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娄庆云亲自去了汝南和陈肃谈了两天两夜,让陈肃稍稍解开了点心房,对烟姐儿才稍微好了些,但尽管如此,他们俩之间却依旧有着深深的隔阂,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全化解的。
到了城外的十里亭,陈肃才停下了马车走下来,去到公主和娄映烟所在的马车说道:“岳母,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无须再往前了,今年过年我还会带着烟姐儿回京城来的。”
娄映烟掀开了车帘,扶着陈肃的手下车,和陈肃一起对公主跪地行了告别礼,公主眼睛红红的,很是不舍,却也没有办法,叮嘱他们过年一定要回来,陈肃点头答应了。
娄庆云和薛宸走上前去,陈肃和娄庆云互击了下手,又对薛宸点头至礼:“大哥大嫂也回去吧。”
薛宸和娄映烟的手握在一起,感觉到烟姐儿的手有些寒凉,小声叮嘱道:“照顾好自己。”
娄映烟看着这个年纪虽小,但是做事极其稳妥的大嫂,抬眼看了看陈肃,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他现在对我挺好的,大嫂有空就多陪陪母亲,她太多愁善感,遇到事情容易想不通。”
薛宸自然答应:“放心吧。你有什么事就传信回来。”
陈肃和娄庆云都站在一边等着姑嫂两个告别,娄映烟最后又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没有出来的长公主,终于还是忍着不舍,转头和陈肃并肩上了前头的马车。
看着娄映烟离开的背影,薛宸只觉得这个姑娘真是前所未有的坚强,虽然她没有什么脾气,可是这份坚强却是很多女子都学不来的,试问如果汝南王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嫁过去才发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那么她会如何对应?能不能做到像娄映烟那般顾全大局?而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娄映烟和她的情况不一样,她从小是没有人疼爱的,所以从小就学会了坚强,可娄映烟在出嫁前,凭着她娄家嫡长女的身份,自然是被人重视又娇惯的,这样的她去了那陌生的,不算好的环境中去,竟然也能就这样撑了下来,既然她和陈肃的婚姻无法解除,那么这一生两人都要捆绑在一起了,若是没有爱情,这样的一生将多么枯燥乏味啊。
“在想什么?”娄庆云见薛宸送了娄映烟他们之后,回程马车上一直闷闷不乐,便问道。
薛宸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娄庆云看着她,忽然俯下头贴近薛宸的耳朵,说了一句话,薛宸就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良久后,才问道:
“真的吗?烟姐儿怀上了?”
娄庆云点点头:“她自己都不知道,陈肃私下派大夫诊断过,刚一个月。所以我想陈肃对烟姐儿未必就完全没有感情,如若不是,他又怎么会比烟姐儿还快发觉这件事呢?”
如果他真的如他表现出来那般不在乎烟姐儿,的确不可能比烟姐儿还早知道她有身孕的事情,并且将之告诉了娄庆云,足以证明他对这一胎还是很重视的。
薛宸突然直起了身子,有些忧心的说道:“唉,女人怀孕头三个月,坐胎不稳,你既然知道了,怎么也不把烟姐儿留在京里过些时日,哪怕等三个月之后再让他们走啊。”
娄庆云见她紧张,不禁安抚道:“你放心吧,陈肃会照顾好她的,他们那马车比床都舒服,哪里就会颠到烟姐儿呀!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把烟姐儿带回去,将喜讯告诉老太妃知道吧,老太妃盼这头孙可盼了有些年头了,再说了,陈肃是汝南王,长久不在汝南城中的话,会出乱子的。”
薛宸也知道陈肃的身份特殊,封疆之王的确不能像普通人那样随意走动,烟姐儿和陈肃成亲也快五六年了,至今才怀孩子,汝南老太妃一定等急了,自然是希望儿媳这胎能够在汝南王府里将养才是。
娄庆云见她稍稍释怀了些,才又将她搂入怀中,薛宸心中百感交集,借着这个静谧的环境,对娄庆云低声说道:
“你说,咱们俩也两年了,我怎么就怀不上呢?”
娄庆云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事儿哪能急呀,孩子都是老天赏的。”
薛宸心里却有些担心,一般身体康健的男女,只要不是像陈肃和烟姐儿有隔阂,关系不太好的,一般都是几个月,最多一年,也就怀上了,可是她和娄庆云都成亲足足两年了,她的肚子却依旧没什么反应,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她重新回到从前,逆了天命,按照天道来说,她和娄庆云已经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了,所以,两人是不是就不可能有孩子了?
胡思乱想间,送人的车队回到了卫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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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月之后,陈肃从汝南给京城寄了封信,说他们二十八那天平安抵达汝南城,然后在信中,告知了烟姐儿怀孕的事情,老太君和公主都高兴极了,当即就让府里准备产妇用的东西,还有一些珍贵药材,准备好了两车,派人送去汝南。
五月底的时候,薛绣和元卿的矛盾进一步激化了,说是楚家派人到薛家门上闹腾,元家不仅不阻止,居然还替楚家说话,赵氏亲自上门来请薛宸一同去元家探望薛绣。
去了元家之后,元卿虽出来见了见赵氏,但神情和态度都有不对,行过礼之后,就回了书房,不踏入薛绣的主院一步。
两人赶到薛绣的院子里,看见薛绣正好端端的给花浇水呢,看见她们来,薛绣便放下水壶,迎了上来,脸色并不见不好,与元卿形成鲜明对比。
三人坐在院子里的亭台里,薛绣命丫鬟给上了茶点,都退下之后,赵氏才迫不及待的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楚家说你害死了他家的孩子,这,这,这事从何说起呀,真是冤枉死了,你从小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可能杀他们楚家的孩子呢。”
薛绣冷笑一声,说道:“严格说来,是我杀的。”
赵氏彻底傻眼,薛绣这才解释道:“楚姨娘私下停了药,怀上了这么个孽种,我是正室,处置了这胎有什么问题?”
薛宸和赵氏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楚姨娘既然是姨娘,那她在得到主母允许之前,的确不能怀孕,可楚姨娘仗着元卿善良好说话,就私下停了避子汤,偷偷摸摸的怀上了孩子,直到两个月没来月信,被薛绣发觉了,才又给灌了一剂打胎的,将楚姨娘腹中两个多月大的孩子打掉了。
楚姨娘日日留着元卿哭诉,元卿甚是痛子,他虽然听说楚姨娘怀孕也很震惊,可是毕竟那是自己的骨肉,并不想就这么没了,只想着和薛绣商量,等孩子生下来,寄在薛绣的名下,当做嫡子养,他想的很美好,奈何薛绣不配合,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没几天,就在元卿不在家的时候,命人去灌了楚姨娘打胎药,元卿回来发现孩子没了,楚姨娘虚弱又可怜,当即就和薛绣闹翻了。
知道前因后果之后,赵氏一时也没了主意,自己女儿坏了人家子嗣也是确实,楚家闹上薛家的门也是没有道理的,一时六神无主,对薛绣埋怨道:
“哎呀,你这孩子,怎会这样冲动呢?那毕竟是一条命啊,你,你就这么……唉……”
赵氏站起来在亭子里踱步,焦急的不得了,薛绣倒是一派淡定,说道:“娘您是想说我心狠手辣吗?我倒不觉得,这事儿若是姑息了,将来所有的姨娘都效仿为之,我这个主母还如何坐稳?”
赵氏又来到她面前,说道:“你,哎呀,这事儿和其他事不同,毕竟是元家孩子呀。这事儿你婆母怎么说?”
赵氏刚问出这问题,就听见院子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丫鬟来报,说是元夫人听说亲家母来了,便亲自过来相见。赵氏一听,赶忙出了亭子迎出去,不一会儿,两人就一同进了院子,薛宸感到薛绣的身子明显僵住了,便知这件事上,元夫人是什么态度了,她自然也是心疼元家子孙的,对薛绣这个做法,必定是不赞成的。
握住了薛绣的手,薛宸无声的给她安慰,薛绣看了一眼薛宸,眼中的酸楚再也忍不住流泻出来,薛宸见了是真心疼,曾经那个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的女子,原以为如愿以偿,可没想到婚姻才是让她的爱情枯萎绝望的地方。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元夫人和赵氏来到亭子里,赵氏请元夫人先坐,似乎有一点讨好,心虚的样子,元夫人也不客气,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坐了下来,将赵氏的讨好尽数收下,然后和薛宸互相点了点头,算是至礼,这么几个动作下来,居然连一眼都没有放到绣姐儿身上,就连绣姐儿给她行礼她也没有多余的目光,只挥了挥手让绣姐儿起来,可见元夫人对绣姐儿这件事的处理态度了。
“亲家夫人,我原以为你们薛家书香门第,女子定是贤良淑德之辈,可没想到,你竟生了这样一个心狠的女儿出来,竟目中无人到,不将别人当做人看待,她是害怕什么?所以才私下处置了,竟然连一声都不和我们说,还真是大家小姐,哼。”
元夫人的一声‘哼’,让赵氏无地自容的低下了头,元夫人见赵氏不言不语,似乎感觉赵氏认错的态度不错,于是又接着说道:
“这样的媳妇我真是不敢恭维,今日她可以私下处置了我们元家的孩子,明日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赵氏连忙凑上去对元夫人说道:“亲家夫人消消气,绣姐儿也是无心之失,她本身还是个纯良的好孩子……”
元夫人瞪了赵氏一眼,说道:“纯良?哼。一出手就伤了我元家的子嗣,这等毒妇还能称之为纯良,亲家夫人这话也太可笑了。”
薛绣听元夫人居然这样说自己的母亲,当场就想站起来和元夫人顶撞,却被薛宸按住,赵氏虽然也觉得元夫人说话不客气,但是,在这件事上,元家损失了一个孙子,楚家损失了一个外孙,她知道元卿的那个楚姨娘是他的青梅竹马,楚家也是官宦人家,当初就因为楚姨娘和元卿自小有情,才会将女儿嫁到元家来做妾,如今女儿腹中的孩子没了,他们不能怪元家,只能怪‘罪魁祸首’的薛绣。
“亲家夫人,算是我没教好女儿,我替她跟你们元家道歉,我,我给你跪下了。”
赵氏不想让女儿一下子承担那么多责任,考虑了一会儿后,就想亲自给女儿下跪道歉,膝盖都弯了一半了,元夫人都没有阻止。
薛宸走过去,一把将赵氏拉了起来,说道:“堂婶不必着急,既然这件事是咱们的错,那咱们也该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再道歉不迟。”
元夫人瞧着薛宸一副想要替薛绣和赵氏做主的模样,不禁站起来说道:“世子夫人,这件事只怕不是你能插手搀和的,这是我们元家和薛家的事,你到底是外人,若是强行给人出头,将来不免被人诟病你仗势欺人,包庇娘家姐妹,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其中厉害,将来这名声……可不太好听啊。”
薛宸淡淡一笑,说道:
“我的名声就不劳元夫人担心了,你既然说了我是绣姐儿的娘家姐妹,那么今日之事我插一句嘴也是使得的,说实话,我是这没觉得我们家绣姐儿这事儿处理的哪里不对,一个妾侍偷偷停了药怀了孩子,这种事情发生在元家,如果元家真是知情识礼的人家,这种事都不需要绣姐儿亲自出手,你这个做主母的就该亲自动手把那个孩子打掉,如今绣姐儿不过是不想给长辈添麻烦,替你做了这件事,没想到不仅没落得好儿,居然还被倒打一耙,这也实在太冤枉了。”
元夫人被薛宸说的站了起来,将薛宸上下打量了两眼之后,冷冷的说道:“我早看出来你们姐妹就是一丘之貉,看来今后娄家子嗣也势必艰难了,有你这样的媳妇在,真是家门不幸啊。”
薛宸不为所动,继续笑言:
“元夫人又多管闲事了不是,怎么好端端的又扯上娄家,娄家的子嗣哪里用得着元夫人担心,那也是我们府上老太君和长公主该担心的事啊,元夫人实在不必操心的。不过既然夫人要和我说理,那我就和你说道说道。咱们绣姐儿嫁入元家,哪一点做的不到位了?绣姐儿嫁进门不过三年,若是她无所出,那这个时候您做主母的可以停了元公子妾侍的避子药,让妾侍怀孕,生个庶出长子也无可厚非,可是事实上,咱们绣姐儿很争气,三年间给元家生出了一个孩子,那么请问元夫人,如今又有什么理由,让妾侍生孩子呢?既然没这个道理,那绣姐儿将妾侍肚子里的孩子去了,有什么不对?你们元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居然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帮着妾侍苛待正室,这就是宠妾灭妻啊!这样的事情若是遇到其他女子身上,说不定早就回娘家哭诉,娘家老爷一纸就能告上朝廷,倒要看看,宠妾灭妻的行为能不能让皇上给你们加官进爵!”
元夫人没想到薛宸一下子就把矛盾给抬到了朝廷和宠妾灭妻的层面上,一时有些慌乱,口不择言道:“你,你胡说什么?她,她争什么气?头一胎生的是个女儿,可被她打掉的,却可能是个儿子,你说再多都掩盖不了她险恶的私心,就是不想让妾侍生下儿子,就怕妾侍抢了她的位分!”
薛宸至此,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了,薛绣彻底死心的闭上了双眼,赵氏则在一旁搂着她嘤嘤哭泣,薛宸的声音听起来冷了不少,怒极说道:
“元夫人说话可要动动脑子!你们元家正妻的身份是个妾侍能随便抢走的吗?就因为正室生了个女儿,您做婆母的不如意了,就想要将妾侍扶正,顶替正房夫人吗?好好好,这话我算是记下了,元夫人这就是替元公子坐实了宠妾灭妻的事实,既然如此,那话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元家欺人太甚,是真的不把我们薛家放在眼里是不是?我们薛家的姑娘便是这样任人欺凌的吗?好一个宠妾灭妻,好一个因为第一胎不是儿子,就想把儿子的妾侍扶正的主母,我今日算是认识了!再不用你说,绣姐儿今日我带回去,若是你们元家想休妻扶妾,尽管来便是!我们薛家随时等着!”
元夫人被薛宸通身的煞气给吓得跌坐在石凳上,脑子里嗡嗡的,只觉得薛宸的话一瞬间就给勾起了她的恐惧,宠妾灭妻……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不,不是……你,你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说要休妻扶妾了?我……”
薛宸不等元夫人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不用解释了元夫人,你说绣姐儿将妾侍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是因为怕妾侍生了儿子抢她的主母位置,这不就是说明了你们元家少夫人的位置就是凭谁能生出儿子来定的吗?枉你们元家自称为书香门第,简直是贻笑大方!这样的门第,我们薛家是瞎了眼才会将女儿嫁进来,若早知道如此,我们也不必结这个亲了,随便找个妓坊头牌给你们元家生个长孙出来不就得了吗?还要祸害好人家的女儿做什么?”
元夫人被噎的心口疼,可是薛宸的话她一时又想不起该如何反驳,只好看着薛宸牵起了薛绣的手,最后给她撂下了一句话:
“这种家不待也罢,既然你们嫌弃我们绣姐儿不会生儿子,那我今日就把她和囡囡都带回薛家去,你们爱把谁扶正就把谁扶正,不妨碍你们重新找个会生儿子的好媳妇!”
元夫人见薛宸拉着薛绣就要走,心里也有些慌了,其实她心里知道,这事儿若是真闹大了,对元家并没有好处,因为确实是楚姨娘先坏了规矩的,元夫人她只是心疼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若真是个男孩儿,就太可惜了,这才想寻一寻薛家的晦气,打算借着这件事好好的整治整治这个下手狠辣的儿媳,可没想到,薛宸的态度这样强硬,居然根本不顾两家颜面,强行就要将绣姐