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位太医都说了,临安公主再也不能受刺激了,否则只怕寿元不长。
贤妃大发雷霆,不过碍于刚刚复位,不敢太过张狂,因此才没有闹出人命来。
临安公主出事,除了德妃登门探望以外。
姚淑妃派人送了一根千年人参,孟贵妃派人送了一串紫檀佛珠。
贤妃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嘴角噙着一抹凄苦的冷笑道:“你怎么就不是儿子呢?”
“如果你是皇子,就算身体破败,母妃也能为你挣出一个前程来。”
“可你偏偏不是”
“母妃忍了这么多年,可到头来,别人还是算计到你的头上!”
临安公主梦见那个让她憎恶不已的男人,他那恶心的舌头还伸到她的脸上。
然后她杀了他,温热的鲜血喷涌到她的脸上,那么真实
梦魇的最后,她什么都没有了。
心里一直幻想的美梦破碎了,她遍体鳞伤,痛不欲生,魂魄就像是在身体里扭曲了,让她再也无法直视自己本来的面目。
那句:“若我说,她要害公主,公主可信?”就这样不停地重复着,重复着,重复着
直到,临安公主突然睁开了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张金辰不记得,上一次跟皇上如此昼夜对弈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他在想,从前他一定应对得游刃有余。
卓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女儿又捅了天大的窟窿。
此刻的他,像是漠北那架起来烤的羊肉,滋滋的那种皮肉声响,从心里传到他的脑海。
多少年都不曾有这样忐忑不安的感觉了,张金辰看着眼前的残棋,突然有些发怔。
以前想着输给皇上的时候,心思总要多花一倍。
可现在,他连自保都不能。
思虑再三,张金辰还是跪地请罪道:“皇上,莹莹是臣的女儿,她犯下大错,都是因为臣没有教导好,臣甘愿受罚。”
承平帝看着诚惶诚恐的张金辰,嘴角噙着一抹幽深的冷笑。
“爱卿何罪之有,自古女子,出嫁从夫,既然他们夫妻怨怼横生,起因又是因为临安的恶意算计,时至今日,且算自食其果吧。”
张金辰的头埋得更低了,他从来没有打算,让女儿嫁入萧家。
当初事发,没有人揭露临安公主。
事到如今,皇上却一副了然于心的语气,陪着皇上这么些年,张金辰第一次摸不透皇上的想法。
“皇上仁厚,不降罪于臣,可臣确实疏于管教女儿,这才酿成今日之祸。”
“臣求皇上罢免臣,让臣在家中,好好反省。”
张金辰说完,再一次叩头。
看着他那虔诚认错的样子,眸光越发幽深。
承平帝还记得,当初他刚刚登基的时候,张金辰对他那种忠心,仿佛一个眼神都能感受得到。
张金辰若是没有异心,就能听得出他的话是不是真心的。
可惜了君臣相交快三十年了,现在却这样互相试探,猜忌交流。
“既然如此,那爱卿便暂时在家中歇息几天吧。”
“也好好缓一缓,这丧女之痛。”
“另外,爱卿的儿子,是不是也该接回京城了?”
张金辰只感觉背脊的寒意四起,他埋着头,鼻息之间都是冷冷的寒潮。
早年送走的儿子如今却要接回来?
皇上分明不是简单的问候。
只怕他不把儿子接回来,皇上是不准备让他回朝堂了。
刚好这个时候,罢免的把柄,理由,都有了。
张金辰狠狠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便叩头谢恩道:“臣谢皇上体恤。”
“如今臣膝下只有小儿一子了,臣自当会将他接回来。”
承平帝见张金辰会意,当即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张金辰出了昭阳殿时,膝盖发软,险些维持不住身形。
好不容易撑到宫门时,卓唯抱剑而立,也不知道在出宫的道上等了多久。
当年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将萧凤天逼如丧家之犬,让成王一败涂地。
卓唯!
张金辰突兀地笑了起来,眸色幽深如夜。
“想不到卓一帆那样的人,也会让他的儿子来做我的走狗。”
“怎么,由黑转白的滋味,是不是畅快多了?”
卓唯斜眼瞪视着张金辰,他那漆黑摄人的眸光带着冰冷的嘲讽,仿佛早就知道,张金辰会在嘴上逞能。
“隐匿在苏州木渎的那位张公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归京了。”
“张大人,相识一场,愿你有子送终。”
卓唯说完,嘴角轻勾,大步远去。
不过临行前那幽冷而弑杀的眸光,却让张金辰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嘭然而断。
第595章 志在必得
张金辰被幽禁在家,于是那条通向隐秘汇聚点的宅子,突然就热闹起来。
贺珉被张金辰狠狠教训一顿以后,狼狈地走了。
高鸿来的时候,只见张金辰一身官服,官帽都没有脱,那膝盖处褶皱不已,衣角和裤腿上跟是沾染了不少灰屑。
向来最注重仪表的张金辰,竟然也有如此邋遢的时候。
“大人!”高鸿拱手,静候一旁。
张金辰抬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当即眸中泛寒道:“柳家的产业既然有陈青云的参与,那必然要加快动作。”
“你到现在都还没有让柳成元上门提亲,夏方正那点余粮能坚持多久?”
“从前慢些也无妨,如今只怕不仅要有存粮,而且还要铸造兵器。”
“皇上已经对我起疑,襄王若不能顺利登顶,那么西北战事一起,便是我们的复位之机。”
高鸿的眸光从幽深到紧缩,仿佛那沉沉的瞳孔里,正搅动着一番凌厉的风云。
张金辰的意思显而易见。
高家从一开始做出的选择,就注定有朝一日会孤注一掷。
高家几代家主都在等待中渡过一生,高鸿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宿命,会验证在他的身上。
他对着张金辰颔首,心里清楚,因为卓家的现身,张金辰对柳家的财富,志在必得。
“七夕节,我会安排好的。”
“只要柳成元跟高家的小姐行了夫妻之礼,就算是为了仕途,柳成元也只能成为我高家的女婿。”
再等两个月就是七夕节了,不在这个当口,也不容易惹来怀疑。
张金辰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疲倦地闭上眼睛,对着高鸿挥了挥手。
从前的那些势力,散开不容易惹人瞩目。
可如今,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将他手里能用的势力都集结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兵不血刃就能登顶大位,那么,自然是好的。
如果不能,那么便不要怪他,屠城了。
张金辰在心里极其嗜血地想着,他得不到,也必然要想办法,毁掉。
那怕天下因此大乱,那也不过是,轮回的伊始
“我真是见识了萧夫人的本事了,那张莹莹都闹到那个份上了,她也能不痛不痒地招呼客人。”
“那些世家夫人一个个话里话外,都是打探之意,可她愣是云淡风轻地化解回去。”
“等到张莹莹设计临安跟贺炯辉的事发,张莹莹的死讯也传开了,多少人等着看萧府的笑话,直说张莹莹死都要死在萧家,可见对萧凤天的执念有多深?”
“就这样,萧夫人还让下人挨着给赴宴的夫人小姐们送礼,言明事情突发,招待不周。这一下,又不知道多少然暗暗轻叹,直说萧夫人处事光明磊落,家风极好,张莹莹到死都想死在萧家,可见萧家家风有多清正了。”
明珠郡主大清早就来了陈府,昨日她帮忙稳住客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打听。
等到弄清楚前因后果以后,萧家宴会都散了。
说实话,明珠郡主自幼性子骄傲,很难对某一个人或者对某一件事诚服。
不过经过昨天那般血腥的事情以后,她对萧夫人的处理以及萧家的态度还是颇为赞赏以及敬佩的。
李心慧也觉得义母是一个挺利索的人,今日别说是那些夫人小姐们,就是她也一大早就收到了义母送过来的重礼。
是一尊汉白玉雕刻的送子观音,那成色温润透亮,只怕没有三千两都买不来。
李心慧感觉心里沉甸甸,自己过去帮忙,反而惹了麻烦。
结果义母还送厚礼过来安抚她,光是这份豁达的心性,都足够让她汗颜的。
“也不知道萧大哥的婚事能不能定下来?”
“今早,临安公主和贺世子的赐婚圣旨下了,这件事虽然以张莹莹的死告终,可说到底,阴谋的初始,是临安公主。”
明珠郡主闻言,当即附和着点了点头。
“就算如此,临安也算自食恶果了。“
“我虽然跟她同为皇室女,却没有好好地接触过,不过就算接触了,我也不可能会想到,原来这么多年,她跟张莹莹结为密友,竟然是因为暗中觊觎萧凤天。”
“要知道萧凤天自幼生活在西北,回京的时间根本不长。”
“就这样还让她们反目成仇,互相算计,渍渍,想想都让我背脊发麻。”
明珠郡主说完,还故意恶寒地抖了抖身体。
因为这件事,她母妃还庆幸她比临安大好多,不然姐妹俩成天聚在一起,还不知道临安会不会算计她?
明珠郡主想到这里,自己无奈地笑了起来。
临安这件事震惊到了她,不过她知道,临安骨子里可没有这么容易认输。
不过是失去贞洁而已,尤其是对被娇宠长大,从来都没有遇到挫折的临安。
想必,这不会是结束点。
这便是,她今天特意来找心慧的原因。
第596章 青云的异样
“这样说明萧大哥有魅力啊。”心慧揶揄道,她可没有忘记,之前明珠郡主想逗萧大哥的坏心思。
明珠郡主看着心慧那似笑非笑的眸光,当即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是来跟你说正经的。”
“昨晚临安一醒来就自尽未遂,接着贤妃就复位了。”
“然后是赐婚的圣旨,可这一日不成婚,变数都是很大的。”
“更何况,贺炯辉现在还躺在床上。”
“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去萧府了,没事少在萧凤天身边转悠,临安的性格是宁可得不到,也不会便宜别人的女人,你最好叮嘱萧凤天,若是暗中选了谁,可先别透消息出来。”
李心慧见明珠郡主说得如此谨慎,心里不免有几分发憷。
以义父义母的为人来说,若是有了人选,必然不可能藏着。
不过出了张莹莹这档事,估计会延后宣布。
“就算临安公主敢豁出去,她想的事情也成不了。”
“我义母和义父,向来遇强则强,轻易不会妥协。”
“更何况萧大哥也不是谁都能算计的人,以其担心他们,你还不如多多担心担心元昊吧。”
“恶狼可不会轻易放掉嘴边的肥肉,张莹莹是想污蔑我跟萧大哥有私情,可指不定高家的人,都想让元昊跟高玉兰有私情呢?”
明珠郡主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冷了下去。
她撇了撇嘴,略显不耐烦地道:“他一个大男人我担心什么?”
“再说了,他自己都不着急,以为混了个官身,手上有点势力,别人就不敢动他了。”
李心慧知道明珠郡主说的是气话,指不定她的人暗中都在元昊的身边呢!
不过她也懒得点破,留了明珠郡主用了午膳。
明珠郡主心里确实惦记柳成元,用过午膳以后,便匆匆走了。
申时的时候,陈青云便从翰林院回来了。
长康托人给他带了消息,临安公主绝食,皇上命长康随时待在栖云宫内的小厨房,暂时以临安公主的身体为先,必要时还可以出宫,向心慧请教补身药膳。
这件事说起来跟他们关联不大,不过陈青云的眉心跳痛,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上一世,临安公主算计了张莹莹,结果遭到张莹莹反算计嫁给贺炯辉为平妻。
后来又因为一些阴私的内宅算计,与张莹莹一死一疯,让京城的世家贵族引以为戒,再也不敢妄抬平妻。
回府后,陈青云沐浴更衣,有些不适地躺在床上小憩。
难得看到他蔫蔫的样子,李心慧担心,以为他睡着了,便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额头不烫,可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吓了她一跳。
“怎么了?”
“是不是皇上今天苛责你了?”
李心慧有些忧心地问道,她坐在床边,眸色爱怜而惆怅。
陈青云摇了摇头,将她的手拉到心口的位置,那里跳得有些快。
急促的心跳伴随着烫手的温度,李心慧眉心一皱,顿时低下头去。
她的额头抵靠在他的额头上,那眨动的睫毛还刮着他的眼睛,柔柔的,如清风一般。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当即仰着头,那红唇便凑了上去。
温热的气息触及到心慧那柔软的唇瓣,然后是酥酥柔柔的触感,让她的心暖得都快化掉了。
又是这样,轻轻地靠着,用那极其蛊惑人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引诱着她。
可却偏偏,不肯动了
她忍不住地勾了勾唇,轻轻的摩擦着,他忍受不住地张开唇瓣,倾覆过来。
这一次,他显得热切而霸道,顷刻间就掌握了主动权。
他一手搂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扣住她的后劲,不容她后退一分。
心里狂跳不安的感觉,渐渐被另外一种灼热取代。
他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眼眸暗红,神色紧绷而专注。
李心慧张着红唇,低低地喘着粗气,面色含羞地瞪着他。
她双手撑在他的胸前,刚想起身,谁知道他手上紧箍的力道顿时加重。
“嘶疼”
李心慧惊呼出声,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手。
陈青云知道自己有点失控了,当即连忙松开手,扶住她的臀,让她将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到底怎么了?”
心慧揉了揉被勒疼的腰,心里越发肯定了,青云的心里有事。
陈青云环抱着怀里的女人,微微低头,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长康被调去临安公主的身边了,他透露出来的意思,如果临安公主需要食补,他可能还需要出宫找你。”
“只要想到,你有可能会与宫里有什么联系,我心里就莫名惶恐不安。”
“这种感觉,像是荒野里,充满了未知而致命的危险一样。”
很怕,很怕!
恐惧的来源,是内心。
可他的内心,潜藏着,难以言说的秘密。
陈青云感受着怀中的女人,越发想要清晰的记着,抱着她的这种感觉。
他需要真实的幸福感来击败他内心的恐惧感。
李心慧略微顿了顿,才领会过来,青云到底是在怕什么?
她回抱着他,将头靠在他的心口处。
“也许是因为临安公主吧,今天宜姐姐还特意来提醒我,临安公主不会轻易罢休。”
“古人云:宁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
“临安公主的心思,并不像她的笑容那样浅而易见,就像是绵里藏针,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扎你一下,而且还有可能是是淬了毒的针,让你防不胜防。”
“不过,我会小心的,以后我避着她就是了。”
“长康不是递了消息,我整理好补身的药膳食谱,到时候你直接呈给皇上,我想这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陈青云知道,心慧比他想象的要聪慧。
她总是懂得举一反三,很多事情你说开头,她便猜到后续。
主动呈给皇上,这确实算是他们的心意。
不过他还是要暗中堤防。
尤其是贤妃那个女人,自己的女儿吃了这么大的闷亏,连讨债的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