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府上何在?改日定让父亲登门拜谢。”容暖心上前一福,知道这男子身份尊贵,能入得皇宫的人,想必不是泛泛之辈。
男子却是笑着摆了摆手,吩咐身后的随从继续赶路。
淡淡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似中似无:“日后你自会知道。”
容暖心注视着他远去的方向,视线却是停留在了他腰间的那半块玉上……
拉住疆绳的少年总算稳住了马车,而后又吃力的将马车从坡边拉了回来,心想,这车是上好的车,若是这位小姐不要了,他拉去卖,说不能还能换几个银子。
待少年转过头来,容暖心神色一颤,惊讶的上前一步
“壮子!”容暖心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村里的儿时伙伴。
那少年手上的动作一僵,这才回转头来,他见了容暖心,立马惊慌的丢了马车便要跑。
“壮子,你跑什么?我是容暖心啊!”容暖心追了上去,抢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去路,不解的说道。
月光下,壮子显得高了许多,脸上早已脱去了儿时的稚嫩,微微现了几分老成,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瞧着地面,显得心事重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壮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容暖心心中这般想着便问了出来。
这一问,更是勾起了壮子的伤心事,他干脆坐在一旁的树底下,慢慢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讲给了容暖心听,原来他们的村子在容暖心母女走后,便染上了瘟疫,地方官员为了不使瘟疫漫延,便派人封了村子,不许里头的人出来,一村子的人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封村的那日,壮子正巧去了后山砍柴,因此幸免一难。
但他的父母却死在了那场瘟疫中。
想到这里,壮子流下了眼泪,恨得咬牙切齿道:“若不是那些昏官,村子里的人又哪能病死?”
容暖心只觉得心间有什么东西‘咯噔’一声往下沉,一村子的人真的是死于瘟疫么?只怕另有隐情……
再看壮子,身上的衣裳是破烂不堪,双眼凹了下去,浑身上下都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她不禁怀疑,他刚才是怎么来的力气拉住那么厚重的马车?
想到这里,容暖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愿意做下人么?”
壮子一咬牙,黑亮的眸子沉沉的,道:“愿意,只要能活下去,做什么我都愿意。”
容暖心知道他的心中藏着恨,便不再多说,唤了紫檀,带上壮子一同回了府。
“心儿,你吓死我了!”一进门,秦氏便迎了上来,上上下下的检查着容暖心,急得泪珠子都掉了一地。
“娘,我很好”容暖心微微一笑,俏皮的转了个圈,证明自己安然无恙。
秦氏这才破涕为笑,宽下心来。
“小姐,老夫人请你过去怡福院”丫头匆匆来报。
容暖心的嘴角一勾,给紫檀打了个眼色,紫檀便识趣的将壮子带了下去,她理了理发丝,便挽着秦氏一同去了怡福院。
今儿个这里可真热闹,大夫人母女,容秀梅一家,以及容定远都在,二小姐容蕙乔因为挨了板子,大夫人已经允了她半个月不必晨昏定省。
“暖心啊,你伤着没有?我听说你的马车不知道怎的竟失了控!”老夫人见了暖心进来,也顾不得礼数,便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细细的问道。
想来这事已经传到了府上,容暖心微微一笑:“不碍事,就是马儿受了惊吓,意外而已”
她嘴里说着意外,眼睛却在众人的脸上瞟了一圈。
“虽说是意外,但我却是疑惑,我们容家的马都是有人训练过的,怎的被一吓,就失了控呢?不过好在没事,如若不然,父亲在皇上那里怎么交待啊?”容暖心收回了目光,语气淡淡的说道。
她这是在提醒容定远,她如今是皇上御赐的县主,太后那里也得了脸面,日后还要进宫去为太后画手绢花样子,若是人没了,只怕迁怒的便是整个容家了。
容定远的脸上一沉,夜间在落阳湖,七皇子受伤的事,他已经打听了一、二,却是这般的凑巧,暖心又在回程的路上有了闪失,这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联?
容定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太子,今日,皇上有意拉拢容家,皇后更是赞美了容蕙茹,若不是在献艺的时候出了岔子,只怕这婚便指了下去。
若是有容家给三皇子撑腰,那么,太子便显得弱势了一些,虽说朝中右相是太子的党羽,但却远远不足手握兵权的容家来得有实力。
容蕙茹殿前出丑,是没有机会再讨皇家的欢心了,容暖心却大放异彩,得了太后的赏识。
倘若容定远将秦氏扶正,那么,容暖心便是容府名正言顺的嫡女了,身份非同一般,若是他日再指给三殿下,对太子来说,便是后患无穷了。
七殿下向来与三殿下交好,直接行刺三殿下,只会打草惊蛇,若是从七殿下这里下手,便无从怀疑到太子了。
若是真是太子所为,那么,这府中必有人与太子有勾结,如若不然,外人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容家的马车的。
因此,会这么急着除掉容暖心的人,便非太子莫属了。
容定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冷冷的环视了四周,一想到自己府里有人吃里爬外,便气得很。
他手中的筹码已经少了一枚,若是容暖心再有闪失,那么,他们容家便没有能攀龙附凤的女子了,容定远的眼眸闪了闪,或许……该接三姨娘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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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炎炎夏日便过去了,秋风乍起,黄叶飞满天,府里总算是静了好一段日子。
每一年,老夫人的生辰都会办得很隆重,这一年亦不意外。
容暖心算了算日子,大夫人怕是坐不住了。
养精蓄锐了这么多天,该准备的,也该准备齐全了。
这一日,容府早早的搭起了戏台子,女宾客便都聚到了后院里听戏,男宾客则被安排在了前厅。
“小姐,紫檀丫头去请秦夫人了”在没有人的时候,良辰一向尊称秦氏为秦夫人,她心里清楚,秦氏最终要坐上当家主母的位置的。
容暖心点了点头,继续聚精汇神的听戏。
老夫人与别家的老太太在聊着儿女的事,容家在大齐可是赫赫有功,老夫人的脸上一直挂着愉悦的笑意,想必是聊起了容定远的光荣事迹。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容暖心瞧见大夫人身边的香婵丫头已经不在大夫人的跟前伺候了。
她半眯了双眼,附在美景的耳边小声的吩咐了一通,便端了茶水,故作热络的凑到容蕙茹姐妹堆里去。
莫纤纤和刘嫣然,以及德馨郡主都在,几人见容暖心也凑了过来,脸上都阴沉了下来,唯独德馨郡主还肯拉着容暖心说话。
容暖心却像是没瞧见大家的脸色一般,厚着脸皮插话:“哟,说什么有趣的事,也让我听听”
刘嫣然上一回在容定远的接风宴上,被容暖心抢了风头去,一直记恨在心,这会见了她也免不得冷嘲热讽了几句:“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也不怕别人笑话了去”。
她这话一说出来,便被容暖心狠狠的压了下去:“再怎么不济,也是陛下亲封的德荣县主,刘小姐这是在质疑皇上么?”
她笑得十分的温和,话语轻软,风淡云清之间便将刘嫣然堵得说不出话来。
刘嫣然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没有!”
德馨郡主忍不住掩唇一笑,越发的觉得容暖心有趣的紧,上一回在落阳湖,她便想上前与她交朋友,却不想发生了那样的事,三皇子便让她匆匆的回了宫,道别也没来得及。
“那倒是,刘小姐连品级都没有,比起德荣县主还是差好大一截的,见了县主理应行礼” 德馨点了点头,十分赞成的说道。
这一下,刘嫣然气得脸都红了,一跺脚,跑到自家嫡母那里告状去了。
容暖心与德馨郡主相视一笑,两人皆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莫纤纤的眼神暗了暗,那日游湖,是她主动约的七皇子,却没想到竟在望月楼遇上了容暖心,女人对感情的事都是敏感的,直觉告诉她,千暮离对容暖心是存有心思的。
特别是在自己落水之后,千暮离虽然救了自己,却是不管不顾便离开了,以至于她最后在众人面前出尽了洋相……
却是容暖心,一直被他护在船舱里,唯恐被人吓了去。
一想到那件事,莫纤纤便恨得咬牙切齿,她打心底将那些帐一并算在了容暖心的头上。
正要对容暖心冷嘲热讽一番,却见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院子里的婆子高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男人进了秦姨娘的院子。”
那婆子的声音扯得非常大,似是怕人听不见似的。
男人?男人都在前厅,按理说是不允许进后院的。
怎么会有男人进院子?老夫人的脸色一沉,也顾不得听戏,起身便要往秦氏的院子走去。
“老夫人,您别急坏了身子,许是别人看错了”大夫人装腔作势的安慰了几句,惹得老夫人的心里越加的发毛
一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夫人小姐也兴灾乐祸的跟了去瞧热闹。
那一头,容定远也带了好些人赶了过来。
容暖心这才凑到良辰的耳边小声的问道:“办妥了么?”
良辰点了点头,二人便随着那队伍一块去了秦氏的院子。
院子里显得十分的清冷,平日里伺候的下人一个也不见,忽的,里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众人屏了呼吸认真的听着,越是听下去,脸上便越加的红了起来。
这明明就是男女欢愉所发出的声音。
容定远的一张脸已经黑过了锅底,方才他便瞧见朱富贵离席了去,原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在这堆官员面前丢人现眼,却不想是趁着大家不在,做这种下流事去了。
老夫人的脸上也挂不住了,颤抖着唇,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双眼瞪得滚圆,这一口气若是提不上来,便真要命归西天了。
她最近越发的受不得刺激,张妈妈忙替她顺着气。
一些听出门道来的男官员便是不好意思的退到了门外。
妇人们爱嚼舌根的多,倒是没几个退出去的。
小姐们起初是不太懂,但见大家都羞红了脸,也渐渐知晓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便跺了脚走开了,但有些却是舍不得放过这个看热闹的好机会。
相府捉奸,这是多么震惊的丑闻呢?
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容定远再遮遮掩掩只会让人越发的笑话他,于是他‘呯’的一声将那门踢了开来,张口便大骂道:“你个贱妇,今儿个我非让你浸猪笼不可。”
大夫人也立马兴灾乐祸的跑了进去,往那榻上一瞧。
只见轻帐放下,确实是有两道身影在榻间蠕动,一看便知道是在做那龌龊之事,女子时不时惊呼几声,惹得众人羞红了脸。
听到踢门声,那床上的男子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的跳了起来,抬手便扯起被子盖住自己那满身的坠肉。
“秦氏,你如何对得起老爷,如何对得起容家的列祖列宗”大夫人痛惜的大斥道。
按祖上条例,凡是犯了淫逸之罪,即使是糟糠之妻,亦当休之,秦氏这一回是彻底的完蛋了,连同容暖心在内,都将遭殃。
想到这里,大夫人的脸上忍不住勾起了一丝扭曲的冷笑。
朱富贵慌乱的在帐子里舞了一通,终是将衣裳勉强穿好了,他半爬半跌的爬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的高喊道:“大哥饶命,是这个贱人勾引我的,我也是受害者!”
竟有人睡了人还要反说别人勾引他,说出去,哪里有人会信?
夫人们都露出了鄙夷的冷笑,个个人都带着厌恶的眼光瞧在他的身上。
却在这时,容暖心惊呼了起来:“紫檀,你怎么就这般糊涂啊?”
众人这才往床上那抹正抽泣的柔弱身影看了过去,这哪里是秦氏,这明明就是容暖心身边的紫檀丫头。
如果榻上的人是紫檀,那么秦氏呢?容定远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却又提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丑事都是发生在秦氏的院子里,怎样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大夫人脸上闪过极度的失望、疑惑、最后才回归了最终的淡定。
容暖心瞧着她那转瞬间的变化,冷冷道:“母亲,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您刚才喊什么来着?莫非母亲大人懂得未卜先知之术,如若不然,怎么不见人,便知道里头睡着的人是秦氏?”
她字字犀利,步步相逼。
大夫人错愕了一下,立马反驳道:“这是秦氏的院子,我认错人,也是应该的,有什么好奇怪?”
在容暖心问话的时候,容定远和大伙的目光都投到了大夫人的身上。
一时之间,大夫人便成了众人的焦点,反而忽略了那犯错的二人。
大宅大院,这种手段是常有的,正室为了阻止丈夫宠幸别的女子,往往会使些计策,而捉女干这种事,是常有的。
因此,大家很容易便想到是大夫人设计陷害秦氏。
“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容暖心淡淡一笑,好戏还在后头……
“发生什么事了?”却在众人面色疑惑之时,秦氏的声音在众人的身后响了起来,大家纷纷回头,只见秦氏一脸不解的望了进来,她的手上还挽着一篮子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野菊花。
容暖心笑着迎了上去:“娘,你去后山采野菊花送与老夫人作寿礼,怎的也不向大夫人说一声,弄得这一屋子里的人兴师动众的”。
她说的风清云淡,还带了淡淡的遣责之意,但只要是个有脑袋的分析一下,便能想到,这秦氏是被人陷害了。
容暖心的话似乎每一句都能不偏不移的点到核心。
却在这时,容蕙茹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屋子里有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她寻着香味在屋子里到处翻找,找了好几处地方,却是在桌脚下找到了一包用纱布包裹起来的可疑东西。
容定远赶紧一把抢了过来,怒不可揭的问道:“这是什么?”
对于活过半世的他来说,这种味道却不算陌生,是一种用药物和花香配搭起来的媚药,几种味道缠绕在一块便能达到一种催情的效果。
秦氏的屋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容定远的脑子里闪过一丝不好的画面,那高傲的尊严像是被人狠狠的辗了一脚一般,怒不可揭……眸子一瞪,眼中杀气一现。
朱富贵见容定远怒视着他,哪里还敢胡言乱语,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直呼:“大哥,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我正在喝茶,却听暖心小姐身边的紫檀丫头来唤,说是秦氏有东西要给我,我一时财迷心窍,以为她是想拿些银子给我使,便高高兴兴的过来了,却不知,一进这屋子,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就与紫檀丫头在榻上……”
他说的话,十分的没有根据,乍一听上去,却像是瞎编胡说的。
但容暖心知道,朱富贵是没有撒谎的,众人却不会信他。
任人都会觉得,紫檀一个清清白白的二等丫头,怎会看上一个入赘不要脸的没用女婿?
她若是想嫁人了,大可以央了大夫人,许给表少爷做个通房或妾氏,到底也比跟着朱富贵强上百倍千倍,更何况那朱富贵的模样真真是让人看了恶心。
众人同情的望向紫檀,心中思量着,定是朱富贵趁着秦氏不在,对紫檀丫头起了歹心,强了人家姑娘。
已经有仆妇开了屋内的窗户,屋里头那呛人的气味疏散了去,房中的空气总算清新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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