和大家一样被冥界业力照顾了?”聆听乐道:“那是自然,你以为你能例外?倘若你例外了,那‘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句话还能流行下去?”
夜猫子在一旁低咕道:“有福没有同享过,有难倒是同当过好多回了。”小妲旯双手交叉在胸前,笑道:“从小说的情节的来看,你们的命运好像是这样的哦,不过总也没死嘛,没死就是好事。”李照夕在他身后“哼”了一声,他立时闭嘴。
明正天心中一阵悲苦,长叹道:“在外面的话,咱们定被那怪鸟给吃了。在里面的话,咱们早晚也会被夜叉给吃了。这这这……”玉灵子拍拍他的肩,笑道:“明正天,怕啥呢?咱们现在可是打不死的,由得那夜叉来吧,老夫正好想练练新版的无极游魂手!”
干玉听玉灵子说得奇特,向岐伯看去。岐伯简单说了一下众人的经历,干玉和玄穹等人大为惊叹,临将臣更在心中暗道:“天下竟有如此神奇所在?老夫出得冥界,一定要去瞧瞧!”
明正天向干玉问道:“玉姐,那你说说看,咱们现在这身子骨,是不是就不怕那夜叉了?咱们都应该是打不死的,是吧?”
干玉冷笑道:“打不死是相对的。你没见到刚才那夜叉的凶狠劲儿,连临前辈和我都险些被他毁了,你以为你这新入门的软僵尸就更加能挨打?要不你去试试?”众人听得害怕,不敢再想下去。
正说话间,忽见刘迦闷声轻哼,众人心中立刻紧张起来,均自暗道:“定是夜叉又回来了!”全都转头看向刘迦。
却说刘迦收回破禅锋,刚松了一口气,立感整条大街似在扭曲。这种极微弱的动静,常人根本感受不到,既便是临将臣和玄穹等人,也全然不知。但刘迦却感受得清清楚楚,连地上的微尘在如何轻轻颤动、细小的移动距离又造成了多少空间物质的变化,他全都一目了然。
他放眼观照,竟见远处微微红光,从下渐渐向上升起。暗道:“严氏女儿小莺快进入中阴命境了,但愿她能在夜叉来之前就完成转生……”此念刚起,却见三道色光陡降,正朝着红光之处而去。
刘迦大吃一惊,暗道:“那夜叉直接去严氏家维护系统平衡了!”
他闷哼一声,以掌拍地,直接在小范围内扭动空间。那看不出他神通的人,以为他尚在原地,其实他一掌下去,已然和严氏一家换了位。他此时正坐在严氏家的地盘上,而严氏的房舍已换到了他刚才的位置。但这种空间错位打破常规,临将臣等人根本看不出来。只是看到他还坐在原地而已,并未动过。
那三个夜叉去的方向正是严氏一家,但落下脚来,却正好在刘迦面前,完全不知所谓。就好像你明明去李四家串门,敲开李四的家门后,却发现进的是张三的家。这种事发生了,任谁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会问张三:“咦,你怎么住在这里?这明明是李四的家啊?”可张三定会说:“有毛病不是?偶在这里住了多年,啥时轮到李四来住了?”反正诸如此类的怪异,大家多半会吵上一架先。
可夜叉不是张三李四的性情,虽然诧异,但既见刘迦,二话不说,直接拿出铁叉,向他猛刺。刘迦正欲用心念制住对方来势,忽然身心滞碍,那被人暗中引动积习的感觉,熟悉之极,他立时惊道:“波旬还在这附近!”
他积习既起,便不敢随意用心,怕滥心坏境。他知波旬在此处,立即分心遍照,担心身后玄穹等人随时会成为人质。
刘迦反掌伸手,已将破禅锋握在手中。瞬间划出三剑,竟直接与夜叉交上手了。他此时分心观照,无法毁掉对方法器,只得硬拼。
那三名夜叉的体肤各自不同,分作黑、青、红三色,见他应招,立刻分作三角,全力向他身上刺了过来。那招数看似简单笨拙,但大巧若拙处,却是更加得狠辣异常,招招都由业识系统中的致人死地的规则所演变出来,因此每一招必是不可重复的绝世精品,每一招必是完美无暇的杀人法门。同时,每一招的背后,必是源源不断地、由系统传来的强大的能量。
那完美无暇处,看得临将臣啧啧惊叹道:“这些夜叉的争斗能力简直让老夫大开眼界,力大势沉不说,那招招都是只攻不守,居然还没破绽,这太让人佩服了。不知是哪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尚且如此厉害,师父可想而知。”
玄穹略略想了想,低声道:“他们的招式定是由共业系统直接在暗中驱使所演化,因此才有这般完美。毕竟咱们意识所能想出来的法术招式,都在此系统含盖之内,而且咱们个体的想像力,远不能与整体的创造力相提并论。”
临将臣转头赞道:“玄穹,你小子说得不错,那夜叉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傻瓜,不可能有如此精妙的杀人能力,定是受着背后的共业驱使。”
顷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