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闷在山上，是真的很难过。他们想要做的事情是在武林当中大展拳脚，而不是躲在老祖宗和大门后面，当一个缩手缩脚的娇花。
千绯是门派当中数一数二的精英了，这次的武林盛事，大部分人都会加入进来，她肯定也在其中。
叶锦所说的和他一起，是指行动一起。到时候大家会做的事情都不一样，一部分人会走水路，一部分人会顺路执行别的任务，大部分资质平庸的弟子，大概就是跟随大部队前行了。
平心而论，千绯是不太愿意随着大部队前进的。
不过想到叶锦，她又觉得发愁。索性一直将事情拖延着，想要再观察观察情况。
她走进书庙。
她身影刚一出现，吵嚷嚷的声音就全部停了下来。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人这会儿把脑袋收回来，埋在书本上，仿佛努力想要装出自己沉浸在知识的海洋当中的样子。
当然也有特别调皮的几个孩子，这会儿虽然眼神是强行拉回来了，可稍微撇着嘴，显然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千绯全当看不见，该干啥干啥，该抽背就抽背，背不出来的就打回去重背。
但是老实讲，从她刚刚走进书庙开始，就并不认为这些孩子最近的注意力有多放在医书上面。
本来在巫山派的时候勉强还能静得下心来，可是现在搞什么联合修行，就好像是小学里面的郊游一样，完全就没有一丁点意义，反而让孩子们的玩心比平时还要大。
几乎是所有人，站在千绯面前背书都背得磕磕巴巴的，与其说是背下来了，不如说是嘴部的肌肉记住了这个动作。
等千绯把顺序打乱了再一问，立刻就答不上了。
这要是三师姐在这个地方，绝对会恨铁不成钢到气死。
千绯把书册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地一声。
今天检查的结果大家都看在眼睛里面，心里明白有多难看，都低着头沉默不语。整个书庙沉静在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的、紧张又安静的氛围之中。
她表情很淡：“所有人，今天回去之后重新背记，三天后我来检查。”
大家默不作声，神态各异。
有人咬着嘴唇，有人鼓着脸，有人翻了个白眼。看起来都是不服气的模样。
她视线在众人的脸上逡巡了一番，最后停下来，温声道：“三天后我重新检查你们功课，要还是和现在一个样子，背不出来的话，我就去和师父申请，将记不住的人都送回巫山派，禁止参加这次的魔教讨伐！”
“为什么！”
有人绷不住，脸立刻垮了，当即就抗议了出来。
以前念书的时候，班上同学也经常会玩这一套：磨。
磨时间，恶意拖延。
明明是计算成绩的小组作业，偏偏就有那么两三个人，明明被分配了工作，却死活不肯完成。就想着赖到最后，反正有人帮忙做事。
这会儿千绯说出这句话来，是根本连磨的机会都不肯给了，这些人顿时就急了起来。
“为什么！”
有个女孩站了起来。
千绯冷淡地看着她，缓声问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要去做什么？”
“我们想要力所能及地帮大家一点事情，为打败魔教贡献一份力量。而不是成天守着这些医书，躲在别人身后当个笼中鸟。”
千绯嘴角略微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
“帮大家一点事情？比如说？”
“比如说……”那女孩愣了一下，挺了挺胸膛，“我们能够疗伤！”
“就凭你们连南昭百草都不记得的水平？去对付和南昭接触颇多的魔教？你们是去医活人的，还是去医死人的？”
那女孩脸上有点红：“我们也可以杀敌。”
千绯这次连话都没说，笑出了声。
对方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巫山派的那点武功，连自保的能力都很难有，更别说是杀敌了。可是大家学的明明都是一样的武功，却被对方这样瞧不起，女孩看着她，脸上明显恼怒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千绯把书合上，站起身来。
她声音悠悠的：“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去了能做什么？论武功，你们比不上习武门派。论医术，你们现在的医术，能解决问题？你们去了，就只有魔教杀着玩玩练习一下剑法的作用。简单来说，就是——”说到这里，她脸色一沉，声音也骤然压下来：“累赘！”
她表情极冷，一甩袖子：“真让你们以这个样子出去，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周围众人不敢说话了，但是看神色还是忿忿不平的。
显然，虽然明白了她的话，但是并没有听进去，还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只可惜千绯现在代着师父的职位，她们就算敢怒也不敢言！
她也懒得管，又撂下一句：“三日后来书庙，我重新检查。”
末了，再不看别人，直直就往外面走去。
千绯前脚刚走，后脚叶锦就跟着进来了。
书庙里面哄闹一片，女孩子们的脸上都带着愤怒之色，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还有几个涨红了脸，仿佛声讨一般用力说着话。
他从她们口中勉勉强强辨认出来三个字——“三师姐”。
显然他来晚了一点，这会儿千绯已经不在了。
姑娘们都知道天极派六师兄好说话，瞅着他了就忍不住想要告状。
“六师兄，你来评评理！”
巫山派的老祖宗虽然教给下面的人医书或者武功，但是从来不教给她们多余的东西。譬如说人与人的相处之道。
这会儿功夫，就有女孩子过来扯住他袖子。
叶锦不露声色地拂开那女孩，慢悠悠问了声：“怎的了？”
“三师姐自作主张，不想让我们为武林出力！”那女孩咬牙切齿的，遥遥一指，跺了跺脚，“她还嘲笑我们，说我们没用！是累赘！”
第109章 十年前的坑文4
十年前的坑文7
想到之前她一本正经和自己说着那天晚上的事情； 淡定而不留情面，叶锦差不多也能够想象出来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和千绯这个人性格挺相符。
他嘴角一弯，心里有些有趣。待看见面前犹然纷纷不平的一张张脸； 又淡淡道：“你们三师姐没说错。”
“叶师兄！”
顿时就有质疑的声音回了过来！
“你怎么能这样说？！”
女孩子们都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叶锦一贯油嘴滑舌； 总能把姑娘们哄得团团转，看起来他似乎和任何人都能成为朋友似的。
众女本来想着这会儿和叶锦说了千绯一顿； 就算叶锦不帮着一起指责对方，好歹也能安慰安慰这边的人； 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
有姑娘撅起嘴。
“叶师兄也要站在三师姐那边吗？”
叶锦叹了口气； 露出有些头疼的样子来：“若硬要我说； 我和你们三师姐的意见是一致的。我不过是会比她能说会道一点，加点漂亮话然后哄你们开心罢了。”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安慰她们。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一番，拧着手； 不说话。
叶锦摸摸鼻子，语气拿捏的刚刚好：“倘若你们就这样加入讨伐魔教的队伍中，反而会让别的同伴放心不下你们，分心照顾你们。魔教之人极为狡猾； 抓住这个机会，便会把你们当成反攻的缺口。到最后你们非但没能除掉敌人，反而成为了对方的刀刃； 你们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吗？”
他在门派虽然是六师兄，可论资历经验，都远在程千绯之上，即便是武林中也算赫赫有名的年轻一辈。
在巫山派这群后辈面前； 他说话远比千绯说话更让人觉得信服。
女孩们脑袋垂了下去，好一会儿功夫，才勉强摇了摇头，有些委屈似的。
“想要帮大家出力，这些想法都是好的。可是你们要明白，有时候想法不能只凭话语来支撑，总得有能对应的能力，不是吗？”叶锦轻轻道，“你们三师姐也是为你们着想。”
不知道千绯这会儿去什么地方了，叶锦并不准备在这里多耽误时间，这就准备离开。
末了，想了想，又微微一笑：“想帮大家做点事情出点力，不仅仅是千灯镇集结之时才能出力，你们现在好好背医书，就已经是出力了——这些事情我都看在眼里的。我会记着你们各个都是巾帼英雄，是女侠。”他眨眨眼，“所以，乖乖听你们三师姐的话好吗？”
这句话说完后，有些女孩总算是忍不住，抿着嘴露出笑意来。
“知道了！叶师兄也快变成书院的老夫子了！”
调皮一点姑娘对他挤了挤眼睛。
叶锦叹口气：“你们要是肯努力一些，让我少操点心，我又怎会变成书院的夫子？”
“我们会背书的……”离他最近那个姑娘开始推着他往外走，“别操心我们了，快忙你的吧！”
顺利从书庙脱身，他又在门派里面找了一大圈。
千绯不在屋里，不在院子里，不在藏书楼，更不在厨房这类的地方……前前后后找了一遍，最后在后山林子附近找到了人。
这会儿姑娘正在练习剑法。
和平日一样，头发高高竖起来，竟然没有一根不听话的头发。全部抹到后面，颇为刻板。
束发的绸缎倒是飘飘的，在微风下面看起来很软——让人不自觉想把那绸缎放下来。
那姑娘表情极为认真，一点儿都没有划水，心无旁骛地在钻研武功。
以前没接触过，每次见着了，不过也是打打招呼就这样过去了。总觉得这女孩满脸正气，在巫山派一众姹紫嫣红的莺莺燕燕之中，很不显眼。
可这会儿叶锦却觉得她很是耐看。
皮肤像是牛奶一样，细小的汗珠在阳光下面，微微闪烁着。因为那点儿汗珠，鼻尖愈发通透可爱，让人想吻上一吻。睫毛下面略微撒了点阴影，本来棕色的瞳孔分出了两种色泽，有点像是小猫的眼睛。
见她试探着舞动长剑，他心里生出几分怪异来。也没急着打扰她纠正她，安安静静陪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时间。
直到千绯再一次因为奇怪的阻力停下来的时候，叶锦才走了出去。
“心法不对。”
她愣了愣，侧过身子，拿眼尾的余光瞧着他。
叶锦皱着眉，露出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半天，才慢慢道：“这不是巫山派的心法？”
千绯不看他了，也没说话。
“巫山派提倡以武救人，心法也好，剑法也好，皆是绵软缓慢的。你的心法相对巫山剑来说不那么柔软，而且更急促，会受到阻碍也是正常，再练下去，也是大材小用。”
说话的时候，叶锦顺手掂了掂她手上的剑，心里又多了点数。
“这剑法不适合你，我教你一点别的。”
叶锦教给她的并不是天极派的剑法，是千绯从来没见过，记忆里面也没有丁点印象的剑法。
比起巫山派每一次出招都必定挽个剑花那种华而不实的招式，叶锦教给她的更加简单流畅，能攻能守，虽然强势，但是并不歹毒。
而且，和心法的相性度极好。
之前用六灵功的时候，莫名的阻碍感完全消失了，新的剑法似乎完全顺应心法而生，能轻轻松松运用自如。
。
这个剑法无疑是雪中送炭。
让她最近全副心思投到了武学上面，除了抽背师妹们南昭百草的内容，其余时候几乎不沾医书。
又过了段时间，叶锦带了把剑给她。
比起此前她用的长剑，他送的那把轻巧许多，剑刃流动着泠泠冷光，纹路细腻，剑柄也更加适合女孩子的手。
千绯的确是很喜欢这柄剑的，不不不，遵从本心来说的话，称得上是爱不释手了。
可是她盯了那剑很长时间之后，还是还给了叶锦。
“不喜欢？”叶锦似乎有些诧异。
这段时间的相处，叶锦差不多也摸清楚了：只要是和吃的、修行相关的事情，按理来说，这个姑娘应该都很喜欢的。
千绯摇了摇头：“不，这剑很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目光还在剑刃上面流连了一会儿。那上面浮动的光芒，实在是太漂亮了。
“那为什么……”
“这东西不该送我。”
千绯抿了抿嘴，打断他：“等龙师妹回来了，你该送给她才对，或者，我帮你送也可以。”
闻言，叶锦立刻拧起眉。
黑曜石似的眸子像是夏日的星河，闪烁下面却又盛着点别的什么东西。
千绯还是那副认真又冷淡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提起他和龙晓晓的过往，就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哪怕龙晓晓出现在这里，他现在转身拉住龙晓晓的手，他也不觉得这姑娘会有什么意见。
——不，兴许是有点意见的。
觉得他俩沉溺于情情爱爱之中。明明现在应该专心于魔教的事情上面，还谈恋爱浪费时间。
没错，浪费时间。
对于程千绯来说，和他谈论感情完全就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叶锦脸色淡下来，并没有就此把剑收好，只尽可能平静道：“我们谈谈。”
千绯盯着医书：“如果是感情的事情……”
“我承认，我以前对龙姑娘有好感，并且，曾经也的确是准备娶她。”
他声音缓慢，却不容置喙，将她原本要说的话轻轻掐断。
叶锦看着她的侧脸，头发高高束起来，脸上的线条就全部暴露了出来，额头饱满，从耳根到下颚再到下巴，线条圆润流畅，还带着少女特有的肉感。耳垂不似皮肤那样雪白，反而显得粉粉嫩嫩的。
“不过……”他皱了下眉，本来是想要说到龙晓晓和上官凤舞之间的事情的，但是到底帮着那两人藏着一下，“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会再喜欢她，也绝对不会再和她有任何多余的接触。”
“因为我和你之间的事情？”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并非是因为这个。”叶锦在她旁边坐下，态度认真，坦坦荡荡和她说着，“此前我、上官师弟，和龙姑娘之间确有纠葛，可龙姑娘既然选择了上官，我必定会以对待师弟的妻子的态度来对待她。”
他轻轻叹了口气：“朋友妻不可欺，我还不至于风流到觊觎别人的妻子。”
有的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不能回头。
在原著里面，龙晓晓和上官凤舞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叶锦的确开始对她避而不见。
就算龙晓晓后来伤心愤怒委屈，他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原著故事只是为了强行找个虐点，对叶锦的心理描写只用了生气两个字一笔带过。但是叶锦一个成熟又主动的男人，以几乎幼稚的方式躲避对方，这个情节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有真实接触到了，才能明白，这个人并非仅仅是因为生气就不再搭理龙晓晓。不如说因为他是个君子，所以必须和对方划清界线。
医书有段时间没翻过了，千绯视线虽然落在那上面，但是显然，并没有在看书，相反，在认真听着叶锦说话。
叶锦接着说道：“然后，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他声音顿了一下，轻轻念了声她的名字：“千绯。”
平日里面这人总是姑娘姑娘地称呼她，还从来没有这般喊过她的名字。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落在耳里有些酥麻。
他又叹了口气，声音很轻：“虽然你说不要介意，但是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可能当成没发生过的。我现在是认真地在把你当成我的未来的妻子在看待。”
“以前和龙姑娘之间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这个没法改变。但是至少我可以保证，从我决定要娶你的时候开始，感情、或者是别的什么，我都会一直忠贞于你。”
十年前的坑文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